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重待春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谷雨白鹭
“我……我找濂……濂瞻。”她赤着双脚,冻得不住发抖。
“你找——三爷”电话那头的声音迟疑着,半晌后,一个悠扬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咯咯,请问哪位找濂瞻啊,他喝醉了。”
宋九儿的声音让她心碎如裂,她猛地挂断电话,在电话机旁哭了许久。
哭累了,她如幽魂飘回到房间,倒到床上,如死去一样。
袁克栋来随园的时候已是初五,秋冉病了好几天,正月
96 困境
元宵节必须要吃元宵,逛庙会,看灯展,猜谜语。大家在家吃过午饭,即收整衣裳准备去庙会逛逛。每一个人都拾掇得喜气洋洋,连悠悠也换上新做的棉袄子。秋冉细心地用胭脂在悠悠额心中点上一点红印,更显得悠悠的粉雕玉琢。
“走吧。”他深情地凝望着她,过来挽她的手,把她的素指搭在自己的胳膊肘处。“你今天真美。”
她莞尔一笑,靠近他耳语道:“女为悦己者容。不求别的,只求你的眷顾。”
他哈哈一笑,还要怎么眷顾,这十天,他就呆在随园,陪着她哪里都没去。秋冉现在如转了性一样,缠他缠得很紧,一刻都离不得她眼睛。接一个电话,她也要生气,如果提到回家,那更是幽怨不已。
“等一下。”临要出门,秋冉对着镜子再次整理衣裳。云想衣裳花想容。以色侍人的女人,外表容貌自然是第一位要顾念的东西。她也觉得自己庸俗不堪,可她只是一个凡人啊。
“好了没有”他宠溺地笑问,她嘟嘴娇俏地说道:“可以了。不,等等,我的手提包——”
她提起手提包向他扬扬,得意地说:“好看吗今年法国巴黎的最新款。”
他握住她不盈一握的纤腰,笑着道:“哪款都没有你好看。”
“滑头!我才不相信你的话!”
两人在房里你侬我侬磨叽好久,才慢慢腾腾出来。仕安在院子里跺脚嚷道:“爸爸妈妈慢得像蜗牛!”
“哈哈。”欢乐的笑声冲破云霄。
这个时候,煞风景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秋冉的脸色猛地一变,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濂瞻,我们快走吧。”她微笑地催促道,想和他尽快离开。
“三爷、三爷!”雷心存慌里慌张地跑过来。“不……不好了!”
“什么事”
雷心存径直走到他跟前,凑在他耳朵边叽叽咕咕好一会。
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秋冉拉住他的手问:“濂瞻,怎么呢”
“没什么,我要马上回家。不能陪你们去庙会了。”
“为什么啊爸爸!”仕安失望地嚷道,小嘴嘟起。
“仕安,听话!”他的语气非常严厉,立即指挥雷心存去发车。袁克栋转身时,才发现自己的腰间紧紧被一双小手抓住。他掰开她的素指,无奈地说道:“冉冉,我真的必须回去。”
“那你告诉我出了什么事”她挡在他的面前,被他扒下去的素指重新攀上来,用力扯住他的袖子,眼睛像火焰一样看着他,“你说清楚,到底什么事,非走不可!如果不说清楚,我不让你走!”
他沉默着和她的素指对抗好几次,终于失去耐心地吼道:“松开!”
“到底什么事宋九儿又怎么呢她就不能放过我们吗”秋冉哭着说道:“你早说好了,今天要陪我的。为什么她一个电话来,你就改变主意!”
他的脸颊抽动着,最后一次掰开她的手指,把她掀开,声如洪钟地说道:“宋九儿小产了!”
秋冉如遭雷击,陡然觉得浑身冰凉。她在温水中待得太久,忘记外面的严寒冰霜。
他是有妻子的人,他已有自己的家庭!比起他的妻子,她就是一个妾都不如的女人。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毫无尊严与脸面。
“对不起,冉冉。我必须要回去!”他软和下来,愧疚的说道。
她激动地叫道:“你走!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我不想再看见你!”他簇紧眉,虚弱不堪地强调:“我会回来的。”
那还有意义吗
他头也不回地走掉,秋冉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
她被嫉妒击昏理智,没有尊严地哭得黑天昏地。她倒在院子里哭,被小菱搀扶到房间里哭。砸掉一切能砸掉的东西,诅咒宋九儿不得好死。
宋九儿怀孕了,宋九儿怀孕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宋九儿会怀孕,原来他对她所做的一切真的都对另外的女人做过。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会温柔地抱着别的女人,吻她的耳垂,抵死缠绵,整夜整夜同渡良宵……
秋冉捂着心脏的位置,那里面抽风一样尖锐疼痛。她一口气憋过去,撑眼倒在床上。小菱拼命拍着她的胸替她顺气,“冉小姐,冉小姐——你别恼,气坏了自己的身体不值得啊!”
被人背叛的感觉真的好痛,甚至比失去清逸的时候更痛。失去清逸,她感到的是纯然的伤痛。失去他,痛中有恨,恨中有怨,怨中又有爱。
“妈妈,妈妈……”
她歇斯底里的样子吓坏了仕安,他抱着悠悠,围在她的床边,兄妹俩都在哭。孩子的哭声把秋冉从深渊拉回来,半晌后,顺过气来的她。一手抱着仕安,一手抱着悠悠洒了好几缸眼泪。
她是哭可怜的孩子,也是哭走不出这困境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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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飞雪,俗称“倒春寒”,冷得比真正的冬天还冷些,岳沐修冒着
97 决定
她能走吗
“哇——哇——”
悠悠的哭声骤然响起,秋冉手里的茶杯飞快地“当”地一声落在茶碟子上。她慌慌张张站起,气促又急,“悠悠……悠悠……孩子没有我,总是不行……”
“秋冉!”岳沐修挡在她面前站住,不许她再拿孩子做借口,“现在,你必须要做一个决定了!继续留下来,还是离开。”
悠悠越哭越凶,小菱在内室怎么也哄不住,又不便出来。秋冉急躁得发狂,“岳老师,先让我先把孩子哄住吧!”
“你今天哄住她,明天怎么办她现在满了半岁,还有周岁,还有三岁、五岁、十岁、二十岁的生日!他们就是利用你的心软,让你走不开、放不下!长此以往,你就成了他的掌中鸟、金丝雀!阿霓是让你自己做决定,但我想,必须要推你一把!看看你现在,住在他的弟弟家,是何种尴尬的处境!”岳沐修痛心疾首,“这种寄人篱下的生活,你能为孩子坚持下去,但能坚持多久没有底线的退让,得到的常常不过是对方得寸进尺!我只问你,你快乐吗你感觉到内心真正的欢愉和喜悦吗如果你说,你做的一切牺牲是为了孩子。那么你这样没有尊严,能养育出有尊严的孩子吗你有没有想过,因为你的懦弱,悠悠将来也会要遭受许多人的看轻!”
岳沐修的话像耳光反复抽打秋冉的脸,她脸无血色,羞愧得想死。
惠阿霓说得对,岳沐修也说得对。她的未来都在他们的预料之中。好早之前,阿霓就劝过她一定要离开,那是洞穿世事。长痛不如短痛!
她懦弱,舍不得孩子,舍不得离开他,结果,把自己推入绝境。
一个人如果没有改变的动力和恒心,被谁推着走也都是没用。
悠悠好像哭累了,声音越来越低弱,渐渐不闻。
“听见了吗她没有哭了。”望着内室的方向,岳沐修道:“不要自己骗自己,矇昧之中的婴儿只要有奶和怀抱就可以停止哭泣。但是真正的母爱不仅仅是提供给孩子乳汁和温暖,更要教会孩子做人的道理。什么是做人的道理,自强、自立、自尊和自爱。如果你不想你的女儿跪着生活,你自己首先就要站起来!”
秋冉脸色如雪,一声不吭跌坐椅子上。
“知道我为什么要你看《基督山伯爵》,一直不赞成你为上官清逸报仇吗因为你用的方法低级又粗俗,说白了就是以恶制恶。解气是解气,但是不磊落也不光明。所以,你现在才会受制于人,被他掣肘!你现在要是不赶快走出来,将来的路会更难!”
“秋冉,随我一起去英国,学习法律。修得学位回来,做一个律师,再堂堂正正夺回女儿的抚养权!这才是你和悠悠最好的结果!与其等着被人施舍爱和怜悯,不如,去争取自己应有的权力!男人如此,女人也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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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了这个决定,秋冉便不想再改。她明白自己选择了一条最难的路,路上荆棘密布,没有归期。但那是一条长远的活路,越走道路越宽。留在来,则是越走越窄的死路。
岳沐修说得很对,悠悠需要一个站着,堂堂正正的母亲。为人父母者为之计深远,仕安也是上官宜鸢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她难道不爱仕安吗当然不是,宜鸢是因为爱得深沉,才知道不能拖泥带水。她留给仕安一个孤绝的背影,断掉他对自己的念想。仕安才能敞开怀抱接受秋冉,把秋冉当作真正的母亲去依恋。
她如果不改变自己,未来就会成为仕安和悠悠的累赘。他们长大之后,在面对婚姻大事,结婚恋爱的时候。亲家只要听说,他们有一个这样的母亲,都会摇头叹息。就像《红楼梦》里的赵姨娘,就因为她的出身、教养、地位生生断送女儿探春。环境决定命运,她继续留下去会越来越像赵姨娘。她对袁克栋的占有欲、不满、愤恨,已经变得不像自己。她呆呆地回想,自从她想着要把他留下,挤走宋九儿后。她就被嫉妒和仇恨覆盖住本心。她用尽手段把他留下,欲求不满后的挥霍无度,在得知宋九儿怀孕后的疯狂诅咒。想起来,她真为自己胆寒。
必须要离开,再留下来,人会变成鬼。
她也不想这样了。爱一个人不能只靠美色或手段,而是应该成为会发光的人,吸引他的目光。
争过了宋九儿不是成功,没有宋九儿,还有张九儿、王九儿、李九儿。人生太短,她不愿意把时间虚耗在这些上面,应该还有更值得追寻的东西。
天蒙蒙亮,小菱就起床,穿衣叠被,洗脸漱口。她走到厨房,惊讶地发现,秋冉已经在里面忙乎。
“冉……小姐”她惊讶地喊道。许久未见,素面朝天,衣着朴素的秋冉
,让她一时难以相信。
秋冉望着她笑道:“小菱,快来帮我的忙。好久不下厨,刀法都生疏了。手忙脚乱的。”
小菱不多问,卷起袖子为她做下手。两主仆忙了一上午,做出一桌子佳肴。有主菜、有面点、有中餐也有西食。
仕安看见一大桌菜,高兴地蹦起来,说道:“太好了,有我喜欢吃的鹅肝!”
“是啊!”秋冉笑着把他拉到桌边,“快吃。”
“好啊!”仕安开心地夹起一块鹅肝放到嘴里,看着秋冉,嘴甜地说道:“妈妈,今天好漂亮!”
“真的吗”秋冉笑了起来。捏着
98 她走了
秋冉冒然出现,确实让他又惊又喜。
元宵节之后,他们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见面。两个人心里都有疙瘩,存心避开。隔了这么久,他心里正琢磨着是该要去看她,没想到她倒先来找他。
“你怎么来了”他站起来,笑着问。
“我来看看你,不可以吗”
他亲自搬来椅子,笑着说道:“欢迎、欢迎。”
她笑起来,为他虚应的客气。把饭盒放在桌上,一样一样摆开,装得漫不经心地说道:“中午多做了几个菜,你不喜欢就倒了。”
“不许倒了,我会全吃光!”他取过筷子,大快朵颐地吃起来。他狼吞虎咽,做出一副很饿的样子。此时才过午饭时间没多久,三份菜品下肚,他的肚子都鼓起来。
她疯狂地笑着,调皮地戳戳他的肚腹,“司令,你胖了,该要节制饮食,加紧锻炼了。”
他周身发热,伸手抓住她伸过来的小手,用力一带,就把她拉到自己腿上。
她闭上眼睛,感到轻轻的吻落下来,像微风中的樱花轻抚脸庞。她咯咯笑起来,勾住他的脖子,越吻越是缠绵。
“对不起,”艰难地结束这一吻时,他好抱歉地说:“最近,九儿——”
她伸手捂住他的嘴,问道:“宋九儿还好吗”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失去孩子让她很伤心,也很——脆弱。”
秋冉感到内心的嫉妒像毒蛇一样丝丝吐着红舌,她赶紧摇摇头,把憎恨之心压制下去。宋九儿并没有做错什么,她现在也很可怜,还失去孩子。
他抚开她的手,再一次吻上她的红唇,急不可待地说道:“今晚上……我去你那……”
“不,你应该回家。”
她感到自己的衣领被他解开,身体被他压在桌面上。他疯狂进入的一刻,她用力抱紧于他。
“濂瞻,给我一个孩子吧。一个像你、如你的男孩。”
她的情话是最振奋人心的冲锋号,他在她身体里抵死重装冲撞,恨不得把自己的生命都奉献给她。
小套房的床,一如上回记忆中的一样柔软。她趴在酒红色的床褥上,享受地闭着眼睛。他的手掌在她光滑的背脊上抚摸着,揉捏着,比得过最好的按摩师。
“冉冉,给我一点时间。三年,五年,等我坐稳江山,我会给你、给悠悠一个未来。松岛那边你也放心,我即使娶了宋九儿,也不会对松岛不利。我知道,松岛就是你的娘家……”
她翻过身来,微笑着注视他的眼睛,很想说:“你也等我三五年,不超过十年,等我学成归国,与你并驾齐驱,可好”
“冉冉”他拼命地吻她,想要听她的答案。
“好,我等你。”她投入他的怀里,抱紧于他。
时间不早了,离她出发的时间越来越近。她的手滑到他的下半身,如春猫一样呢喃,“濂瞻,我还要……”
“馋猫。”他笑起来,低下头又是新一轮征战。
秋冉起床的时候,他侧卧在她身边,睡意正沉。岳沐修提供的安眠药,起效慢,但入睡后的则效果强劲。普通人二十四小时没任何问题,身强力壮,常年锻炼的袁克栋醒来至少也要十二个小时。等他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坐在去英国的轮船上。
她穿戴齐整,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恋恋不舍捧起他熟睡的脸,吻了好几遍,“濂瞻,越握紧,越失去。我是因为爱你才要离开。我不想被你看见我变成坏女人的样子,也不想到最后被你厌弃!我会回来的,你等我回来!”
秋冉走出小套房,把套房的门轻轻关上,再收拾好书桌上的残羹冷炙,将饭盒清洗。将办公室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做完这一切,她走出办公室,向着办公室外的女秘书说道:“司令累了,在休息,不要吵他。如果雷副官来问,就说司令已经回随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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