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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重待春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谷雨白鹭

    对于宜室,盛永伦就像入睡后恼人的蚊子,黑暗中嘤嘤嗡嗡在耳边不停回旋,气得人想捏死。打开灯,根本抓不到。关了灯,他就出现。

    他永远有办法出现在一切他想出现的地方,她上学的路上、放学的路上、逛街的途中、电影院、咖啡馆、图书室……任何一个地方,他都能突然地跑出来。随时随地给她一束花、一声尖叫或者是一个猝不及防的热情拥抱。

    宜室回应他的,往往是一句惊恐的:“盛永伦,你走开、走开!”仿佛他是令人恶心的狗屎。

    因为盛永伦的大胆,宜室已成为学校的笑柄。嫉妒她的女同学刻薄地说道:“上官宜室,这里是女校,不是菜市场。你的人生理想如果是钓个金龟婿的话。就赶快回家准备嫁妆吧,不要在这里影响我们念书。”

    宜室羞愧得头也抬不起来,生而嘴笨,辞令笨拙,面对取笑还没回应就急红眼睛。还是沈兰香够朋友,为她出头,把王璐璐的话怼了回去,:“王璐璐,你就是嫉妒吧!谁不知道,你所谓的男朋友可比宜室的多多了去!要不我一个个地给你数数!”说完,她竖起手指一个一个数道:“张公子、李先生、王……”

    众人哈哈大笑,王璐璐恼得和兰香发怒,“你这个外地来的插班生,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们班上的事轮不到你插嘴!”

    沈兰香不服气地说:“我就看不得你欺负人!”

    “我欺负你了吗”

    “宜室是我的朋友,你欺负她就是欺负我!”

    “你——”

    面对兰香的仗义,宜室感激不已,“兰香,谢谢你!”

    “谢什么,说两句话而已。我们是好朋友。我相信我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也会为我说话的!”

    “嗯!”宜室用力地点头,“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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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疾风偏要迎风走。

    盛永伦这个人就是喜欢拗着一根歪筋。从小到大,什么事若是不许做他非要做,什么东西若不许他吃,他偏要尝尝。就好像宜室不喜欢他这件事,明明知道,还就是要来继续招惹她。

    送花、送巧克力、送洋娃娃,宜室不要,他就送给女校所有的女同学,人手一份,宜室想拒绝也不能拒绝。每天下午雷打不动来女校门口堵她放学。每每这个时候,宜室只好央求同学帮忙,让她躲在簇拥的人群中逃出去。

    今天又是如此,宜室夹杂在七八个女生中,用书包挡着头。趁他不注意地时候跑出来。跑得很远,才敢拿下头顶的书包,长舒口气。

    沈兰香用手指点着她的额头,笑呵呵地说道:“宜室,你会遭天谴!这么好的男生,有钱有颜,你都看不上。真不知道你到底要找什么样的男孩。”

    宜室鼓起腮帮子掐沈兰香的脸,“你怎么也和她们一样笑话我,我是看不上他吗我是真真的怕了他。我要找什么样的男孩——”宜室吐吐舌头,把嘴一撅,“……反正,就不是他那样的!油头粉面,每天打扮得怪模怪样!”

    沈兰香回头看了一眼仍杵在车边傻等的盛永伦。

    要是在上海、天津,他的衣裳是登样的时髦,可在民风保守的松岛他的装扮就是不伦不类。

    盛永伦喜欢把有趣和严肃的衣服搭配起来穿。有时候正经的西装里配上夸张图案的衬衫,或者是条鲜艳的领带;有时候是深色的裤腿下隐约可见一双亮色的袜子;有时候是亮亮的皮夹克,穿上像极了美国电影中的飞行员。这些还不够,鼻梁上常常架着一副时髦的茶色蛤蟆眼镜,头发抹得光溜溜。乍一看,的确像是——怪模怪样。虽然,在许多女生眼里,他怪模怪样得挺好看。兰香就觉得盛永伦比王焕之更帅气,更有男人味。但事无绝对,像盛永伦这种时髦的美,对于看惯男人穿军装,一本正经的宜室来说,就很难接受。

    兰香凑近宜室的耳边,笑着说道:“哎,知道你中意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男

    生。比如——王焕之那样的,对不对你最近和他怎么样了”

    “你真讨厌!你为什么总爱哪壶不开提哪壶”宜室娇羞的用手肘撞了撞沈兰香,小跑着快走几步。树影下,她的裙角飞起好看的弧度。

    “宜室,你今天还去图书馆吗”沈兰香在她身后追问。

    宜室点头然后又摇头,月牙一样的脸上布满忧伤。

    “怎么呢”沈兰香走近两步,关心地问。

    “兰香……”宜室光洁的额头折叠成蜿蜒的河流,两颗晶莹的眼泪噙在眼眶中,欲坠不坠,惹人爱怜。

    沈兰香惊讶地拉着宜




11 坏家伙!
    盛永伦是西关大少,爱吃、会吃,讲究吃。宜室和他相处的至多时间,好像都是陪他吃饭。

    书上写“官宦三代,才学会穿衣吃饭。”盛永伦生着一张贫嘴,更生一条刁舌。松岛的馆子没有能让他满意的。不是嫌弃厨子的刀功不好,就是鄙夷馆子里的制汤不够正宗。所以,他请宜室吃饭基本都是自、己、做!

    “真是好男人啊!”沈兰香看着挽起袖子,在案台前忙忙碌碌的盛永伦,幽幽地问身边的宜室,道:“你说,是不是搞错了盛永伦根本不是什么有钱家少爷。他的车、他的西装是借来的。他家可能世世代代就是做厨子的。不然,他怎么会下厨,还这么喜欢下厨”

    宜室郁闷的心情被兰香的话逗得舒朗起来。每次和盛永伦吃饭,宜室拖也要把沈兰香拖上。她一点都不关心盛永伦是富家少爷还是厨子,只觉得奇怪,都说男子远庖厨。盛永伦不仅不远着厨房,还特别地喜欢亲近那些鸡鸭鱼肉、荠菜豆腐。有一次,他还把车开到狭小的菜市场,兴致勃勃买来新鲜的鱼肠,要给她做鱼肠粉。一点都不介意,腥咸的鱼味染在车里几日都挥散不去。

    不管宜室如何讨厌盛永伦这个人,又不得不承认,她无法讨厌他烹饪的食物。盛永伦不管做什么菜,哪怕最简单的炒鸡蛋都能做得与众不同。每一次尝到,就像第一次吃到炒牛奶时一样,味蕾会比她的脑子更快的发出惊叹。

    被惊艳到的味蕾何止宜室一个,沈兰香同样沉溺其中。赞不绝口,“真是太好吃了!盛永伦,你做的炒鸡蛋,为什么这么好吃”

    今日时间仓促,所做的都是几样家常菜,琵琶蛋、蒸鲜咸鱼、猪肉汤、梅菜扣肉。

    这琵琶蛋其实就是煎蛋饺,但是它和家常的煎蛋饺又有很大的分别,比普通的煎蛋饺好吃得多。

    首先它用上等鱼肉碾之为肉泥,然后加入半肥半瘦猪肉泥,再加入冬菇粒、笋粒、马蹄粒。将鸡蛋破开后,加适量的油、盐,将鸡蛋打至大泡,再加入肉泥,搅匀煎之即可。东西不贵,难为是费时费事。

    沈兰香赞他是,“有心有意。”

    宜室嘴上不饶人地嘟哝,“年纪轻轻,不专心于学业。花时间在吃的上,玩物丧志!”

    兰香在桌子底下拉她衣裳,“吃人的嘴软,你就不能说两句好听话吗”

    “不能!”宜室硬颈的说道:“我是不屈的战士,不会为一顿饭而折腰!”

    盛永伦笑得哈哈,摇晃着红酒杯,伸手在宜室白嫩的脸颊上摸一把,“傻瓜,民以食为天。在中国就没有什么事情是吃饭不能解决的,如果一顿饭不行,就吃两顿,两顿不行,就吃三顿。天长日久,有一天总会行。”

    “盛永伦,你别碰我!”宜室生气地用手里的餐叉去刺他的眼睛。

    盛永伦一个闪避,用手格挡,叉子戳在手背上。疼得他立马把手缩回来,摸着被刺痛的地方,恶狠狠地说道:“没良心的东西!老子下厨做饭给你吃,你却想要我的眼珠子!”

    “是啊!”宜室竖起眼睛,凶横地说道:“我要拿你的眼珠子做下酒菜!”

    盛永伦啧啧摇头叹息,“真是最毒妇人心。”

    “谁要你阴魂不散的缠着我!我警告你,你再敢动手动脚,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宜室说完狠话,把叉子用力扔到他的红酒杯中。钢叉叮叮当当在红酒杯中打了几个圈,玻璃和金属发出尖锐的碰撞声。

    沈兰香有些惊恐的看着宜室。宜室一贯温柔谦和,今天却变得特别凶残和暴力。还是说兔子急了也咬人,盛永伦杀伤力太强,逼得淑女也要龇牙咧嘴,急跳脚。

    盛永伦依旧含笑,一点不怕宜室的威胁。他知道,她是纸老虎,就敢呼呼。他笑嘻嘻地把叉子从红酒杯中拿出来。仰头把红酒杯中的酒精一饮而下,道:“你吃了我的眼睛就要做我的眼睛,吃了我的心肝,就要做我的心肝!吃了我做的菜,就要一辈子做菜给我吃!”说完,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把的宜室头拉过来,吻上眼前的红唇。

    ————————

    沈兰香震惊得上牙齿当当打着下牙齿。

    滴答、滴答……

    自鸣钟的秒钟在房间轻快地摆动,像小老鼠窃喜的尾巴摆来摆去。

    四片柔软而年轻的唇,紧紧沾在一起。时间仿佛凝固了一样。

    “你……你们……”

    盛永伦松开宜室,皱着眉头吐出一口血来,“好厉害的妮子!刚刚要挖出我的眼珠子,现在又想咬掉我的舌头!”

    宜室又羞又愧,脸色雪白,恶心道:“盛永伦!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说完,她站起来,挥舞着叉子就要戳他。兰香吓得脸色煞白。

    宜室当然不可能杀了盛永伦。杀不了,恨是恨得要死的。在心里诅咒一万遍,哭得两只眼睛都肿起来。沈兰香安慰好久都收不住她的眼泪。

    少女情怀总是诗,每一个少女在十六七岁对自己的身体是爱之又爱,百般珍视。谁不曾在被子里幻想过自己的初吻会是和谁,是在哪时。想到浪漫处,梦里面也要笑醒来。千般的场景,或甜美、或忧伤,都是要把吻留给心爱的人。

    盛永伦横生一脚,巧取豪夺,生生把她的初吻拿走了。她怎能不气得涕泪交流,浑身发颤

    更要紧的是,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说将出去对盛永伦的影响微乎其微。对她的影响可不得。

    头一个,如果母亲殷蝶香知道立马就要甩她一个大耳光。批评、罚跪、禁足……甚至她能不能继续上学都是问题!不能上学就不能出门,不能出门就不能见王焕之。王焕之现在是渺无踪迹,她要是被禁足的话,就一点机会都没有。往小想是一个吻,往大想,这一辈子都被他毁了!

    宜室越想越怕,怎能不哭得声嘶

    盛永伦开始还嘴硬,嬉笑着说:“一个吻而已,有什么大不了!大不了,你也亲我一下,我们扯平!”

    “滚,你给我滚!”

    宜室哭得歇不住,整整哭了两个小时,悲悲切切。到最后,哭得盛永伦也心慌起来。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女孩能哭这么久。害怕再哭下去,她身体里的水份都要随着眼

    泪哭干。他软下身段,在宜室面前低声下气,赔礼道歉。

    “宜室,对不起,我下次再也不会不经过你同意就亲你。”

    宜室气红了脸,哽咽地说道:“……盛永伦你这是道歉吗难道还有下次啊!”

    “怎么不可能,世事难料!说不定,到时候是你求着我亲你!”

    宜室本来快收住的眼泪被他这么一说,又忍不住了。

    沈兰香道:“盛永伦,你这是道歉吗你这是欺负人!你想一想,你这么欺负宜室,宜室能喜欢你吗”

    兰香的话点醒了他,盛永伦马上正了正神色,立在宜室面前说一声对不起鞠一长躬。宜室扭过头不理他,他就转一个方向说对不起躬一长躬。如此反复好几次。

    宜室垂闭着眼睛,仍是在啜泣不已。沈兰香抚着她的肩,小声



12 上下级
    人为什么要读书。

    别人是为了什么,王焕之不知道,他是为了逃避。逃避所谓的家,所谓的家庭生活和家里的爸爸、妈妈、姨娘们。家人这两个字对于他十分陌生。他并不熟悉家庭生活,他十几年的生活中,唯一的亲人是舅舅。暴烈的舅舅,喝醉的时候会抄起椅子向他的脑袋砸过来。

    书房的门关上,王焕之能在里面一呆就是一整日。事事不问,事事不管。他不出门,也不许其他人来打搅。

    今昔不同往日,他坐在书桌前发着傻呆。最能解忧的书也看不下去。从日出坐到日落,阳光斜斜的射进来,照在泛黄的纸页上。慢慢的,阳光转移到桌角,然后滑到地面。时间不紧不慢走了一天,桌上的书还是早上翻起的那一章。

    脑子浑浑噩噩,无心念书。一道影子在忽近忽远中飘荡。她哈哈笑着靠近一点,待他抬头去看她,马上又提着裙子跑远不见。

    他揉着眼睛,低声骂了一句,“牙路……”

    话音未落,即听见门外有人低低在咳嗽。

    “少爷。”管家张福在门外轻声,“该吃晚饭了。”

    王焕之心惊肉跳,立即从浑噩中清醒过来。他收敛心神,对着门外的管家,道:“张伯,我不出去吃。你把饭菜端进来给我。”

    门外的张管家踌躇半刻,压低声音道:“少爷。今儿,你还是到前厅和大家一块吃吧。军长回来了,他问到你,怎么没去吃饭太太和姨太太和小姐都在饭桌上等你哩。军长发脾气了,你不去,没人敢动筷。”

    王焕之手里的笔猛地一折,立即断成两截。他打开门,张管家的头低得不能再低。从他的方向看过去,张管家的脸红肿一片。

    “张伯,我父亲打了你吗”

    张管家支支吾吾,尴尬地笑着点了点头。

    “他为什么打你”

    “我们做下人的,差事没办好,难免就要吃挂落。”

    “差事没办好,可以训,可以骂。打人可不对!我要找父亲去说。”

    “不不不,都是我的错。”张管家感动说道:“一点小事,不敢劳烦少爷费心。少爷在军长面前,你千万别提。”

    “张伯——”

    “我没事,真的没事。”

    “好吧。”王焕之抿了抿唇,迈步朝前厅的方向走去。他刚走两步,张福立刻把他叫住。

    “怎么呢”

    张福手指着另外一个方向,小声道:“少爷,去前厅,是走这边。”

    ————————

    王靖荛吃饭爱人多热闹,再没有比吃火锅更热闹的。一年四季,只要他在家吃饭,少不得有一个火锅。今日鸭火锅、明天羊火锅、后天牛肉火锅,再加上各种佐料配菜,好像世界上任何东西都可以往王家的紫铜火锅炉子中扔下去。

    王靖荛在松岛也算个有头脸的人物,上官厉的拜把。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两人称兄道弟,比亲兄弟还亲。在军队中响当当的二把手,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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