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青玉狮子
睿王心中一跳,八叔说什么呢?
那些天,孚王说道,外头不是都在传八哥要‘大用’什么的吗?我就跑去凑热闹了,可是,刚说了一句‘恭喜’,他脸色就变了,骂我胡说八道,说那根本是没影儿的事儿,说他也不晓得那些传言是怎么出来的?
顿了顿,他说,他也在为这事儿苦恼呢!那个什么哦,‘没法子见人!没法子辩解!’又说,万一这些个荒唐说法,不小心传到关三哥那儿,还不晓得他会怎么看他呢!
我就好笑了,说,八哥,你就是为了这个闭门谢客的?他说,是啊!我说,你这个‘忧谗畏讥持盈保泰’,实在莫名其妙!你以为你是曾涤生啊?人家曾涤生是立了偌大的功勋,才要‘忧谗畏讥持盈保泰’的,你立了啥功劳啊?就开始玩儿这一套?给谁看啊?有人看吗?
嘿,犯得上吗?
我原话也不尽是这个样子,不过,大致就是这个意思吧!
他说,犯得上!然后,就开始一大篇儿一大篇儿的教训我了!
他说,今时不同往日,‘上头’已经变了大局已定,大权在握,不必再像之前那样,下大力气笼络亲贵了更不会拿紧要位子笼络亲贵!所以,说他‘大用’什么的,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他说,事实上,打一开始,‘上头’就要把这些紧要位子,拿在自己的手里如果这些位子原在亲贵手里,那就得从亲贵手里拿过来!
我不服气,他就给我摆五哥六哥七哥的例子,我说,五哥七哥是他们自己瞎折腾,怪得了谁?他说,那六哥呢?
他又说,五哥六哥七哥,挨个儿的出事儿,接下来,该轮到谁了?五六七接下来,不就是八了吗?
我说,你别瞎吓唬人!你和三哥,一向走的近再怎么着,也不至于蹈几个哥哥的覆辙啊!
他说,走的近管什么用?之前,三哥和六哥走的不近?哪个不把三哥看成六哥的铁杆儿?还不是说翻脸就翻脸?
孚王一口气说了下来,几乎没怎么正眼看睿王,也不晓得,他是否发现了,睿王的脸色,已经大大的变过了!
第二三五章 朝天阙?哦,朝天髻
我说,八哥你未免太危言耸听了!孚王说道,六哥是什么?双亲王俸!世袭罔替!大清开国以来的第十位!这顶铁帽子,关三哥自个儿还没有呢!
顿一顿,准六哥退归藩邸的上谕,是怎么说来着?嗯,‘无恭亲王无今时局面’!这个奖谕,高的不能再高了吧?我的印象中,就是关三哥自个儿,也没有得过这样高的奖谕吧?
再一顿,他们两个,哪儿就翻脸了?我看,好得很呢!
睿王的脸色,阴晴不定。
还有,孚王继续说道,瞧瞧人家老睿!宗室银行总裁!八哥你说什么‘上头不会拿紧要位子笼络亲贵’这宗室银行总裁,手里捏着大几百万两的银子,难道不是紧要位子?哎,你不能自个儿没占着什么‘紧要位子’,就疑神疑鬼啊?
说到这儿,笑了一笑,当然,我后一句话的原话,不是那么说的,不过,大致就是那个意思了吧!
这是孚王第二次大致就是那个意思。
睿王有心想说,那大几百万两银子,并不是捏在我的手里,可是,转念一想,这个话一出口,就是附和钟王的上头不会拿紧要位子笼络亲贵了,嗫嚅了一下,到了嘴边儿的话,又咽了下去。
哎!对了!孚王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猛一拍大腿,你说,我在八哥那儿折腾个什么劲儿呢?要说和关三哥走的近,宗室里头,哪个比得了你老睿啊?
微微一顿,这个木钟,我该向你撞才对啊!
说着,站起身来,一揖到地,老睿,拜托了!
这就太尴尬了!
老于世故如睿王者,亦不由有些手忙脚乱,赶紧站起身来,也不好去扶,只能请下安去,九叔,你这是做什么?我怎么当的起?
孚王直起身,一边儿来扶睿王,一边儿哈哈一笑,这有啥当不起的?就是个意思嘛!你懂的!
重新落座之后,睿王定了定神,说道:九叔的寿筵,我一定努力巴结!‘下海’就‘下海’,妆扮起来就妆扮起来!不理言路上那班迂夫子了!九叔说的对,能有什么大不了的呀?咱们自家老少爷们儿票个戏,碍着谁的事儿啦?不理那些闲言碎语了!咱们叨九叔的光,好好儿的乐他一天!
这番话,虽然说的豪爽,可是,撞木钟什么的,轻轻的就放了过去;之前孚王说的那一大篇儿话,更是好像没有说一样。
孚王眼中波光一闪,随即呵呵笑道,好!那我就谢过了!嘿,这一回,我这个面子,可大了去了!
顿了顿,嗯,从你这儿出去,我再去心泉五哥那儿打个磨旋儿,看看他可不可以能者多劳,皮黄之外,再说一段‘子弟书’?
是啊!睿王摸了摸花边花白胡子,微笑说道:心泉贝子的‘子弟书’,四九城头一份儿!就不说‘此曲只应天上有’,也是‘人间哪得几回闻’了!上一次听他的‘子弟书’,还是在正月初二宁寿宫的‘曲宴’上
微微一顿,这一回,托九叔的福,我再饱一回耳福!
‘子弟书’介乎书戏之间,孚王说道,说到正经的说书,哎,老睿,你晓不晓得,如今四九城的书场,各‘大响档’中,哪一出书,排名第一啊?
睿王对正经的说书,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也不同于原先的王,喜欢微服混迹于茶楼酒肆之间,如何晓得?
不晓得这要请教九叔了。
孚王微微拉长了调子,《精忠说岳!
《精忠说岳即《说岳全传。
睿王微微一愣,哦?
是家里人回来跟我说的,孚王说道,我有点儿奇怪,原先,《精忠说岳排不进‘大响档’前三甲啊!怎么一下子就风靡起来了呢?
顿了顿,那个下人说,这不,南边儿刚刚大祭了岳爷爷嘛!这个消息,全国都传遍了,传到北京,书场自然也要赶这个热闹的,于是,《精忠说岳的排名,就一路冲到了第一位了!
说到这儿,笑了一笑,哦你,‘岳爷爷’什么的,是那个下人的原话。
呃是。
听他这么说,孚王继续说道,我倒是来了兴趣,于是吗,就叫了一个条子叫什么‘大老王’的,说是四九城说《精忠说岳说的最好的一个;可是,听了之后,觉得亦不过如此这个‘大老王’,畏手畏脚的,没什么精气神儿,不带劲儿!
顿了顿,当然,也可能人家在书场里不是这个样子,到了我那儿,别的不说,心里有一定嘀咕,你们满洲人,和宋朝时候的金国,不是同一个祖宗吗?听《精忠说岳,什么意思呢?哈哈哈!
睿王陪着干笑了几声。
脸上,却再一次微微变色。
好了,孚王说道,闲白儿唠的差不多了,也不便再打扰了,老睿,麻烦你派人过去问一声,我那口子,是和我一块儿回去呢?还是怎么着?
下人很快就来回报,八福晋说了,同八王爷一块儿回去。
好,孚王说道,那我就告辞了!老睿,咱们后儿见!
睿王将孚王一直送到二门,他们到达二门之前,孚王福晋已经上了车子,因此,睿王一直没有见到孚王福晋的面儿,也不晓得,为什么这夫妻俩要一起过睿王府来?
看着孚王上了车子,出了大门,睿王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一张脸就放了下来,变得异常阴沉。
下人们都不晓得,王爷为什么突然不高兴了?一个个规规矩矩的候着,大气儿也不敢出一声。
过了好一会儿,睿王的面色,渐渐的恢复了,转过身,慢慢儿的向上房走去。
来到上房,一进里屋,便看见福晋坐在梳妆台前,身上罩了一件专为梳头用的月白缎子长背心,一头青丝散了开来,五六个侍女团团的围着,绾发的绾发,通发的通发。
睿王不由奇怪:这是干什么呢?
福晋是和自己一块儿起的床,早就梳洗过了呀!
睿王福晋从镜子里看见丈夫,也不转身,笑着说道:王爷下值啦?我这儿正忙着,没法儿起来招呼王爷春香,赶紧叫人替王爷更衣!
就是说,这一屋子的侍女,个个都正忙着,个个都腾不出手来招呼王爷。
梳个头,都得着这样大的阵仗吗?
这时候,睿王才看清楚,屋子里头,一共六个侍女,其中两个,十分面生,但度其穿着气度,却绝不是下等丫鬟就是说,这两个侍女,不是睿亲王府的。
自家有头脸的大丫鬟,睿王没有不认得的。
他不由更加奇怪了。
睿王来到次间,春香将他交给两个小丫鬟,掉头就往里间走,哎!睿王叫住了她,我说,你们这一个个忙乎乎的,在里头做什么名堂呢?
春香抿嘴儿一笑,待一会儿王爷就晓得啦!我可得赶紧进去,不然漏掉了哪一段儿,可就学不会了!
说罢,转身进了里间,留下睿王一个人,在外头老大的纳闷:
漏掉了哪一段儿?可就学不会了?什么意思啊?
除下朝服朝靴,换上便袍便鞋,睿王再次踱进里屋。
一进屋,不由眼前一亮。
睿王福晋身上的月白缎子长背心已经除了下来,六个侍女,分立两旁,将整张梳妆台让了出来。
显然,这个梳头的活计,已经告一段落了。
侍女们看见他进来了,齐齐的蹲了一福,给王爷请安!
睿王微微颔首,然后往睿王福晋头上看去,只见三千青丝,拢在头顶,绾成一个极大的髻,上面没有大拉翅,没有簪子扁方,只有一个雕镂繁复的白金发箍,亮闪闪的。
他心中一动:这个发式,我是见过的啊!
呃,在哪儿见过的呢
突然就想了起来,不由轻轻的啊了一声。
听到睿王的惊叹声,睿王福晋得意的笑了,转过头来,扶了扶自己的发髻,怎么样,王爷,好看么?
睿王没有直接回答睿王福晋的问题,这不是皇上的
他想起来了
皇帝由潜邸移跸紫禁城的那一天,不入八分辅国公以上亲贵在京从四品以上官员,齐聚天街,迎接圣驾,睿王自然也在其中,虽然,跪在地上,按规矩不能仰视,但脖子不抬,眼珠子却是可以转动的,一瞥之间,还是看清楚了:
黄金马车上下来的皇帝,头上没有大拉翅,梳的不是旗头,而是一个大大的髻就是妻子目下的这种发式。
是啊!睿王福晋笑盈盈的,就是皇上梳的那种发式!
微微一顿,用撒娇的口吻,重复了一遍方才的问题,王爷,到底好不好看嘛!
睿王踌躇了一下,说道,好看倒是好看,可是,这会不会有些僭越了?
!睿王福晋笑嗔道,王爷想哪儿去了!目下,年轻的王公眷属里头,十个倒有五个,在梳这种‘朝天髻’呢!哪儿就‘僭越’了?
第二三六章 我是愈来愈看不懂你的关三叔了
睿王又是微微一怔,朝天髻?这个名字,似乎也是在哪里听过的?
朝天髻?
是啊!睿王福晋说道,这个名字有趣吧?第一呢,形象的很!第二呢,也有一个‘崇圣’的意思在里头朝天嘛!就是朝拜皇上啦!
微微一顿,这个发式,是皇上第一个梳开来的,那个话怎么说来着?哦,‘开风气之先’!这两下里一凑,‘朝天’,不就是四角俱全的一个名字了吗?多好啊!
咦,这话说的,一套一套的。
朝天髻这个名字谁起的啊?
不晓得,睿王福晋说道,反正,都这么叫!
顿了顿,其实,说是以前,五代后蜀还是宋朝什么时候,女人们也梳一种‘朝天髻’,不过,此髻非彼髻,式样是不一样的,而且,那个时候,叫‘朝天髻’,形象是形象,却并没有什么‘崇圣’的意思在里头的。
睿王福晋没有读过多少书,晓得五代也罢了,但绝无可能晓得后蜀;还有,此髻非彼髻也不是她一贯的口吻。
知道的还不少嘛!睿王微笑说道,都谁说给你听的呀?
九婶呀!
也没听说孚王福晋读过多少书啊?
那么,就一定是孚王说给妻子听的了。
这个‘朝天髻’,是不是方才九婶
是啊!睿王福晋说道,原先我就想着梳一个‘朝天髻’来着,可是,也不晓得该怎么个梳法儿?其实,也没有人真正晓得,大伙儿都是自个儿瞎琢磨哎,你说,总不能去请教皇上吧?
顿了顿,九婶过来串门儿,我一看,哎哟,她也梳的‘朝天髻’!而且,真正是好看!比我见过的都好看!我起劲儿的夸九婶心灵手巧,九婶说,这其实不是她自个儿想出来的她可没这个本事!这是九叔的首尾哎,你说,九叔一个大男人,居然还有这样子的一番心思?真正是哎,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能者无所不能’!
说着,抿嘴儿一笑。
睿王心中一动,这
我想,睿王福晋继续说道,名师既然就在眼前了,哪儿能放过不请教呢?
说到这儿,将手让了一让,喏,这两位,是八婶跟前的,一个绿纹,一个紫钗。
那两个面生的大丫鬟,立即再次向睿王行礼
奴婢绿纹
奴婢紫钗
给王爷请安!
睿王点了点头,辛苦你们了。
心里说,孚王福晋跟了过来,只是为了串门儿吗?
还有,睿王福晋抬起手,虚点了点头上的发箍,这个白金镶钻的发箍,也是九婶送的好看不好看啊?
睿王心中又是一动,闲闲的说道,嗯是九婶带过来的?
当然不是啦!睿王福晋说道,九婶过来之前,也不晓得我要梳‘朝天髻’啊!这是临时派人回朝内大街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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