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执天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宰执天下
就算现在,私习天文的禁令依然存在但对于他们这等以博通而知名的高品儒臣来说,所谓的禁令有等于无苏颂和韩冈也只担心才颁布不久的千里镜禁令,而不会去担心一百年前由太宗皇帝颁布的禁条
“这样好吗?毕竟是子容兄发明的”
“有什么不好的而且比千里镜贴切按宣夜说的说法,日月星辰都在亿万里之外,区区千里,又能看得到什么?”
苏颂收起图纸,“不过望远镜还要玉昆你的支持京城中的匠师,还是你说话管用”
“刊载在《自然》上如何?这第一期必须要有个重头戏,这望远镜可比我那几个小实验的份量重得多”韩冈说道,“虽然不能画出详图,如果只是说明一下原理,当不会犯忌”
苏颂沉吟了一下:“也好”点头后,却又道,“不过玉昆太自谦了,光是明晰空气的组成,就不是望远镜能比的氧气、氮气……造字造词,却又贴合无比玉昆,你可是夙慧天生啊”
韩冈摇头苦笑,“不敢当”
要不是没办法,他也不想欺世盗名剽窃诗词,他当然是不屑于此但一干理论和发现的名声,伪托于谁都不方便,只能用自己的名望来压阵,才是最方便宣扬和推广的手段
韩冈和苏颂这段时间正在筹备一个期刊,刊名为《自然》名义上是为了好地搜集药典上的资料,吸引天下识者为之参赞但实际上,天文地理、自然万物皆可以包容进来
初定是一季一期,日后随着投稿的人多了,也可以渐渐缩短时间若是能在全国的范围内,促进沙龙形式的科学研究团体的出现,绝对比韩冈在这里一个人殚思竭虑要强得多
到了明年上元节后,《自然》就要正式发刊了原本是准备凭借韩冈帝师的身份,来对抗赵顼对学的偏袒但现在天子病重垂危,那就不需要担心来自上面的压力,气学的声势也将随着《自然》一刊的发型,慢慢涨起来了
随着暮鼓,放衙的云板声响了起来
苏颂站起身,“好了,这件事就先这么定下……玉昆当还有事?”
韩冈点了点头,他要去城南驿一趟,见一见王安石
既然天子给王安石封了平章军国重事的差事,肯定也已经给王安石赐了第不过今天是不可能立刻就搬家
有些事还要早一点商议妥当才是
……………………
“三叔自请出外?”
也就在这个时候,了解到了昨夜发生的一切,面对韩冈的信口之言,赵頵终于有了反应
宰执天下 第28章 官近青云与天通(五)
【晚上竟然断网,不过正好顺便多写了一章。这是第一更】
赵頵自觉自愿的主动请外,为他的皇兄祈福,对向皇后来说,绝对是个好消息。
韩冈的话,向皇后知道多半是假的,就算再去问韩冈本人,他也绝不会再承认。但在心底里,向皇后还是怀中几分期盼,希望或许真的能感动上天。对主动去祈福的赵頵,顿时就更添了几分好感。
不过嘉王赵頵的这一手,虽说是把自己从世人的非议中给摘出来了,但也是将他的母、兄逼到了墙角边。
皇城司的石得一刚刚来禀报说,今天京城市井之中,在昨夜所发生的一切传播开来后,皆在评说太后太过偏爱次子,不顾惜长子的性命。拿郑伯克段一事作比较的不多——毕竟对普通人来说很生僻——但虞舜为其父和弟弟所害的故事,倒是有人说了不少。有关尧舜的故事,市井小儿都是知道的。而且随着消息的扩散,太后和二大王的声望只会越来越低。
“太后现在怎么样了?”向皇后问着身侧的内侍。
蓝元震弓了弓腰,“回圣人,方才保慈宫来人禀报,说是太后还是没有用膳。”
向皇后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吩咐道:“去请蜀国公主入宫,让她好生劝劝。官家还要脸面呢……”
太后自昨夜拂袖而去后。今天在保慈宫中谁也不见,连饭都没吃,一直都在哭。说起来向皇后也不觉得她的姑姑当真会为了一个二儿子,坐视长子病死,长孙夭折,现在的哭泣,更是伤透了心的缘故。但谁让太后昨夜没有将那位二大王赶出京去,这是向皇后永远也无法原谅的,更不会为她在世人面前辩解。
雍王赵颢则是被班直押回了府邸,向皇后恨不得他早点死,但又怕他当真自尽,坏了天子的名声,所以还派了金枪班继续留守。
这两位现在在京城中的名声已经坏到了极致,向皇后也并不是太担心事情还会有什么反复。
但太后毕竟还是太后,皇宋以孝治天下,太后的身份在这里,终究还是不可能拿她怎么样。现在将她近于软禁的派了亲信班直护卫保慈宫,一时间虽不会有太大的风波,但日后未必不会有人同情。
到底该怎么处置,还真是难办。
向皇后头昏脑胀的,不知道该拿她丈夫的母亲和弟弟怎么办才好。无论如何,她都不想看到丈夫的名声被拖累,但她更不想看到赵颢有卷土重来的一天。
甜香的赤豆羹喝在嘴里,一点滋味都没有,口中只是发苦发干。
她并没有则天皇后的决断,也没有章献皇后的手腕,更没有继承她曾祖父向敏中向文简的才华,仅仅是个普通的妇人,平日里勾心斗角的对象也不过是她丈夫的嫔妃而已,哪里应对得了现在的局面?
“圣人,宋用臣回来了。”
向皇后坐直了身子,道:“让他进来!”
宋用臣很快进来了,他手上捧着的诏书立刻就让向皇后明白,韩冈拒绝奉诏。
这是不出意料的事,向皇后也没指望韩冈能一下子就接下诏命,照常例,在接受之前总会推拒个几次。任命宰执如是,任命小臣如是,任命学士亦当如是。
“韩学士怎么说的?”她问着宋用臣。
“韩学士说‘殿下厚德之爱,臣铭感于五内。惟臣斗筲之材,难当四职之重。今天韩冈能身兼四学士,明日便有人能兼五学士,再过几十年,不定就有人能三殿三阁一玉堂全都给一身担了。为日后着想,不当为此而破例。’”宋用臣将韩冈的回复一个字不差的转述给向皇后。
向皇后沉吟着,前几句是常听到的辞让之言。但后面的一段话,却让人有些难以判断。听起来言辞恳切,而且深有远见,的确像是不想接下这份任命,而不是故作姿态。可万一猜错了呢?岂不是伤了韩冈这位功臣的心?
“蓝元震,你看韩学士是什么意思?”向皇后问着身后。
蓝元震却吓得立刻跪下来了:“圣人,这不是奴婢该说的!”
向皇后低头看看趴伏在脚下的大貂珰,皱起了眉。但也不能说蓝元震他做得错了,阉人本就不能干政,尤其是她刚刚开始垂帘,权同听政,多少只眼睛和耳朵都盯着她这边呢。
只是向皇后拿不准韩冈的想法,跟外臣打听,说不定还会被诓骗了。她瞅瞅仍跪着的蓝元震,又看看面前的宋用臣,“宋用臣,你说说看,韩学士是什么想法?”
宋用臣也扑通一声跪下了,连磕几个响头,叫道:“圣人,奴婢不能说啊!”
向皇后心中恙怒,喝问道:“你是当面听着韩学士说话,亲眼看着韩学士辞了诏命。你不说明白,谁能知道韩学士是怎么想的?”
宋用臣又磕了几个响头,见向皇后依然不松口,方才敢陪着小心的开口说道,“……圣人,以奴婢之见,听韩学士的口气,应该是真心为朝廷着想。否则就不会说最后一句话。”宋用臣一边说着,一边偷眼看看向皇后的表情,“圣人若当真决断不下,可以问一问官家,想必官家定然能看得一清二楚。”
向皇后点了点头,也跟她想得差不多。
自己一时兴起给了韩冈一身四学士的任命。现在想想,的确有些过分了,对韩冈本人也不好。要是韩冈一口应承下来,反而不好办了。幸而韩冈知道分寸,不但拒绝了,还言辞恳切的说明了原因。
向皇后看着缴回来的诏书,沉吟不语。
世间都说韩冈是宰相才,过去她只是知道韩冈功劳一个接着一个,却又时常让官家心情不快。就是跟韩冈之妻王旖的接触中,对韩冈的了解依然不多。但从昨夜到今天,向皇后算是明白宰相之才的评价是从哪里来了。
“不过还请圣人再发一份诏令,加韩学士以资政殿学士和翰林学士二职。”宋用臣却又说道。
“这是为何?”向皇后有些不解的问道。
若是韩冈仅仅是装模作样的请辞,当然要再下一份诏书,甚至三份、四份,但现在能明白韩冈肯定是不会接受的,这样还要连番下诏?
宋用臣道:“可世人看不到这一点,他们只知道圣人你没有再下第二份制诰。若是一辞便罢休,那就显得之前的制诰不是真心实意。为了让韩学士能明白圣人的好意,至少也要三四次才行。”
向皇后点头受教。她知道朝廷任命高官,经常会有辞让的剧目上演。但在具体的细节处理上,还是缺乏足够的手腕。这是眼光和判断力的不足,没有别的原因。
在过去,向皇后头上有太皇太后,有太后,伺候这两位就已经够头疼的了,加上当今的皇帝根本就不会允许后宫干政,使得向皇后根本就没有机会去了解该如何处理政事。她欠缺足够历练,这都是要靠时间和经验来逐渐磨练成型。
派了内侍去翰林学士院请人,向皇后看着御案上高高摞起的奏章,实在是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奏章上虽然都已经贴黄,总结了主要内容,甚至两府连批示的意见也加在了上面,但权同听政的向皇后知道,若是一切都按两府的意见做,最后只会落到被架空的份。
“还有什么事?直接念。”一天下来,向皇后已是疲惫不堪,闭着眼睛,指了指奏章,让蓝元震拿着念给自己听。
可蓝元震拿起一份奏报只看了一眼,脸色骤然一变,舌头也仿佛打了结,“这是太常礼院问政事堂,政事堂的相公们不敢专决,来请圣人决断。”
“是什么事?”向皇后靠在椅背上,依然懒得睁开眼皮。
“昨天是郊祀,虽然官家……但也是完成了……这个郊祀后的赏赐……”蓝元震的话结结巴巴,越说越是艰难。
向皇后已经睁开了眼睛,双瞳中燃烧着熊熊怒火,形状姣好的双眉也在一点点的挑起,最后,她一下爆发了出来,嘶哑的怒斥撼动了整座殿堂:“官家都那样了,他们还只想着赏赐!!!”
“圣人!”蓝元震忙叫道,“朝臣可以不虑,但京师的军汉可都是只认得钱。而且……而且……”他看着向皇后的脸色,不敢再说下去了。
“而且什么?”向皇后一阵惨笑,“都发,都发!跟政事堂和枢密院的相公们说,该发的都发!”
蓝元震心稍稍定了一点,又小声的问:“那个……三大王的事该怎么办?”
方才一通耽搁,这件事都给忘了。
“既然三叔要全兄弟之义,就让他去好了。”向皇后只觉得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点起了蓝元震,“你带着弓箭直护卫,再从天武军调一个指挥。陪着三叔去。”
蓝元震走到殿中,磕头领命。
向皇后低头俯视着这位大貂珰:“蓝元震,吾跟你说明白了。三叔这一回要是出了一点事,你就不用回来了!”
“圣人放心,奴婢明白!奴婢明白!”蓝元震连声应了,赶急赶忙的告退离开。
向皇后抚着额头,手肘撑着桌面,将脸埋在掌心里。
政事千头万绪,许多事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妥当。官家不能劳神,不能事事都征询,在经过了昨夜的事后,宰辅们她又是一个都没办法相信。
从掌心中传出来的微声中藏着些许呜咽:“怎么就这么难……”
宰执天下 第28章 官近青云与天通(六)
【这是第二更】
放衙之后,韩冈一出宫,便直接往城南驿去了。
说实话,累了两天一夜,他更想回家洗个澡换身衣服,好好睡上一觉。但王安石那边,他是必须要先见上一面。要不然到了明天,王安石正式走马上任,平日里再想登门造访,免不了就要惹起太多的议论——王安石的平章军国重事,对韩冈来说,实在很麻烦。
还没到城南驿,韩冈一行几乎就已经变得寸步难行。谁能想到王安石的任命刚刚公布不久,城南驿便已是门庭若市。
只看车马上的灯笼,韩冈就看到了很多熟悉的姓氏,也知道属于谁人。
纵然是没有太大权力的平章军国重事,但也代表曾经两次为相的王安石重新回到了朝堂上。新党如同惊起的马蜂,群起而动当然是免不了的。
在驿馆门外停满了车马,而驿馆内同样人满为患。
身穿青袍的官员为数众多,衣着朱紫的也不在少数,正热闹得如同街市一般,从王安石落脚的小院,一直堵到城南驿的外厅中。
不过韩冈一到,驿馆中顿时就安静了许多,但立刻又更加喧腾起来。有过一面之缘的都赶上来问好,就是没有见过面的也挤上来,想在韩冈面前留个名。
韩冈谦和如常,一一回礼问候,同时让伴当先进去通报。
王旁很快就迎了出来,步子迈得很大,虎虎有风。韩冈向着仍想跟他拉关系的官员们说了声抱歉,方跟着王旁进了小院。
在厅中见到了王安石,行礼落座后,王安石并没有问韩冈昨夜的详细细节。摒退了王旁,他劈头就道:“天子圣躬不安,国势由此动荡。不知在玉昆你来看,眼下的当务之急是什么?”
“当然是大赦天下!”韩冈断然道,“虽说郊祀祭天的赦诏昨日已经颁布了。可为了给天子祈福,当然要再颁一份大赦诏!不再前赦内的一应罪囚,除了十恶之外,当可都列入原赦的范围中。”
王安石看着他的女婿,不知韩冈是说笑,还是当真。尽管大赦肯定是极为重要的政务,但绝不是王安石想问的,他相信韩冈也应该明白。
“那么接下来呢?”王安石耐着性子问着韩冈。
“稳定人心吧……”韩冈瞅瞅王安石,不打算绕圈子了,“这就要靠岳父了。国中安定,就不惧外虏侵凌。耶律乙辛想要捡便宜,还得靠岳父的名望来镇住他。这当也是天子希望岳父临危受命时的想法。”
王安石摇摇头,“关键还是在于天子。玉昆,你可知道嘉王已经准备出京为天子祈福了?”
韩冈点了点头,天子病重,这皇城内信息流动的速度陡然加快,他都不知道究竟是皇后先得到消息,还是皇城百司的耳目更灵通一点,“临放衙时刚知道的。”
王安石身子倾前了一点,声音也低了一些,“玉昆。在这厅中,话出你之口,入我之耳,没有第三人能听见。你说句实话,你昨夜说的河北、陕西两州药王祠有神效可是事实?”
“子不语怪力乱神。”韩冈敛容回道。虽然不知道这是皇后想问的,还是王安石想问的,但还是老实回答比较好。且就算明着说是骗人,想来皇后得知后也不会生气。那几句话可是挽救了她母子的性命和未来。
王安石沉默了下去,神色不掩心中的失望。过了片刻才长声一叹,正正的与韩冈对视:“那太子就得托付给玉昆你了。若太子再有何不安,朝局、乃至天下可就要危险了。”
“天若佑皇宋,必不至于如此。”韩冈还是没有一句准话,他怎么可能保证得了皇嗣的安危?就算有何不妥,那就过继吧。
没有心思再牵扯这个话题,他看看王安石,先问道:“不知岳父怎么应对将要上京的太子太师?”
王安石拿韩冈没办法,也知道逼韩冈也没用,尚幸他的外孙和外孙女都平平安安,没有一个夭折的,由此来看,韩冈还是能让人放心将太子交给他。
“司马君实吗?……”王安石皱着眉头,同为东宫三师,但只要没有得到差遣,就不为祸患,但毕竟是旧友,“留在京中也能编他的《资治通鉴》。十多年了,也不知道他的脾气改了没有。”
韩冈笑道:“岳父你都没变,还能指望司马十二丈?”
“……那就再说吧。总不能让他乱了国是。”王安石轻声一叹,“玉昆你昨夜都拼了命,我都这把年纪了,又有什么好顾虑的?”
翁婿两人聊着朝廷大局,都没有觉得不对。尽管他们的差事都远远不足以决定朝局,可王安石和韩冈却都说得理所当然。
韩冈就不用提了,他是太子师,又是备咨询的殿阁学士,更重要的是得到了皇后的信任,大事小事都有建言的权力,甚至可以凭借皇后对他的信任,直接参与朝政。
而王安石,以他现在得到的位置,他的作用仅仅是块舱底的压船石,稳定朝纲,却不会有执掌朝政的机会。
从制度上的确如此,从赵顼的本心上也不会有其他的可能。但一个官员的权力多寡,不仅仅在于屁股下的官位,也在于他本人的威望和能力。
王安石当年初为参知政事的时候,能一手掌握政事堂的大权,中书门下的五名‘生老病死苦’,只有王安石生气勃勃,其他四人,老的老、病的病,叫苦的叫苦,生生气死的也有一个。
现在新法的成就都在世人眼中,而皇帝又重病垂危,当新法的另一位倡导者王安石回来做了平章军国重事,权力向他手上集中,那是必然的。就算手上的差遣没有赋予他足够的权力,就算只能六日一朝,王安石也照样能通过他无所不在的影响力,来引导政局的走向。
向皇后本人缺乏足够的执政能力,而王珪更是犯了大错,行事往极端的方向走,至于两府中的其他执政,都没有跟王安石对抗的资格,即便是吕公著也远远不够,加上司马光才差不多——所以韩冈方才发问,而王安石也给了极为决绝的回复
其实也是赵顼的错。
在王安石第二次辞相之后,赵顼起用的两制以上的高官,大半是听话的臣子,他们支持新法的理由只是因为皇帝喜欢新法。而且还用了不少旧党来平衡朝局。而吕惠卿的出京,更是对新党的极大打击,仅仅靠一个名声并不算好的章惇,支撑不了新党的局面。
这使得属于新党行列的中层官员一时间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在王安石东山再起后,他们自然而然的就会向王安石靠拢。
韩冈对此倒有看乐子的心情,反正他现在的工作重心并不是在朝堂上,“对了。最近小婿准备办一份期刊,还望到时岳父能不吝赐教。”
“期刊?”王安石疑惑道,这个词他很陌生。
“就跟京中的小报差不多。不过是定期发行,一个季度发行一次。已经跟苏子容商议过了,定名为《自然》。从世间有心于自然之道的人们那里搜集文章,刊载于其上。”韩冈叹了一口气,又笑了笑,像是在自嘲,“小婿在编修《本草纲目》的时候,一开始立得心愿太大了,想将世间万物给分门别类。可世间之物不啻亿万,岂是区区十数人坐在暗室里就能编纲定目的。最近小婿已经感到力不能及,只能想办法集众人之智,合力渡过难关了。”
王安石望着眼中生气勃勃的女婿,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是明着跟他面对面的打擂台,否则为何名为《自然》?但眼下的时机却是好的不能再好。就算犯上了一点忌讳,也不会让皇帝和皇后反感。
岳父是平章军国重事,女婿则是最得天家信任的太子师,若是关系太好,不知会有多少人睡不安稳。韩冈挑明了要举气学大旗,跟新学战斗到底,皇后说不定都愿意为之擂鼓助威。
只是王安石觉得有些纳闷。既然韩冈提起要办什么期刊,多半已经做好了筹备,但之前天子对气学的打压却是实实在在的,反倒是眼下的现实却正好能跟韩冈的筹备完美的配合在一起,难道说,他已经预测到了有这一天不成?!
王安石忽的悚然一惊,看韩冈的眼神也完全不一样了。
如果韩冈现在能看透王安石的心,也只能苦笑了。这根本是天大的误会。
虽然现在的局面对韩冈十分有利,《自然》这本期刊的出现时间更是巧到了极点。但借着编纂《本草纲目》的东风,出版《自然》这本杂志,引导世间的风潮,这本就是韩冈的既定方针,早就在规划之中了。
就算赵顼没有发病,也不能拿早已定下的资善堂侍讲怎么样,他对新学已经偏袒得过分,总得抬抬手,不好将事情做绝的。
翁婿两人一时相对无言,但一名王家的家丁跑了进来,匆匆说道:“相公,姑爷,二大王发了心疾,病狂了!”
宰执天下 第28章 官近青云与天通(七)
【昨天睡得早,今天早上起来赶。早上码字的状态要比夜里面的好,看看以后是不是改在早上更新。不过上班前还能再写一点,中午再挤点时间,到晚上时可以再来一更。】
“二大王病狂?这一招可真是不像样!”韩冈摇了摇头,对赵颢毫无新意的做法给了一个很低的分数,“他是学高洋吗?”
家丁愣着,他是不知道高洋到底是何方神圣。王安石则摇了摇头,这个评语未免太刻毒了。
说是赵颢在学太宗长子楚王元佐都要好一点。赵元佐因为亲眼看见他的叔叔和堂兄弟被太宗逼死,便得了心疾,发了疯。他点火焚烧宫室,最后被废为庶人。有元佐在前,二大王的病更容易让人联想到他身上。
“二大王是怎么发的病?病症是什么样?”韩冈问着来报信的王府家丁,“是不是点火烧了府邸?”
家丁摇摇头,“小人只是听说了发了病,病成什么样子还不知道。”
“那就再去打探。”王安石立刻吩咐道。刚刚做了平章军国重事,操心的事也就一下多了起来。
韩冈则是想了片刻,却从外面叫了一名自己身边的元随进来,吩咐道:“去雍王府门外候着,等御医上门问诊后,让他们留一人守着府内,一人回报宫中,其他人全都到城南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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