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重待春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谷雨白鹭
“可能。”
只言片语中阿霓已经能够拼凑出事情的脉络。
博彦说得对,宜鸢吸鸦片是果,她爱着别人才是因。袁克栋不是不爱宜鸢,而是爱惨了她。才无法忍下她移情别恋这口气啊。
“博彦,我想亲自去平京一趟。”她必须去把秋冉接回来。
“不行!”
“为什么不行”惠阿霓气地跺脚,“上官博彦,你没有权利干涉我的自由!而且,我安排给秋冉的退路,她也让给了别人。如果我不去,你要她怎么回来袁克栋不会放过她的!”
“你去了他就会放过秋冉”
惠阿霓被堵得语塞,一时无话,半晌嘟囔道:“至少我到了平京就会找到办法的,船到桥头自然直……”
“做梦!”上官博彦不客气地说道。他并非泼冷水,而是基于客观事实后的分析。他也是男人,能想到袁克栋知道真相后会暴怒成何样子。阿霓去,不是正好成他的出气筒吗
“上官博彦
62 意外的客人(1)
平京
梦,她知道这是自己的梦。
梦里面她回到疯人院里。
幽暗潮湿的小屋,铁门森森,一扇小窗漏下几点阳光。
她穿着病号服,脚上戴着沉重的脚链。污水从她的趾缝中浸润上来,还有不知明的小虫趴在脚背上。
“啊——”她尖叫一声,跳起脚甩掉脚上的小虫,冲门外的人嚷嚷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一个人的脸慢慢从混沌的光线中走过来,他双手环胸,表情克制而疏远。
“清逸!清逸!”她高兴又哀伤地叫道,从铁门里冲他伸出长长的手臂,想要抓住男人的手,“清逸,快放我出去,我不要被关在这里!”
清逸退后两步,摇了摇头,“你是谁”
“我是秋冉啊!”
“不是,你不是秋冉。如果是秋冉你不会被关在这里!”
“我是秋冉——”
“不,”他仍是摇头,“秋冉是不会嫁给别人的。”
清逸的脸慢慢隐没在雾气中,她哭着滑到地上。接着雾气中浮起另一个男人的脸。
“宜鸢,你怎么在这里”她的脸上还挂着眼泪,抬头看见袁克栋正焦急地站在门外,“我去拿钥匙放你出来。”
“濂瞻!她不是上官宜鸢,我才是!”
拿着钥匙的袁克栋看看铁门里的秋冉,再看看身后出现的女人。
没错,出现的人才是真正的上官宜鸢。他收回钥匙向上官宜鸢走去。
“不!濂瞻、濂瞻——”秋冉哭着大叫,“不要离开我——”
他头也没回,拥着上官宜鸢消失在茫茫雾气之中。
“不——”她的内心惊惧交加,像被人抓住心脏不让它跳动一样。痛苦的感觉像海浪一样不停翻滚、叠加。
即使知道这是梦,她在梦中也哭得伤心不已。
“鸢儿、鸢儿!”
她猛地中睁开眼睛,此刻袁克栋正一脸焦急地看着她。轻拍她的面颊。
“你做噩梦了。”
是的,她做噩梦了。浑身冷汗,四肢发麻。
他又问:“做什么梦,怕成这样”
她摇摇头,伸出手,紧紧抱住眼前的男人,渴望地从他身上汲取温暖。
怎能说,梦见他的离开,心就像碎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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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京的中秋节,俗称八月节。八月初一满街上栉比摆设的果儿摊和兔儿爷摊子起,就拉开节日的帷幕。各家各户早早准备起来,为迎接这一年一度仅次于过年的大节。
中秋佳节,天上月儿圆,地上人团圆。
秋冉是孤儿,小时就被哥嫂卖到惠家当丫头。不管是在江苑还是松岛,过年过节对于她不过意味着比平日更忙,要做更多的杂事。
今年在平京,身边一个知心说话的人都没有,过节越发显得索然。过节就是应景,一家子人平日各忙各的,这天都要回来,开上十几桌,吃吃喝喝耍闹上几天。袁十金下野后,平日住在上海。四房姨太太是高丽人,两人刚好去到高丽游历山水,不回平京。也算省去秋冉一桩大事。
平京有个风俗,中秋节要供奉“月亮码儿”。“月亮码儿”就是月神的神像,一般由香烛铺和南纸店出售。就在长七八尺或短一二尺的纸屏上,用金碧辉煌的藻彩画出菩萨像般的太阴星君,下面还有月宫桂树和捣药的长耳定光仙。长耳定光仙就是玉兔,玉兔的形象是人立而执杵,竖着两只长耳朵,笑脸迎人。可能是玉兔温良的形态,驯服的个性,洁白的皮毛惹人喜爱。手工艺人就专把玉兔塑为泥偶,称为“兔儿爷”。
长年累月,巧手的艺人又将日常生活反映在兔儿爷身上,把长耳兔首拟人化,什么卖油的、卖菜的、锔缸的锔碗的、卖破烂的、剃头的……应有尽有。
丰富多彩的兔儿爷是孩童们最心爱的玩具人偶。
过节前,仕安缠着秋冉,硬要往东安市场的高级耍货店买最大最威风的兔儿爷。
秋冉缠耐不过,只好同意。
一行人,齐齐来到东安市场。莫说整个东安市场,车行一路,平京九城的热闹去处摆满了兔儿爷的摊位,应节行情都超过了七月十五的莲花节。
仕安挑了店里最大的“长耳定光仙”,有三尺高,人立环臂,臂上调着丝线,轻轻一拉,双臂上下移动,如同捣药。仕安边拉边笑,很是喜欢这个兔儿爷。
兔儿爷再精美也是儿童玩具,大人们是不屑一顾的。可这个兔儿爷实在精妙,秋冉也忍不住拉在手里玩一会。
母子两人说说笑笑,不知多亲热,看得让人羡慕。
买完兔儿爷的第三天就是八月十五。袁公馆里老老少少全回来了。
松岛的上官家人多,可和袁家的三姑六婆比起来小巫见大巫。一上午宴客下来。秋冉脸都快笑僵,好多人。几乎、全部,她都不认识。
袁克栋不是陪着老太太,就是和兄弟子侄应酬,哪里有时间管她。好几次她和亲戚说话牛头不对马嘴,幸好反应得快,嘻嘻笑笑遮掩过去。到了最后,实在装不下去。借口头痛逃也似的离开房间,躲到花园里去透透气。
真快崩溃,繁杂的事情像飞来的一座座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秋冉躲在茂密无人的园林中,不想出去。
为了避开人群,她故意走到花园的最深处。忽闻临水飘来一阵悠扬的笛声。引颈一看,有一男子正站在水榭凉亭中吹笛,他身边有一女子正拿着画笔在画板上绘画。
“好久不吹,技艺还没生疏。”吹笛告一断落,男人潇洒地把笛子拿在手里把玩,自得地问身边的女子:“夫人,我吹得还不错吧”
女子笑笑地冲他扮一个鬼脸,评价两个字,“难听!”再加一句,“快把笛子还给君君吧,比起他来,你可差远了。”
“你才差远了!”男人口气不好,面色却如春,可见并不是真的生气。他笑着和女人挤到一张椅子上,指点起她的画作来,“你看,你这画技大有退
63 意外的客人(2)
仕安嘟起嘴来,小脸绷得紧紧。
“看着啊。”袁肇君得意地看着仕安,开始变戏法似的从衣兜里望外掏,一只兔儿爷、两只兔儿爷、三只兔儿爷、四只兔儿爷、五只兔儿爷……他掏一个大家叫一声好,掏一个叫一声,一连掏了十几个还没完。
袁肇君拿出的十几个兔儿爷都只有两三寸,是巧手匠人用太庙里的黏土,融制胶泥,仿照戏曲里的扮相,塑造成的金甲红袍兔儿爷。这种兔儿爷用鸡蛋清罩在粉白的兔儿脸上,更显光泽。
再看,这些兔儿爷,半蟒半靠,各有坐骑,或狮或虎、或象或鹿、或马或牛、或凤或鹤、或孔雀或麒麟,各有姿态,各不相同。
小孩儿看得眼睛都直了,啧啧叫唤,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个摆弄。
袁肇君自满地说道:“我妈妈说了,兔儿爷不必大,要精、要美。我的这些兔儿爷才是真正的艺术品!你们那些兔儿爷,大而无用,全是废品。”前一句话确是肇君母亲沈一赫讲的,后面贬低别人的话是他自己添上去的。
小孩哪知道什么是艺术品,玩具只要好玩就好。肇君的兔儿爷自然博得大家喜爱,把各式的兔儿爷拿在手里传来传去。仕安的兔儿爷自然冷落一旁。
袁仕安年纪小,自尊心极强。怎么能忍受肇君骂他的兔儿爷是废物。气呼呼地说道:“袁肇君,你必须要收回你刚才说的话!”
“我说了什么话”袁肇君眼皮也不抬地问。
“袁肇君!”
“咋地了我在这。你嚷什么”
肇君的轻视彻底激怒了仕安,他握紧拳头冲了过去。
来者不善,袁肇君也不怕。他学过两天腿脚,左挡右隔。两个小男孩一下子扭到一起,你来我往,一个推翻了仕安的三尺大兔儿爷,一个踩烂了肇君的两寸兔儿爷。都急红了眼,不让步地闹起来。胆小的孩子躲得远远,胆大的拍手鼓掌,唯恐天下不乱。
“不好了、不好了!”几个女孩子气喘吁吁地跑出来告状。正好撞上秋冉和小菱。
“怎么呢”秋冉拦住她们问道。
“肇君和仕安打起来了!”
秋冉进去时,院落里正闹得欢腾。
“仕安!”秋冉和小菱一个抱腰,一个拽手,好不容易扯开打架的小祸首。仕安早上穿得新衣服滚得脏兮兮的,肇君也好不到哪里去。
仕安看见秋冉像是来了靠山,立即委屈得眼泪汪汪。窝在她的怀里哭得抽抽嗒嗒。
“袁仕安,你都多大了还在妈妈怀里撒娇!羞不羞咯!”袁肇君吐着舌头,冲着仕安扮鬼脸。
小菱用手绢拍去肇君身上的灰尘,笑着安抚道:“肇君少爷,我带你去吃团圆饼,好不好今天的团圆饼可好吃了,有山楂白糖、桂花白糖、青梅白糖……你想吃什么的,都有。跟我走,好吗”
两个小少爷,都是惹不起的主。仕安少爷是老太太心窝窝的肉。肇君少爷还是七爷和七少奶奶的独子,同样身娇肉贵得很。
“我不吃团圆饼。”袁肇君推开小菱的手,就冲着秋冉说道:“婶婶,仕安把我的兔儿爷踩破了,还打了我的脸。”说着,他气呼呼地把自己的小脸伸到秋冉面前,上面红红有几道指甲的划痕。
好厉害的小少爷。秋冉呵呵两声,捧着他的脸左看右看,笑着说:“嗯……是有一点点,你想怎么办”
袁肇君把胸脯一挺,“仕安得给我赔礼道歉,还要赔兔儿爷给我!我要一模一样的!”
“你也把我的兔儿爷踩坏了!”仕安气呼呼地说道。
“哼,是你先踩坏我的!必须你先道歉!”
袁肇君的无理,让仕安的眼睛又红起来。
这不知是谁家的公子,顽劣程度和上官云澈有得一比。简直是得理不饶人,无礼搅三分。
秋冉哄着这个,又安抚着那个。心里为难不已。
袁肇君正得意,不知哪个小孩压低声音喊了一声,“肇君,你别闹了!你妈妈、爸爸来了!”
一听“爸爸、妈妈”唬得肇君如皮猴左奔右逃,慌不择路,一股脑儿撞到一个女人的裙子上。
“袁肇君!”
沈一赫走得有些喘,赶得急了些,脸色透出淡淡虚弱的白。她揪起儿子的耳朵,生气地说道:“快向仕安道歉!”
“妈妈,”袁肇君不服气地指着秋冉怀里的仕安嚷嚷道:“是、是他先动手打我的!我是受害者!”
“小朋友都告诉我了,你先骂仕安的兔儿爷是废品,他要你道歉。你不肯,他才动手。所以要道歉也是你先道歉!还有你踩坏了仕安的兔儿爷必须赔一个给仕安,就从你的零花钱里扣!”
“妈!”肇君急得跳脚,“这不公平,仕安还踩坏了我的兔儿爷呢!他为什么不赔我”
“因为你是挑衅者,是首先破坏规矩的人,所以要受到最大的惩罚!”
沈一赫声调平和,却带着不容商榷的权威。袁肇君嘟着嘴犹豫好一会,看见母亲没得任何商量的严肃。不甘不愿走到仕安跟前,鞠了一躬,小声说道:“仕安,对不起。”
仕安偏过头,在秋冉的安抚下,翘着嘴细细地说了句,“没关系。”
大人们来了,跨院里的小朋友早跑散去,小菱领着仆妇收拾打烂了的兔儿爷。一场小孩间的风波终于风平浪静。
秋冉笑着对袁肇君说道:“小朋友,真对不起。仕安打坏你的兔儿爷,我代替他赔你一个,好不好”
“不用赔了。反正我也踩烂了他的。”盘古开天地,袁肇君难得懂事一回。他也不是真的老实,是怕自己再不乖一点。回去后,老爸会打烂他屁股。
“真乖。”秋冉伸手摸了摸肇君的头。不经意抬头正发现两双眼睛正默默注视着她。
她含笑,浅浅着向眼前的夫妻点头,当作招呼。
沈一赫像受了惊吓一样倒退两步,惊疑地回头看向身后的丈夫,两人交换一个眼神。
“你——是上官宜鸢”
秋冉一愣,手心渗出汗来。她到平京半年,没有一个人发现过异常,也从没有人问过她是不是宜鸢。
“我……是啊,怎么呢”秋冉的笑比起刚才明显要勉强得多。这对夫妻和上官宜鸢有什么渊源,为什么会对她生出
64 晴天霹雳
国会选举的时间越来越近,大家的焦点都被这件事情吸引住,就是从来不关心国事的妇孺也开始装模作样地讨论某某议员。当然,不要有太大希望,她们说得多的是小报上发得满天飞的关于议员们的花边新闻。
秋冉卡着日子,一天天计算着和王靖荛见面的时间。
她暗暗把手枪擦得发亮,拿在手里上万遍地摩挲。缠着袁克栋去了几次靶场,当作是最后的突击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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