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重待春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谷雨白鹭
她比以往任何时候更迫切地希望能赶快报仇,然后离开。再留下来,再和这些的人纠葛下去,她害怕会对他们生出不应该有的感情而难舍难分。
她开始有意无意地减少和他的相处,以前是老太太把章沁心往他身边赶,现在是她主动把他往章沁心身边推。
一次、两次……
终于他黑着脸走掉,好几天都不来。
她用的借口,当然是很蹩脚的。最清楚的莫过于小菱。
“三少奶奶,”小菱几乎是在哀求,“三爷又不愿意去,你何必做这吃力不讨好的好人”
秋冉躺在床上,手翻着黑白照片,幽幽地说:“小菱,我不是好人。”
她若真是一个好人,就不会来到这里,躺在这里,和小菱说话。她是一个罪人,对他身负重罪。
“唉……”她叹息一声,把照片薄塞到枕头底下。
暗夜沉沉,一切都沉入黑暗之中。
他像幽灵一样重新潜入回来。
黑暗中她的轮廓柔美无双,怀里紧紧抱着被子,眉间拧成漂亮的川字。
他小心地抽出她怀里的被子,把她的胳膊放到被子下面。他晓得她在推开他,故意把他往章沁心身边推。
是因为什么
母亲的意思吧。
上次的留宿的撮合不成,这次,就让她亲自出马。
他伸出手,指腹拨了拨她柔嫩的脸颊。微笑着,看她在睡梦中轻皱起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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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他说要带她出去吃饭,秋冉很是吃惊。
“你的公务不忙吗”她问。
黎明时醒来,他就躺在身边。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昨晚入睡后她一点感觉都没有。睁开眼睛时自己如同婴儿一样蜷缩在他怀里。
破天荒的,他没有去晨跑。缠着她在微光中进行一次深入接触。大概半个月没在一起,两人都很投入。
癫狂中,秋冉什么都忘了,紧紧攀附着他的身体,眼前闪成白光。
两人再一觉醒来,时间已经接近晌午。
秋冉对着镜子梳头,手里拿着梳子转过头来看他。怕是自己没听清楚他的话。
她的长发披散在肩,柔软蓬松,眼睛秋水一样瞅着他。柔白色的真丝睡衣一直垂到脚踝。露出一小截瓷色的胳膊和光滑小巧的足踝。
哪怕只露出这么一点点肌肤,他光看一眼,就觉得心跳发热。
“再忙也有吃饭的时间啊。”他笑笑着回答,脸上一扫这几天被她冷落和驱赶的阴霾,对着更衣镜子整理衣服。
“要不要带上仕安”他看她傻愣愣地站着不动,问道。
“好啊。”她不合时宜地说:“要不要叫上章沁心和越美”
小菱急得在一旁猛拉她衣角。
“那就不必要了。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她们又不认识。”他说。
“你要带我去见谁”她问。
“去了就知道了。”他不直接回答。
“我认识的吗”她又问。
“是的。”
“我熟吗”
“很熟。”
“到底是谁”
“见到自然知道,反正你见到他会很高兴。”说完,他率先往门外走去,“给你十分钟,我在车上等你。”
他的关子卖得够大。秋冉想来想去,突然脑海灵光一现,岳沐修说过,阿霓有时间会来平京。
该不会真的是,惠阿霓来了吧
想到惠阿霓真的来平京,秋冉喜不自禁,兴奋地嚷道:“小菱,小菱!快帮我挑衣服!”
秋冉走到门外,仕安和袁克栋早已经在车上等候。仕安看见她,高兴地叫道:“哇!妈妈,你今天真漂亮!”
秋冉脸色绯红,被孩子恭维得羞涩不已。
仕安像是为证明自己的话,他扭头扯着袁克栋的袖子,说道:爸爸,你说,是不是”
她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发,眼神中有罕见的期待。
袁克栋拍拍儿子的头,冲她笑道:“快上车,慢得像蜗牛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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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女人的美如同新疆的和田玉,落在水里冲刷万年后,还要被人捧在手里不停的暖。越暖,她越温润可人。
今天的秋冉确实很美。
旗袍最讲究的是“可身”,多一分则肥,减一分则瘦。裹身的旗袍像最美的包装纸把秋冉包装成一支含苞的花蕾。浅浅的粉比三月的樱花还要淡,一抹柔痕像从天边飘来。左侧前胸绣着一支诱人的桃花。头发呈波浪形斜贴在她前额,眼睛含情脉脉。轻轻一笑,露出里面珍珠样的贝齿。
她不常笑,笑起来则特别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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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太傻
她也知道,做为劫后重逢的两兄妹。他们的表现太——克制。
没有眼泪、没有拥抱、没有相对无言。也许他们并不是没话说,恰恰相反,他们心里都有很多话想问对方。只是碍于某个人在场,不得不把真心隐藏起来。
上官嘉禾赞许地看着仕安。突然,抬头望向对面的秋冉问道:“宜鸢,你现在同松岛有联系吗”
秋冉吓一跳,筷子上的豆腐松差点掉到桌上。她不解他问话的含义。三秒后,方斟酌着说道:“偶有书信往来。”
这两年发生太多的事,自从松岛和奉州开战以来,上官嘉禾就像失群的大雁,一点音讯都无。
督军阵亡,弟弟惨死,对他而言,好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他来看她,坐在对面,云淡风轻地笑着,问絮长短。往事历历在目,秋冉嘴里却无话可说。
“大家还好吗”嘉禾笑得温文尔雅,关切地问:“云澈念书了吧他也到了该上学的年纪。”
秋冉心上压住千斤石头。
他谁都不问,就问一个云澈。难道云澈是他弟弟,博彦就不是他的哥哥,宜家、宜室、宜维、宜画就不是他的妹妹吗活着的人尚且如此,死去的清逸和清炫就不值一提她不客气地说道:“云澈少爷很好。去年的战争让他晚一年入学,不过有大哥和大嫂在,一切都会安排得妥妥当当。而且大哥和大嫂也很好。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遇到多少小人暗算。他们现在终于苦尽甘来,冰释前嫌,”
听了她的话后,嘉禾不怒反笑,笑得让人如沐春风。
“云澈念书就好。我现在什么都不担心,唯一担心和牵挂的就是他。”
秋冉冲动地说道:“清逸和清炫也是你弟弟!还有父亲!他不是你的亲人吗还有博彦哥哥和大嫂,母亲……你问都不问他们吗你为什么不回松岛”
嘉禾脸上的肌肉抽动一下,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悲伤。
“不是我不想回去,鸢儿。”他难过地说道:“是我不能回来啊。家里出事的时候,我正在船上,得了疟疾,九死一生,差点被船员扔到海里。好不容易养好身体已经大半年都过去,看到报纸上发布的和平公约,才知道松岛和奉州爆发战争。我对不起父亲,也心疼清逸和清炫。但依我的能力现在也只能是把自己照顾好。鸢儿,你要相信哥哥。”
话说得冠冕堂皇,再配上嘉禾斯斯文文的脸,完美得一点破绽都没有。
面对他这只千年老狐狸,秋冉太嫩。隐隐觉得有不对劲,又找不出哪里不对劲。如果惠阿霓在这里就好,她是嘉禾的克星。有她在,狡猾的嘉禾马上变得真诚起来。
七味斋最出名的素菜是“太极两仪”,这道用毛豆和嫩粟米做的菜倒也不新鲜。新鲜的是七位斋把青豆和粟米改成江南的鲜藕和黑米,做出来的黑白太极两仪在夏天吃来特别清新爽口。还有炒豆腐松,是用三四块老豆腐,放在水里煮三四个小时,去除卤味。再用纱布包起来把水份挤干,然后下热锅用油翻炒,加姜酱瓜入味,起锅淋上几滴香油。入口即好,还能佐饭佐粥,极为受人欢迎。还有粉丝做的三仙鱼翅、素烧猪蹄、水晶鱼、素人牛肉等等。
珍馐佳肴,罗列眼前。秋冉推说天气炎热,没有胃口。袁克栋在她碗里布了许多菜,“越是天气热,越是要吃。不然,身体会没有力气。”
“是啊。宜鸢,你应该听濂瞻的话。”
一个说,一个劝,秋冉只能慢慢举筷。
看她听话的开始吃菜,袁克栋脸泛笑意,嘉禾也适时地说道:“宜鸢真是变了。不过,这样才好。两夫妻就要夫爱妻,妻敬夫。”
袁克栋笑意更浓地对嘉禾,说道:“听说你这次从国外囤了一大批面粉、粮食和药品,现在正在找买家,是有这回事吗”
“哈哈,你消息挺灵通的。”上官嘉禾放下手里的筷子,笑道:“的确是这样,我这批货不仅价格公道,还特别的好。你有没有兴趣最近国内局势紧张,西南不太平,东北又吃紧。人不是在逃难,就是逃荒,田地荒了。米价自然水涨船高。”
袁克栋笑着不正面回答,“人人都望着安居乐业,大概就你盼望着天天打仗,民不聊生。”
“呵呵。我是在商言商。如果你有兴趣——”
“我无事囤那么多面粉和药品做什么!”他慢悠悠地说。
谁都不是傻人,早已经有人向袁克栋通风报信,上官嘉禾阴沟翻船,进的那批货是国外的残次货,玉米、大豆都已经霉变,药品早已经过期。他现在急于找下家脱手。
“如果你没兴趣,我就要卖给别人了。”上官嘉禾表情相当惋惜。
袁克栋一点不为所动,“我只好奇,你准备卖给谁”
嘉禾平静地说道:“前几天奉州的宋毅联系过我——”
“咣当”一声,秋冉手里的银质刀叉掉在地上,她面如死灰,痛斥道:“你、你居然和宋家做生意”
嘉禾停下手里的刀叉,无奈地说道:“我要卖,他们想买——”
“闭嘴!”秋冉忍无可忍地推开眼前的碗碟,战争差点让上官家支离破碎,多少人因此流离失所。他一点同情都没有,想的是发国难财。居然能笑着,厚颜无耻地和仇人谈生意。
“鸢儿……”
“不,你不要叫我!你已经不是我所认识的二哥了!你没有一点廉耻心,没有一点!”
她不想再费力地忍耐下去,和他在一起呆一分钟,心里的苦楚就多一分,说道:“对不起,我没有胃口,你们慢慢吃。”
她跑出包厢,来到素菜馆庭院里的大树下。炎热的三伏盛夏,她只觉得透心寒凉。
清逸的死让她痛彻心扉,可在
42 上官嘉禾
“什么都没说,就说你的坏话。”
章沁心的调皮话刚出口,便惹得众人哄笑。越美掀开竹帘进来,在她脸上掐一把,说道:“我猜,一定是你说我坏话最多!”
“那是当然。”章沁心同样笑着说道:“你这个机灵鬼,最近魔怔了还是被鬼迷了心。成天待在屋里不出来。丫头说,你天天伏在桌上写东西,是写给三爷的情书呢,还是立书著传”
听到这里,唐菲儿和杜韵琳吃吃笑着,只有秋冉听出弦外之音。孙哲和岳沐修创办的杂志马上就要出版,现在正是在对外收稿之中。越美每天伏案,应该是在磨笔写文章投稿吧。
越美和秋冉相视一笑,像是佐证她的猜测。说道:“光和你们说话逗趣,倒忘了。宜鸢,你娘家来人看你了!”
秋冉忙问:“谁来看我”
小菱说道:“是舅老爷。刚刚随我们一起进来的。现在正在外间等着。”
秋冉眉心簇跳,把牌一推,站起来向越美说道:“来来来,你来吧。”
“好啊。”越美一屁股坐在热凳子上,笑道:“老规矩,输了算你的,赢了算我的!”
“行。”
望着秋冉匆匆的背影,越美叹息一声,悠悠说道:“唉,有哥哥还真是好。”
“碰!”章沁心碰下九条,淡淡说道:“不止是哥哥好,更是上官家这块金字招牌好!八万——”
“胡!”
唐菲儿笑着把牌一推,说道:“清一色就等你的八万!”
章沁心气得跺脚,道:“哎,怎么没留心你这坏人不作声,不作气的!”
杜韵琳笑道:“我都使了好几个眼色给你,她一个万字没出,你们两个一个八万、一个九万往外冲。她不和牌才怪!”
“啰嗦什么快给钱!”唐菲儿笑得花枝乱颤,白爪子捏过章沁心摔过来的筹码。
秋冉走了,满屋子的笑声并没有停歇。
各人的笑声中又别有深味,越美是最羡慕有娘家人来的。永远是自家人知冷知热,贴心的、负气的、委屈的话除了说给自己的兄弟姊妹,父母娘舅,还能说给谁听
章沁心则是羡慕上官宜鸢的家世,天底下偏就有这样的天之骄女,好处都占满。家世好、才学高、相貌出众,走到哪里都如众星拱月。以前不信有这样十分占满的人,直到看见上官宜鸢。输得心服口服。
上官家在北方势力雄厚,败了一场大战,复原得很快。只要上官家不垮台,在袁家谁也不能小瞧上官宜鸢。永远有她的一席之地。
哪怕当初上官宜鸢和袁克栋闹成仇人样,他也没有发下狠心离婚。最不堪的时候也是借口养病把她送到疯人院关起来,其中一半的原因或许是因为本身感情使然,令一半的原因不能不说是忌惮。忌惮上官家如果在北地称雄,彼此还有互相牵制、彼此仰仗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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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已近尾声,午后的院子突起长风,树影随着风动,人踩在晃动的影子上,更添萧然。
上官嘉禾正站在亭边的长廊上逗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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