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青玉狮子
(未完待续索,!
第六章 军团!
扈晴晴把杨婉儿带回了家里,还认了她做妹妹,自然是一起住在胡雪岩府上的时候,生出来的感情,在关卓凡来说,真是再也想不到的一件事。
也好。他点了点头。这个事情,虽然怪怪的,不过扈晴晴身为巡抚衙门的内当家,不能说连这个主都不让她做。
婉儿,你在胡道台家里,都做些什么啊?
他们什么都不让我做。杨婉儿红着脸说道,我就跟罗太太学洋话。
嚯,不简单。关卓凡心想,螺狮太太本来就是洋派的,婉儿住在租界里学洋话,倒是不坏,半年的工夫,大约也学了不少吧?要是荒废了,倒怪可惜的回头我找个先生,你跟你扈姐姐一起,还可以接着学。
谢谢老爷。婉儿很懂礼貌地道了谢。
老爷两个字,是侍妾对主人的官称,婉儿自然随了扈晴晴这样叫。关卓凡有心让她叫姐夫,再想一想,还是略觉突兀,等以后再说好了。
嗯,关卓凡笑着说,不过你有空了,还该跟你扈姐姐学两手菜,到了嫁人的时候,那就用得着了。
我不嫁人,杨婉儿羞涩地把头一低,我就跟姐姐在一块。
十五六岁的姑娘,尽可以嫁得人了,她现在这样说,倒让关卓凡心中一动。
他把婉儿从江阴送回上海,除了扶危救困的意思之外,更主要的是敬重杨氏一门忠义。两百年来守护旧主。其情可感。那位做爷爷的。痛恨满洲人的神情历历在目,不知婉儿有无沾染几许?他亦想慢慢看一看。不过现在还早,这些都谈不上,他看着这个除了年纪小,其他什么地方都不小的小姨子,暗暗摇头,心想:若是当时刘郇膏对自己的举动有什么猜测,这回倒更像是坐实了。
不过现在暂时没心思琢磨这些。做了新郎,照样还得坐堂办事。他这次把分驻各地的轩军主官都叫了回来,所为的,不止是一杯喜酒!到了下午,这些军官便都被传到巡抚衙门,在侧厅会议。
这一回,跟昨日里的喜气洋洋不一样,清雅街上和巡抚衙门内外的戒卫,都上了双岗。军官们感受到气氛的凝重,人人在侧厅内端坐。彼此之间只是点头示意,就连最爱耍宝的张勇。也是一言不发。直到关卓凡昂然直入,大家起立行了军礼,关卓凡摆了摆手,让大家坐下,气氛才稍微活络了一点。
世杰,你来说吧。关卓凡向左首的丁世杰点点头。
是,爵帅。丁世杰欠身应了一声,从身后拿出一个大封袋,把绳扣绕了两绕解开来,取出几页大纸,上面密密麻麻的,不知写着什么。
福瑞斯特!
在!福瑞斯特立起身,双脚一并。
着令洋一团八营,除两营留驻镇江外,其余六营,限十二日内,由水路赶至松江报到!
虽然还不能确知是为了什么,但这是军令,福瑞斯特毫不犹豫地大声应道:嗻!
吴建瀛!
在!
着令建字团六营,除两营留驻常州外,其余六营,限十五日内,赶至松江报到!
嗻!
姜德!
在!
着令德字团六营,除两营留驻苏州外,其余四营,限八日内,赶至松江报到!
嗻!
这三条命令,等于是将分驻苏常镇三地的轩军主力都抽了回来,再加上原来就驻扎于此的马队克字团先字团洋二团,以及禄字团和魁字团,松江一府之内,又要大兵云集了。各个团官都以兴奋的目光彼此相视,心想不知大帅又要去打哪里了,莫非是要跟左骡子去抢杭州?
爵帅军令!丁世杰大声道。
哗地一声,原本坐下了的军官们霍地起立。
自今日始,轩军设师!丁世杰一字一句地念道,师即为镇。洋一团克字团德字团魁字团,集成第一师!洋二团先字团建字团禄字团,集成第二师!
师的名字,官军不曾有过,但洋人和太平军,都有这一层编制,因此大家都不觉得陌生。至于说师即为镇,意思自然是说师的主官,相当于总镇,也就是总兵了。轩军之中,现在只有张勇和伊克桑是实任的总兵,于是大家又都羡慕地看着他两个,心说这一回他们要出任这个新的师官了。
谁知不是!
着福瑞斯特,兼署第一师师官!着白齐文,兼署第二师师官!
这一下,都大出意外。大家偷眼望去,只见张勇面无表情,伊克桑却微微涨红了脸。
这还不算完,丁世杰又继续宣布下一道军令。
两师之上,设军团!着华尔任军团长,张勇任副军团长!原中军营与亲兵营合并,设近卫团,着图林任近卫团团官,连同马队,均由军团直属!
这就更离奇了,连一等子爵实任江南提督的丁世杰自己,都没了位子,等于是被架空了。待到军令宣布完毕,面色如常的,只有丁世杰华尔张勇和刘郇膏这四个,见得出是预先便已经知道了,其余的人则面面相觑——我们这不是变作新一代的常胜军了么?而福瑞斯特和白齐文两个,骤然得了师官的位子,面上的惊讶之色,亦实不下于他人。
六月里的天时,说变就变,头一刻还是晴空万里,这一刻便已是乌云满布,而且有隐隐的雷声自天际传来。巡抚衙门的侧厅之中,光线一时黯淡下来,要由抚衙的亲兵张起大烛,才能继续进行会议。
就在这样紧张凝重的气氛当中,关卓凡开口了。
等到大家都回到松江,各部的军官,还有部队的人数之间,大约还要略作调配。他微笑着,用很闲适的口吻说道,兄弟以前得过一位高人的指点,说是‘兵不能闲’,因此现在虽然江苏的仗已经打完了,各位亦不可有分毫懈怠之心。这一次,我请大家回来,在松江集结,是为了好好练一练兵。
这样大的动作,原来只是为了练兵么?人人心里都存着疑问。堂上的这些军官,最低都是从三品的游击,然而他们对大帅的脾气,实在是太熟悉了。他跟属下说话,绝少声色俱厉以势凌人,但平平淡淡的话语之中,自有一股不容反驳的威势在内。而且从密云打到江宁,大小数十战,神机妙算的地方实在太多,谁敢不服?
说实话,都是由衷的服气。既然如此,现在大帅说练兵,那么就练兵好了!
也不光是练兵,关卓凡转向刘郇膏,刘先生,粮台上也还要协调一下。现在暂且还是先由总粮台来供应,不过军团要有自己独立的粮台,就由你的轩军总粮台拆出来好了。这件事,归你来办,要尽快。
是。刘郇膏起身答道。
另外,你再找一找电报总局的卞宁,军团和底下的两个师,都要设电报房,请他尽快分派人员和装备。
是,我今天就去找他商议。
不参加这次演练的部队,也不要闲着。世杰,关卓凡又转向了丁世杰,还是按我们说好的,从各营什长以上的人里头,选些年轻好学又识字的,让他们候命。
是!丁世杰沉稳地答道。
大家听出味道来了——参加松江大练兵的,叫做军团,归华尔统带。而不参加练兵的,江苏各地的余部和绿营,则仍归丁世杰管辖。
关卓凡说完,扫视了一圈,人人都没有说话,只有福瑞斯特,实在是好奇,忍不住问道:老总,选出来的那些识字的人,是要他们做什么呢?
做什么,现在谁知道?关卓凡开心地笑了,不过既然识字,说不定送他们到学政那里去念书,也未可知。
第七章 大雨
江苏省的新任学政,不是别人,正是关卓凡当初拘捕何桂清时,领头叩接圣旨的彭敏宽,老熟人了。他本是候任的江西学政,原来因为道路阻断不能到任,一直闲居上海,现在一道上谕,转任江苏,倒也人地两宜。
学政衙门既不在上海,也不在苏州,而是设在了江阴。
学政是管理全省科举和学务的要员,而江苏人文彬盛,一向是取仕的大省,因此江苏学政一职,非翰林出身不派。一省学政,任期是三年,虽然也算是班子成员,但地位超然,不但品秩与巡抚是平级的,而且不受巡抚节制,奏折亦可以直达九重。乾隆年间有名的宰相刘罗锅刘墉,南菁书院的创办者黄体芳,都是江苏学政出身。
学政既然有这样的地位,如果跟巡抚不是一条心,或者是为人古板倔强,那么对于巡抚所要兴办的事务,是有可能掣肘,成为很大麻烦的。
不过现在的学政是彭敏宽,那就好得多了——不但为人很机警识窍,而且在上海的时候,关卓凡带兵包围道署衙门的情形,他至今仍是历历在心,绝不愿意成为第二个何桂清,因此老老实实地管着自己的一亩三分,旁的事情从不肯伸手。
大家听大帅说要送到学政衙门去念书,都笑了——没听说过当了兵的人还能去读书的。
关卓凡也不再提这个话题,看看大家俱都无话,于是站起身来,他一起身,大家自然也跟着站起来。
昨天谢谢大家赏面子,来喝我一杯喜酒。关卓凡笑着说,不过军情火急,今天我就不留大家用饭了,虽然外面下了雨。我亦不得不下逐客令,实在抱歉得很。
外面果然已经下起了雨,大家亦不曾带来油衣,不过身为行伍中人,风里来雨里去都是平常事,于是纷纷行礼辞出,叫上自己的亲兵。在雨中策马而去。
只有一个人没有走成。
伊克桑,你先留一留。关卓凡平静地说。
是。伊克桑不知道老总要跟自己说什么,答应了一声,便站在一旁不再说话,只跟那些辞出去的同僚拱手作别。
关卓凡也没有说话,待到人走光了。迈步出了花厅,沿着廊子,走到二堂之外的屋檐处,负手望着面前如织的雨帘,轻轻叹了一口气。
下雨好啊,可以去一去暑气,也可以去一去火气。
伊克桑跟在老总身后。一直没敢言声,此刻听老总开了口,却又不知意指何事,小心翼翼地接了一句:是。
子山,你不服气。关卓凡没有回头,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子山是伊克桑的字,关卓凡极少这样称呼他——关卓凡在城南马队初任校尉之时,伊克桑连哨长都还不是。及至到了热河,关卓凡任西营马队的千总,才拔了伊克桑为第八哨哨长。军中兄弟,生性粗犷,谁耐烦没事把表字拿出来称呼?因此当初的一帮低级武官,现在已经变成了提督总兵,却仍然改不过来。往往都是直呼其名。
现在老总忽然叫出自己的字来,可见事非寻常,何况老总指的是什么,伊克桑已经听明白了。
标下不敢!伊克桑急忙分辨道。老总,您的军令,标下从来没有不遵的时候。
遵不遵是一回事,服不服是另一回事。关卓凡淡淡地说,这里没有外人,我的脾气你也知道,自己兄弟,不许在我面前说假话。
是。伊克桑低着头想了想,小声说道,我是一路跟着老总杀出来的,到现在,封了爵,加了一品顶戴,授了苏松镇的总兵,没有老总,就没有我伊克桑的今日!若说是对老总有一点点不敬,有一点点不服,那都是绝没有的事,如果有,现在就叫天上下来一个雷,把我劈死在当地!
你这个话,我信得及。关卓凡转过身来看着他,不过对我没有,对别人呢?
别人伊克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老总,我不是说非要当一个师官,如果是华尔,福鬼子,我也就认了——华尔不用说,福鬼子的洋一团能打,我也服气,何况说到底,他俩好歹也是归了籍的!可是白齐文
说到这里,又犹豫了半晌,才接着说了下去:不瞒您说,我是在想,论爵衔,论品秩,论功劳,我都不输给他,再说他也没有归籍。由他来做这个师官,我是有一点想不明白。
嗯,这才是真心话。关卓凡沉吟道,只是我也有几句真心话,不知道你想不想听?
请老总指示!
伊克桑。
标下在!
你在松江掘壕据守,大破长毛的盾车,是为轩军之首胜。在昆山,两破千灯,逼得谭绍光分兵回援。在苏州,派展东禄搭建浮桥,血里火里杀出了一条路,逼得郜永宽献城投降。在七宝,单臂挥刀杀退长毛,身被七创——说起来,我关三大约还欠你一条命!
关卓凡不打盹地一气说完,盯着伊克桑,徐徐问道:这些事,你以为我不记得了么?
我伊克桑的心里,热烘烘的,说不出来是个什么滋味。
丁世杰是汉军,张勇则是汉人,整个轩军里团官以上的人,就只有你跟我,是正牌子的满洲八旗。关卓凡的声音不大,然而说出来的话,格外有分量,论爵,论衔,论功,你都远在白齐文之上,论情分,你我乃是生死兄弟,如果不是非常之事,我怎么肯让你受这份委屈!
我这样交心的话,让伊克桑眼噙热泪,说不出话来。
子山,你要知道,鹰隼翱翔于天,然而不能在丛林中与猛虎搏斗。猛虎王霸于森林,然而不能下海与大鱼争雄。大鱼横行于海洋,然而不能上天与鹰隼竞长。关卓凡温和地说道,每个人,都有他的所长,我用白齐文,也就是用他这个所长。至于这个所长是什么,现在我还不能对你明言,只要你信得过我,信得过关三绝不会倒行逆施,胡乱做些没道理的事,那就行了。
我自然信得过老总!伊克桑激动地说,标下明白了!
就算现在还没明白,将来也一定会明白的。关卓凡笑道。本来还想再继续说下去,却看见图林一身是水,匆匆走了过来,在关卓凡的耳边说了一句。
哦?人在哪里?关卓凡的眼睛一亮。
已经到码头了。
好!
关卓凡不再多说,只在伊克桑的手臂上紧紧一握,转头对图林说道:到藩司衙门请赵大人过来,跟我一起迎一迎!
等赵景贤来到巡抚衙门的时候,雨势已经变得更大,四周白茫茫一片,遮天避地。但关卓凡和赵景贤两个,却都站在大门之外的雨地里,由亲兵撑着油伞,静静等候。
到底还是来了,关卓凡心想。曾国藩这样的肚量,非比寻常,上海的洋务,一定大有可为。
没过多久,街口便转进来三顶小轿,一路冒雨抬到了巡抚衙门的大门口,站班的亲兵立刻打着油伞,将轿中的三个人接了下来。
三个都是青年人,见到关卓凡,先是一愣,接着便啪嗒啪嗒地趟了水走过来。
轩帅,这怎么敢当!打头的一个,躬身一礼,却被关卓凡搀住了。
曾世兄,我等你们等的好苦!关卓凡笑道,向他身后那两个点头致意,雨大得紧,咱们进去说话。
说罢,便将这位曾国藩的二公子,曾纪泽,让进了巡抚衙门。
第八章 黄鹄号
曾纪泽的到来,是关卓凡在喜宴上见到的那位钱鼎铭,往江宁一行的成果,他替关卓凡带去了给曾国藩的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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