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重待春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谷雨白鹭
“谁说我想他,我不想他。”她顶着黑眼圈,固执地坐在床上,无精打采地翻看着手里的相册。
小菱叹一口气,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她这个少奶奶身边的小丫头能做的就是找司令身边的副官帮忙。
雷心存看着小菱,一脸为难。小菱让他请司令回来,他怎么好说出口。司令自己都烦得不得了。
“司令真的和宋九儿好上了”小菱想到男人不回家的唯一可能就是被外面的女人缠上。
“司令是五省联军总司令,常驻平京。这次国会选举,来者都是客。他尽地主之谊招待客人,也没什么奇怪。”
“哼!”小菱鼻腔里不屑地冷哼一声。“你们男人就是一丘之貉!”
雷心存嘿嘿一笑,腆着脸凑到她鼻尖前,“我和其他男人不一样!”
“去你的!”小菱扬手把他推开,没好气地道:“拿好衣服快滚!三少奶奶待你不薄,你要是有良心,看见三爷就告诉他,三少奶奶等他,等得都快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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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克栋不知要在军部住多久,雷心存一股脑收了许多衣服来。连准备去参加欢迎宴会的礼服都收了过来。衣服一件件挂在柜子里,袁克栋看着只觉得扎眼。
他们的礼服是一起订做的,他还记得,她拿着新衣在他面前比划的娇俏模样,娇憨地问他,好不好看。
“我只让你拿两件换洗的衣服,你怎么把这些衣服都拿来了”
雷心存吃惊地说:“司令,明天的欢迎宴会,你不会打算回去吧”
袁克栋表情复杂,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想,一直在犹豫。他要不要回去,要不要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要不要就这样将错就错的走下去。
“她是不是真的病了”
“唉,小菱那小丫头片子说的。谁知道是真是假。”雷心存把礼服小心挂好,“司令,你要回去,也要等过了欢迎会呗。”
袁克栋坐在床沿上,觉得自己窝囊又可恶。窝囊地不敢回去面对,明明知道她是谁,又装得不知道。
看他一言不发,雷心存以为他是担心秋冉的身体,自作多情地说道:“司令,你别担心。家里那么多人,她即使病了,也会有人照顾。我来的时候,眼见着小菱在厨房熬着汤药。”
袁克栋木然地看着雷心存,苦涩地想:她在吃什么药,是古圣手开的药吗汤药那么苦,她还吃着干什么又不愿意替他生孩子……想到这里,他的心肝都像锤断了一样,密密匝匝全是伤口。
雷心存把一切都安排好了,自作主张为袁克栋邀请了宋九儿为欢迎会的舞伴。他料想,国会选举后,冒牌的三少奶奶就该打道回府。司令应该是容不得她的。
明天就是欢迎会了,他还不回来,秋冉怎能睡得着
她躺在床上,听着座钟滴滴答答的声音,心里在一分一秒计算时间。窗外“沙沙”下起雨,敲打在地面上。一场秋雨一场寒,时光不等,距离清逸去世已经过去两年。捂着胸口的位置,眼睛中的眼泪终于是少了一点,可心里依旧有温热的痛感在里面缠绕。
突然,她听见推门的轻响,一个熟悉的影子闪身进来。原来不是下雨,是他。
袁克栋站在暗处,好一会儿才适应房间中的黑暗。他首先看见,挂在衣帽架上的华服。漂亮的掐丝排线牡丹花旗袍,外搭白色狐狸毛披肩,这是她为欢迎会准备的礼服。
他走过去,手指摸上冰冷的缎料,心里把她恨到极,又苦到极。
秋冉躺在黑暗中默默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他如往昔一般静悄悄地洗脸、更衣。走过来掀开被子,压了上来。
他的脸摩挲在她脸上,触到一层湿泪。他抬起头来,伸手在她脸上摸了一下,果然,全是眼泪。
“为什么哭”
秋冉偏过头,拼命咬住自己的唇。
“告诉我。”他又问一次,“为什么哭”
她的心理防线如决了堤一样,被洪水冲开一个大口。此时,她才发现,她并非一直把他当作利用的棋子。人非草木,大半年的朝夕相处,也同样付出真心。
“你是不是恨我”她不知道为什么会问,心里大约是太害怕被他憎恨。
“我不恨你。”脱口而出的话,他比她更吃惊。在面对她的眼泪时,他的恼怒、火气全消失了。
他不恨她。
雷心存有一句话说得很对,这大半年来和他做夫妻的人是她,给他快乐的人是她,让他体会到爱情和快乐的人也是她。就冲这一点,他都无法恨她。
“濂瞻……”她伏在他的胸膛上,哭得像个孩子。
这么久的隐忍、委屈、蛰伏、忍耐……全发泄出来。开始只是想要复仇,没想到现在越陷越深。
他拍抚着她的背,亲吻着她头顶的乌发把她哄着,“好了,别哭了。睡吧。明天还要去欢迎会。”
秋冉心脏一跳,汹涌的眼泪流得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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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冉是被小菱的脚步声惊醒过来的,小菱的脚步已经放得很轻。她反转身体,慵懒地把自己包裹起来。身边空无一人,空余着他的味道而已。
“三少奶奶,该起了吧”小菱笑嘻嘻地走过来,“时间都已经过了午时了!”
“什么,都过了午时!”秋冉一坐而起,不敢置信地看向五斗橱上的西洋座钟。
天啦!现在已经都是下午两点!
“我居然睡了这么久”她捂住额头。
小菱笑道:“三爷不在的这些日子,三少奶奶每晚都睡得不好。昨夜三爷,可不就睡个踏实觉了吗三爷走的时候,你睡得可香哩!三爷说,不用叫醒你,让你睡个饱。”
秋冉窘得满脸绯红,赶紧下床穿鞋梳洗。“三爷走的时候还说了什么吗”
“三爷说下午会来接
67 害
国会代表的欢迎宴会定在半山腰上的圆桌饭店,从下午开始,鱼贯而来的豪车挤满来往的车道。
他们的车走的是特别通道,直接到达圆桌饭店的门口。耀眼的灯光照亮半边天空,宛如白昼一样。穿西服的服务生在路上指挥车辆,看见特殊车辆的车牌后,赶紧小跑着过来。
“袁司令!”服务生打开车门。
他率先下车,然后绅士地伸手牵住紧随其后的秋冉。
许多在现场等待的记者蜂拥而至,将他们团团围住。
“袁司令照个相吧,请笑一笑!”
“司令,请你谈谈对这次国会选举的看法——”
“请问,你认为这次选举是否是真的公正是不是有所谓的贿选”
“司令,请你谈谈贿选的问题,好不好”
……
此起彼伏的喊声和相机的“咔咔”声不绝于耳。
秋冉害怕地紧紧靠在他身边,刺目的闪光灯耀得她眼前一片白光。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不要说话,对着镜头保持微笑。”他靠近她的耳垂,小声说。
她费力地挤出一个笑容,又挤出一个。
他紧紧牵着她的手,拨开记者,护着她走入会场。
圆桌山庄是中央政府招待国内外要客的重要场所,“圆桌”取自大不列颠亚瑟王的圆桌骑士。代表的是“平等、团结”,寓意在中央政府领导下每一个公民不管官职高低、出生尊卑都可以为这个国家的发展献计献策,坐在圆桌旁的任何人皆是是有平等发言权力的人。
中央政府成立十年,名头大,但却没有真正完成统一。各地的实权仍掌握在各地的军阀手里。北边的上官、宋家、江浙一带的王家,西南的张家都是群雄割据,谁也不服谁。中央政府在平京,由的也是军阀出身的袁家做主。
袁克栋的父亲袁十金曾担任中央政府总理,其弟袁克放是工商总长,他本人则实控军队,所有人都知道所谓中央政府就是袁家的提线木偶。所谓的国会选举不过是大家先在桌底下博弈,完成后再搬到台面上来讲的事情。这对“圆桌”的精神真是莫大的讽刺。
会场之内衣香鬓影,夫人们皆穿着拖地的礼服长裙,先生们则都穿着燕尾服。刷上浆的衬衫领子高高地顶着他们的喉咙,某些议员的脸被憋得通红。再配上黑色的蝴蝶结,模样好笑极了。
他们穿着文明世界的服装,讨论得却不是文明世界的故事,
“……现在的革命党人无孔不入,经常在学校、工厂煽动无知的群众。我们一抓,他们就躲到租界。根本没办法斩草除根。”
“就是,他们在租界办报社,印刷报纸。我们没有权力去租界抓人,太被动了。”
“有时候洋人还包庇革命党人。长此以往,肯定不行。”
“确实,确实……”
“我看还是不要惊动洋人,以暴治暴比较好。”
“咦,什么意思”
“上海的青帮正好能拿过来为我们所用。”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
秋冉默默地站在这些光鲜亮丽的政客身边听了一回他们的谈话,差点被恶心地吐出来。
这世界最肮脏的莫过于政治,最肮脏的人莫过于政客。
秋冉用力挣了挣他紧握的手,从步入会场开始,他就一直紧握着她的手,一刻都不放松。任她如何甩动、挣扎,都没有用,他的巨掌像焊死的铁钳纹丝不动。
他这么寸步不离,她如何去找王靖荛
“我有点饿了!”她在他耳边小声抱怨。
他点点头,伸手招来雷心存,在他耳边吩咐几句。不一会儿,雷心存端来满满一碟食物。
“吃吧。”他说,她气得发昏,他又说道:“想吃什么,让雷心存再去取。”
秋冉无奈,愤愤地吃了两颗盐渍樱桃。
漫长的开场白之后,时间已经过了大半,秋冉听着各级官员在台上发言,无聊得要困过去。
音乐响起,舞会终于开始。他牵着她的手,走入舞池。
她环顾四望,惊呼道:“我们……”
他在她耳边低咛,“别看,他们都在等着我们开舞!”
“开舞”她有些慌乱了,身体被他牵引着翩翩而动。
她的舞跳得一般,老师说她,努力有余,却始终学不会轻盈。没想到,和他的脚步倒配合得相得益彰。
他们都不是善舞的人,实力相当,相互补短。舞出的回旋不比会别人的差。
华尔兹是什么
不仅仅是优美的舞步,还有舞者心灵的默契和脚步的合拍。
一曲完毕,会场响起掌声。她额头微湿,被擒在他手中的掌在发抖。
他们站在舞池中,身边共舞的男女越聚越多。
一位精致的苗条美女走到他们身边,微笑着向袁克栋伸出手,“袁司令,能赏光跳支舞吗”
秋冉忙不迭地从他怀里退开两步,美人趁虚而入。袁克栋躲避不及,被动地被她抱住。舞曲响起,他不得不开始跳舞。
“去吃点东西,不可以走远。”他转过头,像命令孩子一样。
秋冉冲他点点头,刚走两步,就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贴了过来。
“三少奶奶。”雷心存嬉皮笑脸的,“想吃什么,我帮你拿。”
“我自己可以。”她快步走到餐台旁,拿出餐盘,佯装挑选食物。雷心存不紧不慢,紧跟着距离她一个人的身位。
秋冉往前走两步,他也走两步,她往左边,他也往左边。
“雷心存,你为什么跟着我”她生气地问道。
雷心存委屈地说:“三少奶奶,我不是跟着你,我是在保护你。你别看这里都是衣冠楚楚的男男女女,其实每一个人都包藏祸心!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啊!司令早就嘱咐,一定要我好好地保、护、你!”
雷心存刻意咬重的“保护”让秋冉恍然领悟,说是“保护”,其实是“监视”。他今晚就没打算给她任何自由活动的时间!
&
68 兄弟同心
没有碍事的雷心存,秋冉像灵巧的兔子在人群中左突右奔。
可恶的王靖荛老狐狸,一下就不见踪影。
秋冉找了好一会儿,再次发现他的身影时。王靖荛早已经转换方位。
她这时才发现,王靖荛的身边簇拥着好几位保镖一样的高大男人。他们如铁塔一样把他包围起来,等闲人都不能近他半步。她想要杀他,只怕枪还没掏出来,就先丧命。
怎么办呢
秋冉急得抓耳,也是巧合,情急之下,无意抬头一看,会场的二楼有许多房间,正对着楼下的舞池。王靖荛所站的位置刚好在射程范围之内。
她转身匆匆上楼,向着二楼走去。
司令夫人的身份无往不利,没有人敢阻拦她。她要的房间,刚好没有人。
秋冉进入房间,服务员走后。她飞速地从手提包中拿出手枪,深吸几口气后,然后慢慢地举枪侧身靠近窗口。
乌黑的枪口缓缓伸了出去,仇人的头就在她的眼皮底下。
她只要轻轻叩动扳机,清逸的仇就全报了!
汗水从她的额头上流下来,流到眼睛中,痛痛的,像海水一样。她的手不由自主的发抖,王靖荛的脸在瞄准器里晃动。
“你果然从来都没有想过我!”
她一颤,慌得手枪差点掉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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