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重待春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谷雨白鹭
在外面呼呼喝喝,前呼后拥惯了。在家里更加是排场十足,架子奇大。
他说要等王焕之,谁敢放个屁!
虽然焕之是他养在外面十几年刚接回家的私生子,但总归是儿子。他不和亲儿子吃饭,和一屋子的妻妾吃饭有啥意思
人这一辈子就是吃饭睡觉,睡觉要漂亮女人,吃饭必须要有妻、有子才算完满。妾和女儿,总归是别人家的女人,景上添花的玩意。就像煮在火锅中的肉丸子,有了更喜气,没有也无伤大雅。
几位姨太太陪坐在席末,不敢说话,更不敢高言。王璐璐嘟着嘴坐在母亲身旁无聊地一会看看天花板,一会儿低头玩玩自己的指甲儿。
所有人中间王太太最沉得住气,到底是结发夫妻。端正坐在王靖荛的身旁。作为太太,她比谁都有资格坐在这里。她的头发梳得光溜溜的,透出圆圆的一个额头。看样子年轻时也曾美过,只是岁月沧桑,现在她脸上最美的是昂贵的胭脂和口红。透过面具般僵硬的面部肌肉,她皮笑肉不笑的坐着,不时转过头翻起白眼,几乎要把黑眼珠翻到脑
壳后,可见王太太内心对即将要来之人并不像她表面所表现的那般喜欢和爱护。
王璐璐也不怎么喜欢王焕之,但远远没有达到母亲厌恶的程度。她对这个半路回家的哥哥,既无好感也无恶意。她低头玩弄着指甲,无聊时下意识把手指往嘴里送。王太太伸手打她一下,骂道:“骂了多少回,还改不了!下回,我要把辣椒水涂在你的指甲上,看你还咬不咬”
王璐璐吐吐舌头,把手重新放到桌子底下。
餐桌上的紫铜锅咕咕冒着白气,炉火把食物的香味激发出来,飘散在空气中,馋得人直咽口水。王靖荛不开口,谁都不敢说话。
 
13 掘地三尺
一个人的饮食习惯和成长环境有莫大关系,吃过热气腾腾的火锅,王焕之觉得自己的胃像揣着一个小火盆,吱吱地冒着热气。加上被王靖荛半强迫灌下去的酒,热汤加热酒烧得整个人都觉得不好。
说是初秋露重,但吃热腾腾的火锅,对他还是要命!从一开始,他额头上的汗就没减过,况他又是极为爱干净和整洁的人,真忍不住!
吃完火锅,还没有完。
王靖荛并不打算放过他,难得没有应酬早回家一次。就是装也要在儿子面前装好爸爸。男人到了暮年,看儿子是越看越喜欢。再说,王靖荛半百无子,好不容易得一乖儿子。王焕之容貌清俊又求知上进。把王靖荛乐得打跌。恨不得日日耳提面命,把半生绝学都传授给他。
吃完饭,王靖荛半靠半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上,新过门的小妾跪在脚边捶腿。王太太坐在身侧,王璐璐正猴在母亲身上,哼哼唧唧地吵着要买新衣裳。王靖荛酒酣耳热,满面通红,微眯着眼睛,把王焕之叫到身边。
“焕之。”
“是。”
父子俩说话刚起个头,耳尖的王璐璐又笑起来。王太太狠捏了一下女儿柔棉般的手掌。璐璐把嘴嘟起,不说话了。
王靖荛醉意朦胧,咳了两声把肺里的浓痰吐到痰盂中,向王焕之说道:“我听校长说,你去学校把旁听证还给了老师,有这回事吗”
“是。”王焕之点点头。
“为什么把旁听证还回去了去大学旁听不是你求我去找校长说的吗”
“我准备在家自己学习,明年考大学。”
王靖荛肥肿的眼皮掀了掀,笑道:“……喔,考大学啊。呵呵,呵呵。男人应该先成家后立业。你也十**,快二十了。我看考大学的事倒可以先放一放,成亲倒是要好好留意一下。”说完,把目光瞟向身边的王太太。王太太一声不吭,眼皮不抬一下。
王焕之的脸火辣辣的烧起来,心间像泼了热油一样热烫,“爸爸,我……现在的心思不在成家。”
王靖荛大笑起来,坐起来,用厚重的大熊掌搭在王焕之的肩膀,笑道:“小子,你还想骗我!校长都和我说了,你和上官家的宜室妮子在图书馆……”说着,他把两个大拇指相对着曲了曲,暧昧地笑道:“你们是不是已经——”
王焕之没想到校长会连这个也告诉王靖荛,狼狈不堪地说道:“我和她什么都没有!”
“噫,你这傻孩子。”王靖荛慈爱地摸着他的额头,“宜室那妮子不错,如果你喜欢——”
“我不喜欢她!”王焕之抬起头猛然说到。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扭过头,心虚地说道:“爸爸,我现在就想考大学!”
“大学,大学!大学有什么好的。”王靖荛把身体重新躺回到披着虎皮的太师椅上,“上官家的二小子都从震旦大学退学参军。你还凑那个热闹干什么!反正你迟早也是要接我的班——”
“爸爸!”
“好了,好了。”王靖荛摆摆手,示意王焕之终止这个话题。他疲劳的打个哈欠,做下总结陈词,“不管怎样,你作为王家的长子就要为王家传种接代,开枝散叶。上官家和我们家门当户对,二丫头也好、三丫头也好,总要一个到我们家来!你即便想要出去读书,得先把这桩大事落听!”
王焕之从房间里退出来,生冷的风吹在发红发涨的脸上。脑子混乱不堪,太乱了,实在……
结婚!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每天所想、所思、所望的是能赶快结束这一切。他想回家,回到真正的家,和自己的家人团圆。
“少爷。”
王焕之回头一看,乃是张管家站在他身后。
“什么事啊,张伯。”
“有您的一封信。”张伯从怀里掏出一个普通的牛皮信封。
“谢谢。”
王焕之接过信,刚刚撕开信封。就从里面滑落一张雪白的纸,没头没尾,写着短短的两三行。
到我这里来玩呦
没有爹娘的小麻雀
他的身体突然感到一阵冰至彻骨。他闭上眼睛,发涨的头脑瞬间安静下来。
“少爷,这是谁来的信啊”
“没有什么。”王焕之把手中信揉成一团,淡漠地说道:“朋友间的恶作剧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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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焕之一离开,王璐璐就开始活泼起来。她拉着王靖荛拼命撒娇,毕竟一年以前,她才是家里最受宠的孩子。
“乖乖,你又要买什么衣服你那一柜子的衣裳还不够穿吗”
“不够,不够。”王璐璐搂着王靖荛的脖子,嚷道:“爸爸,我听说上官家请了好几个上海来的裁缝在家做衣服,他们的手可巧了,不仅会做旗袍,还会照着电影画报上的样子做衣服!爸爸,我的好爸爸,你也把他们请到我们家来好不好我可不想被宜室比下去。你也不希望我被宜室比下去吧求求你了,就答应我吧。”
王靖荛被女儿闹得头晕,“好乖乖,好乖乖。你别摇了!”他把女儿从身上推下去,道:“你要做衣裳就去裁缝铺做便是,多少都可以。”
“我正是这么说的。”王太太拉过女儿的手,不冷不热地说道:“璐璐,上官家的裁缝是他们的长媳惠阿霓自己花钱从上海请来的。如果你想穿上海裁缝做的衣裳,恐怕要等你哥娶个像惠阿霓那般有钱的大嫂才行!”
王太太的话似讥似笑,软刀子杀人。
王靖荛把眉一弯,拿起桌上的大碗茶吃了一口,道:“你别看不起焕之,说不定他的未来比博彦的更好也不一定!我刚刚说的话不是玩笑,宜室那妮子很喜欢他。”
王太太非常诧异地看着丈夫,
像看到自己看不起的穷小子某一天飞上枝头当了国舅爷。
王璐璐不满父母的冷落,鼓着腮帮子,不高兴地说道:“你们别做梦了!实话告诉你们吧,宜室和我哥是不可能的!”
王靖荛惊讶地看着女儿,王璐璐甩着手里的粗辫子,得意洋洋的说道:“因为啊,宜室有男朋友!”
“她才多大,有什么男朋友”王靖荛气呼呼地说道:“你不要乱说!”
“我哪里乱说了!”王璐璐翘起嘴,“我们班上的同学都知道,那男的开着进口车每天到学校来接她,听说是个特别有钱的有钱人。常年在中央饭店包了一间套房。可不是有钱得吓死人吗”
王太太也震惊的说道:“在中央饭店常年包一间套房那可不是一般的有钱。”
“可不是吗”王璐璐嫉妒得叹气。
王靖荛的眉毛皱到一起,摸着下巴的肥肉问道:“你知道那的男的叫什么名字吗”
王璐璐耸了耸肩,一屁股坐在王太太身边,“不知道,我只看到过他
14 绑匪
恋爱中的小女孩,心里是捧着一盆火的,不管谁来泼冷水,哪怕是倒冰水,也浇不透这爱的热情。
宜室和兰香来到松岛大学,厚着脸皮四处去打听王焕之的事。
看事简单办事难。想做一件事有时候还真不容易。学校的老师刀没有为难两个小女孩,很客气地说,王焕之是校长介绍过来的旁听生,校务处根本没有他任何资料。包括他的家庭住址,家庭情况全部空白。换言之,除了校长谁也不知道,王焕之的情况,更不晓得他住在哪里。
不仅老师不知道王焕之的情况,相处的同学也不大清楚。“王焕之,王焕之”一个同学说道:“真不清楚,他太独来独往了。几乎没有和我们说过多少话。同学一年多,我只听他说过两句话,“借过”和谢谢。”
盛永伦很不厚道的笑出声来,有点刻薄地说道:“这样的回答很王焕之。”
宜室转头狠瞪她一眼,马上又垂头丧气。
沈兰香安慰她道:“宜室,你别灰心。王焕之本来就是旁听生,同学不知道他的情况也很正常。我们去图书馆吧,他经常上图书馆,或许图书馆管理员能知道一些情况。,”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她们来到图书馆。
“旁听生王焕之……”图书管理员茫然的想了好一会儿。
宜室指着靠窗的位置,着急地说道:“就是那个经常坐在第二排靠窗位置,高高瘦瘦喜欢看外文书的男孩子!上次,我们三个还把图书馆的书架撞翻了的啊!”说着,她揪住身后盛永伦把他拉到管理员面前,指着他的脸还有身上的皮夹克,说道:“就是他,你认得了吗看他的衣服,你应该认得出来吧这样的衣服全松岛都没有第二件!”
“宜室,你干什么啊”盛永伦把自己的衣领从她的手掌中扯出来,心疼地说道:“你懂不懂欣赏艺术啊,这是美国进口的夹克,今年最流行的款式!”
管理员认真扫了一眼盛永伦,从头溜到脚,从脚溜到头,恍然大悟道:“喔,原来就是你们啊!你这么说我就记起来了。”
宜室欣喜地说道:“太好了,你知道那个常来图书馆的男孩的情况吗”
管理员点点头,宜室高兴得尖叫起来,“求求你,快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他常常来图书馆看书,是学校的旁听生。”
“还有呢——”
“没有了。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听到这里,盛永伦再一次很不厚道的笑起来。
宜室落落寡欢从图书馆出来。黄昏已过,她的心情也和渐渐暗沉下来的天光一样幽淡。
费了这么多心力还是找不到,她和王焕之是不是永远都见不到了
人海茫茫,她要去哪里找他她还有好多话没有向他说。
无疾而终的初恋,人生中第一次爱上的人。
“宜室,你别气馁。”沈兰香劝慰宜室道:“有缘千里来相会。我相信,你和王焕之一定会再见面的。”
“那可说不好。”盛永伦使坏地说道:“有时候有些人说不见就再也没见。不然又怎么会有人说人生如寄。”
“盛永伦!”
“我是实话实说。你们想想,王焕之旁听一年多。没有在学校留下任何信息,也没有一个同学知道他的背景。这样的人,要不是乏味的可怕,就是城府深得可怕。他是故意不想让人知道他的事,所以才把自己埋得那么深。这样的人,还是敬而远之较好。”
宜室心痛、心伤又心烦。扼杀在摇篮中的初恋,还未开花便已结束。最难过的是,本已经受伤,眼前却还有只嗡嗡嗡的蚊子喋喋不休放大她的伤心。
“说说说,说什么说!”她气愤的对盛永伦吼道:“我不能和他见面,也不想和你见面!盛永伦,你去死!我永远都不想看见你!”她旋即跑向学校里的小树林,一边奔跑一边回头大喊:“你们不要跟着我,谁都不要来!”
“宜室!”盛永伦要追,被沈兰香一把拉住,“让她静一静吧。你这样紧盯不放,谁都会喘不过气来!别逼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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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室一鼓作气跑到校园深处的小树林。这片小树林远离教学楼和宿舍,靠近学校后门,属于僻静之处,少有人至。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背靠着树木,呼吸急促。
讨厌的盛永伦该死、该死极了!
她本来心情已经郁闷,再加上他不停地煽风点火。真恨不得杀了他才解恨!
为什么世界上的事情总是开心的少,烦恼的多是不是真如大家所说,人生不如意的事十之有**。如果你每天都感到欢欣快乐,如不是小孩,就是傻子!
宜室背靠着树干,身体无力地往下滑,她太累了,满怀希望而来,结果一无所获。怎能不伤心绝望更重要的是,在学校都问不出王焕之的下落,真不知道还能去哪儿找他。
她把头埋在膝盖上,极力忍住眼泪。
树林的落叶上传来沙沙的脚步声,她捂住耳朵,把身体往树下的阴影处藏得更深一些。非常生气地想:“就不能让我单独呆一会吗我就想像受伤的小动物一样舔舐伤口独自疗伤,为什么非要我拉出去,朝伤口上撒盐!盛永伦,我恨死你,希望你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大哥,你说老大说的肥鱼是不是真的肥鱼”
“肥鱼肯定是条肥鱼,就看咱们抓不抓得住!你想一想,能在中央饭店长年包套房的人,家里该有多少钱咱们绑了他,下半辈子,下下辈子的钱都有了!非要他家倾家荡产不可。”
“可是我们又不认识他,照片也没一张,怎么能在人群中一眼把他认出来万一绑错了人……”
“所以,老大才会让我们先过来探探路。听说那人和一般的学生不一样,穿得特别花里胡哨,一看就是公子哥!你看到校门口停的车了吗红色的!他现在就在学校里。待会你眼睛睁大一点。看清楚了!万一让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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