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1977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镶黄旗
本来他们想买过来一些,搞个“七宝树”主题盆景的。
可惜珠宝厂对这颗“白宝”(注:无色透明蓝宝石别称)根本不愿出手,对另一颗六十克拉的金绿宝石报价也太高,开出了一万两千块的高价。
他们出不起,最终这事儿就黄了。
现在想想,得亏没买,否则再加上主料和其他宝石,制作成本得多少钱啊
根本就没人买得起……
到底副厂长的这种论调对与不对,咱们暂且不论。
咱们只说得着这个信儿,那洪衍武心眼儿能不活动吗
就这么着,这小子就跟非洲的鬣狗似的。
没多久,也带着“”的算计,跑到人家珠宝厂去了。
那是一个两进四合院的老房子。
但不论楼房还是平房,过去的厂子一进门绝对是传达室,有个大爷看门,这不会有例外。
洪衍武去了之后,谁也不认识,就只能传达室登记填表,先说自己找业务科。
而填完了他可没扭头就进去,还得问,“大爷您贵姓啊”
大爷说他姓赵。
好,记住了,再说一句,“赵大爷,麻烦您了。”这才能离开。
进门奔里走,然后当院儿又碰上一个拎着暖壶,洪衍武张口问,“大姐,跟您打听一下,去业务科奔哪儿走啊”
大姐就给指路,说“往里走然后拐俩弯儿,看见月亮门就到了,门上写着呢。”
见人家懒得说了,扭头要走。洪衍武赶紧又问,“大姐,您贵姓啊”
这位说姓刘。
得,记住了,再往里走。
等找着屋了,一推门进去了,看见人洪衍武还得问,“师傅,您贵姓啊”
这位自称“免贵姓张”,原来是张师傅。
后面当然跟着还有一句呢,“跟您打听一下,这业务科谁负责啊”
“你问我们科长啊,姓方,方科长。”
洪衍武赶紧去了,跟科长聊完了又出来。
科长就吩咐底下人拿出些小玩意让他看,只是不是什么特有价值的东西。
关系没到嘛!金银也不能卖他,就基本都是些玉料和等级普通的宝石,还有些非金银类的首饰。
所以洪衍武看归看,心思却没在这上头。
反倒在屋里跟这个说话,跟那个聊天。
挨个敬烟,挨个问人家姓什么,嘴巴特甜。
等看了一圈,也混了个脸熟了,估计彼此都有了印象,随便买了些小东西就出来了。
出来之后就赶紧掏兜儿,不是看东西啊。而是趁着印象深刻,拿出带来的纸笔,一一把这些人姓名和情况,能记得都记下来。
过几天再来,从一进门就开始喊,什么“赵大爷”、“刘大姐”,什么“张师傅”、“方科长”。
整个业务科里见过的人,没一个喊错,他全都记住这些人姓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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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那这帮人见他还能不亲吗
要知道,每个人都有在社会中寻求认同,寻求亲近感的需要。
一个仅仅去过一次的人,竟能够清楚的记住别人的姓,竟能准确的称呼出来,不打磕巴。还能记住人家说过一次的事儿,跟人家接着聊。
这就让人感受到了一种尊重,觉得自己受到别人的重视了,心里当然高兴。
真比洪衍武给他一盒烟还美呢,他倒给洪衍烟抽都行,不是这部门的也跟洪衍武进业务科聊天。
这就是洪衍武要的效果。
那这次当然就和上次不大一样了,下面也就该着这小子发财了。
看完那些东西,洪衍武跟人家直接提了,“方科长,您看咱也算熟人了,能不能给点好东西看看我有外汇券……”
“哟,没看上啊!没看上不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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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1章 武丑儿
虽然人人都盼着好日子越长越好,可是事事总要有个结束,这是客观规律,谁也改变不了。
像1982年春节过后,寿诤带着简单的行李,远渡重洋去求学就是如此。
古语有云啊,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寿敬方虽愿意儿子有出息,可也难免因儿子“洋插队”再来受一次牵挂与惦念之苦。
所以真到了该分别的一刻,在为人羡慕、道贺的背后,就只剩下他不能形于外表的不舍,和必须长期独自忍耐的寂寞了。
同样的,1982年2 月20 日,国家上层作出《关于建立老干部退休制度的决定》,也让很多不愿意回家抱孩子的老干部们出乎意料、大失所望。
哪怕他们忠心耿耿的表示自己老当益壮,还能挑起担子,再为国家干上个十年二十年,那也没用。
因为他们挡住了年轻人上进的路,也就等于挡住了国家发展前进之路。
国家不可能再继续职务终身制,让他们“鞠躬尽瘁”在工作岗位上。
于是公园里晨练的老人,或是逛菜市场的老人,数量都突然开始猛增。
这些与权力被迫作别的老头老太太们,不得不带着落寞的神情,唉声叹气地尽力融入到日常平凡的生活之中。
这还不算,就连洪衍武也是一样。
别看他活得风生水起,手下众多,朋友如云。
一方面是金山银海的以非常速度往里敛钱,另一方面又在大买特买,用最佳的途径浓缩凝练财富。
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了“收藏第一人”,实质资产已经成了全国首富。
甚至最近还和陈力泉开上了杨卫帆给他们俩弄得一辆“长江750”军用挎斗摩托,整天跟俩美国兵似的,突突地满城乱转悠。
但好事终归不是无止境的,时候一到,他活蹦乱跳的生活,就像舞台上的武丑儿一样,翻完了那几个跟头,也就该从台帘底下爬进后台去了。
二月底的一天晚上,久未相见的“刺儿梅”不请自来。
她直接找到了西院儿陈力泉的家里,张口一句话就把俩人吓了一哆嗦。
“小武,我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糖心儿……她……恐怕出事儿了!”
当时,洪衍武手里的半根烟直接就掉地上了。
但紧跟着他就满脸凶恶的叫唤起来了。
“刺儿梅,你可千万别拿我开涮!我警告你,这事不能开玩笑!谁都不行!”
这话是指着鼻子说的,已经许久不见的江湖的大哥味暴露无疑。
陈力泉也很激动,说话都带上了颤音。
“刺儿梅,你……你凭什么这么说你从哪儿知道‘糖心儿’的消息的”
可“刺儿梅”接下来却没吱声,只是严肃地摇摇头,然后从兜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了洪衍武。
跟着才扫了两眼,洪衍武的眼珠子就几乎瞪到脑门上。
敢情那是花城公安局的一纸公告。
说是春节过后,在“增涉河”附近发现了一具泡在水里的女尸。
刑侦部门根据法医鉴定,死者年龄在24岁左右,初步断定是遭遇抢劫死于胸腹刀伤。
于是特将死者特征通告全市公安派出所,并发动群众广泛搜集线索,以求查明死者身份。
而纸上写明的最显著辨认特点,就是提到了尸体右脸颧骨上有枪击旧伤。
另外还有死者身上发现一个黄金项链盒!一条叠成六角形的手帕!
就在洪衍武逐字逐句反复咀嚼的时候,“刺儿梅”还抹着泪花,带着点抽泣劲儿,给他解释着这种公告是怎么到她手里的。
她说大概一直没人去辨认尸体,警方现在开始怀疑是外地旅客,这张公告才贴到了花城火车站。
她刚去花城办完货,是在要回京的时候,才凑巧刚看见的。
结果撕下来带上了火车,一细看,越琢磨越不对。那么一到京城,她都没来得及安顿一下,就来告诉他们了……
但她的话洪衍武恐怕没听见。
因为他眼睛转也不转,一字未吐,只有呼吸急促。
紧跟着,他似乎遭遇了一种心灵的轰塌,竟然站立不稳地歪到在了一旁。
幸好陈力泉及时的扶了一把,他才没有一头撞在墙上。
而更惊人的是,他几乎又于一瞬间恢复了生猛,一把甩开泉子,然后拉开抽屉,拿了几叠钞票揣在兜里就出了门。
等陈力泉和“刺儿梅”反应过来,一起追出去的时候,洪衍武已经在院儿外头,挎上摩托发动了。
他只留了一句话,说要弄机票去花城。然后就在两双满是焦虑和可怜的眼神注视下,消失在了夜色中。
杨卫帆这个朋友关键时候很管用,很快就帮洪衍武安排好了第二天七点的航班。
只可惜这一宿的煎熬,对洪衍武来说也很难受。
他根本睡不
着觉,整个心都是忽冷忽热的。冷的时候像结冰,热的时候能冒烟。
一会儿,他不相信糖心就这么死了,揣测有多大的可能是搞错了。
一会儿,他又认为她确实是死了。因为无论怎么看,这些信息都指向最悲观的一面。
总之他被希望和悲伤轮番折磨着,烦躁得就像穿上了一双停不下来的鞋,从赶到机场取了票就开始转悠,整整转了一夜。
哪怕到了目的地也一样,他下了飞机就狂奔出了机场,然后蛮横地撞开了一个外国人,抢先上了一辆出租车。
也不等司机开口,直接就一卷钞票砸了过去。他只有一个命令,马上去花城刑侦大队。
或许是他带着血丝的眼睛太过吓人,或许是听出了事态的严重性,司机闭上了嘴,随后就发动汽车。
这样四十分钟后,他终于坐在了一位姓关的花城警察面前,那是刑侦队副队长,公告上的联系人。
只是没想到
第732章 名分
或许是关队长动了恻隐之心,或许是他看出洪衍武几近失控,怕自己成为迁怒的肉靶子。
他最终高抬贵手,让洪衍武领走了“糖心儿”的骨灰。
可当洪衍武抱着骨灰盒离开的时候,他的样子却仍然像个输光了的赌徒。
难道不是吗他已经彻底输掉了三年来苦苦等待的一线希望啊!
哪怕他有再多的金钱,也弥补不了这种情感的致命创伤!
所以尽管初春的“花城”已经是繁花锦簇了,但这绝不是洪衍武所能欣赏的。
他眼前只能看到昏黑一片,一切景物都没有颜色,影影绰绰的。
他此时心里只有痛恨,恨这座城市,恨这座夺走“糖心儿”生命,却又让他找不着报复目标的城市。
他真心的希望赶紧离开,甚至此生永远不再踏足这里。
不过洪衍武还没因悲痛彻底丧失理智。离开花城他先去了趟沪海。
他要把这件事通知“宝姨”,这是理所应当的事儿。
但非常不巧的是,坏事偏偏赶到一起来了。
当他找到“宝姨”的住处,竟发现“宝姨”的老伴儿,于春节期间饮酒过量,导致心脏病突发刚刚过世。
而操持完后事,她已经病倒在床上多日了,刚刚这才有点见好。
那么没有办法,当然不能再刺激老人。
洪衍武也只能强忍悲切,谎称来沪海出差,宽慰了“宝姨”一番。
然后把身上能留下的钱都留了下来,转而托付“宝姨”的子女,说选适当时候再把这件事告知“宝姨”,就独身踏上了返京之路。
回家之后,洪家上上下下早已等得焦急不堪。
等知道了全部情况,整个洪家更是充满了愁云惨雾,立刻哀声四起。
因为这次不同上次,骨灰盒都抱回来了,那是真真切切的人没了。
念起“糖心儿”生前的音容笑貌,乖巧伶俐,洪家全体成员无不为这个本应该成为他们家庭一员的姑娘落泪不止。
多好的姑娘啊,怎么偏偏命运坎坷,多磨多难呢
不但遭遇乱世成了孤儿,而且还客死异乡!完全是应了红颜薄命的话了!
按理说,此刻最痛苦的肯定是洪衍武。
但看到家里这种情况,他非但不能跟着放声,反倒是强自冷静下来。
因为他比心疼宝姨,还要心疼家里人。
他还清楚地记着,上次“糖心儿”出事,家里人是怎么替他着急,宽慰他的。
他不忍心,也不能够,再这么来二回了。
反过来他得撑住,他必得劝家人止悲,他绝不能让父母为这事哭坏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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