荆楚帝国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贰零肆柒
河宽是十三里许,荆人长于舟楫,我军只能阻赵人于漳水以西。王贲陆离镜看罢河面,又回望身后的列人邑,如此建议道。
滏水从西面东流,经过邯郸城南与漳水交汇在肥乡邑西北角,隔水斜对着的便是列人邑。但漳水与黄河支流并不在肥乡邑附近交汇,而是在北面的巨鹿附近汇入黄河支流【注14】。黄河不能阻塞,连通邯郸的漳水本可以阻塞,只是几十艘楚军战舟日夜巡航在漳水之上,这几个月来秦军几次阻塞都没有成功。
阻止赵人突围,必要在滏水南北两侧选择一侧,不然隔着滏水无法作战。选择之后还要背靠漳水阻止赵人靠近漳水西沿。楚军舟楫来时,必会挤满三里多宽的漳水水面。考虑到楚军备有巫器,赵人只要进入巫器的射程就能从容登舟。
赵人欲从北出乎?成功出使齐国,把齐楚关系搅乱的王敖也在王翦军中。王贲认为要阻赵人于漳水以西,他则想赵人会从滏水的哪一面突围,是北面还是南面?南面显然是不方便的,因为出邯郸后还要渡过滏水,可谁又能确定呢。万一赵人反其道而行之,秦军就被动了。
亦可南北皆出。王翦也不确定赵人的突围路径。或将三十万大军一分为二,又或在滏水上架设转关?
城中赵军十万,又是举城突围,必将拼死以战。王敖轻轻摇头。他在国尉府看到过有关长平之战赵军突围的简牍,秦军是以命搏命阻击,最后射杀了赵括,才诱降饥饿的赵军的。现在赵人不饥,又保护着赵王,秦军要想全部拦住根本不可能。
是否能阻赵人,全在骑军荆弩。王翦也说出了自己的判断。赵军必然会结成一个偌大的圆阵向漳水西岸移动,只是他一时间难以判断这个圆阵的大小。幕府中的法算们正在计算:假设邯郸城内有四十万赵人,他们所结成的圆阵会有多大赵军的阵列会有多厚?
报——!这时候讯骑突然奔来,报大将军,荆王率军出大梁北来。
荆王率军王翦本就微蹙的眉头皱的更加紧,楚赵这是要里应外合啊。
注14:河流走向城邑位置以谭其骧《中国历史地图集第一册·先秦卷为准。p3738。
第四十章 一人
邯郸城是天下都城中最独特的,其都城(小城)在郭城(大城)之外。这种布置使得赵人占了不少便宜。比如,如果都城在郭城之内,秦军围住郭城就是了,而今都城在郭城之外,两城相距五十多步且城角相抵,要围住邯郸就需要更长的阵线更多的兵力。
另外都城与郭城之间,即西北角和东南角还不能用兵,一旦用兵,都城与郭城的守军同时出击,秦军就会受到正面和侧面的夹击。这种战术在上一次邯郸之战中屡试不爽,现在秦军对这两个方向只是设防,进攻也多是牵制性的。
这是守城,现在几十万人要从都城与郭城中突围而出,这种都城郭城相互分离的结构并不适合从容结阵。即便驺开透露楚军将有五个师诸越四个师(不满编)协助突围,司马府内的军议依然没有达成一致。
都城郭城相隔五十多步,实际都城与郭城之间滏水流淌而过。是出都城渡水,从滏水之北行向漳水,还是出郭城渡水,从滏水之南行向漳水,这不但是战术问题,还是政治问题。
还有就是阵型,圆阵是最稳固的阵型,四十多万人的圆阵应该以八百人为直径(sπr2),如此圆阵中可站五十万人;而八百人直径的圆周长(cπd),为两千五百一十三人。
如果直径减少到七百人,其圆周长为两千一百九十九人。每一圈都比外圈减少六人(因为每圈直径都减少两人,故而每圈长度都减少了圆周率的两倍628,实际减少六人)。十万人列阵,能形成纵深四十二行的军阵。
然而这样紧密的圆阵其中心太窄,不符合大王贵人的威仪,同时也没有足够的空间放置王宫的辎重宝器先王神主等一系列贵重物品。王廷最少要有一百步到两百步的空间,以将王廷和外面的庶民隔开。这样直径将变成一千人,最外圈需要站立三千一百一四名士卒,十万人列阵,其纵深只有三十二行。
三十二行纵深是否会被秦军击破,谋士们不得而知。但他们可以确定的是一旦三十二人纵深的阵列被击穿,秦军就能冲入阵中大肆杀戮。因此,凡是男子,包括寺人工匠都要武装起来,以增加阵列的纵深;女子,只要能举起十多赵斤重的长矛长戟,也要武装起来,同样为了增加阵列的纵深。
只是这样仍然不能保证大王太后以及王廷的安全。城内林立的投石机过于沉重无法移动,因而不能携带,但秦军却可以在撤退的路线上布置投石机。圆阵密集,一旦圆阵被投石机投掷的巨大石块砸中,而后以骑兵冲击,几十行纵深的阵线也会无法维持
如何消除投石机的威胁?如何集结直径一千人的巨型圆阵?集结之后又如何移动到三四十多里外的漳水西岸?是否只布置一个圆阵,还是冒着减少纵深的代价,在圆阵外设置数阵精锐赵军以求击破秦军的投石机?
灵袂遍召群臣问计时,国尉府内的争论整日彻夜。阵型圆阵直径集结地点集结顺序行军路线行军日程都是诸将谋士争论的重点。主持军议的大将军司马尚无力与赵葱韩肃等人争论,他心里非常清楚,任何一处犯错造成军阵崩溃,对赵国而言都是灭顶之灾。
李牧的心腹狐婴却没有他的慎重,当赵葱提出另一套方案时,愤怒的狐婴与赵葱韩肃等人争吵不休。
邯郸城内本有王卒五万,包括三万甲士两万黑衣,颜聚接替李牧为将时,曾率两万精锐甲士北上,这两万甲士阵溃后逃回邯郸的只有数千人。
南长城赵军撤下后,王廷当即从南线赵军中遴选二万人为王卒,并要司马尚交还斧钺与兵符,退居至国尉府,实际就是通过架空的方式剥夺司马尚对南线大军的指挥权。现在全城突围当然不能让败军之将赵葱指挥,只能重新授予司马尚斧钺兵符,但是,几个月的鏖战,南线赵军能战的士卒只剩下七万多人,其中两万又归入了王卒,仅剩五万。
赵葱今天的意思是:五万王卒负责保护大王太后的安全,故而不列阵于外,但和都城郭城相分离的建筑结构不同,王卒军阵将置于南线赵军军阵之内。等于是最外围的南线赵军要保护庶民,庶民保护王卒,王卒保护大王太后。
圆阵直径还是千人,五万赵军只能列出纵深十五行的单薄军阵。楚军放弃花队采取纯队,对于秦军造成的影响非常大,使得其军阵越来越厚,不然无法抵挡楚军无穷无尽的冲矛作战。而秦军的军事变革又影响赵国,以前三四十行的纵深被认为足够,现在五六十行的纵深也被认为单薄。十五行纵深即便没有矛阵,面对秦军锐士也是一触即溃。
赵葱不死,赵军仍败!赵葱是来通知的,不是来争论的,刚才是狐婴一直揪着他理论。
太后宠信郭开,郭开只信赵葱,只能如此。司马尚道。
与一年前相比,司马尚衰老了许多。尤其是颜聚换将李牧身死的消息传来,他当时一病不起。后来的事情就出人意料了,那名客竟然在咸阳刺杀了秦王,章台宫内死人无数,积血没足。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秦国刺客,这就是赵国刺客!李牧的头颅只是取信秦人的符传,刺客在谒见时突然发难,几乎当场杀了秦王。
受此刺激的司马尚当日就振作,带着病体指挥南线赵军退回了邯郸。怀着赵人刚烈之心的他不在乎王廷的冷落,他继承着廉颇李牧未完的遗志。狐婴不知他的心理,见他无动于衷,更气愤道:与其如此,还不如郭城一阵,都城一阵,各行其是罢了。
不可!司马尚反对。军阵非城墙,一阵已嫌不足,岂能分成两阵?
那当如何?城中已无战之卒,工匠又在王城。狐婴刚才也是气话,两阵显然是不可能的。
还有一人。司马尚道,他想到了一个人。
最后一次修笔记本!很抱歉今日一章。
第四十一章 至矣
似乎是在进行一场生死竞赛,城内的赵人日夜赶制武器编练阵势,城外的秦军则全力搬运投石机与荆弩,又在滏水南北挖设壕沟,垒砌土墙。紧张的局势如同第二次长平之战,再围下去城中粮尽举国全墨,现在只能集中最精锐的士卒准备突围,只有突围才有生路。
九月辛丑,又一个无眠之夜即将逝去,趁着最后的夜幕,王卒之将赵葱又赶至国尉府,他这次也是一夜未睡,眼睛血红。
阵势缪矣!赵葱看着出室相迎的狐婴,言辞愤愤,说话时扔下一本厚厚的阵图。
何处缪矣?阵图是国尉府撰写提供的,上面有布阵所需的精确数字和准确角度详细的行伍列数,以指导各尉赵军列阵。圆阵和方阵不同,圆阵存在一个弧度。
王阵宽不过四百人,不足。赵葱不再说话,说话的是一个同来的皂色衣裳,这是法算。
王阵不及十万人,确数为七万五千余人,何以不足?狐婴很奇怪的看着赵葱。
七万余人加上车马,已是十万,圆阵而非方阵,阵宽四百人不足。法算争辩道:有道是径一而周三,径半而乘周,四成一得其积也。今四百步阵宽,其积不过六万,何以足?
你远古之时先人便已知径一而周三,即圆周是直径的三倍,为此推演出数种计算圆面积的方法,法算现在说的是其中一种。吵别的还好,吵算术狐婴还真是不敢乱开口,他只能吩咐道:速去找大室找法算。
哼哼。昨日狐婴骂人不带脏字,被骂的狗血淋头的赵葱见他现在凝重,难得哼了两声。
善狗不吠。狐婴没看他,只是看着空气说了一句,赵葱再怒。
禀官长,法算言何事?左右去而复返,法算没有出来。
何事?!狐婴瞪大了眼睛,他已经等不及,甩开诸人亲自入大室找法算问个究竟。
渡水后至山丘几步,距秦人破城之器几步法算们一片忙碌,城内高处的了望哨一直密切注视秦军的动静,斥骑不断出城实际测量各处的距离。不过所有声音中,居中调停的是一个童声,狐婴直接冲到他面前道:王城来人,言四百人阵宽其积不过六万,不足。
四百人阵宽其积怎是六万?十多岁的垂发童子,这便是国尉府的总法算牟偆。径半两百,两百乘两百即为四万,再乘三点一四一五九,当为十二万五千六百六十三人。
牟偆看着狐婴有些呆,他是学舍出来的人,由鹖冠子推荐进了国尉府。算数是他的强项,而且是心算。楚国学舍的《自然教材几等于后世小学教材,方程求解是这个时代所没有的。心算快,求解准,十三岁的牟偆已是国尉府首席法算。
他必是成(除)数有误。四成而非二成。牟偆不明白国尉府与王廷之间的矛盾。他清楚其他法算只知‘径一周三’这个远古就有的参数,如果对方算出来真的是六万,那唯一的解释就是除数除错了。径乘周长,四成一;径半乘周长,那就要二成一而非四成一了。
彼等狗贼!狐婴恶狠狠骂了一句,踢着步子奔了出去。一会,狐婴的暴骂声又响彻整个国尉府。腹心大人骂人的时候,天色渐渐光明,冒着北风站在邯郸正寝屋脊的一名赵卒端起陆离镜往东面看时,‘啊’的一声,陆离镜没拿稳落在了屋面上,四阿重屋除了屋脊,四面都是陡面,那铜制陆离镜哐当一声,最后掉下了龙台。
龙台是赵宫最高的夯土台,故而正寝耸立于此,摔碎一个陆离镜没什么,就怕惊扰到了大王。然而掉落陆离镜的赵卒心还在挂着,同伴已经敲响了鼙(pi)鼓,破嗓子对下方大喊:楚军至矣!楚军至矣!楚军至矣。
天色渐明,白茫茫霜地的尽头是绵延数十里的舟楫和桅帆。那是漳水和黄河支流,一夜之间一夜之间河面就冒出四千多艘舟楫。这些舟楫有渔舟有大舫有青翰有舲船,还有新旧两式大翼,以及桅帆入云的海舟和混沌级炮舰。
黄河宽大,加上三里多宽的漳水,十五里宽的水面,舟楫依旧占据河道三十多里。漳水西岸设防的秦军士卒一觉醒来看到如此多的舟楫,只觉得天越发的冷;四阿重屋屋脊上了望的赵卒看到一夜之间漳水大河帆影尽满,心头满是火热。
菡公主派舟楫来救自己赵人高兴,但又有人说,这是楚人骗我们的。楚人只想赵人守住邯郸,自己好在西面开疆拓土,根本就不想救赵人。再说城内赵人四十余万,城外舟楫不过几百艘,天下有那么多舟楫来救自己?即便有舟楫来救,也是救王宫贵人们的。
民心惶惶,军民一体,民心自然影响到军心。看到数十里舟楫的前一刻,谁也不能保证舟楫能救走四十多万赵人,现在看到舟楫,看到它们塞满了漳水和大河,所有的瞬间担心烟消云散,每一个赵人都能登舟南去。
龙台屋脊上的鼙鼓声将屋下酣睡的赵迁吵醒,而后是小寝内的灵袂,宫中的寺人侍女。当王城墙头的建鼓敲响后,整个王城整个邯郸都被惊醒。
楚人舟楫几何?匆匆赶来的灵袂一开口就问道。
禀太后了望的赵卒并没有吃惊于灵袂的绝美容颜,他正处于一阵莫名的激动中。灵袂问时,他两只手不自觉的指向身后指向东面,舟楫舟楫无数也!
无数?灵袂满脸吃惊,丰翘的臀离了坐席,后又坐了回去,弹性十足。善,大善。
太太后漳水黄河支流上的舟楫确可以用无数来形容,但这有让人更兴奋的事情,赵卒接着道:小人在舟楫中觅见一面凤旗。
凤旗?!灵袂看向郭开,不敢置信的表情。
何种凤旗?郭开追问,只要常看大楚新闻,就知道凡是楚王出现的地方就必有凤旗。
旗白,凤彩,还有三头赵卒回忆着刚才看到的画面。凤旗并非一面,而是几十艘舟楫上全插着凤旗,但有一面最大。
楚王至矣。一贯阴沉着脸不苟言笑的郭开脸上笑起。
父亲,荆王至矣!邯郸必须立于最高处才能看到熊荆的王旗,横阻在漳水邯郸之间的秦军就没有这么麻烦了。昨夜开始,斥候的军报就不断传至幕府,但王翦已经睡下,概不听报。早上他一起来,王贲就闯进来报告。光着膀子的王翦正在木桶中沐浴,一个婢女被他压在身下。
出去!性致被儿子吵没了,王翦当即挥手让所有人退出去,包括身下的婢女。
荆王既至,荆人舟楫已至?木桶中的王翦继续用葫芦瓢舀水浇在身上。
然。王贲点头。舟楫连绵几十里,目无穷也。
荆王至,荆人赵人里应外合,此战王翦没有好心情。秦王已经下令要他阻止赵人突围,他必须计算阻击所消耗的兵力损失,如果亏了,那新获得的大庶长之爵又要保不住。
嗯——!想到此战十有**要亏,王翦重重嗯了一记。他什么也没说,可手里的葫芦瓢不断猛拍水面,直到化成碎片。秦军将军的悲哀之处在于不能封侯,一旦有哪位将军爵位升至大庶长,国尉府就会让他去完成最难完成的任务。不去,削爵;去了,打亏了,还是削爵。
要想封侯只能以奇功。长平之战是奇功,一次斩首五六十万级;鄢郢之战也是奇功,不但斩首几十万,还占了楚国几百里城邑。即便如此,平时还是要小心谨慎,不然将步武安君后尘。
纵赵人而走,大罪;不纵赵人而走死人无数,削爵,此当若何?父子之间没什么不能谈,王翦喝退左右仆臣正是要与儿子谈事情。
宫中可有音讯,大王国尉言乃翁否?王翦不答话问起另一件事。
无讯。王贲摇头,然以常理度之,父亲之爵降至大良造可也。此已在荆人降将景骅之下。
大良造?大良造是第十六等爵,王翦沉默一会,最后道:不可,丞相已倒,乃翁朝中再也无人,故仅可至左庶长。太高,大王必将降罪。
左庶长?!王贲目瞪口呆,他知道此战必要壮士断腕,没想到一断就到了十等爵。
唉!朝中有人好作官,趋炎附势乃常情。王翦是靠熊启才从众多将军中脱颖而出的,然而熊启因为通楚,上个月已经在咸阳车裂,朝中凡是楚系的官吏绝大多数都被牵连。
唯有不计功罪,拼死血战。想到车裂,王翦无奈叹息后目光突然凌厉。精明的他不仅仅忧心爵位,还忧心性命。这一战只有以性命去博,才能重获大王的信任,不然
第四十二章 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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