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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执天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宰执天下
“武学教授可武职可文职,只不过白身无功受荐,入不了文班。就不知他们愿意与赤佬同列,在三班院中做个吃香的殿值了。”蔡渭嘴角扯动,幸灾乐祸的笑着。
武学的成员并不是以武将为主,而‘使臣未参班并门荫、草泽人并许召京官两员保任’,没有品级的为入流武官,无法得到荫补的官宦子弟,甚至是白身的平民,只要有京官推荐,就能进身武学,至少得到考核入学的机会。
但就是因为需要有京官以上的文臣保荐,使得许多有能力的底层武官无缘武学,反倒是一些无能之辈,依靠家中的背景,被荐入学中。
纵然武学的毕业生能够被选派为小型寨堡的寨主、堡主,但有根基的将门子弟,不需要经过武学,也能升任。而没有根基的武学毕业生,也没人敢把重要的职位交到他们手中。自从熙宁五年武学重启,到如今已近十载,可陆续毕业的武学学员,在这十年间的频繁战事中,却都没有什么出色的表现。
“那两人偌大的名声不过是事后空谈得来,要是应敌破贼都是动动嘴皮那么简单,家严也不需要日日殚精竭虑,镇日坐守在政事堂中,唯恐战局有所变动。……不过是马谡、赵括之流。”
“邢恕也听说过。就是韩玉昆本人,也是在说:退敌逐寇,不在奇谋,只在用心。”
蔡渭想了一想,用力的点了点头。
他看过枢密院与河东置制使司之间往来的文书。遇贼兵当如何,守关隘当如何,行军当如何,运粮又当如何,枢密院提出的每一条条款都把战事中要注意的细节都提点到,而置制使司中的幕职官以及韩冈本人的幕僚,都要负责其中的一个部分,并给予朝廷一个让人信服的回答。
从行军到食宿,从武器到甲胄,从寝具到医药。光是要安排十万人马的衣食住行,就能把人弄疯掉,除此之外,更还要作战。
邢恕不比蔡渭,有个好爹和好岳父。而且他为了自己的名声,近来也少进蔡确的宰相府。所以没机会看过枢密院和置制使司来回递送的文牍,但当年西夏猖狂时,针对陕西缘边各路的防秋事宜,朝廷都是说了又说,那些旧文牍,他倒是见识过——划一指挥八,检举指挥十一,仅仅是防秋事,其所虑之处,已是无微不至。
但这并不是枢密院授阵图遥控前线将领作战,虽然太宗皇帝和今上都喜欢玩这一手,不过在西府中,明智的重臣还是占绝大多数,都只会是指示需要注重的方向,具体的战术安排,朝廷不会干预,而是交托给前线的将领们。
“不说这些了。”邢恕见蔡渭没有谈论这方面的兴致,便改了话题,“现在战事已了,就不知吕、韩二位,哪一位能先进京了。听说吕枢密已经在运作了。”
“韩枢密也不输人。”蔡渭笑道,并不隐瞒蔡确私下里跟他说的话,“他可是要求朝廷移民忻代,以保河东北部早日安定。”
邢恕也听说了这件事。
韩冈用不再追索叛臣为代价,逼耶律乙辛放弃对武州。河东在北线多了一条可以通行的道路,河西的麟府诸州与河东本土连接得也更加紧密。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从此以后河东多了一个必须设重兵防守的战略要地。尤其是武州的山势走向,有很大一部分是对北方敞开了大门,实际上想要守住,其实不容易。
要想做到这一点,只有一个办法——迁民。
代州、忻州急需更多的移民。武州也同样需要。
“以韩玉昆之言,忻代武到底要多少户?”
“至少万户。”
武州群山汇聚,真正可用的土地只有河畔的谷地,规模很小,最多也只能分设两县,甚至撤州改军的动议说不定都已经放到了政事堂的议程表上。可再小也是一军州之地,给大宋的四百军州又增添了一个成员。没有个三千户口,根本维持不了正常的生产生活。
另一方面。代州、忻州在辽贼入侵之后,人口的损失很大。不说要回到旧日的富庶,仅仅要想恢复到旧时本州粮草自给的局面,也必须增加六七千户口。
注1:中国古代兵书《何博士备论》的作者。





宰执天下 第36章 沧浪歌罢濯尘缨(14)
“那……”
邢恕刚要继续问下去,就听到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
“两位官人,可要听时新的小曲儿?”
蔡渭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竟然让不相干的人进了自己的包房,门口的伴当玩忽职守竟到了这般地步。宰相家中规矩大,犯了错的下人自是要以家法惩治。只是火气上头后,他立刻又想了起来,门外并没有伴当守着。
为了不惹人注意,两人特地选了不属于七十二家正店的小酒楼,虽也是外楼内院,可档次终究不高。外间多是贩夫走卒,内厢也不过是附近有点身家的居民。不过这对邢恕和蔡渭两人来说,正合心意,他们连伴当都留在酒楼外,免得给人看出破绽来。
邢恕抬起眼,只见一个提着琵琶的老头子陪着名正当妙龄的少女站在半掩的厢房门前。
老头子颤颤巍巍,而少女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看上去像是祖孙多过父女。
那少女大大方方的上前来,向蔡渭和邢恕屈膝福了一福,“两位大官人,可要听小曲儿。奴奴会各色时新小调,秦太虚新写的几首曲子词,奴奴都能唱得来。”
在酒楼上,席上常常会有不请自来的歌女。只是一般来说,正店的包厢不会让人随意进出。可这毕竟不是正店,管理得并不是那么严格。
歌女的声音娇柔婉然,蔡渭不禁多打量了她两眼,但见那歌女容色并不出众,便又收回了目光。从袖中随手掏了几个大钱,丢过去打发那一老一少出门。没听曲子本也不需要给钱,可是宰相家的财大气粗不是普通官宦能够比得上。
七八枚大钱落得满地都是,但那名女子并没有低头去捡。她仿佛受了羞辱,双颊涨得血红:“小女子虽然在外抛头露面,可也不是乞丐。这位官人太大方了,小女子受之有愧。”
那歌女丢下话后便不顾而去,老头子抱着琵琶急忙追在后面,出了门后才想起来要回头行个礼。
被一个歌伎顶撞了一回,蔡渭脸色讪讪。他可没脸摆出宰相家的威风来,传出去肯定是他没理,何况他还不可能让这件事闹起来。
“相貌虽然不入流,这脾气倒是樊楼的。”邢恕谑笑着,顺手给蔡渭倒了一杯酒。
蔡渭人面广,人头熟,随即接话道:“樊楼的赵宝儿,张齐齐,还有三十娘,脾气的确也都算大了。方才的那个也不输他们。”
“终究还是比不过韩玉昆家里的那一位。”
邢恕抿了抿嘴,“那谁能比?雍王还疯着呢。看看这个仇结得有多大?”
邢恕说这话,顺手悄然摸了摸袖中,里面倒有两串用来结账的大钱,还有几个零散的元丰重宝,是折五大钱,还是簇新的,刚刚发行不久,就跟方才蔡渭给那名歌女一模一样。
他现在的差事不是有油水的官职,崇文院中的校书清贵归清贵,宦囊羞涩也是实打实的,家里人口多,。实在比不上宰相家的衙内随手就丢出两个大钱。
“不说这个了,先喝酒。”
邢恕放下心事,与蔡渭对饮了两杯,就听见方才刚听过的声线就从隔壁传了过来。有曲有乐,的确是最新的小词。
两人对视一笑,并不介意旁听一下不花钱的曲乐,这样一来,他们说话的声音也可以放开了一些了。
“被掳走的人口,耶律乙辛能还回来多少?”打断的思路重新接上,邢恕继续问道。
“代州、忻州和太原被掳走到辽国的户口,能有损失的三分之一就不错了。”
邢恕点点头,他不是不经事的人,强盗劫掠过后的惨状也颇看过几次。区区山中强贼都已如此,被数以万计的契丹精骑洗劫后的代州、忻州,情况只可能会更惨。
那些被掳走的百姓可能还算是运气好的,因为剩下的不是死于战火,就是在之后的逃难中出了各种各样的意外。
“而且换回来肯定还要打个折扣。”美貌的女子,有才能的士人,技术高超的工匠,这些人都很难换回来,蔡渭也不瞒邢恕:“按河东那边的说法,多半不会超过五千户。”
“是韩玉昆的密奏?”
“嗯。”蔡渭又点点头,“韩玉昆在奏章中说,代州和忻州要三十年才能恢复元气。”
“不是说避入山中的人户有不少吗?”
蔡渭嘿的一声嗤笑:“都不会超过三千户,而且没一家不用披麻戴孝的。”
“韩玉昆此前好像是上奏说,要重新河东版籍,并五等丁产簿。”
“好确定户绝田的数目,用来安置移民。”蔡渭接着道。
邢恕轻叹一声,摇了摇头:“这可是桩难事。”
战前的代州,不算近两万各自拥有家庭的驻军,都有三万民户;忻州虽小,民户也近两万。三千户在其中只占了小半。何况这些民户,没几个能达到户均五口的平均线。也就是说,实际拥有的人口比正常的要少得多。
在诸多土地的原主阖门死难的情况下,重新分配无主土地成了忻代两州的当务之急,韩冈早在屯兵忻口寨时,便安置难民在忻州去就地补种口粮。现在也只不过是之前的延续和深入罢了。
不过这一件事,其实已经超出了韩冈的职权范围。置制使是军事方面的临时差遣,之前能够允许置制使司插手地方政事,也仅是因为忻代战乱未止,韩冈以宰辅的身份权宜行事罢了。现如今,兵戈已止,置制使司再干预政事,就很难再说得过去了。
“……记得昔年蜀中大旱,韩忠献曾为益、利两路体量安抚使。”邢恕低头考虑了一阵,然后说道。
“正是如此。”蔡渭一击掌,笑道:“家严也是这么想的。”
韩冈现在的差事的确不能署理民政,既然如此,蔡确就像干脆顺水推舟弄个新差遣给他,随便找个名目,比如体量安抚使什么的,加个大字也行,体量安抚大使,
韩琦曾经受命体察并救治过蜀中的旱情。这个就是先例。有先例在,安排韩冈这等重臣,便有了名目。
相比下来,吕惠卿就比韩冈好安排多了。
只要保持宣抚使的名号,直接让他来治理陕西。宣抚使军政皆可理会,吕惠卿手中的权柄虽大到碍眼,可照规矩做事就不会有越权一说。
要酬奖吕惠卿的功劳,一个宰相之位是少不了的。不过若是能晾上几日,却有很大的机会寻他个错处,让他的宰相梦再拖上个几年。
当然,如果脸皮厚一点,拿着曹玮平南唐的旧事,几百贯赏钱也就打发了,回来后照样只能做枢密使。
只不过要说动皇后拉下脸来,难度肯定要比让她从国库中掏个两三百万贯出来,或是给一个宰相的位置还要高。而且皇后也不可能只让吕惠卿回来,将韩冈留在外面。
政事堂想要厚此薄彼很难得到皇后的同意。皇后不画押、不盖印,就是有王安石这名平章军国重事在,也奈何不了。
那么蔡确到底想要让自己做什么?邢恕翻来覆去的想着,忽然一道灵光闪现:“是要让吕吉甫去河北顶替郭逵?”
蔡渭神色变了一下,但随即就恢复了笑容。
邢恕现在依然在司马光门下,奔走在两京之间。在洛阳,他的名声都还不错。是许多旧党元老所看好的的
旧党是不可能退出朝堂的,只要南北之争犹存,主要成员皆出自南方的新党就不可能将北方的士子给整合起来。
有人,有势,旧党纵然在两府中失去了位置,可在中层,依然不输给新党。尤其是在京朝官的序列中,旧党及其同情者的人数是要远远超过新党。只是多在地方,而难以在朝中立足。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上没有宰辅统率,下则是在国子监中学习三经新义的太学生越来越多,迟早有一天,旧党免不了要分崩离析。
邢恕眉头皱了半天,正想要开口,外面呼的一阵喧闹,正是在门前的大街上。将他的话给堵住。
一名骑士穿街而过,身后飘起的旗帜上书写着墨迹淋漓的捷报。很难有人能看得清那一晃而过的文字,但露布飞捷的信使都会在穿过市镇时,向人群散播大捷的消息。
随着外面的议论渐起,邢恕和蔡渭终于了解到了到底是哪里又传来了捷报。
“王都监大破高昌?”
“王都监是谁?”
“高昌……高昌又是哪里?”
“是西域吧,芝麻大的小国。”
“还不及辽国腰上的一根汗毛粗。胜之不武,赢了也好意思叫大捷?”
“好歹是西域,走过去不容易啊。”
隔墙的议论仅仅持续了几句,喧嚣声便重新响起,唱曲的依然唱曲,弹琴的继续弹琴,并没有因为这一道来自于西域的捷报而受到影响。
如果这一回王舜臣的捷报出现在宋辽开战之前,当还是能够惹起相当程度的关注。但现在,远在天涯的胜利,相对于宋辽两军数十万大军交战的激烈,未免就显得太过微不足道了。
看外面的动静,似乎连成为酒桌上议论的话题的都远远不足。
蔡渭打了个哈欠,转回头来问邢恕:“刚才……说到哪儿了?”




宰执天下 第36章 沧浪歌罢濯尘缨(15)
可能会稍迟一点。】
大宋官军业已完全退出了朔州,辽国占据的代东诸寨堡也只剩最后的一座瓶形寨尚未交还。
只要再过两天,自澶渊之盟后,宋辽两国最为严重的一次‘冲突’终于可以说是结束了。
澶渊之盟依旧执行,该给的岁币一如既往,除了国界线有少许变化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
不过只要对时事稍有了解,就知道最大的变化出现在哪里——一直以来,都存在于大宋军民心中的对北方邻国的畏惧之心,在这一次的‘冲突’中已然烟消云散。
下一次的战争,再也不会发生在大宋国境之内,而且也不会太远了。
一路过来,从边境军民的表情上,折可大很清楚的确认了这一点。没有因为辽军的肆虐而感到胆怯,对北方的强盗,他们只有痛恨,和报仇雪恨的决意。
折可大一路纵马飞驰,只用了一天半的时间,便从神武县赶到了代州。跳下马时,差点没站稳脚。扶着马鞍,双腿都在哆嗦。
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人也吃不住一天半中仅仅休息三个时辰的旅程。要不是怕耽搁时间,他也不会跑这么快。
三千一百三十九名民夫,此时正在武州东侧的古长城上修筑新的寨堡。那里是武州朔州的交界,同时也是宋辽两大帝国的新国界。
折可大在那里亲眼确认主堡的地基被夯筑而起。当他离开的时候,修建在大黄坪上,暂时以此为名的大黄坪堡的外墙,已经与他的腰部平齐了。如果日后朝廷有心,应当会给这座寨堡一个更好听点的名字。
尽管麟府军的主力依然留在武州以威慑辽人,不过他的父亲——折家的家主折克行已于三日前率领四百子弟兵返回了府州。
在折家军离开河外老家的时候,胜州、丰州等处备受骚扰,有一部分是阻卜人,也有贼性难改的黑山党项,虽然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但事后的惩罚是绝对要他们记到下辈子了。
离开的时候,折克行和声和气的笑说着,那样的笑容,让折可大他这个做儿子的看了都心中发毛。
希望他们下辈子真的能记住这一次的教训,因为他们这辈子很快就要结束了。折家家主对敌人向来毫不容情,尤其这一次,还犯了他的忌讳,竟然敢太岁头上动土。
不过也是看穿了这一回辽国已是精疲力竭,一时无力再对偏远边境保持控制,只要快进快出,不用担心会有太大的反应。另一方面,韩冈对此也已经当面许诺,会为整件事负责。韩冈的信誉有口皆碑,既然他愿意负责,那还有什么理由畏首畏尾?
为即将重新轮回的无知之辈默念了两句阿弥陀佛,折可大昂然进入了代州州衙。但他要禀报的对象并不在代州城中。
……………………
田腴正在屋中。
老旧的厅室闷热难耐。敞开的窗户中没有多少凉风吹进,倒是窗外老槐上无休无止的蝉鸣一刻不停的传入厅中。让人听了之后,心中更添了一份燥热。
但田腴看着他手上的书信,全神贯注,对噪音充耳不闻。
原本有些富态的他,现在连双颊都凹陷了下去。旧日曾被戏称为名副其实,如今却是名不副实起来。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在河东经历了漫长的战争,来自家乡的书信一下子到了三四封之多。
田腴除了做事,平日里都是手不释卷。早上在读书,中午在读书,下午还是在读书,到了夜里,依然在读书。气学的弟子中论起广博,他能排前三。所以韩冈才会请他去编写蒙书——识字课本的关键不在精深,而在广博。什么都要说到一点。
也只有今天,收到久违的家信,他才把手上的书暂时放在一边。
在田腴收到的几封信上,除了问平安、报平安,说些乡里、家里的琐事,就是关于他的子女。田腴成亲早,娶妻生子后方出来游学。长子快满十六了,在乡中的妻子准备让他出来跟随田腴左右,即表示孝心,也是开拓眼界,增广见闻的机会。
如果是在田腴还没有跟着韩冈来到河东的时候,他肯定会写信去拒绝。但如今,倒是要好好考虑一下了。父亲做官,儿子跟随左右,这是官场上很普遍的事。他也觉得该培养一下儿子了。
三字经在世间流传渐广,作为作者之一的田腴名气也大了起来,不过官运和名气是两回事。在来河东之前,他不过是一个没品级的学官。哪里有照顾儿子的余力。直到这一回,为前线的大军组织粮秣运送,他才越过了龙门,登上了飞黄腾达的阶梯。
“田参军,你可让俺好找。怎么躲到偏院来了?”
院中响起了折可大的声音,田腴放下书信,起身相迎:“枢密不在。章质夫跟着走了。其他人各有各的事。也就剩我在这里守着了。就贪图着偏院清净点。搬到这里来了。”
清静?
折可大想着蝉鸣正噪的院落中张望了一眼,知道是田腴做人小心。笑说道:“看来参军真的要做百里侯了。枢密留参军下来坐镇本县呢。”
“哪有那么简单。”田腴摇摇头,谦逊的说道,“虽承枢密看重,但整件事还难说得很。”
“参军,且不说朝廷会不会驳枢密的面子,就是驳了,也肯定要在哪里给个补偿。”
田腴笑着拱拱手:“且承吉言,就看朝廷的了。”
后勤之重,实重于泰山,田腴战后论功,并不在众将之下。衡量才干,酬奖功劳,韩冈已经让他暂时署理雁门县政务。知县是百里侯,全国也仅有一千五六。边郡要地的知县,属于第二任知县资序,正常情况下至少是朝官一级才能担任。不过忻代之地新遭劫难,雁门县的户口只剩千余,已经是标标准准的下县。在主张撤并州县的王安石主政下,要不是雁门县的战略位置过于重要,肯定要被裁撤了。这样的小县,京官也勉强做得。何况田腴功劳足够、能力足够,差得只是官阶和资历。不过那就是不确定的原因所在了。
朝廷之后让不让田腴转正,成为雁门知县,这还很难说。但田腴的本官官阶至少已经是京官了。日后考上进士,并积累年资升任朝官,便是气学一脉的中坚力量。纵不及新党新学在朝中的风光,可在关西或者河东,还有广西,陇右,气学弟子的机会都不会少到哪里去。
“参军,枢密到底去了哪里?”与田腴几句寒暄后,折可大坐下来问道,“真的已经去了瓶形寨?”
“枢密昨日就走了。你可回来迟了。”
官军都撤离了朔州,依照和议,就该辽军将代东的寨堡还回来了。代东诸寨,现在就剩一座瓶形寨,韩冈亲自去接收,也是在情理之中。那是最后一座寨子了。待辽贼还了瓶形寨之后,就该交换俘虏了。但折可大收到的消息,韩冈要明天才走,所以他才会赶回来。只是方才在衙中拉着胥吏一打听,才知道已经走了,只是具体原因还得问田腴。
“不是说明天才出发吗?”折可大悻悻然的问道。早知道韩冈会提前出发,他也没必要这么赶回来了。
“因为有贵客来了,枢密不好不出面。”田腴上上下下打量了折可大几眼,见其风尘满面,一脸倦容,知道他是兼程赶来,安慰道:“这一路受累了吧。”
“还好。”折可大摇摇头,追问着:“到底是什么贵客?要劳动枢密提前出发。难不成是耶律乙辛亲自来了?”
“怎么可能?!”
“参军,那些礼物已经造了册,收入库中了,可要再查看一遍?”
“什么礼物?”田腴的话被打了个岔,折可大见一名小吏递了单子上来,随口就问道。
田腴仔细看着手中的文牍,先打发了小吏出去,然后才对折可大说道,“这倒是耶律乙辛。是他送来的礼物——给枢密的。”
“耶律乙辛的礼物?!”折可大心中一跳,“枢密当真收下了?!”
“枢密说了礼尚往来嘛。没必要拒人千里之外。”田腴笑道,“耶律乙辛送的礼由枢密代天子收下,等送到京城后,让朝廷去想怎么回礼。我们就不用费神了。”
折可大笑了起来:“枢密果然还是提防着耶律乙辛那老贼……不过耶律乙辛那边,面皮上恐怕就有些不好看了。”
“枢密说了。他不是羊叔子,耶律乙辛也不是陆幼节。既然缺乏对彼此的信任,还不如就光明正大的表现出来,何须遮遮掩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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