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执天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宰执天下
尤其是现在的这一份奏章,说的可是在直追汉唐的丰功伟绩,只是天子还是没反应。
是不是睡着了?
杨戬低头看着天子,赵顼突然睁开了眼,惊了杨戬一跳。
“官家,是不是累了?”他立刻问道。
赵顼眨了一下眼,否定。
“继续念吗?”
两下。
杨戬又拿了奏章,不过只又念了两三份,便被打断了。
皇后和两府宰臣结束了崇政殿的每日公事,过来探视赵顼的病情。
这样的探视已经成了例行公事,问候过天子,确定了赵顼的身体没有恶化也没有改善,宰辅们便在王安石的率领下行礼告退。
“平章,请留步。”
赵顼眨着眼睛,通过杨戬,出言留下了王安石。
王安石脚步停了,余光瞥了眼走在最后的韩绛、蔡确,然后立定弓腰:“臣遵旨。”
不比之前与同僚共同拜见天子,王安石君前独对时,得到一张小园凳,离赵顼也更近了许多。
虽然赵顼现在的情况肯定不能与未发病之前相比,但比起王安石过去见识过的瘫痪的中风患者,无论从气色还是从身体状况上来说,都是要强出许多。
王安石知道,这其中不仅仅是皇帝得到的照顾无微不至,也有自家女婿的功劳。
勤翻身,勤擦洗,然后让人帮助活动肢体,以防四肢萎缩。这是韩冈留下来的医嘱。不施针药,却比贵重的药物都管用。
理所当然,韩冈给赵顼的医嘱也流传了出去,成了世间照顾瘫痪病人的标准。医疗护理已经成了医学方面的一个大课题,甚至在如今的太医局都有专门设立一门护理科的想法。
排开脑中的胡思乱想,打叠起精神,王安石等着赵顼的发话。
皇帝只能通过眨眼来传话,故而问题都很简短,一字、两字、三字而已。当王安石听到杨戬翻着韵书,念出“平章辛苦”四个字,就楞了一下。
“不敢。为君分忧,岂能称苦?”王安石等着赵顼的下文。
“河……东……”
王安石迟疑了一下,然后熟极而流的念着:“河东有韩冈镇守,辽军不得其门而入,陛下无需挂念河东。河北战局平稳,也是多亏了从河东派去的两万兵马。如今西北大胜,河东稳定,而河北有名将强兵,辽军也无从南下。这一仗,当不会再有反复。”
奏报给赵顼的军情,大半是假,小半是真。弄到现在,很多时候不得不为了圆谎而撒更大的谎。
王安石并不是有洁癖的人,当年主持变法时,欺上瞒下的事也没少做。可是现在,对着重病的皇帝公然撒谎,还是忍不住老脸微红。幸好面黑,看不出来。
“令……婿……为……国……”
“韩冈在河东,不过镇抚而已,比不得吕惠卿、郭逵的功劳。”
王安石斟词酌句,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说漏口。
这位皇帝本来就是极聪明的一个人,一句疏忽,说不定就能让他想通一切,找到真相。要不是性格问题,必然会是一名留名青史的明君。
只是可惜得很,当年割让河东北界的土地,被士林宣扬成割地七百里,纵然灭交趾、灭西夏、开拓河湟,武功远胜先代,可在天下人的心目中,依然被辽人压上一头。而这一回辽军入寇却被迫乞和,功劳却会被算在皇后头上。
话说回来,商纣不仅有扛鼎之力,也是绝顶聪明,只可惜没用到正道上。辩足以饰非,材足以拒谏。故而众叛亲离,身死国灭。太过聪明的人,很难成为一个好皇帝,即便是唐太宗,到了晚年也差点英名尽丧——幸好死得早,而不是像其曾孙明皇一般活到了七十多。
现在的这一位,心思用在臣子身上太多了,却忘了真正应该去关注的对象。即便没有发病,再过些年说不定会变得让人不敢相信是原来的皇帝。
王安石正在捉摸着赵顼到底想说什么。
方才进来时,他身边的小黄门可是正在给皇帝念着奏章上的贴黄。
在过去,所谓的贴黄,只是在用白纸书写的奏疏、札子背后,大臣如意有未尽,以黄纸摘要另写,附于正文之后。不过这段时间以来,为了方便起见,变成了对全篇的总结归纳。
臣子进奏的章疏往往字多语繁,在后面贴上一张小黄纸片,作为内容的简介,对帮助卧病的赵顼了解朝政,作用远大于几名心腹。
原本一天只能听上十数本,而如今却是一下能将所有的上百份奏章都听上一遍。
这一点的改变是从陕西宣抚司开始。看着虽不是什么大变动,可能只是体贴皇后和皇帝而已,但以王安石对自己的学生和助手的了解,吕惠卿的想法绝不会是那么简单。
西府有一半在外面,还没回来就开始勾心斗角,王安石也只想叹气,不过他并没漏听杨戬转述的话,
“云……中……空……虚……”
西京大同府?皇帝的心思怎么跳到了那里:“辽人在西京犹有余力,大同府的守备也难以攻破。”
“西……军……”
西军和河东军合力?!
是的,王安石记得很清楚,皇帝到现在也不知道河东军除了麟府一部以外,代州、太原两部早就已经完了。韩冈现在苦苦支撑的依靠,还是京畿的京营禁军。
随着宋辽两军在代州城附近对峙日久,针对韩冈的保守,议论也越来越多。有人认为韩冈是尸位素餐,认为他的打算是将入寇的辽军‘礼送出境’,等辽贼自己离开,也有更多人觉得能把辽军逼得退往代州,就算是大成功了——辽军是主动撤回,这一个看法已经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同。所以代州的形势,不论韩冈的奏表中怎么说,在京城之内,都认为辽贼之所以坚守代州,只是为了收缩兵力,并非无力进攻。一旦形势有变,积蓄的力量随时可以爆发出来。不要逼得辽贼拼命,以免坏了大好局面,这是朝廷中的共识。
以己之长,攻敌之短,这本就是兵法正道。韩冈以置制使坐镇河东,逼得耶律乙辛选择和谈,有他很大一部分功劳,不管怎么说,他麾下的大军也是反击入辽境,并占了一块战略要地下来。
但要说夺取大同,那根本不可能。
王安石组织着话语,想要打消赵顼的念头,但他随即就呆住了。
“复……幽……云……可……封……王……”
而半日之后,京师沸腾了起来,河东在代州城外大破辽军的捷报终于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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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执天下 第36章 沧浪歌罢濯尘缨(二)
夺回了代州州城已经三天,城中的清理大体完工。忙碌了三天的辽军俘虏终于得到了休息,同时还有盛得满满的大块马肉的肉汤——辽军在城内驻扎多ri,留下的污物甚多。同时城中被屠戮的汉家子民,辽人都草草的丢在了城外干涸的护城河内,只盖了薄薄一层土。现在天气渐热,数以千计的尸骸重新安葬,一千多没有受伤的辽军俘虏都被派上了用场。
而与此同时,几座新设在各处谷口的营地也全数兴修完工,完成了对雁门诸关口的封锁。
韩冈的主力各部自此纷纷从城外进驻代州城,从这一天开始,陷落多ri的雁门县才可以说真正得到了收复。
而在另一处战场,也就东面的飞狐陉出口处的繁峙县,情况也很顺利。
大败之后,辽军的胆气已丧,无心恋战。当第一批步卒,在骑兵的保护下,开始向繁峙县进发,驻守县中的辽军便立刻选择了撤退,撤往了县城东面的瓶形寨。
虽然在这其中,辽人玩了一个狡狯,不仅是当面撤退,还在北侧山中藏了一支伏兵,打着诱敌入围的算盘。不过当地躲入山中避难的百姓为数甚多,还有一批被打散的官军,辽人的计划完全没有瞒过这些地头蛇的耳目,其计划很快便传到了领军出征的章楶耳中。因此顺理成章的,这一回出征河东的军功中,又多了两百首级。
一战夺还了繁峙县,在留下了四千多兵马驻守县中,封锁了辽军经飞狐道来袭的通道后,摆在韩冈面前的便有两个选择。
一个是收复瓶形寨,向东进攻灵丘,做出夹击南京道的态势,另一个则就是继续向北,进攻西京道。
飞狐陉的主道其实是飞狐县【今涞源】向北至蔚州灵仙【今蔚县】的一条南北向的山中甬道,可通西京大同——自西向东由繁峙经灵丘至飞狐的飞狐道,明确的说只是飞狐陉西向的延长线,称为灵丘道更确切一点——蒲yin陉则是从飞狐县向东,经金陂关【紫荆关】至易县,由此进入南京道。
太行八陉中的两条通道,加上灵丘道,三条路都以飞狐县为一端起点。也就是说,飞狐县便是太行山北段交通的中枢。
若是能攻夺飞狐县,其意义远比夺取朔州更加深远。
就眼前的形势而言,除非想让这一次的战争持续下去,否则朔州即使占据了,也保不下来,必然要在谈判中还回去。至于一口气攻占大同,并且稳稳守住,则只有百分之一的几率。
并不是说肯定攻不下来,夺取大同的可能至少有一两成,只是韩冈并不觉得,朝野内外已经做好了灭辽的准备,甚至连想法都不一定有。没有这样的觉悟,这样的军事冒险很快就会在辽军的疯狂反扑中被叫停。
但仅仅是飞狐县的话,是很难变成全面战争的。耶律乙辛肯定知道飞狐县的重要xing,可他下面的各部手握大军的贵胄,愿不愿意为了一座不算知名、又处在太行山中的一处关隘付出太多的xing命?这就很难说了。不比大同府,那是辽国国中人人知晓的西京,只为了大辽的脸面就不能丢弃——对于以契丹一族的二三十万jing兵镇压千万异族的辽国上层来说,边境的丢失和一道中枢的陷落,两者的意义完全不同。他们已经放弃了兴灵,当然更可以丢掉神武县和飞狐县,但他们损失不起西京大同,及其南方必然连带陷落的朔、应二州。那将是整个西京道的覆灭,更是千万异族叛乱的序曲。再蠢的契丹贵胄都知道五京府对辽国的意义。
一旦夺占下来,保住飞狐县肯定要比大同乃至朔州要容易许多。
‘可惜太难了。’韩冈暗暗叹息,‘实在是太难了。’
可以说,比攻下大同府的难度还大一点。
相对穿越雁门山的数十里道路而言,自繁峙至灵丘,然后再到飞狐长达近三百里的太行山道,其粮草的问题基本是无解的。
韩冈无力在那样的山路上,为数千大军保证粮草的供给。如果还想攻击辽国的南京道,更是要打通由飞狐到易县的蒲yin陉。更何况山那边还有耶律乙辛。大辽尚父手中的资源不是萧十三可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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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裳见韩冈的视线盯在一处,明白他的心思:“攻下瓶形寨应该不难。繁峙县城向东,一直到滹沱河出山处,都是宽达十数里的谷地,道路也好走。再往山中去,攻打瓶形寨也只要走不到十里的山路。破了瓶形寨,就是灵丘了。纵然不一定能攻下飞狐,能得灵丘也算是大功了。若是运气好些,灵丘、飞狐都囤积了粮草,说不定还能一口气攻下金陂关,直指易县。”
韩冈听着黄裳说了一通建议,视线没有离开地图。
平型关的地势比雁门好些,可也简单不了多少。平型关、紫荆关,或者按此时的称谓——瓶形寨、金陂关,两座天下闻名的险关要隘,都如同雁门一般让人望而生畏。
他轻声道:“瓶形寨的地势不提,作为宋辽界堡,攻下此地不会那么简单。”
韩冈前生今世都没有去过平型关,可是他手下有数以百计亲眼看过平型关地形的官兵,问一问就知道攻下那一处关隘有多难。
“可如今攻城拔寨已经有了更为jing良的利器!不正是枢密你的发明?”
“挖掘地道,填制火药吗?”韩冈反问,心中哭笑不得。也许是习惯成自然,世人——包括他的幕僚——对他在军器上的发明和想法,信心实在太多了一点。但韩冈可不觉得火药爆破能对瓶形寨这样的关隘管用,“铁裹门下挖不了地道,瓶形寨处就可以吗?”
铁裹门就是雁门关的关城所在,位于关隘通道绝顶,以东西两山黑石如铁se而得名。想在铁裹门下挖地道当然是不可能的,下面可都是石头。瓶形寨的情况也同样如此。连开掘放置火药的地道都挖不出来,怎么可能作为攻下瓶形寨的依仗?
基于同样的道理,韩冈不准备正面攻击雁门、瓶形这样的山中关隘。
正面硬攻山关难度极高,不仅是对辽军而言,对宋军也是一样的困难。无论哪座关隘,关前的道路基本上都是狭窄绵长、在山中蜿蜒曲折。地势崎岖难行。在关口处,不会有足够让大军施展的空间,无论是床子弩还是霹雳砲,都摆放不了太多。
“可是……”黄裳yu言又止。
“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火药不行、地道不行,根本派不上用场。”韩冈正容注视着黄裳,“勉仲,莫要心急啊!”
火药还没有经过改进,威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经过实验,火药炸毁村寨的土墙虽毫无压力,但雁门关、瓶形寨那样的壁垒重重的关隘,几乎是不可能的。甚至连普通点的老旧城墙都难以炸开。
“难道折府州的报告你没有看?”韩冈又补充了一句,“不管用就是不管用啊。”
武州州治神武县城虽然是正当要冲,却也七十年没有重修过。而朔州州城西有武州,南有马邑,其地理位置又不在雁门通往大同府的官道上,论起城防,不如神武县,更不如正当雁门的马邑。那一重城墙上百年没有好生的休整了,一道道裂缝遍布墙体,到处可见一丛丛自裂隙中探出头来的草木。
就在昨天,折克行便将捷报传回,没有让韩冈等待太久。而在捷报中,也说了火药的功劳。只是虽然因为是韩冈的提议,捷报内多有美言,可实际上的功用,只能归入对守军的心理攻势范畴。
据韩冈安排的工匠回报,在爆破.处,城墙根部坍塌了一片,一条裂缝从墙根一直延伸到顶端,但整体还保持完好。只是这一炸,吓到了这一面城墙上的守军,让折可适亲领的一队敢勇顺利登城。
“那只是数量太少了一点……才百多斤啊。”黄裳犹在辩解。
“那要装多少?几千斤吗?”
让折克仁带着北上、分拨给麟府军的不过百斤的原始火药,的确远远不够使用。又不是后世的炸药包,如果有个几千斤,说不定真的能将城墙给炸塌掉。
只不过在这个还没有开始普及火器的时代,想要找到更多的火药,不是件容易的事。要是在京城,还能去翻烟火铺子,或是从军器监的作坊中找到一点材料。但在河东,就很是困难了。
韩冈手里的这些货全都是临时配的,还不到五百斤,除去前期实验的一部分,剩下的都送到了折克行那边。
反倒是关西,由于在延州、渭州有大规模的军器作坊——其中包括一系列如毒烟火球一般使用火药的武器——硝石、硫磺的储备远比河东要多。想起来,韩冈就免不了要羡慕一下。
除此之外,另一方面,爆破技术还有爆点的选择、坑道的挖掘等一系列的进阶研究——韩冈尽管对此不甚了了,但前世好歹听说过——这就需要时间和金钱来发展,不是现在就能完成的。
这一战术,只是初生而已,还急不得。韩冈有着清醒的认识。
“还是按照原定的计划吧。”
仿佛就像是在接着韩冈的话,门外的亲兵在外大声报告:“枢密,永兴军路驻泊兵马都监白玉在外求见。”
宰执天下 第36章 沧浪歌罢濯尘缨(三)
“来得挺快。”听到消息,韩冈笑了一声,“看来白玉是迫不及待了。”
“枢密将他留在后方多ri,可不就是想看到他迫不及待吗?”黄裳陪着笑了笑,却又皱起眉,“不过这般心急,直是如饥似渴,一旦上了阵,保不准会上了辽贼的恶当。这一回繁峙县幸好没让他白玉去领军,否则局面或许会给辽贼翻过来。”
“这点倒不至于。关西那边吃够了伏兵的苦,一个好水川,就能让人记上五十年了。记得白玉年轻时曾在任福麾下听命,不会不小心。就是他心急,下面的人也会提醒他。”
千山万壑的黄土高原,让宋军多少次落入了党项人的陷阱。好水川之战,任福一脚踩进元昊的陷阱,以至于全军覆没只有极少数逃了出来。提防伏兵对于西军将领们来说近乎于本能。白玉要是连辽军草草安排的伏击都发现不了,他也活不到现在。这一点,韩冈自是要比黄裳清楚得多。
“接下来京营派不上大用,他要是磨磨蹭蹭,我可真得换个人领那七千西军。”韩冈的笑容中带上了一抹冷意,让黄裳看了有点心头发寒。
“其实京营也不差了。虽说不如西军,可为ri后着想,也得让他们多磨砺一下。枢密之前对他们护之犹恐不周,遇强敌辄令河东兵马代为出战,此非是强兵之法。”
并不是黄裳喜欢跟韩冈唱反调,而是韩冈自知不可能全知全见,需要有人拾遗补缺,允许甚至鼓励下面的幕僚对他的决定多加质疑。
“没必要冒风险。想必勉仲你也知道,京营中空饷吃得有多厉害。不是我不相信他们,而是他们不值得相信。在战场上走过一遭后,也算是有了经验,接下来,不是让他们与强敌正面厮杀,而是清理空额。”
“清理空额?!”黄裳有些迷惑,韩冈的想法怎么跳到了那个方面。
“正是!”
作为京营禁军的代表,天天都要在皇帝鼻子底下打转的龙卫、神卫、天武、捧ri这上四军,吃空饷的情况比西军都强。可上四军的任务是拱卫京师,不可能调出来。
从京畿陆续调来归于韩冈麾下的禁军兵马,名义上是六万四千余人,对外号称二十万,实际上只有三万七千人。
这吃空饷的情况,比江淮诸路肯定要好些,跟河北差不多,只是肯定不如河东、广西、湖南、成都府这几个近年刚刚经历过战争的路分,更不能同关西诸路相提并论。
五代时威震四方的大梁jing兵,让诸多王侯不敢直视的殿前锐卒,现在如果排除了兵器甲胄的加成,连当年的三四成实力都赶不上。如此‘jing锐’,韩冈当然不能放心使用。一路上想方设法让他们习惯战争,即便上了战场,也多是让他们摇旗助威、一壮声势,真正的作战都是依靠河东军各部来完成。
所以韩冈倒是挺佩服郭逵。在两三年内就让河北军改头换面,这一回的大战,以其为主力抵挡住可以尽情纵马的辽军,指挥和练兵水平之高,韩冈自知难望其项背。只是他也不准备让京营在这么烂下去,脓疮终归要捅破。
“再过几ri,我打算正式对照军籍,计点兵马。如果那时候有大战,勉仲你看吧,报上的阵亡至少要多上一万。那都是空额啊!却要坏了我的名声。”
朝廷对阵亡的士兵有为数不菲的抚恤,不过一次xing的赐予,自然不如细水长流的收获,所以之前掩盖空额才报上来的阵亡数量很少,基本上就是实际上的伤亡。不过一旦韩冈要开始计点兵马的真实数量,那些喝兵血、吃空饷的军头肯定得把帐给做平了,把空名给清理了,阵亡的数目肯定会大幅上身。不过换在军营中,没有战斗的情况下,那些军头也没办法一手遮天,捏造出不存在的阵亡来。
“枢密!”黄裳语气急了起来,“这可要三思啊,现在可是战时啊!”
“等到战后,朝廷那边多半会派人来查验兵马数量。我可不想给人说成是隐瞒伤亡,吹嘘功绩。要做也只能趁现在了。”韩冈轻哼了一声,他在朝中可不是没有敌人
“奈何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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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妨!他们难道还敢兵变不成?封锁诸关口的营垒都是由河东军镇守,京营可多在此处。”
在自己麾下出战多ri,韩冈相信自己的威望已经深入京营禁军的士卒心中,那些军官想要煽动,自己出来亮个相就能镇压住。何况那些要让浑家出来做小买卖的士卒,难道还能跟吃空饷的将校一条心吗?韩冈一点都不担心。
如果仅仅是将校们闹一下,更不是坏事。太得军心可不是好事,进入两府之后,韩冈现在需要注意一下这方面的问题。但与其疏远作为根基的西军,还不如拿京畿禁军中盘根错节的军官团体下手。明明坐拥五六万的大军,能上阵血战的就只有三四成,韩冈表面上没什么,但对京营禁军的将校们还是看着就生厌。
“好了。”韩冈摆摆手,阻止了还想谏言的黄裳,“此事稍后再议,不要让白都监久等了。”
……………………
白玉肃立在门外,等候着韩冈的接见,他的儿子白昭信就跟在身后。不比白玉这名老将的沉稳,白昭信的脸上有着明显的期盼和紧张。
不知是门户之见,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河东制置使韩冈自从来到河东后,对来援的西军一直都置之不用。随着战局的好转,更没有用到他们的地方。
一盆盆冷水浇在本以为终于等到了机会,随着父亲领军北上的白昭信头上。心中的兴奋,随着时间的过去逐渐变成不忿,最后沉淀为漠然。
白昭信本已是绝望,每ri只是督促下面的儿郎注意寻找盗贼的踪迹,然后在五台山上一条条山谷钻进去,没想到韩冈还有一天能记起他们。
当他随军抵达忻口寨后,他的父亲就又接到了韩冈的将令,让其将事务交托副手,前来新近收复的代州听候指挥。
白玉不敢怠慢,交代一下后便立刻动身,白昭信在职位上是白玉亲将,也随父亲一起出发,
清晨离开忻口寨,乘坐有轨马车抵达大小王庄,然后又用一个时辰纵马赶到代州,这时候,天se尚未黑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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