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重待春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谷雨白鹭
袁克栋正站在她的身后,五官在愤怒地抽动。“我应该称呼你什么是上官宜鸢还是顾、秋、冉。”
秋冉的视线模糊,托枪的手臂越来越抖得厉害。
“你说过去不重要,未来才重要。那么你告诉我,你现在在做什么”他的怒吼,像咆哮的山洪在她耳边澎拜。
他已经没有任何理智,眼前这个女人。骗了他一次又一次,他却一次又一次给机会的女人。践踏他的真心,把他当作弱智。
在车上的时候,他还在想要给她机会。若她坦白一切,若不作出格的事,他就原谅她。
“你滚、滚——滚出去!”秋冉哭着冲他喊道。她甚至不想问,也不想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知道她的身份的。
“你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清逸对我意味着什么!不知道王靖荛对我意味着什么!”秋冉哭得泪流满面,“清逸是我的命、我的命,你知不知道我不能不为他报仇!”
她清楚地知道,要为清逸报仇,必须为清逸报仇。可秋冉也明白,她在如此激动的情绪下,根本没有可能再报仇。她都无法瞄准,如何射击。
一瞬间里,她恨透了眼前的他。
全完了……
如果他不出现,也许她还能凭着仇恨开枪。他一出现,她心里的天平开始疯狂摇摆,她稳不住感情,也稳不住心。
她垂下双手,无力地像折断翅膀的鸟,向地面滑去。
她背叛了清逸,身体和心都在远离……
突然,他扶起她的腰肢,反手将她揽在怀里,握住她拿枪的手。
手枪瞄准窗外的男人,瞬间发出巨大的枪声。
子弹飞驰而出——
周围静悄悄的,静得秋冉听见子弹穿过空气到达王靖荛额头的轻响。
“砰”!
子弹不偏不倚嵌入大脑,王靖荛在人群中摇晃一下。他上一秒还在谈笑,下一秒手里的酒杯一滑。鲜血喷溅到旁边女士的脸上。女士摸了一下脸,看着手心,厉声尖叫起来。
呼喊、推翻桌椅的声音此起彼伏。
舞会场乱成一锅粥!
她静静地站着,背脊贴着他宽阔的胸膛,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在她头顶来来回回。
完成梦寐以求的事情,心里却不见得有什么可高兴、可开心的。
“为什么”她呆呆地问,不懂他为什么要帮她。
他不是一直向她强调,王靖荛如果在平京死了,他会有多麻烦。
现在……
“你说,上官清逸是你的命。我帮你报仇,一命抵一命,现在你的命是我的。”
“司令、司令——”
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是雷心存。他在门外惶恐地嚷道:“司令,不得不了!王靖荛死、死了!”
“知道了。”他冷冷地回应一句,松开她。失去依靠的秋冉摇摇摆摆地滑坐地上,脑子浑噩。
他转身将门打开。“司令!”雷心存笔直地敬了个军礼,又再报告一次,“王靖荛死了。子弹从脑门中直接穿透,杀手相当老练。一枪毙命,干净俐落……”
雷心存的眼睛越过他的肩膀,直至看到房间内跌倒地上的秋冉,然后再看见她身边掉落的枪。舌头像打了结一样,结结巴巴地说道:“司……令……该……该怎么……做……”
他冷静地说道:“封锁会场,所有人接受调查,无论是谁一个都不能放过!”
“是……”雷心存的眼睛仍是看着房间里的秋冉和地上的枪。
“雷心存!”袁克栋拔高声音。“你没听见我说的话吗”
“是!”雷心存赶紧转身走了。
秋冉痴痴呆呆地坐着,眼睛盯着地上的手枪。
她已经报了仇,做成人生大事。
继续活下去,好像人生里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东西……
她木然地移动身体,洁白的手指缓缓向着手枪伸过去。
清逸,我马上就来陪你!
电光石火之间,他一脚飞来。地上的手枪被踢得老远,然后,她被提起来,一记耳光打得她眼冒金星。
“没听到我说什么吗你的命现在是我的!”
秋冉摔倒在地,额头重重砸在地板上。
“我没想到,你会这么不爱惜自己!”这一刻,他恨极了她。报仇完成后,留下一堆烂摊子,居然是要果结自己的性命来一了百了。
秋冉匍匐在地上,肩膀颤颤着哭起来。
“要死很容易。顾秋冉,但你没资格!你要是胆敢把它结束,我明天就派人踏平松岛!”
听到他的话,孱弱的秋冉心脏像被狠狠抽打着一样。她抓着胸前的衣襟,他欣赏着她露出的害怕和惊惧,知道她在乎的东西和人越多,他就越有办法:“想一想那些人吧,他们可都是上官清逸的至亲。如果因为你而不幸,你哪怕为上官清逸报了仇,也是天大的罪人!”
她咬着唇,没有哭声,唯有眼泪长流。
房门关上,他走了。秋冉还是趴在地上。她的胃缩成一团,又冷又痛。躺了好久,才清醒过来。
她爬起来,疯了一样跌跌撞撞地去拉拽门闩,桃木色的房门锁得紧紧。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她用尽全力,吼出来的声音又细又轻。
无人回应、无人应答。
外面的噪杂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的世界静悄悄的,像船沉入无人到达的深海,她是被世界抛弃的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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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晚上,他都忙着贼喊捉贼。
王靖荛的死像水入油锅,激起三尺高的浪花。无论他怎么想把消息压下去都不可能。会场内的骚动都逃不过圆桌饭店外蹲守记者们的眼线。
一晚上的忙忙碌碌,到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忙着什么。
他的人在会场主持大局,心却还和她留在
69 亏欠
袁克栋要赶着处理的事情便是如何安置秋冉,她的身份已经揭穿,再回家去就不合适。
送她去哪要好好琢磨,需得是个避人耳目又安全可靠的住处。
安排好她的下处,他才赶回家。一个大活人去而不回,总要给家里的老人知会一声不是
下半夜快黎明的时候回来,老太太还在睡觉。他回到紫枫苑,看到熟悉的一景一物,尤其是她放在桌上的相册激得他心里的怒火和悲伤一股脑涌上来。控制不住情绪,伸手就把家具砸了个稀烂。
“爸爸,爸爸,”被巨响惊醒的仕安看他这副可恐怖的模样,揉着眼睛,害怕地在小菱怀里哭道:“小菱,我要去找妈妈……”
听见仕安哭着说要去找妈妈,气头上的他飞起就是一脚,小菱紧紧把仕安抱在怀里。
“濂瞻,你这是干什么啊!”李妈妈搀扶着老太太匆匆赶来。老太太痛心疾首地命令小菱把仕安抱过来,手里的拐杖在地板上狠狠敲打,“你啊,就不能安生两天!这又是怎么回事宜鸢呢,她怎么不在”
他颓然地坐在高背椅子上,无神地看着天花板上旋转的灯,“母亲,宜鸢再也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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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少奶奶,请——”
雷心存打开门,请秋冉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
高度紧张的神经,再加上一夜没睡、滴水未入。秋冉的身体虚弱不堪。她勉强地站起来,双腿在不停地发抖。
雷心存向她伸出手,她不说一句话,倔强地越过他走出去。
不管外面迎接她的是什么,她都已决定去面对。
此时的圆桌饭店呈现出和昨日的歌舞升平完全不同的气氛。没有灯、没有音乐、没有美丽的歌者,失去一切浪漫点缀,就像脱去华丽衣服的女人,苍白而平庸。晨鸟啾啾,清晨的柔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空旷的宴会厅显得更辽阔。
空荡荡的舞池中,零星有几个半老的仆人在清扫狼藉。苕帚在地板上发出“沙沙”的摩擦声音。有人担水冲洗血迹,空气中飘起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秋冉一阵胆寒,用手捂住口鼻,低头快速走过去。
一路无言,雷心存载着秋冉从圆桌饭店飞驰而出。他没有把秋冉带回袁家,而是来到一处新的住所。
秋冉下车后,打量着眼前灰色的小楼。小楼藏身在街尾最里面的位置,灰扑扑的,一点都不起眼。门口有站岗的士兵,楼上的窗户装着细细的铁丝网。与其说是住所,不如说是牢笼。
“这是哪”明知雷心存不会回答,她又不得不问。
雷心存陪着笑,对她的问题充耳不闻,“三少奶奶,不好意思,先委屈您在这稍事歇息。要是有什么问题,司令会来亲自解释。”
秋冉冷笑,事已至此,她还有什么资格去问他要解释。哪怕他要把她投到监狱,她也只能前去吧。
她认命地走入小楼大门,“雷副官,往后不要再叫我三少奶奶。你知道我不是上官宜鸢。”
“三少奶奶哪里的话。”雷心存嘿嘿笑着,一个称呼,何必当真去罪人。瓦片还有翻身日。万一将来她还有机会也未为可知。
“三少奶奶,请——”
秋冉刚走进小楼的门厅,小菱凹陷着大眼睛迎了上来。“三少奶奶!”她大概也是一夜没睡,眼眶下黑得发青。
“小菱,你也来了啊”秋冉微微冲她一笑,疲倦地把披肩解下来交给她。
小菱收过她的披风,默默地点头,“三少奶奶,这是……怎么回事啊”
“什么怎么回事”
“他……”
小菱眨了眨眼睛,一会才反应过来,她含含糊糊说的“他”指的是谁。
“三爷早上回来的时候,脸色坏极了。一句话都不说,把紫枫苑翻个底朝天。把三少奶奶的东西都翻出来了……家具都砸得稀烂……老太太都惊动起来……三爷看见我,什么都没说,就要我立即上车。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三爷好凶的样子,我就更怕问了。”
“他还好吗”
小菱把披肩挂到柜子里,为秋冉倒了一杯茶,小心地问道:“三少奶奶,你是不是和三爷吵架了”
秋冉接过小菱递过来的茶水,虚弱无力地浅饮几口,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干得像沙漠一样,饮下去的茶让舌头涩得发木。
她能想象得到他的怒气和在盛怒下所做的一切事情,他要如何对她,她都能承受。只希望他不要迁怒无辜的人。
“仕安还好吧”
“仕安少爷被惊醒过来,看着三爷那副模样自然吓得大哭,嚷着要找您。三爷还踢了他一脚。最后,老太太把仕安少爷抱回去了。”
秋冉默不做声,须臾之间饮下一杯滚烫的茶水而不自知。
“三少奶奶,”小菱大着胆子问:“我们要在这住多久……”
她抚着额头,虚弱地说道:“小菱,我累了。想睡。”
小菱不敢再说什么,赶紧把她搀扶到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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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岛
王靖荛在欢迎会上暗杀。
这个消息像开了闸门的洪水,不管怎么想掩盖都无法掩盖。当天晚上处理善后的袁克放差点被汹涌而至的记者堵得回不了家。平京的大大小小报社早就对政府扼杀新闻自由,肆意逮捕报业从业者的暴行怨声载道。王靖荛在圆桌饭店的刺杀成为他们反扑的导火索,再加上迟迟捉拿不到凶手,袁克栋过去的累累恶行被长篇累牍地在被各家报纸大段、大段地被轮番轰炸。中央政府、新军变成过街老鼠被民众厌憎。
相反之下,和王靖荛有着深仇大恨,最应该有杀人动机和嫌疑的上官家远远躲在舆论之外,没有受到一点波及。
上官博彦将报纸递给惠阿霓,两夫妻默默相视一下。阿霓长舒一口气,把报纸压在桌上,站起来说道:“我要去给家翁上香,把这个消息告
70 自虐
为什么要喝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心里对他觉得有所亏欠吧。
“三少奶奶,吃一些些吧。”小菱还在劝。
她还是摇头,想起他心里就泛起酸涩,怎么还能吃得下东西
两人正在说话间,门口响起一阵皮鞋声。
是他来了!
秋冉慌得站起来,她的耳朵灵得很,能分辨出来他走路的皮鞋声。他的声和其他人的脚步声格外不一样些。更重、更稳、更轻、更快,“哒、哒、哒”像踏在她的心间上走过一样。
房间升起炉火,把个房间烘得盛夏似的温暖。秋冉身上穿着一件羊绒昵的外套,亦感到背脊冒汗。
“三爷,回来了。”小菱笑迎上去,接过他脱下的军大衣。问道:“三爷,吃饭了吗要不要——”
他的目光扫到桌上纹丝没动的菜品上,射向她的两道目光火辣辣的。秋冉手一抖,差点把相簿砸到地上去。
小菱聪明,赶紧把大衣挂好。适时地退身出去,把空间和事件抖留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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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阵子长长的沉默,这是恢复身份后,她第一次和他单独相处。秋冉感觉和他的距离那么近同时又那么远。
他们做过夫妻,行过多少次的鱼水之欢。世界上最亲密的事都做过。而现在,弥漫在彼此之间的是难言的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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