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不长诀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含朝
“你生得漂亮,书读得一点儿也不比我差。你没有哪个地方差给我,你没有我果断,我没有你细心,我们各有各的不同,谁也不输给谁,若给你一样的契机和时势,让你做宫家的长女,来日你要扛起这份宫家的重担,相信你也能做得与我一样好。”
“我是那株红梅,可是却媚于世人,做了许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说了不想说的话来引世瞩目,一旦事成,我就没有后退的可能。此生都要是这流言中的模样,可是你不同,有些人虽不乍看便惊,却愈有惊华光艳,雪梅立于雪中,与雪一色,但清寒之色却凌雪色三分,香气四溢逼雪色退让。元龄,你不必羡慕我,我也是人,你不输我分毫,何必耽于眼前景状”
宫元龄的视线从那株红梅慢慢转移到宫长诀身上,只是一瞬,宫元龄眼中的光就一颤抖,泪从眼眶中滴落,
“可是长姐,他只看得到你,看不到我。”
一滴泪砸在宫长诀的手背上,更像砸在她心上一样,心弦猛地被扎紧一拉断裂开来。
他只看得到你,看不到我。
为什么宫元龄答非所问,为什么宫元龄羡慕她,这是一句话,甚至都没有说明“他”是谁,宫长诀却陡然明白了宫元龄话中的意思。
李望。
宫元龄喜欢李望,但是,李望…倾慕于她
宫长诀有些吃惊和意外,但在她记忆之中,李望不过会进出宫府的父亲下属之一,她素来遇见了,就会端端方方行一个礼,但对李望,除却前世狱中的记忆,她并没有很深的印象。
可是上一世,李望明明喜欢的是宫元龄,甚至还设法入狱去救宫元龄,把宫元龄抱在怀中,陪着宫元龄度过了在人世间最后一段时光。
那时的李望,对宫元龄不可谓不深情。
那现在这些,又是什么
李望……难道现在是对她有意,而不是对元龄有意吗
宫长诀的心猛地一震,平复不下这震惊。
难道是因为她重生一世,变数横生,所有这一世的李望,竟是没有把元龄看进眼里,而是喜欢上了她么
这个认知让宫长诀难以平静下来。重要的不是李望到底是不是与上一世姻缘不同,而是这无妄的变数。
现在,她已经将这个世界搅得天翻地覆,有许多东西,她甚至见都没有见过,上辈子也从来没有听过,谁都不知道,下一步,这个世界会走向什么样的深渊。
宫长诀拍着宫元龄的背,自己亦是心乱如麻,却还安慰着宫元龄,
“别胡思乱想,我与李将军见面次数屈指可数,也一直守礼,李将军亦是如此,定然是你误
不肯和亲归去来(42)
不肯和亲归去来(42)
公主府极不平静,瓮喻原本安歇下来的癔症竟是有些复发,口中喊着一些胡话,旁人都难以理解,却只有瓮喻自己明白那些都是什么,
“父皇,父皇,明明是你要我放入宫家的证据,是你怕宫家有变数,会找你的麻烦记恨你,为什么要让我去狱里对宫家人破口大骂为什么要我把所有的罪名都承担下来!明明那些事情就不是我做的!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引着我往歪路走”
素琴忙上前抓住瓮喻乱舞的手臂,
“公主,您怎么了”
“来人,进宫请太医!”
瓮喻猛地一巴掌扇在素琴身上,
“贱人!就是你,你以前收郑婕妤的银子和恩惠,一直怂恿我做恶事,害得我变成今日这副模样,现在,现在,你又是谁的狗!”
瓮喻打完素琴,又仰着头哈哈大笑,
“母后,你害我害得好惨啊!你和郑婕妤的恩怨,她竟然报复到我身上来,我是什么我只是你的一个养女而已,身上没有你的血脉,母后,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啊!”
素琴被打翻在地,捂着红肿的面颊,盯着瓮喻的目光极阴鸷。而侍女们涌进来的那一瞬,素琴又恢复了楚楚可怜的模样,一如既往,都是被人欺负,却依旧忠心耿耿的样子。
侍女们左右牵扯住瓮喻,
“公主,您小心别伤了自己!”
“殿下,就要和亲了,您千万不能出事啊。”
“二王爷来了看见您这副样子,一定会大发雷霆的。”
瓮喻被人拉住手脚绑到床上,却还在歇斯底里地乱动,众人又不能堵住瓮喻的嘴,只能跪在床前,听着瓮喻胡言乱语,
“你们,你们都害我,都害我!哈哈哈哈,好父皇,好哥哥,都想要踩着我的尸骨上路,都想要踏着我的尸骨走过去,前世用我来求兵,现在又用我来和亲。真是一如既往,一如既往!”
瓮喻尖声笑着,声音凄厉,带着诡异的语调,
“母后,你死得好惨啊,这样的男人也值得你为他去死,当真是可怕,可怕呢。”
现实与梦境相叠,瓮喻分不清是醒是梦。她好像只能大叫,却也没有人听得懂她在说什么。
纵使是拥有前世记忆的宫长诀在此,也一样听不懂她的胡言乱语。
一只白鸽飞过宫墙。
卫尉拿着可以调令宫中军队的龙虎符,走在长长的宫道上,迎面碰上了李忠,李忠忙让开身子,向卫尉行礼。
卫尉颔首,提步欲走,
而李忠道,
“卫尉大人可是要去寻二王爷”
林业的脚步停住,
“李公公管得倒宽。”
李忠笑道,
“老奴不敢,只是现在二王爷正与陛下说着话,陛下有事情要交代殿下,您如今去,恐会打扰了陛下说话。”
林业闻言,果然转身,退后了几步,走到李忠面前,态度有些许变化,
“多谢李公公提醒。”
林业也是暗自庆幸,倘若李忠不提醒他,他必然横冲直撞着进去,会搅扰大事,如今陛下行将就木,只与殿下二人在一起交谈会交代什么,也不用再多猜测,看陛下如今的身体状况,还能交代什么呢,无非就是与之前他在殿中捉刺客鲁莽闯进去时看到的差不多。
交代这样的大事,若是有旁人在侧,定然引得殿下和陛下怀疑,到时也就不利于他在殿下那里谋事。
看来,与殿下身边的奴才交好,也必是紧要,否则分不清时候,分不清喜怒地到殿下那里去,怒及他也说不定。
林业想着,对李忠的态度就好了许多。
李忠也一如之前谦恭,始终低着头答话。
林业不由地想,元帝和杨碌会交谈些什么,如今元帝又在交代些什么
是如何总揽大权,还是如何操纵朝堂。
林业如是想着,却越发觉得杨碌是板上钉钉的继承大统之人。
李忠行礼道,
“那老奴就不搅扰卫尉大人了。”
林业点头,而李忠带着笑离开,
李忠的笑容慢慢收起,手中握着飞鸽传来的书信。
之前告知关大人杨碌之事,本欲提醒关大人防范杨碌下手作害宫家。没想到,关大人却嘱托他一定要促成卫尉这场谋杀。
要确保卫尉能准确无误,绝无犹豫的对宫家下手。
李忠隐隐能感觉到关无忘想借此做些什么,但也猜不透所有。
这沉沉浮浮多少人事,李忠早已练就一双火眼金睛,看得穿无数阴谋与算计。但这个年轻的廷尉大夫,却让李忠屡屡感到看不明白。
这样的人,才是值得托付大事的人。
隔着斑驳失修的宫墙,李忠看见了宫墙那头飞起的烟灰,还带着一股烧纸的味道,显然是有人在烧纸钱。
李忠站定了脚步,听见那头有人在低声说话。
“皇长孙殿下原来对我极好,他本身就是一个极有涵养的人,不对人红眼,也绝对不轻易动怒,以至于性格之中都带着一些温吞。”
“但是,他在面对杨元的时候,却是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为太子殿下挡下了剑。至死都没有让杨元碰到太子殿下一下,我以前一直觉得他唯唯诺诺,不喜欢他这个优柔寡断的性格,有时候还会因为他这种性格觉得憋屈,无端端对他生气,但那次宫变之后,我只恨自己从前不能对他好一点。他不是对所有人,所有事都这般唯唯诺诺的,大概他只对我这样罢了。”
侍女初闻燕风华提及太子殿下四字,还以为是杨晟,而后才反应过来,说的是废太子杨儒。
燕风华一身白衣站在树下,树已经掉光了叶子,嶙峋的枝桠向天际伸出去,弯弯曲曲,霎是可怖与凄妄。
燕风华笑,
“他如果没有死,现在我们也该儿女绕膝了,秋山的慈微观朝拜,我想和他一起去,藩王之间的宴会,我也想高髻华衣地站在他身边。”
侍女道,
“娘娘,都过去了。”
燕风华垂眸,没有眼泪,但风吹过来,像是能消噬她的痛楚,像吹干眼泪一般。
“是啊,都过去了,他不会回来了,太子殿下被囚禁,最疼我的太子妃娘娘也死了。现在我孤身一人,待在这冰冷的宫殿里,等着和他们团聚,看上去,这一切多么可笑与荒诞。”
“我现如今的丈夫还没死我就早早穿上了白衣,烧上了纸钱,架起了白帜。”
“此生若不亲手杀了杨元,我都没有脸去见长孙殿下,去见太子妃娘娘。”
燕风华慢慢握紧手,
“我一定要亲手手刃杨元,让他死在我手下,用骨血筋肉来祭拜他们。”
而宫宫墙的另一头站着的李忠缓缓抬起了步子,依旧像从没有听见过一般,离开了那处。
李忠走得远了一些,却是刻意走了卫尉的巡逻路线,果不其然,再度遇见了林业。
林业依着方才得来的教训,下定决心要好好和李忠相处,免得错过了什么讯息。
见到李忠的第一时间就扬起了手,笑道,
“李公公。”
这样亲昵的打招呼,已经是极给奴才面子的了。
李忠也不会下林业的面子,恭敬而亲近地答道,
“真巧,奴又遇见卫尉大人了,看来老奴今日真是吉星高照,能频频遇见启明之星,今也该一路有明,行得顺当了。多谢卫尉大人赐福给奴才,奴才感激不尽。”
林业大喜,应道,
“什么启明不启明,也是折煞了我一个粗武之臣,李公公伺候陛下左右,我也需要多多仰仗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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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肯和亲归去来(43)
不肯和亲归去来(43)
林业的面上火辣辣地疼,李忠这哪是在说李忠自己,这明明就是在说他。
这般暗喻,若是林业听不懂,真是蠢笨如猪了。
李忠道,
“老奴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郎中令从前与卫尉情同兄弟,往后卫尉大人也必定是要高升的,越高的位置越多人盯着,万一有人以此,谓卫尉大人失德,难免要坏事,也辱没了卫尉大人的清名,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一旦名声受辱,往后倘若要逆转旁人的印象就难了。坐在高位上的人最要忌惮的不仅仅是君王猜忌,也不仅仅是朝堂政敌,也该有在百姓之间的声誉。如此才能稳坐钓鱼台,卫尉大人,您说是不是”
李忠说完,林业已经出来一身冷汗。
之前郎中令下葬时有血刀出世,还有诡异的夜里送葬和图腾,至少在长安,郎中令之子送葬的事情人尽皆知。
而今,郎中令之子流浪街头的流言出现,必定不会空穴来风。人们就算不知道林业和郎中令的交情,也都知道郎中令与卫尉这两个官职息息相关,日日相见。
就算是两人交情一般,那也必定是极相熟的人。
而如今,郎中令的儿子流落街头,人们第一个想到的,难保就是他卫尉。
见死不救,冷漠无情,此无疑为失德之举。
更何况,百姓之中本来就在猜测郎中令只是替罪羊,对郎中令的恶感也没有那么深。
之前林业抱着侥幸心理,觉得大家总有可能觉得是罪臣之子,罪有应得,能理解他不救也有原因。
但现如今想来,无疑是他自己在幻想,百姓们懂什么罪臣不罪臣,懂什么弯弯绕绕,怎么可能会给他找原因和理由。
到时候说起他失德来,还要介意他是不是有难言之隐吗
坐上越高的位置,就会有越多人紧盯着自己,一点点小小的失误都会成为击垮大厦的原因。
往后他若是千辛万苦坐上了高位,还被一点小事击垮,那未必也太可笑了一点。
林业想着,不由得出来一身冷汗,忙道,
“多谢李公公提醒,往后必会多多注意。”
李忠道,
“若是卫尉大人担心收养了郎中令大人之子后,此子会因为怨恨大人之前没有出手而做些什么危及大人的事情,大人不若把此子放在您能一直看着的位置,也好保证不出意外。”
林业闻言,愈发觉得李忠说得对,连林业没有想到的地方,李忠都能完善,这样的寺人,远比十个门客还要有用。
只是有什么地方可以使他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能看着郎中令之子
林业正想着,巡逻完毕的御林军领将上前,
“大人,外宫已经巡逻完毕,一切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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