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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胡马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赤军

    部曲们冲上堂来,将裴坦牢牢按住。裴该惊魂未定,就先高叫:封了他的口,勿使咬舌自尽!部曲们依言拘住了裴坦,有人夺过凶器呈上,裴该接过来一瞧,只见锋刃上隐隐泛着惨绿色的光芒——我靠,不会是淬过毒呢吧!

    这时候他就觉得被人扳住了手臂,斜眼一瞧,原来是荀灌娘,左手提着铜灯,右手挽着丈夫,略略错前半个身体,貌似害怕裴坦绑缚不牢,还会暴起伤人,所以随时准备为丈夫挡刀。裴该把匕首交还部曲,空出右手来轻轻在妻子手背上一按,那意思:我没受什么伤,你放心

    裴该心说我这老婆当真了得,那么沉重的灯具,我也并非扛不起来,抡它不动,但总得使双手,眼见她此刻单手提着,都如拈竹枝般,毫无疲累之意我自己挑的老婆,竟然能够救命哪!下巴不自禁地便略略一抬——如此悍妇不对,佳妇,汝等谁人能有?

    荀灌娘是虚岁十六嫁给裴该的,成婚尚未及一载,貌似身量又有所增长,裴该过往曾经担心:所谓二十三,蹿一蹿,估计她将来很可能比自己还要高半个头去!此刻却不禁想到:唯有高身量,才有大力气,算了,你随便长个儿好啦。

    正在此时,部曲督文朗闻讯,快步奔至堂前,单膝跪倒,高声道:是臣等卫护不力,使得主公受惊,死罪!裴该先不理他,却注目裴坦,立眉喝问道:汝究竟是何人?谁使汝来刺杀于我?!

    裴坦被绳捆索绑,缚得跟个粽子似的,嘴里也塞了东西,不但不能动,抑且不能回话。一名部曲听得裴该发问,就想伸手取出裴坦口中之物,却被裴该摆摆手,制止了。因为裴该瞧得很清楚,裴坦听问,当即面无表情地闭上双眼,分明就不打算老实交代嘛。

    于是裴该吩咐文朗:我将此獠交于汝了,务必讯问出是受何人指使。

    文朗答应一声,随即便问:可能上刑么?他久随裴该,深知主公虽然未必心软,有妇人之仁,却向来对肉刑没什么好感,举凡部下犯错,能罚俸关小黑屋的,绝不会鞭杖相向。所以才先要问清楚喽,对于这个刺客,我能上刑不能?

    裴该撇了撇嘴:任凭汝等,唯供词不得,绝不可使其就死。

    文朗当即应诺,于是就喝令部曲们把文坦给扯下堂去。荀灌娘这才放下铜灯,同时也撒开了挽着裴该臂膀的右手,颤声道:夫君身旁,还当常有勇士护卫才是裴该朝她笑笑:卿即我之勇士,何须他人?不过心里承认妻子所言有理,身为政治人物,即便在家中,也一刻都不能放松警惕啊!

    随即想起来,赶紧高声问道:京陵公兄弟可远去了么?速速请将回来!转过头去吩咐荀灌娘:即刻备膳,我要宴请京陵公。

    刚才王卓警告裴该的话语,荀灌娘在屏风后面也是听得一清二楚的,不禁点头:正该如此,若非京陵公示警,恐怕不忍心去设想,也不敢再说下去了,微微一曲膝,便即退了下去。

    王卓他们果然并未走远,被裴氏仆役又请了回来。王聿问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儿,不禁再度对老哥刮目相看——今阿兄既立此功,有德于裴公,乃可更请高位。王卓摇摇头,嘱咐他:裴公必有以酬答我,然卿不可开口索要——市恩非德也!

    裴氏夫妇罗列珍馐——当然是跟他们日常饮食比,根本不可能达到王济在世时王家的膳食水平——答谢王氏兄弟,钟声沾了光,也得以备位下座。裴该甚至还把老婆也叫了出来,并坐以宴请二王——这是一种极其亲近的表现。席间裴该就说了:王公云能察人颜色,洞彻杀心,因此数次得脱厄难,我初时尚未信,实在惭愧啊

    王卓苦笑道:家门不幸,乃养成这般伎俩,实于家国无甚益处

    裴该说怎么叫没益处?你这不就救了我一命吗?频频致谢,并且劝酒。王聿咬着牙关道:此必胡寇所遣,果然狼豺之心!裴该对此不置可否,只是对王卓说:尚书右丞尚阙,王公可先任此职,历一岁考绩合格,即尚书亦可命也。

    尚书郎主要负责文字工作,尚书左右丞则负责省事和庶务,相当于尚书省的行政科长加后勤科长,两者品级相同,都是六品,但一般情况下左右承要由积年老成的尚书郎担任,初守尚书郎是没资格的。不过如今情况特殊啊,裴通不也一入省中,便得为左丞么?那以王卓的家世爵位,自可命为右丞。

    裴该其实很想把王卓留在身边,随时帮自己观察来访者的神情,发现危险,及时示警。但问题王卓身为京陵郡公,不大合适入人之幕,而且听其所言,他本人也没有这个意愿,甚至觉得是耻辱。那没法子,只有暂任为尚书右丞,帮忙自己盯着省中人事了。

    可是终究人家那一句警告,算是救了自己的小命,才给升半级,实在不够意思。因此裴该就承诺,只要你干满一年,考评合格,我便别有大用——就算一步登天做尚书,那也不是不可能啊。

    王卓暗喜,但脸上却表现得云淡风清,只是简单地拱手答谢了一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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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文朗灰头土脸地来见裴该,说我们审了那名刺客一整个晚上,全都累个半死,偏偏那厮牙关甚紧,什么话都不肯说,只是央求速死。随即建议:恐是末将等相貌不够凶恶,可否唤甄督来协助讯问?甄随那蛮子长得够丑够凶,说不定就能撬开那家伙的嘴呢。

    裴该摆摆手,说不必叫甄随了,那家伙既然骨头那么硬,怎么可能见着张丑脸就被吓破胆呢?吩咐从人,再请京陵公前来。

    随即他就跟王卓两人一起去看刺客。到了部曲们聚居的一间木屋外,从窗口探头一瞧,只见那名裴坦如同个大字一般,手足都被木楔钉在墙上,上身剥得精赤,下身也仅着一条犊鼻,嘴里仍然塞了东西

    除此之外,几乎都瞧不出那是一个人来,浑身上下!满是鲜血,多处皮肉外翻,也不知道是用鞭子抽的,还是直接拿刀子捅的王卓见状,不禁吓得一个哆嗦,连退三步;裴该连死人都见得多了,自然不会在意,但仍不禁心想:这帮小子下手够狠啊,而且竟然真没把那家伙给拷死,这门技术究竟是从哪儿学来的呢?

    询问文朗,文朗苦笑道:长安狱中有些积年老吏,惯会拷掠,我等特意唤来,主持用刑,谁想仍无效用

    裴该下令:扳起他的头来,候王公看。

    王卓大着胆子,朝裴坦血肉模糊的脸上瞧了好一会儿,这才慨叹道:是所谓‘死士’也。朝裴该一拱手:这般人物,或者甘为其主而死,或者家眷为人所挟,恐怕不易使其开口。在王某看来,其面上只有一派死意,而无丝毫怯懦不如便让他死吧,这般形貌,看着实足骇人,也有伤裴公之德。

    裴该冷笑一声:彼欲杀我,我乃拷掠之,何德可伤?随即提高了声音,特意让屋中的裴坦可以听见,吩咐文朗道:卿去对这厮说,若道出背后主使,我便允其速死,且入土为葬。否则,便将其剥尽阉割了,以高杆挑起,游行天下,且看是否有人识得——既欲刺我,岂能容他全尸而死?!

    说着话一甩袖子,就扯了王卓返回了正堂。

    时候不大,文朗一脸喜色地跑了进来,禀报说:主公好计,那厮终于肯招了!

    裴该笑笑:果然,主使者并非胡寇罢?

    晋胡之间本为敌国,相互争斗,无所不用其极,那么刘曜或者刘粲派名死士过来谋刺裴该,本是情理中事啊,有什么必要隐瞒呢?为什么那裴坦要咬紧牙关,死都不肯交待究竟是谁派他来的?

    况且裴该回想昨日之事,裴坦一进来就叫:不期今日尚能得见阿兄之面!是一口纯正的河洛话,就没有丝毫的河东腔——他原本对河东腔也不大在意,但在见过郭璞之后,心中自然而然就有了深刻的印象。

    若是胡汉遣来,那要找个河东人冒充裴氏子弟还不容易吗?难道河东人里面就绝对出不了胡人的死士?而唯有从别处遣来的,河东腔难冒,找个官话标准的,也勉强可以凑数了。说是从河东来,要是一口北地腔河北腔,乃至吴音,裴该必然起疑,倘若普通话说得好,就不致于使人警觉了。

    所以他早就怀疑此人并非胡汉所遣,怕的是朝中某人要对自己不利,所以绞尽脑汁,也一定要讯问出个结果来。那么此人连死都不怕,还能熬刑,要怎么才能撬开他的嘴巴呢?那便只有辱之了——我把你阉割了,还绑着到处去游街,这可比死更难受吧?

    对方若真连这都能忍,裴该也无法可想,谁料歪打正着,他竟然就此招供了——裴该心中对于其背后主使,也就此有了大致的判定。果然,文朗咬着牙关禀报说:使此人谋刺主公者,张春也!

    裴该心说果然是他!

    他目前可以掌控的地盘儿,也就河南关中之地而已,徐方太过遥远,当然不可能真把裴坦绑到徐州去游街,而且估摸着走半道儿上,怎么也该死透了。裴坦不想受辱,被迫交代幕后主使,很大的可能性,就在这片地域当中,有他的熟人,则一旦被人见到认出,不但自己身败名裂,还会辱及祖宗。就此可以将其来源,缩小到司雍兖豫,以及周边部分地区,不可能更远了。

    ——真要是江东找个土著过来谋刺裴该,北边儿就不大可能有人认得。

    不过好在,真相还在裴该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是司马保部将张春所遣,不是在长安城内出了叛徒。裴该不禁长出了一口气,随即瞋目恨道:张春昔刺陈安,今又来刺我,果然忍不住就口出一句后世俗话——狗改不了吃屎!




第三十四章、镇戎策
    有些人正面放对难以取胜,就喜欢出歪招,派刺客,而且这种投机取巧的事儿能上瘾,一旦成功一回,必然还有第二回

    但是这种暗杀行动永远都无法阻挡历史的车轮,好比说新汉之交割据四川的公孙述,刘秀遣将讨伐,他先派人刺死了来歙,二回又派人刺死了岑彭——但终究还是没能逃过败亡的命运。

    裴该心说你张春又算什么东西了?你连公孙述的脚跟都比不上,还敢派遣刺客,先谋陈安,再欲除我?而我险些真中了你的毒计,有几毫秒时间连死志都存下了,真是奇耻大辱啊!当即通告诸将,说且待秋收,最晚今年冬季,我便要亲率大军攻打蒯城,讨伐张春——必分裂其尸,始消心头之恨也!

    话虽然这么说,但若真的不管雍秦两州局势,执意往攻张春,是所谓因忿兴师,很可能露出破绽,导致丧败。裴该还得先等着实安定郡内战事的消息,知道结果究竟如何,只要那仗打得别太难看,哪怕不能平灭卢水胡,但只要能暂且牵绊之,他都有借口直接向张春用兵了——项庄舞剑,其实剑指司马保!

    估计司马保是不大可能听从诏命,跑长安来谢罪的,但即便你来了,我也会要求你先献出张春来,否则咱就没条件可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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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水胡的本体,乃是上古的彭人,周代被称为彭卢戎,后来逐渐吸纳了匈奴月支赀虏秦胡羯氐羌乃至于中国人,才逐渐繁盛起来。如今的卢水胡,有近十万户,胜兵两三万,不但占据了整个安定郡西部,夺取都卢乌氏二县,势力更伸入凉州的武威郡。

    因此裴该还将朝命下达到凉州,又在持节都督凉州诸军事西中郎将凉州刺史领护羌校尉西平公的头衔上,给张寔加了侍中和仪同三司职,命其发一军协助攻打卢水胡。张寔接诏,便派将军王该率两千骑兵南下,首先收复了武威郡南部的疆土,然后进抵略阳,与陈安会师。

    可是王该不来还则罢了,他这一来,指挥权问题立刻浮出水面。对于诸位氐羌酋长来说,多数没有官职,也就可比晋人土豪,故此共戴陈安为首,但王该也是晋人啊,且为晋官,他又岂会把陈安放在眼中?

    其实无论陈安还是王该,品级都不高,而且皆属编外人员——陈安直属于南阳王司马保,而王该直属于西平公张寔,本难分别高下。故此王该不愿意接受陈安的指挥,受他的煽动,吐谷浑鲜卑和赤亭莫折无弋等羌人也都陆续转换了阵营。

    这些部族虽然也都或游牧或农耕于秦州境内,问题司马保并非秦州刺史啊——正牌的秦州刺史裴苞不是被他攻杀了么——加之时常索贡乃至索贿,贪而无厌,外族乃普遍心怀不满。而张寔继乃父张轨之志,倒是把凉州治理得相当不错,晋戎得安,故而彼等才会放弃陈安,转而去拥戴王该。

    为了个指挥权的问题,联军整天开会,吵嚷不休,有几家氐羌本有宿怨,趁机各分阵营,说得急了就开骂,骂得怒了甚至还打算拳脚相加——好在陈安力大招猛,王该也不是吃素的,足以分扯得开,才没把殴斗再上升到械斗去。

    将近十天,兵陈于略阳安定郡界上,却再难前进一步。

    与会之人,其中有位羌酋名叫军大,其部原本游牧于扶风郡内,也被游遐说动,前来相援——这是唯一一支从东方赶来的部队。此人原本也能在史书角落中留下一个名字,乃是本年年初,北地饥荒,太守麴昌恳请军大资供,军大乃输运粮草前往泥阳,结果被胡将刘雅所败

    不过历史已经改变了,刘雅早就在河南战败,逃归平阳,不可能再来河西,而麴昌早就跟着麴允逃依南阳王司马保——北地扶风,都变成了裴氏的天下。

    且说这一日吵闹了半天,会议再次不欢而散,军大策马而回自家营垒,先不归帐,却跑去旁边一帐,于门外拱手道:军大求见。帐中传出声音来:毋须多礼,进来吧。

    军大撩开帐帘,迈步而入,只见帐中正有一人,身着晋臣衣冠,伏案读书,见他进来,缓缓合上书卷,笑问道:今日如何?军大笑颜相对,回禀说:如校尉所言,我亦从中挑唆,果然还是两分,互不相服,毫无结果。

    这名晋臣并非他人,正乃西戎校尉游遐游子远是也,他就一直隐藏在军大营中,不肯露面。军大难免再次提出自己的疑惑:游校尉为裴大将军亲命,列第五品,总统西戎军政,想那陈安王该,如何可与君比啊?且各部多奉校尉之命而来,君若出面,必为统帅——何以不肯与彼等相见?难道大将军此番命伐卢水胡,其意只在焦嵩,而并无攻取彭夫护之志么?倘若果真如此,那咱们干嘛来了啊,只为表个忠心?

    游遐笑笑,回答说:临泾有北地兵攻取,卢水胡之事,大将军一以委之于我。其实他心里也有点儿摸不大准,裴该为什么会把那么重一副担子放在自己肩头呢?自己只是文吏,而且从政未久,此前从来都没有领过兵,打过仗啊

    然而不管怎么说,人以国士待我,我必当国士报之!即便彻底把北地兵马放在一旁,不期望他们的夹攻,我也要以一己之力,统率这些一盘散沙般的氐羌,以寡击众,起码把彭夫保给打疼了!

    对于他一连数日隐匿行踪,不肯露面的缘由,游遐是这样向军大解释的:各部互不统属,勇怯不齐,若蜂拥而北向,必为彭胡逐一击破。是以先容彼等吵闹,可使陈安王该知众心不附,我再出面统领之,二将唯有听命而已;且大军顿挫于此,数日不进,彭胡亦必轻我,候其骄惰,挥军急袭,乃有胜算。

    这只是军事方面的理由,一是方便自己掌控全军,二是示敌以弱,其实在政治方面,他的理由更加充分,但就不方便宣之于口了。

    游遐初任西戎校尉之时,就和裴该有过一番长谈。裴该首先鼓励他,说:今雍秦二州,晋人多离散,而西戎更繁衍,附晋可安,若附胡寇,一人倡乱,恐诸郡并陷——是以欲定关西,必先定氐羌,我于卿有厚望焉。然后问游遐,你认为应该怎样安定这些境内外族呢?

    游遐回答说:彼等本亦我晋子民,唯地方守牧多目其为异类,寡恩盘剥,遂起异心。今当以宽仁待之,使晋戎俱安,再检其精骑为用,始可东伐胡寇。

    裴该摇摇头:卿但得其一,不得其二。随即解释说:异类本属异类,与我中国人心肠大不相同。若其散处,且编户齐民,乃可渐渐化之为中国人也。然而彼等多聚族而居,各有酋大,如晋人中世家大族,多田亩依附,甚至并县连郡,等若割据。然而晋天子在,世家可得仕乃安,即胡寇来,亦多数据坞堡而拮抗之。西戎酋大则不然,在晋难有进身之阶,在胡可为将相,则胡寇若来,必陆续而降

    游遐皱眉问道:以明公之意,难道欲开启戎人仕官之途么?

    裴该笑道:命羌酋氐长为将军校尉,此亦历代羁縻之意,然而终不能得实授,仍守其部而已。彼等若有忠心向晋,且才能有可观者,我也可荐举入朝,然必不能多——岂朝廷为我一人之朝廷乎?岂天下为我一人之天下乎?即便天子亦不能为此,否则必致中国人离心背德。我适才所言,是云彼等天性不安,非欲简拔之也

    后来隋唐盛世混合百族,无数外族乃至外国人也都能入朝为官,则境内外族造反纷乱之事,不是比汉晋要少多了吗?至于安史之乱,表面上是胡乱,其实是重镇和雇佣兵为乱,你且看安史二人麾下,超过半数不全都是汉将汉兵嘛。

    然而这是经过了漫长而黑暗的南北朝时期,各部胡族逐渐融入中华民族,才能够形成的一种开放的心态,如今还没有那份土壤,若强要植花,必生毒草。再者说了,即便我能不把氐羌当蛮夷乃至野兽看,朝中其他人呢?我手下很多人呢?社会环境舆论就摆在这儿,若欲逆潮流而行,即便我是皇帝,估计也会受千夫所指,无疾而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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