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执天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宰执天下
暗夜中的厮杀,聪明人都在第一时间丢掉了火炬,而剩下也都会在混乱中熄灭。
伸手不见五指,可以说完全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单纯的在混乱中厮杀,打到最后,甚至会变成不分敌我,见到活动的东西就下手,谁也不敢慢上一点。
韩冈自不会让他的人在夜se下攻击行进中的辽军,那样的胜利得不偿失。只是秦琬和韩中信等了许久的机会,却又怎么甘心放下?
管他什么危险,乱了辽贼队形就好
他与秦琬自从领军进驻土墱寨后,几乎就成了被遗忘的角落。
宋辽双方的主力在官道一线上纠缠,他这边贴近雁门山,就变得十分清闲,辽军的探马出现的数量都不算多。
他们虽不能算是一步闲棋,驻扎在代州通往神武县的四条通道最为靠近州城的土墱寨,更多的原因还是为了保护神武县的侧翼,可一开始也还是有一部分是为了分散辽军的注意力才会被派遣出。
当辽军开始被五台山方向上的西军,以及大小王庄方向上的对垒吸引了注意力,秦琬和韩中信这一部偏师就被抛了脑后。
直到前几ri接到了来自置制使司的命令。
土墱寨距离雁门有七十里,当轨道建成,忻口寨主力前移,基本就处于后方了。不过为了保证战线的,在轨道开通的同时,这一支代州兵的驻扎地就开始向前推进。
秦琬和韩中信留了一个指挥驻守土墱寨,剩下的人马都带了出来,继续沿着山脚向代州方向进发。由于兵力不多,且倚靠山麓,这让他们并不畏惧辽军的进剿——大不了上山躲一阵——一路潜伏,然后在发现辽军出援的道路后,便潜到了近处。
他们的人数并不多,而辽军的注意力并不在这里。
本以为要等上几ri,谁知仅仅一天就等到了他们的目标。
当看见最前面的敌军已至眼前,秦琬身边的亲兵吹响了手中号角。
……………………
一声号角从前方猝然响起,惊起了最前面的一批战马。
“是谁在乱吹号?”
一扯缰绳,稳住了战马,乌鲁怒声高喝。但他随即就想起来,这是回程,他根本就没向前派出探马。
是宋人?还是代州出来迎接的自家人?
他心下惊疑不定,正要派人前面查探,远远近近的呼应便是一声接着一声此起彼伏。
被埋伏了
多年的征战经验让乌鲁立刻反应过来,可还没等他发布命令。正对面的道路上,最早的号角传来的地方,已经隐隐约约能看到一排黑影打横拦住。
乌鲁瞪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楚。
下一刻,眼前的原野,点点火光逐一浮现。
背后的星火,将那一支军队的身影从黑暗中勾勒出来。
看着阵势似乎很是单薄。
但他们就在拦在了道路正中
周围一片号角声,这数量可能会少吗?
而且最重要的……这一支敌人是出现在代州的方向上。
代州城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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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执天下 第34章 为慕升平拟休兵(27)
今天第一更。中午左右还有一更。
宋军的出现完全出乎于辽军的意料之外。
代州城是不是被宋军攻占,乌鲁现在已无暇去多猜想,甚至还来得及有多少反应的时候,千百箭矢便离弦而出,直扑而来。
身在最前方的乌鲁完全看不清宋人的动作,但随着弦鸣随着风声和号角声一并传入耳中,他立刻翻身下马,顺手摘下鞍后的小盾,护住要害整个人挡在了自己坐骑的前面。整套.动作如同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迟误。
头和胸藏在轻巧的小盾后,不过暴露在外腿脚还是感受到了几下触击,一开始的感觉很是轻微,可转眼之间便是一阵剧痛闪过全身。
乌鲁却松了一口气,身后的战马没有中箭,正呼吸安稳的将热气喷在自己脖子后。
备用的战马在后面,这时候可来不及换乘。必须保住现在的坐骑不受重创,这样就算自己中上两箭也照样能跑掉。要是反过来,就是把小命送给了宋人。
绝大多数辽军士兵都跟乌鲁一样,及时做出了反应,纷纷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住了自己的战马。
在箭雨过后,很多人都庆幸不已,箭矢的力量比预计得要小,使得他们都没有受到太重的伤害。
不过没有人敢就此放心下来,依然提着盾严阵以待,他们已经习惯宋军一次拿出三四张神臂弓,然后在极短的时间内连续射出三四波箭雨。
可是他们没有等到更多的箭雨,而是密集的脚步声和疯狂的呐喊。
乌鲁脸色煞白,回头望着堵在身后的自家人,正是一片乱象中,这时候根本撤退不了。甚至连收拾混乱都来不及。
相隔一百三四十步,纵使是神臂弓也只能在辽军的前军中造成混乱,而无法给予更大的杀伤。但这一点混乱,完全扼杀了辽军反击的可能,也让宋军的战士趁此良机杀了过来。
韩中信脚步沉沉,提着长刀冲在最前,秦琬指挥全军,他这个副手自是要为全军之表率。百余步一晃而过,转眼间,他就已经领着数百将士杀入了敌阵之中。
冲向最前面的敌人,蓄势已久的长刀划着一道弧光重重地劈了下来。千钧之力破风而至,势道锰恶,似乎能将人马一分为二,但这一击却被一面木盾稳稳地给挡了下来。
砍在木盾上的一刀汇聚了韩中信身上所有的力量,没有劈开木盾,却让木盾后的敌人腿脚一软,半跪在地上。
韩中信反应极快,又是一刀劈了敌人的脖子,可再次被盾牌给格挡住。反震的力道很大,让韩中信都不由得退了半步。
是个强手!
念头一闪而过,韩中信更加兴奋起来。正要再次挥刀上前,跟在他身后的两名亲信已经左右抢上前去,左右挥刀合击,只一记就将那名敌人砍倒在地。
韩中信毫不犹豫,一脚踢开挡路的敌人,立刻深入敌军之中。
辽军在遭受箭雨的那一刻,早就将火炬全都丢在了地上,随着火炬渐次熄灭,战斗就在黑暗中展开。周围远处的火光只能更进一步的加深光暗的对比,并不足以照亮脚下一寸土地。
周边光线全无,可韩中信的双眼已然渐渐适应这样的黑暗。随着他在敌军中的深入,身后的同伴越来越少。
在黑暗中的厮杀完全没有分辨敌我的时间。可大部分人一开始并不知道这一点,看到眼前晃动的身影总是会先喊上两声,不过血的教训很快他们就学会了如何保护自己。
当的一声响,刀上传来的反震震得手上一阵发麻,一闪即逝的火星,并不是砍到了铁甲上的感觉,而是双刀交锋后才有的现象。
手腕一转,长刀立刻向下划了过去,惨叫从身前响起,刀锋入肉的感觉让韩中信松了一口气,迸射到脸上的血水也似乎比甘露更加清甜。
叫喊声已经分不清是官话还是契丹话,反正双耳中充斥的混乱根本无人能够分辨,也没有人还能冷静的去分析。一刹那的分神,很可能就是生死的分界线。
只是由于是在撤退,基本上所有的辽军士兵都没有穿戴盔甲。也就靠了这一点,才分辨得出面前之人到底是属于哪一方。
黑暗中的一通乱杀,也没有持续太久。
战斗结束得很快。
大部分位于后方的辽军,早就驭马分头逃窜,如同被惊散的蚊蝇,散入了夜幕下的荒野中。剩下的来不及走的,其实也不剩多少。
到口的好肉跑了大半,这让韩中信扼腕叹息。仅仅是放置在两翼的疑兵,实在来不及堵截四面奔逃的敌军。喘息着持刀立于道上,周围只剩下穿着盔甲的宋军将士,而辽军,除了躺在地上的,已经一个不剩了。
一点火光从后映来,有节奏的摇晃着,秦琬的声音随之响起,“守德,辛苦了。”
“想不到就这么结束了,俺还没杀够呢。”
韩中信的盔甲上,浓稠的血浆正向下流淌,脸上也是如同恶鬼一般的溅满了血渍,但他咧起嘴来一口白牙就在火光中闪闪发亮。
“辽贼的这一路算是给吓跑了,斩获虽不算多,却也说得过去了。”秦琬笑着说道,“辽军已经是惊弓之鸟,在方才的交战中,根本没有组织起像样的反击,而是选择了逃跑。可见其胆魄已丧,不足为虑了。”
“辽贼不该选择夜里撤退的。要是白天退兵,绝不至于被我们这点人给吓到。”
“前天一天一夜就运来了三五万大军,今天又是一天,现在肯定有七八万了。怎么能不逃?就是骑兵都肯定有一万多了,不比辽贼少。”
身边围过来的几位指挥使正兴奋地议论着现在的军情。
韩中信身为韩冈的亲信,当然知道这些都是胡扯。下面的官兵都以为只要有了轨道,要步兵有步兵,要骑兵就有骑兵,但韩中信知道,朝廷给予的支持不可能再多了。辽人的想法肯定是跟他差不多的。
一天三万,五六天后,就是十五二十万了。列起队来能从大小王庄一直排到代州城下。如果真有那么多兵,倒是能运得来。可惜河东这边接收的粮秣,很大一部分都用做了以工代赈的酬劳,这也是轨道能快速修筑的保证,也是稳定后方的需要。
除去了民夫的食用后,能养得起现在的五六万大军已经是奇迹了。不要说三五万大军,再增加个一万步军,就只能饿肚子了。
要不然这边也不会只有这么点人马去追击逃散的辽贼。
韩中信并不知道,就在数十里外,已经攻下了大小王庄的主力,正在展开了更大规模的追击。
夜色渐明,一夜没有合眼的辽军,完全暴露在了养足了精神的宋军的视线中。
攻下毫无防守的敌军主营,并没有增添多少战果,却让宋军上下对功劳的渴求更加旺盛。
辽军分三路撤兵,就属从官道撤离的中路军被追击得最为惨烈。
北路的各部兵马给秦琬、韩中信给吓坏了,分散逃窜后不敢再向前,除了一小部分散逸无踪之外,剩下的都是改向中军靠拢。
逃回来的不仅是败兵,同时也将混乱带到了中路撤退的己方兵马之中。
除了最早离开的几部兵马,剩下的全都被堵在了半道上。给宋军的骑兵给咬住,眼睁睁的看着宋军步军缓缓地逼了上来。
一路上,残尸遍地,到处都能看到失去了主人的战马孤零零的站在原野上。
耶律道宁回头望着河对岸惨烈的战况,心中庆幸不已。
之前他被萧十三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及时过河,走南线回去,现在他终于知道萧十三并不是那么愚蠢的统帅,只是对手太强了一点。
从大小王庄回代州城其实就四十里,但夜路难行,速度也快不起来。现在天亮了,可以用更快的速度赶回去了。
随着日头渐渐升高,宋军在兵力上的优势更加体现了出来。完全失去了组织,一盘散沙的辽军成了餐盘上的糕点,一个个的被吞下了肚子。
“到底有多少逃进了代州城?”
“应该有很大一部分不会选择回到代州,而是应该往繁峙县那边去。那几个落队的俘虏不是说吗,萧十三和耶律道宁”
“可惜骑兵太少了。再多一点,就能将他们抱怨了。”
繁峙县就是飞狐陉,通往南京道。代州城既然肯定是宋军的主攻方向,那么避往繁峙县就是最聪明的选择。至少还能得到南京道的援军相助,也方便撤退。但代州、雁门就不一样了,不仅要死守,甚至还有可能因为神武县的麟府军而腹背受敌。
可是很多人都猜错了。通过俘虏和斥候的确认,绝大多数的辽军都选择了返回代州城和雁门,而不是去繁峙县。
“也许正是因为耶律乙辛在南京道吧。”
“怕撞到尚父的气头上吗?”
“应该是挂念着战利品吧。怕被南京道的兵马抢过去。”
“枢密怎么看?”
几名幕僚语带调侃的猜测着缘由,又来问韩冈的看法。
“或许都有吧。”韩冈语气恬淡。
不管是什么原因,现在代州城已经就在眼前。
也就在同一天,曾经被派来军前的中使姜荣又来到了韩冈的面前。
“双方罢兵……”韩冈抬头看着代州城头那面在风中拂动得有气无力的大旗,“朝廷是要河东休兵吗?”
“是的。”姜荣低头不敢看韩冈,“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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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执天下 第35章 势颓何来回天力(上)
“是吗?”
这是十二道金牌召岳飞吗?
不过来送信的不是金牌急脚,只是宦官而已。而他韩冈也不是武将,而是文官。
“大小王庄一战,辽军伤亡过万,这是河北、陕西所无法相比的大捷。”
“辽贼新逢大败,已无心坚守代州,只要稍待时ri,官军必能重夺代州。此时罢兵,亲者痛而仇者快。”
夜中的追击,斩获的首级几近三千,逃窜不得,缴械投降的也有千余。
在以步兵为主的宋军追杀下损失了五分之一的军力,丢弃的战马、军械数量则更多,辽军的损失可谓是伤筋动骨,几年内都很难再回复元气。要不是其中不见多少辽军作为核心的宫分军和皮室军,韩冈直接就敢大张旗鼓去攻打代州城了。
章楶、黄裳、折可大,诸多幕僚,无论文武人人气急败坏。原本担心朝廷拖后腿,可一直不见有诏旨来,才放心下来。现在即将大获全胜,不意这时候却来扯后腿。
夺还忻代二州失土,这是多大功劳?!周世宗也才三州十七县啊。
被一屋子虎狼盯上,浑身颤抖的姜荣几乎要哭出来,身子抖着:“小人只是奉旨前来,军中事岂敢,若枢密,可具表奏闻,”
“朝廷诏令何在?”韩冈放过了他。
这位姜荣并不够资格宣诏,携带诏书过来的另有其人。
那名韩冈十分熟悉,却暌违已久的中使托着黄绫裹起的诏书,“枢密,此乃密旨,请排开无关人等。”
姜荣闻言一下怔住,瞪大了眼睛看着同伴,而韩冈立刻低头领命。
帐中的几名幕僚交换了眼se,纷纷退出帐外。亲兵摆下香案,也都退了出去,只剩下韩冈一人。
韩冈走到两位内侍面前,背朝帐门,面对阉宦,“请天使传召。”
“不敢。”那名宣诏中使向韩冈躬躬身,“小人出来前,圣人也只知枢密在修造轨道,并不知晓有此大捷。”
韩冈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在慢悠悠的修造轨道,跟辽贼的对峙似乎看不到尽头。朝廷那边的耐xing消磨得差不多了。
“若是枢密当真领下旨意,使得河东兵事功败垂成,绝非圣人所愿见。这份诏书,传与不传,其实是一样的。”
“是吗?”韩冈很惊讶,有此胆se的内侍可不多见。难怪名气能有那么大,地位能有那么高,人品不论,胆量就是超乎常人。不过拒不拒诏,那是他的责任,用不着他人来越俎代庖:“童阁门,既然是奉命传诏,还是不要耽搁了。”
童贯迟疑了一下,见韩冈心意坚定,也只能无奈的暗叹一声。好不容易回到京城,又好不容易拿到这个差事,却无法如愿以偿。
点了点头,他展开诏旨,宣读起来。
韩冈躬聆圣训,最后再拜起身,双手接过诏旨。
这份诏旨上缺乏细节,没有将事情说得很明白,不过和议将成、权且休兵的命令还是确定无疑的。
所以韩冈更为惊讶。
西府怎么会同意双方罢兵的动议呢?至少在眼下,大宋在河东的优势一天比一天明显,功劳近在眼前,无论是章惇还是薛向都不会甘愿放弃。
另外,他们就不怕吕惠卿的反对?复夺兴灵的功劳,吕惠卿这位枢密使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被送还给辽人。
“猝然罢兵,必有缘由,朝廷究竟是为何事罢兵?”
韩冈还没有收到来自京中的信报,之前和谈的条件两府都不愿接受,但现在突然同意,肯定是辽人一方开出了什么让人无法拒绝的条件。
“禀枢密。”童贯回道:“是辽人那边改了和议的条款。”
“什么条款?”
“大半就是枢密提的条款。”姜荣在旁插话,韩冈的要求还是他上次带回去的,“岁币不增,而兴灵则是以银绢一百万匹两赎买下来,从此归于大宋。”
“银绢各五十万?”
“正是。”
“我之前说的是三五万贯吧。如今却是百倍于此。”韩冈话声转寒:“尔等怎以此事诬我!是我少说一句,勿过三十万,过必斩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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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是寇准在曹利用去签订澶渊之盟前特意说的jing告。‘虽有敇旨,汝往,所许不得过三十万。过三十万勿來见准,准将斩汝。’
韩冈一变脸,姜荣几乎吓得魂飞胆破,宰辅之怒岂是他这个小黄门能担当得起的。
“还请枢密息怒。此百万银绢并非岁币,乃是断买。就如世间买卖田宅,断卖本就要比典卖价高。相比ri后岁岁鏖兵,百万非多。”
绢五十万匹,银五十万两,相当于两倍的岁币。不过这不是岁币,而是一次xing的买断。
韩冈之前说的三五万贯的确是太少了,但这一百万匹两的买断费也未免太多了。如今的银价一两一千八百钱,相当于两贯半,而作为随笔供给辽人的绢绸,均价也在两贯上下。两百多万贯的现钱。以兴灵之地的税收不知要到哪一年才能收回来。不过也正如童贯所说,得到了兴灵,光是省掉的军费就不知多少了。
除了买断兴灵的代价过于高昂之外,本质上跟韩冈的要求一样。这两百多万贯的财货,也是照顾耶律乙辛的面子所给予的实利。
韩冈其实也不甚恼,比起岁币,这个一次xing的买断的确不算吃亏。也难怪朝中不怕吕惠卿反对和议。他所争的,不正是兴灵吗?
“此外还有沧州北界增开榷场。解州刺史将为使常驻。”
这的确也是韩冈的要求。之前准备用来卖好耶律乙辛,同时收买京中豪门的手段。至于解州刺史,就是皇后的那位堂兄。
“武州呢?”
“辽人愿以代州诸关塞换回。甚至可以交还熙宁八年,河东北界割让的七百里失土。”
还真有创意,韩冈倒真想为耶律乙辛的想象力拍案,“……皇后怎么看?”
“圣人和王平章不同意。”
的确是不可能同意的,要是让天子赵顼知道,谁也说不准他是高兴还是羞恼。
“不知枢密你意下如何?”
“你觉得我们现在该同意吗?”
韩冈带人出帐,辽军的尸骸正收拢起来在野外焚烧,一道道浓烟在澄蓝的天幕下分外显眼。
“飞捷的奏报早已上京,请两位回去后奏于皇后殿下,和议可以,但武州绝不交还。”
韩冈望着南方的滹沱河水,“天时地利人和俱全,难道还要怕他辽贼不成?”
滹沱河发源自繁峙县瓶形寨附近的泰戏山,出山之后一路流向西南。途经代州雁门县、崞县抵达忻口寨。然后在忻口寨折往东南,穿过太行山进入河北。
滹沱河穿过太行山时落差极大,不能利用其来沟通河东、河北,但滹沱河在河东的径流,大半是在忻州、代州的带状盆地之中,水流平缓,河面宽阔,自古时起就有水运通航。《墨子》之中提起大禹治水,便有‘呼池之窦,洒为底柱……以利燕、代、胡、貉与西河之民’之语。这个呼池,便是滹沱河。<末,山头融雪和chunri雨水汇合的桃花汛时节已过,滹沱河水位大降。三尺多勉强可以行船的水深已变得深不盈尺,河底浅滩一段段的暴露在外,整条水道完全无法利用。也许再过一个月夏汛到来时,这条河道将能重新派上用场,但那时候几乎连饮马都显得困难。
其实以堤坝抬升水位的工程技术手段,在灵渠中就有使用,用于滹沱河上,也一样可行。可是要弥补从代州到忻口寨的落差,在河面宽度能达到七八十丈的这一段河段上,就需要修筑高度至少在一丈的漫水坝,这个工程量比一条简易轨道大得太多,人工、物资和时间都不是韩冈能消耗得起的。
通过当地的土著了解到水文地理后,韩冈便决定放弃水运、修筑轨道。本就不擅长水路交通的辽军也同样只能望河兴叹。
现如今,情况发生了变化。从大小王庄至代州城,四五十里简易轨道的修筑需要大量的工时和物资。但随着时间进入四月,五台山中的雨水也渐多起来,滹沱河中水位的上涨让韩冈原本放弃的选择,又重新进入了他的视野中。相对于耗费过大的轨道,当两艘载着百余石粮食的河船,在数匹挽马的拉动下,顺利的抵达了代州城下预备好的码头上,官军的补给线也变成了水路交通加上轨道运输的综合体。
这可谓是天时相助。
山中的雨水多了,但代州盆地中却没怎么下雨。这让逐步进抵代州城下的宋军能够很顺利的做起攻城的准备来。不管从什么角度来看,老天帮了大忙。
除了天时之外,人和的方面也同样越来越占优势。
在神武县的方向,麟府军之前就已经控制了古长城一线,彻底掌握了武州,直面朔州之敌。随着辽军兵败大小王庄,朔州守军士气大落,折克行乘势翻越古长城。
这也意味着宋军全面攻势的的开始。
一天后,宋军的骑兵出现在朔州州城外,并与退守此处的辽军几番交手。
出自河外的骑兵实力不弱,不过数目不比朔州的辽军,仅有千骑。一番缠战后见辽军越来越多,便选择了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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