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执天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宰执天下
“玉昆你不去?”王安石看了人走后问韩冈。
“有什么好去的?”韩冈冷笑道,“二大王既然发了心疾,病狂了,这件事肯定要禀报太后。难道还能拦着不成?”
韩冈知道自己就是登门问诊,也分辨不出赵颢到底是不是发了疯,但不论是真是假,最终的判定权可是在韩冈这位提举厚生司兼太医局的药王弟子手上。
说你真病就真病,说装病那就是装病。
管他赵颢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情况,真疯也罢,假疯也罢,只要将赵颢和高太后联系起来,大部分人都会往韩冈所希望看到的方向去联想。
韩冈等了半个时辰,四名御医全都照吩咐来了城南驿。先拜见了王安石,再拜见了韩冈,然后一个个老老实实的站着,逼得韩冈三请四邀,才敢战战兢兢的落座。
韩冈看看几位属下,也没心思兜圈子:“雍王的心疾是真是假?”
几名御医你看我,我看你,去都不敢给王安石和韩冈一个准话,“二大王据传发病后,就在院中裸.身狂奔,谁都拦不住。好不容易让人压着才睡下去。到底是真是假,小人眼拙,当真看不出来。”
“那你们给雍王开的是什么方子?”韩冈又问道。
“本来是准备开麻沸散,但正好要到学士来,所以就没开,想先问一问学士的意见。”
“麻沸散?”韩冈微一皱眉,立刻问道:“是《华佗神方》,还是用曼陀罗的方子?”
麻沸散是韩冈在任职太医局之后的一干成果之一。旧方整理自孙思邈编集的《华佗神方》,只是效验不是那么好,给需要动外科手术的病人服下后,还是照样哭爹喊娘。而大量使用曼陀罗的另一张方子,则是毒性和药性的分界线不好掌握,暂时还处在用猴子和兔子来试验的阶段。
“是《华佗神方》里的方子。”
韩冈摇摇头,他就知道御医们不敢开有危险的药方,“那个方子又没用,当不是华佗的真方。”
“那要不要用罂粟粟?服了之后,应该能让雍王安静一点。”
所谓的罂粟粟,自然就是鸦片,别称阿芙蓉。是很不错的止痛剂,也能在一些药方中见到。只是并不是那么常见,京城中也只有大药房才有。
不过手挽太医局、厚生司的大权,韩冈家里倒是常用罂粟籽来做暖锅调料,或是与胡麻混在一起,做成胡麻饼,算是假公济私了。
韩冈考虑了一阵,摇摇头:“开些常见的镇心理气的方子就可以了,让雍王府自行抓药,免得出了事,被说成是天子不悌。”
几名御医松了一口气。他们也怕出差错。要是雍王有个什么好歹,太后性子起来,说不定他们就成了牺牲品。再怎么说,太后终究还是太后,为了安抚她,皇帝和皇后不会舍不得几名御医。既然现在韩冈做了主,他们自然也愿意在大树下面乘凉。
“学士还有什么吩咐?”一名御医问道。
韩冈想了想,又道:“让雍王府给二大王找一间避光、避风且安静的屋子,墙壁都钉上棉花和软木,让人好生服侍着,以防二大王自残。”
另一名御医又问:“这样就行了?”
“还能怎么办?”韩冈摇头叹气,“一服清凉散易开,二大王想要的至圣丹怎么给他开?”
刘子仪三入玉堂,却不得入两府。老来称病,自称是虚热上攻。性格诙谐、爱谑人的石中立去探望他,便说开一服清凉散就够了。当仁宗皇帝升了刘子仪为枢密副使,得到了一张只有宰执才能得赐的清凉伞,他的病也的确立刻就好了。
只是二大王赵颢要得可是清凉伞?他要的东西,怎么也给不了他。韩冈的话明明白白的是诛心之言。几名御医哪个还敢多话,连忙拱手弯腰的告辞走了。
御医们全都离开,一直在旁静候的王安石皱眉道:“玉昆,你这话多半没几日就能传遍京城。”
“或许吧。”韩冈摊摊手,“可那又有什么办法?二大王心不死,终归是安定不下来。”
王安石问道:“万一雍王当真发了病呢?”
韩冈笑了起来:“那他还会在乎区区虚名吗?”
王安石倒不是为雍王说话,但韩冈连病人都不去看一眼,直接用上类似于栽赃的手法,让他有些看不顺眼。好歹他的这位女婿还是厚生司和太医局的主官,要是日后下面的医官们都学着韩冈的模样,谁还敢请他们上门?
但王安石也不好多说什么,也只能摇摇头了。一切都是赵颢自己做下的孽,落到现在这个下场。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
赵頵迟了一点才知道他二哥发疯的事。
‘脱光了衣服乱跑吗?’
赵頵摇了摇头。跟绝大多数人一样,都认为赵颢这是装疯保命,好度过现在这个难关。
只是到底要不要去探望,却让他有些犹豫。不论真病假病,做兄弟的都该尽一尽人情。之前他刚刚将前来颁诏的蓝元震送走。明天一早就要启程出发,赶赴河北祁州的药王祠为他的长兄祈福。如果要探望的话,只能是现在就去。可是眼下的局势,却让赵頵很是为难。
左思右想,赵頵还是选择了派人去探望一下,但再多的就没有了。尽管他一向爱搜集药房和药材,府中的清客也多有深明医理之辈,但现在可不是送医送药的时候。
“行李收拾好了吗?”赵頵催问着下人。
不管怎么说,比起赵颢登基的情况,侄儿继位可是好太多了。至于赵颢最终会怎么样,却哪里还能管得了那么多?
就是不知道保慈宫那边会有什么反应。
终究是亲生的母亲,就算身处嫌疑之地,赵頵也不免要为高太后担上一份心。眺望着保慈宫的方向,他也只能盼望皇后不会做得太过分。
……………………
“此事当真?!”蜀国公主惊声问道。
她身前的小黄门跪下来磕了一个头,“奴婢不敢欺瞒公主,是圣人让奴婢来禀报的。”
“是吗?”蜀国公主愣了片刻,软弱无力的挥了挥手,“你回去跟圣人复命吧。”
蜀国公主之前被向皇后请进宫中,受命来保慈宫劝解太后。谁能想到还没有半点进展,更坏的消息却又传来了。
“怎么会变成这样。”蜀国公主叹着气,转回她母亲的寝殿。
保慈宫东厢的内室中并没有点灯,只有从外间透进来一点光线。躺在床榻上的母亲,已经有几个时辰没有动弹,要不是身边就有陈衍和几名亲信宫女照看,蜀国公主甚至都不敢离开半步。
‘怎么会变成这样。’在心中不停的哀叹着,蜀国公主走近了榻边。
高太后此时已是心灰若死。尽管没人敢对她说外面有什么样的流言,但她怎么可能会猜不到。那些恨不得天家自相残杀,好从中渔利的奸佞,怎么可能会不去宣扬他们的功劳?
一想到韩冈那个奸贼正得意的享受着世人的赞颂,高太后就恨得咬牙切齿。
明明什么事都不会有,偏偏有此等小人兴风作浪。难道她就是那种能坐视儿子逼嫂杀侄的糊涂老妇?就算在疼爱二哥,也不会在皇位上偏袒什么。还不是照样要安安稳稳的让佣哥儿即位。
就是有这等奸佞,让天家的母子离心。王安石、韩冈,看看用得都是些什么人!!
在黑暗中,她听见了女儿的脚步声,高太后睁开眼,外间的声音他也模模糊糊的听到了一点:“二哥怎么了?”
蜀国公主的呼吸停了一下,本还准备瞒上一段时间,想不到母亲竟然听到了。她吞吞吐吐的说着,“二哥……二哥一时犯了心疾。”
“疯了是吧?”高太后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动摇,“疯了还不如死了的好。赐他一杯鸩酒好了。去问问宋用臣,御药院里应该有。”
片刻之后,高太后的话传到了福宁宫,传到了向皇后的耳中。
宰执天下 第28章 官近青云与天通(八)
“这是什么话?!”向皇后出离愤怒了,“是官家和我将他赵仲糺逼疯的吗?!”
大发雷霆的皇后,让福宁殿上下都噤若寒蝉。一名名内侍和宫女都缩起了身子。
“昨天夜里,官家都那般委曲求全了,就只想保住六哥。韩学士也不顾身家性命,只想请他赵仲糺出外,好保全六哥。但结果呢?!!装聋作哑!”
“做兄弟的为兄长祈福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做臣子的为君上求平安难道不是圣人说的纲常大义吗?!但赵仲糺他都不干啊!”
“就这样的儿子,还硬是要留在京里。不理忠臣之言,连点母子情分更是都不念分毫,什么时候还记得官家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亲骨肉啦!?”
向皇后气得几乎语无伦次,手脚直颤着,说着说着泪水就涌了出来,当着福宁殿中内侍和宫人们的面呜咽着:“要是太皇太后还在,要是太皇太后还在,有她老人家主持,哪里会变成今天这个局面……”
“圣人,还请息怒啊……”
几名贴身的内侍、宫女在旁劝解着,却是一点用都没有,直到外出的宋用臣回来,向皇后的情绪才渐渐稳定下来。
她眼皮微微红肿,带着浓重的鼻音问着宋用臣,“赵仲糺的情况怎么样?医官说了什么?”
“雍王已经安静下来了,雍王府的医官都受了韩学士的吩咐。”
“韩学士已经知道赵仲糺的事了?”向皇后先有几分惊讶,但想到韩冈的身份,便觉得医官们通知他也是正常的,“韩学士怎么说?”
“韩学士只是吩咐雍王府给雍王安排一间避光、避风的屋子,在墙壁上钉上厚毡和棉花,以防雍王自残!”
“韩学士做得好!”向皇后毫不犹豫的夸着韩冈,“要是乱给药,还不知怎么会编排官家呢。”
宋用臣有些尴尬,更加小心翼翼的更正道:“圣人,据雍王府的翰林医官回报,韩学士还吩咐了,要给雍王开方子。”
“韩学士开了什么药?”向皇后先是怫然不悦,但又立刻问着宋用臣。
“韩学士说:清凉散好开,但雍王要的至圣丹是没法儿开的。先开些镇心理气的方子,让雍王好好服用。”
“韩学士说得好!”向皇后心中顿时痛快无比,用力一拍手边的桌案。清凉散的典故是京中流传甚广的笑话,她平日里闲聊时,没少听人说过。宋用臣这么一说,她便立刻就明白韩冈话中之意,“想要至圣丹,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镇心理气的方子,开得是最好不过!”
宋用臣唯唯诺诺,不敢接向皇后的话茬。
“韩学士这样的才叫肱股之臣。”向皇后一声叹息,也不知是拿谁做对比。停了一停,她又问道:“当年有个姓章的小臣,就是曾经上书让雍王离宫,却被太后逼着官家将其发遣出外的那一个,现在他在哪里做事?”
宋用臣想了半天,却完全回忆不起来。那大概是十年前的事了,纵然他那是就已经在天子的身边,但区区一个刚露头就被赶出去的小臣,哪里还能留下什么记忆。
而且向皇后突然提起此人,原因不问可知。说实话,宋用臣甚至都觉得两宫之间,都快要到不死不休的地步了。冬至的早上,皇后还恭恭敬敬的向太后行礼,现在就跟仇人没两样了。难道说是这些年来,在心底里已经积攒了多少怨恨,到今天才爆发出来?
也不敢再多想,摇了摇头,宋用臣老实的回答道:“奴婢不知。”
向皇后有几分不快,看了宋用臣一眼:“去知会政事堂,将人给找出来。如此忠臣贬居在外,朝堂上却尽是些忘恩负义之辈,这是哪来的规矩?!”
向皇后一想起昨夜王珪的沉默就恨得心口发痛。要不是官家说的‘使功不如使过’,要不是王珪摆出了痛改前非的姿态卖足了力气,她今天就要将当今唯一的宰相给踢到京城外去了。蔡确、韩缜哪个不比他强,韩冈从品行到能力,更是强出百倍。
“圣人,雍王可以不论,但太后那边……”宋用臣都不知道该怎么劝母狮一般的向皇后,嘴张了半天,才挤出一句,“官家的名声要紧啊。”
“官家的名声不好吗?”向皇后尖声怒道:“官家顾全兄弟手足之义,对两位大王和蜀国赏赐从来都没缺少过,甚至自己都舍不用的器物、珍玩,照样赐予弟妹。孝道一事上更是从无疏失,福宁殿十几年来就修补过一次,庆寿宫和保慈宫年年翻新。时新蔬果、珍宝珍玩,都是想到太后。晨昏定省,又有哪一天少过?高家更是人人富贵,难道官家做得还不够吗?!”
宋用臣扑通跪下,虽然他只是阉人,但自总角受学以来,忠孝二字决不敢违,现在看到向皇后快要在明面上跟太后过不去,却不敢不规劝,“圣人。母慈子孝乃是常例,不足为奇。就是因为父母不慈,虞舜依然守孝如故,这才被千古称道啊。”
向皇后胸口起伏,怒瞪着身前的宋用臣。
这是当年高太后和英宗关系紧张,英宗抱怨说高太后待其无恩,韩琦劝英宗皇帝的话。宋用臣现在说出来,就是要向皇后以旧事为鉴,纵然太后偏心不慈,也不要让还在病榻上的天子,落得个跟英宗一样忘恩负义的名声。
宋用臣苦口婆心的劝谏,向皇后心中对高太后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点,但对雍王的恨意却又立刻涌了上来:“一个阉人都知道忠义,贵为亲王却还不知道!”
宋用臣跪在地上,对向皇后给自己的评价,不知是该惊,还是该喜。
“圣人,圣人,官家醒了。”在寝殿中服侍天子的小黄门跑了出来,急声禀报于向皇后。
“官家醒了?”
向皇后尤带着几分欣喜。赵顼仅仅是因为疲累才睡着了,但中风后的睡眠,谁也不敢保证病人会不会就此一睡不醒。
坐到床榻边,先服侍过赵顼喝了药汤和稀粥。面对着睁着眼睛的赵顼,向皇后将今天发生的几桩要事,很是简省的做了禀报。
“三叔刚刚上书了,愿意出京为官家祈福。奴家安排了蓝元震带上一个指挥的天武军和御龙弓箭直,一路护卫他去河北。”
“六哥儿回去后就在抄写金刚经,说是要为官家求平安。”
“王相公已经接了平章军国重事的制诰,明天就能上朝了。”
“保慈宫那边,奴家方才让蜀国去作陪了,还请官家放心。”
“雍王回府后就突发心疾,病狂了,脱了衣服在院中跑。”
“韩学士不敢让医官用药,只敢让雍王静养。怕出了事,累了官家的名声。”
向皇后絮絮叨叨,说话也不是很有条理,赵顼静静的听着。只在听到赵颢病狂的时候,眼神才波动了一下,其他时候,都是平静得近乎毫无知觉一般。
不过到了最后,向皇后也没有提起给韩冈学士之封的话题,只是问道:“官家,还有什么吩咐。”
赵顼停了半天,方才眨了眨眼,示意并没有吩咐。
“奴家知道了。”向皇后起身,屈膝福了一福。
赵顼垂下眼皮,甚至有些冷漠。
赵顼和向皇后之间的微妙,站在后面的宋用臣尽收眼底。心道官家终究还是舍不得他的位置
英宗垂危时,用宰辅之议,立赵顼为皇太子,却因此而泫然下泪。文彦博退下后,就对韩琦道:“可见陛下神色?人生至此,虽父子亦不能无动于衷。”韩琦则道:“国事当如此,可奈何!”
之后韩琦还说过纵使英宗病愈,也只能为太上皇的话。这两件事很快就被有心人传到赵顼耳中,赵顼由此而对定策元勋的韩琦甚是冷淡,自其出外之后,就再也没有动过招他入京任职的念头。
在帝位面前,就算是以父子之亲,夫妻之情,也抵不过那控制亿万生民的权柄。
……………………
“二大王疯了,三大王出外。这变得可真快?”
“都是皇后垂帘了,留京就得发疯,不想发疯就不能留京。”
“别乱说。几名宰执都在场,若不是太后真的犯了众怒,天子也不可能跳过太后,然后让皇后垂帘的。”
“太后又不能出宫。宫中全由皇后控制。谁知道是真是假。”
“舅姑尚在,新妇却出面管家的例子,世间还少吗?所谓子承父业。延安郡王为皇太子,不正是合乎人情?”
时局变化得太快了,从天子发病,到现在皇后垂帘,局势就像天穹上被狂风卷动的层云,倏忽间变得面目全非。
但在世人的心目中终究还是有几分疑问的。并不因为皇后和两府诸公的身份,或是韩冈的权威,而稍稍平息。但也幸好只有几分疑问,若不是韩冈的名声具结作保,市井中的谣言就不会这么平静了。
韩冈对这些谣言根本没去打听,他自离开城南驿后就直接回家。
赵佣要侍疾,当然还不能开课。再过几天就是腊月,就是正常的书院也会放假了,资善堂放假的时间更长一点,基本上要等到开春后。
但这仅仅是京城,当天子重病垂危的消息离开京城,天下也会随之震动。
冬至后的第二天黄昏,一骑快马奔进了洛阳城。
宰执天下 第28章 官近青云与天通(九)
还在睡梦间,脑后的醒枕一滑,司马光一头就撞在了床板上,突然间就惊醒了。*
摸了摸头,司马光从床榻上坐起来。所谓醒枕,分明就是一段圆木,睡在上面,一不小心就会滑下来。
连着五六天,司马光都在地窖里写书。
为了修改《资治通鉴》,他在地下不知日夜,连睡眠和吃饭的时间,都不固定。写累了就去睡,枕着圆滚滚的醒枕,睡上片刻,落枕惊醒了之后,吃点东西,就再坐到桌前。
连着在地窖里多日,对司马光来说,近几年来是经常有的事。有了精巧的通风装置,在地下多日也不会觉得憋闷。
而身处地下,与外面的世界,就仿佛隔得很遥远,让人不至于心烦意乱。
看着桌前堆起的书稿,司马光皱着眉头,也不知在地下几天了,冬至应该过去了吧?
司马光想着,却往地窖的阶梯那里走过去。
推开地窖门,贴身的老仆惊喜的迎上来,“君实,你出来啦?!”
司马光点了点头,问:“什么时候了?”
“君实你在底下七天了。前天是冬至,现在都入夜了。”
“七天了?”司马光点着头,对他来说,也不算太久。
“这几天可有什么事?”
司马光正问着,司马康正好跨进外厅的门来,手上还拿着一封短笺,看见司马光,立刻惊喜道,“大人出来了!?”
“有什么事?”司马光问道。
司马康递上帖子:“是富相公府上遣人送信来了。”
老仆识趣的告退了:“小人去吩咐厨房给君实准备酒饭。”
司马光接过来,却是邀请他参加耆英会的请帖。富家在城北的后花园里的梅林全都开了,正好可以宴请耆英会中人。
耆英会中人,从文彦博和富弼开始,都是七十往上的老臣。也就司马光年纪小,才刚过花甲之年。本来是文彦博和富弼邀请他时,司马光是准备推却的,但还是被富弼强邀进了耆英会中。
司马光看了看帖子。短笺上已经有了文彦博和楚建中的签名。找来笔,司马光将自己的名字写上。这张短笺要传遍耆英会中人,如果要参加的话,写上名字就可以了。
方才刚刚出去的老仆小跑着进来,喘着气:“君实,有中使来宣诏了!”
“宣诏?”司马光皱了皱眉。
今年是郊祀之年,今天又是冬至后的第二天,难道是郊祀后的赏赐不成?这么想着,司马光漫不经意的就跨出门去。
中使立于庭中,展开手上的诏书,在香案和司马光父子面前高声道:“给事中、西京留守兼判西京御史台、端明殿学士司马光接旨。”
司马光拜倒于庭中,漫不经意的聆听着来自京城的诏令。就他而言,这种赏赐,有不如无。
但他立刻就瞪大了眼睛,身子都不由得颤抖了起来。
太子太师!
入京!
……………………
司马光到底会不会上京?韩冈和章惇也坐在一起议论着。
如今天子病重,做臣子的不便去酒家饮宴,观赏伎乐。但放衙之后,找的地方坐一坐,却也不犯忌讳。
天寒地冻,韩冈和章惇也懒得往远一点的正店里去,直接就近在西十字大街的巷子里一家清静的小脚店中坐了下来。
脚店虽然小,却打理得很干净,墙壁当是新近才粉刷过,干干净净,看不到一点烟熏火燎的痕迹。桌椅上也都看不到什么油腻和污渍,让韩冈和章惇进门后就不由的点着头。
而且这家店虽然门面不大,可建议章惇和韩冈来此的章家亲信却说这里的酒菜不输正店。
不过因为天冷的缘故,加之朝堂动荡,来此喝杯热酒,侃一侃朝堂上的八卦的客人倒是很有几个。只是当韩冈和章惇两人带着元随们一起进来,却是把正在高谈阔论的他们全都给吓跑了。
几碟还算精致的酒菜摆上了桌,店主和小二便躲到了厨房里。金紫重臣登门,就算不认识人,也能认识衣袍服饰,站得近了都是祸患,京城的店家一个比一个识趣。
没了外人,元随也隔了一张桌,韩冈和章惇说话也就不那么有顾虑。新近的朝政不能在外议论,这是最基本的原则,但京城以外的事,就没有了那么多忌讳。
进门时正好听见坐在角落里的几名吏员装束的酒客,议论着司马光到底会不会奉诏。坐下来后,酒菜一上,章惇和韩冈的话题,也就自然而然的从司马光的身上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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