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不长诀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含朝
宫长诀伸手,拔出元帝身前的匕首,徐徐道,
“我曾在西北住过,西北临近漠北十三城,常能购得漠北的刀。”
她的声音低缓,带着妩媚沙哑的尾音,
“漠北的刀确实不错,大刀用来砍杀牛羊的,小刀用来划骨分肉,皆是骨肉必分。”
“而除此之外,华丽的匕首,都是用来摆放的。”
宫长诀将那把匕首插在龙案上,匕首仅入几分。
“因为这种华丽的匕首虽薄,看上去精美锋利,受人追捧,实际上并不实用,一刀扎不进两寸,连牛羊都杀不死。”
宫长诀笑,蓝色的衣袖染上血迹,她拔出了元帝背后的刀片,扔下了高位,
“又怎么杀死人”
宫长诀缓缓道,
“杨晟,不仅仅他的儿子想杀他,还有别的人,都想杀他,你猜你会不会与他一样,重蹈覆辙”
刀片粘着粘稠凝固的血迹,落在了杨晟五步以外。正好滚落在陈碌面前,刀片上的血迹沿着云与鱼的图腾干涸出形际。
陈碌眸色深沉,看着那刀片,慢慢地拾了起来。
杨晟始终未看那刀片一眼,广袖蟒袍,长身玉立于下首,逼视着她,
“宫长诀,大位
山河故人入我梦(1)
山河故人入我梦(1)
入了冬,天气一天比一天冷,西青铁骑入关,杨晟下令将新征兵力派遣过边关。
却是与之前的数目大相径庭,只五万人而已。
元帝崩逝当日,奉常与诸人马上取出元帝庙号,曰诐帝。翌日立即下葬,所有帝王下葬的过程一样不少,像是早早已经准备好了一般。
而太子杨晟拿出周诐帝遗旨,顺势继位。
长安百姓由元帝在南台吐血之事,皆知元帝行将就木,也并无太意外。因对元帝心存怨恨,竟是无一人在长安之中为元帝挂白幡,穿孝衣。长安之中该如何仍如何,甚至是因着对太子杨晟多有赞言,反而隐隐欢欣。
下葬当日,太子杨晟跪于百官之前,面对帝陵而拜,而百官已是假哭两声,便是再无反应。
开朝以来,并无一帝以此种冷清漠然之景离开。
江山志中,只是提及庙号及在位时间,闭口不言他物,诐字亦是恶谥。
登基大典当日,已是满街人声,如同逢市一般热闹。
余宸坐在马车之中,听着外面的人语声,闭上眼睛假寐,却是道,
“这长安冷清许久,本王以为是一直如此,没想到竟是也能这般热闹。”
门客道,
“长安原本也是一直如此繁华,若不是出了一些事情,应当是一直繁华下去,只可惜如今的长安,已经是强弩之末,往后西青若是要攻打长安,必然易如反掌。”
门客一番话说得余宸心中大快,余宸闭着眼睛道,
“西青如今正当鼎盛,大周已经是无力回天,那区区一个新帝,区区几万散兵就想打退西青,简直痴心妄想。”
门客忙道是。
余宸道,
“让你送去宫府的东西送了吗”
门客忙道,
“已经送过去了,殿下放心,玉尘公主见到,一定一见倾心,就如对殿下一般。”
余宸不再说话,看似闭眼假寐,脑中却不断思虑着旁的事物。
当初他在南岳受尽百般欺凌,决定逃跑,但在南岳与大周交界的边境,曾经不小心遇上过南岳的细作,他刻意躲着,生怕那细作认出他来,将他捉回南岳。
而南岳的细作与西青的细作一起在密谋些什么,趁着夜色,趁着那些细作没有看过来,余宸拿着包袱悄悄地逃走。
而那些细作,竟然一瞬间就察觉到了动静,往他的方向看过来,
“谁!”
余宸恰是被脚下尖石绊了一跤,尖叫了一声,细作猛地一个飞镖甩过来,余宸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见一个白色的身影自蓬蒿之中跃出,皎皎明月罩在那人身上,衣袍纷飞,流泻一身月华,清俊凌厉的轮廓在月影中浮现。
那穿白衣的人截住了半路的飞镖,一把极光滑明利的长剑在他手中被舞得像是轻缎一般,偏偏剑剑致命,让人毫无退避之力。
余宸被吓得连连后退,抱紧了包袱,想要逃走,却不知为什么,两腿竟然站不住,一下子跪倒在地,再也站不起来。
余宸就看着那白衣人与数十细作厮杀,身影矫健,毫不拖泥带水。竟是以一当十,将那些细作灭了个片甲不留。
那人握着长剑,在月色下回头。
剑仍在滴血,余宸看清楚了那人的面貌。
说一句震撼与惊艳毫不为过,那个白衣剑客,大抵是他见过的,生得最好的男子。
明明皎皎如明月,白衣若仙,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女气,那般奇异地能将世间所有最好的赞叹词用在同一个人身上。
那人只是淡淡地看了余宸一眼,而后拿出一块手帕将剑上的血迹擦干,便插剑入鞘,淡淡道,
“西青兵力围防四周,若是要逃,从水路走安稳一些。”
那人声音温润如玉,却带着不符外貌的沉稳,光听声音,不看人,余宸脑海里不自觉地跃出那些世家公子的形象来。
一个剑客,有那样的外貌已经是惊人,还有这样的见识和心胸。真真少有。
余宸大着胆子上前问道,
“壮…士,敢问尊姓大名”
那白衣剑客道,
“鬼头。”
只落下这两个字,那白衣剑客就跃上不知哪里跑过来的马,一下子扬尘离开。
余宸连叫都还没有来得及叫住那白衣剑客,白衣剑客就已经跑远了。
那人张口只说西青,也许以为今夜杀的只有西青放在大周的细作,殊不知,还杀了几个南岳埋藏在大周的细作,阴差阳错地救了他一命。
虽然最后,余宸没能逃出来。
但几年之后又一次逃跑,余宸记住了,能走水路,不知哪里来的官兵忽然截住了余宸,说寻余宸有要事相商,余宸一听便猜到是要把他骗过去南岳京城,继续做质子。
余宸情急之下,想起了那日白衣剑客说的话,走水路。
他一下子跳进河里,也不知飘到哪,醒来时,只见一个长相极其姝丽的女子,对他柔声道,
“你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
那女子浅笑,眉目安然从容,他竟是不自觉地就想起那个白衣剑客。
那个白衣剑客,也有这样的一份感觉。
不急不躁,温和善良。心胸开阔,对一个陌生人都能施以援手。余宸说不出那是一份怎样的感觉与心情。
只是觉得,眼前这个女子,与那夜的白衣剑客身上都有同一种感觉,美而安稳。
能一下子抚平他狂躁不安的内心。
他指的路,能遇上与他相似的人。
一样的浅色衣衫,相似的感觉。
余宸回到西青后,竟是时时思念而不能自抑,她身边的那个女随从,叫她公主啊。
原来,那个青衣的姑娘还是公主。
他思之若狂,明知她是谁,却没有办法前来寻她。
那种感觉太痛苦了。
他步步谋算,得到父皇的信任,让父皇同意让他来大周和亲。
他其实只不过是为了见到她而已。
哪怕用他的阴暗困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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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故人入我梦(2)
山河故人入我梦(2)
马车在街上行走,余宸闭着眼。嘴角却是带上隐隐的笑。
大周,真是个好地方,能遇见一见倾心的女子,能找回曾经崇拜的恩人。
——宫家——
梳妗又抱着一个长木条盒子进门,
“小姐,今日又有人将礼盒放在门房,说是有人送过来给小姐的。”
宫长诀回头,
“打开吧,看了便知道是谁送过来的。”
梳妗依言打开,不由得低声惊讶地叫了一声
“天哪。”
宫长诀回身,
“怎么”
一回头,宫长诀就看见了盒子里面的玉石头面。
华贵精美,皆是红玉,却每个首饰都红得深浅不一,华胜的色纯而深,大气稳重,端庄自如。
挑心及其他分簪的颜色稍浅,而步摇色如桃花,却是有霜花一样的白色飘冰花纹于其上,瑰丽精巧之至,令人惊叹。
梳妗拿起其中一支雕刻成玉兰的最简单的簪子,插在宫长诀发间,温润饱满的红玉色与浓墨色相和,相互映衬,美得令人沉沦。
宫长诀将簪子拿下来,假意斥责道,
“干嘛呢。”
梳妗忙接过宫长诀手中的簪子,嬉皮笑脸道,
“是定王殿下拿过来的罢,这虽名贵,又不像是有钱就能买到的东西,大抵也只有定王殿下会这么费心寻来给小姐了。”
宫长诀摇摇头,
“若是他要拿过来,根本不用这么麻烦。还不告诉门房名字,这难道不奇怪吗”
梳妗忽然想起那夜在宫长诀房门外,楚冉蘅一身血衣,却是笑着看着宫长诀关门。楚冉蘅那般进入宫家,竟是没有惊动宫家任何一个人。
是啊,定王殿下要送小姐东西,直接拿过来就是了,还放什么门房
宫长诀将盒子合上,
“在今日宴会上,必然能见到送我这副头面的人。到时再说吧。”
还未等宫长诀的手离开盒子,便又有人捧着一个匣子前来,
“小姐,左家送来了东西,说是要给小姐的。”
宫长诀看向侍女手中高高捧着的匣子,
“当真是都聚在了一起。”
梳妗将匣子接过,宫长诀直接就打开了,一枚紫玉镯温润生光,简单质朴。
宫长诀拿出镯子,笑着对梳妗道,
“像是表哥的眼光。”
“左家也就是表哥还能想起要送我姑娘家的打扮东西。外祖父从来都张口就嫌我衣服穿得艳丽,口脂涂得红,眉毛画得难看。”
“要是窈青,必定不会遣人送,巴巴地就送过来讨我夸赞她眼光好。”
宫长诀将玉镯戴上,如牛乳一般细腻白嫩的肌肤上点缀着一带烟紫,美而清透温柔。
只是她未曾注意,镯子上雕刻着的芙蕖。
清浅温柔,恰如梦中。
梳妗拿着梳子,
“小姐,今日要不要梳高髻”
宫长诀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一头墨发尽散,
“好。”
梳妗将她的发层层挽起,云鬓雾绕。复杂而愈发衬人明艳,一张巴掌大的瓜子脸,长发云绕,梳妗将一朵紫荆花华胜插在发髻中央,紫荆花烟烟霞霞,此刻竟也有了几分华贵端庄的气度。
紫色长玉步摇对称插于发髻两边,行动间令人摇曳生姿,面色温柔,流光溢彩。
长玉坠珠每一个都雕刻着紫荆花,摇摇晃晃间,如同风吹花落,生动而迷醉。
自从回来,宫长诀已经极少着华服,如今,却是穿了九层丝绸华衣,层层都露出花纹繁复重工的领子边缘,锁骨能现,端庄大气之余,亦带上了温柔撩人的气质。
衣带将纤细的腰肢束起,身材纤瘦修长,姝丽打扮之下,倾城国色,不过于此。
衣摆长长拖地,代表着长公主身份的鸾凤被层层叠叠满绣于上,每个角度看过去,都是略不一样的色泽。
皇宫中。
人来来往往,前前后后,端着托盘的宫人脚步匆匆,进出于宣室殿大殿。
没有人敢去踩正中间那块一直铺到台阶上的花纹华美的地毯。
都在老老实实地等待着唯一能踩这块地毯的人出现。
高有数丈的宫殿扇门全部打开,大殿内光亮如外。
宫娥萦绕,来往衣带飘香。
余宸坐在下首上位,无人与他搭话,他也乐得清净,自斟自酌。
门口的唱官高声道,
“南安郡主到———”
内里的人互相寒暄,并未看向门口。而陆婕妤的妹妹陆婉儿上前去,一脸谄媚地与南安奉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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