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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执天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宰执天下
赵顼被搀扶进去的那一刻,让所有在场的官员都感到风雨欲来的危机感,极浓极重不止一人将视线投向赵顼的两个亲弟弟赵頵倒也罢了,跟其他望着内殿的官员差不多的反应赵颢低头看着眼前的桌面,动也不动一下可任谁也知道,他心里面还不知如何敲锣打鼓,兴奋得无以名状
宴会怎么办?
天子还没有让皇子出来奉酒,预定中的程序没有完成,那么请皇子出阁读书的奏章到底要不要递上去?已经有很多人开始犹豫了
如果皇帝还能恢复,肯定不会有人起异心但赵顼的病可不是感冒发烧那般轻易,几乎是无药可救的,让人们没有了太多的顾忌
手足麻痹,口不能言,这是典型的中风症状
在赵家的前五位天子中,因风疾而不能理事的不是一个两个真宗、仁宗、英宗,都是风疾而沉疴不起
大庆殿中的文武百官里面,深悉医理的至少有十分之一,具备些许基本的医学常识的则能有一半而什么是中风,几乎每一个人都有这个见识
天子的离席,不仅仅是给朝堂蒙上一层阴影那么简单了
很多人还记得,就在几年前,当今的皇帝似乎曾经有过一次疑似中风的发病一次中风还不一定致命,但两次、三次中风,可就跟一道道走过鬼门关一样,鲜有能撑过去的
宴会的主人离开了,剩下的客人全都陷入了这个时候,宰相应该站出来收拾局面了章惇盯着斜对面的王珪,打着眼神催促王珪但王珪根本就不跟其他人对上眼,只顾伸长脖子望着通往内殿的小门
章惇狠狠地咬紧牙不能挺身而出,稳定局面,这还配做宰相吗?换做是自己,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蠢事
不知过了多久,内殿中终于有了动静,王中正匆匆从殿中出来,站到台陛下,“太后有旨,着王珪主席”
王中正再没有别的话,王珪起身领命有了吩咐,他就敢做事了
只有王珪的主持,自然不可能让延安郡王赵佣出来面见朝臣只用了小半个时辰,一场耗费巨大人数众多的宫宴便匆匆结束,臣子们从大庆殿中鱼贯而出
但解散了宫宴,却并不是所有人都离开了皇城原本宫宴结束后官员们就该四散返家——在开封,冬至日是一年中仅次于正旦的大节日,就算皇帝也不便耽搁臣僚们想早点回家与家人相聚的心思——可是今天却有许多人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想要等个结果而滞留在皇城中
皇城中官员们的神色,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做人心惶惶天子到底能不能撑过去,可是事关他们命运和前途的关键
韩冈也没有离开皇城,而是直接返回了太常寺太医局中的几名医官都已经被召去了福宁殿,为天子诊治要有什么消息,这里是消息灵通仅次于两府的地方而且韩冈相信,他肯定会被召进内宫,在太常寺这边等着最合适
从书架上抽出一部有关生物学的科普读物的手稿,韩冈气定神闲的校对起来中风不是心脏病,就算一病不起,至少也有两三天的时间做缓冲,总会有办法让局面不至于落到最坏的地步
也正如韩冈所预料,刚刚坐下来没半个时辰,宫内派了人出来,请韩冈入宫中来人是赵顼身边的内侍,虽然名字不清楚,但相貌很面熟,这也让韩冈多放了点心
在就在这名内侍的引领下,韩冈走进了天子的寝宫
几十支儿臂粗细的蜡烛将福宁殿的外殿照得透亮,但不知为什么,走进来的时候,韩冈却觉得这里阴气逼人
东西两府宰执一个不漏的全都聚集在福宁殿外殿中以张守节为首的四名殿帅,还有上福宁殿中有差事的大小内侍,就算不将殿外的班直算进来,一眼望过去也有二三十人之多但偌大的殿堂,比夜漏深时的古刹深处还要安静这么多人,或坐或站,竟然连个开口说话的都没有宛如木雕泥塑的偶像,
王珪、蔡确眼定定的望着内殿的门口薛向和其他几名执政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只有章惇背着手在踱来踱去——这个时候也不管什么规矩了
当韩冈进来的时候,章惇首先看见了他,几步走过来
“玉昆,可有什么良策医治中风?”
“太医局中,会治中风就那么几个,现在都已经在福宁殿中了”
章惇闻言,叹了一口气,不再多问了
着王珪等人也看到了韩冈,平常还能够问候一句两句,但现在却都没人有心情说上两句废话
论理韩冈是不够资格加入到两府重臣的行列中,但他的身份特殊,不说太医局、厚生司都在他的管辖之下,光是传言中药王弟子的身份,就足以让向皇后遣人将他招进宫中
且不论召来韩冈到底有用没用,对于病人家属来说,看到药王弟子站在病床边,心理上总能得到一点安慰
对自己成了庙里神座上的塑像——再难听点就是安慰剂——韩冈并没有在意太多,能在天子重病时走进福宁殿,就有影响甚至扭转局面的机会——不管这个机会有多小无论如何,韩冈都不希望自己呆坐在家里等待局势的发展,最后被人通知上朝,然后就看到雍王赵颢出现在大庆殿中的御座上
给韩冈领路的内侍先行进了内殿,没过片刻,他就又出来了,“端明,皇后有旨,诏端明入内殿说话”
韩冈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便跟随内侍跨进了内殿中
皇后、朱妃等嫔妃,就在床边坐着向皇后抱着年仅五岁的赵佣,早就是哭得满面泪痕稍远一点是太后,看起来热爱而三名翰林医官也在内殿中,各自脸色都不太好
经过施针和灌药之后,御医们已经把他们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只能等赵顼自己醒来如果醒不过来的话,那么就会在这几天了
韩冈纵然对疾病的了解远不如他手下的御医们,但中风还是有所了解,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醒过来的话,那就没有希望了
在唯一显得格格不入的便是站在太后身边的雍王赵颢
说句实在话,韩冈和赵颢两人两人虽然有旧怨,但打过照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大多数还是隔得很远的认个脸而已眼下同在一殿,相距不过数尺,却是极难的的经历
赵顼的另一个弟弟则不在这里韩冈方才是亲眼看见嘉王殿下从宫中离开,以赵頵谨小慎微的心性,多半会就此杜门不出,直到皇宫这边有个结果
拥有自知之明的人的确不讨人嫌,保持这样的作派,最后不论是维持现状还是换人上台,赵頵都会为今天的行动受到奖赏当然,如果赵頵不是排行第三,而是跟赵颢交换,排在第二,想来就会是另外一番表现了
大概就会是赵颢现在的反应,暗藏着窃喜和期待,在兄长的病床前表现出自己的伤感和关切,然后安慰着似乎并不需要安慰的太后
亲生儿子出了事,坐在一旁的高太后不是没有伤心的神色,但她的神情接近于太后这个身份,而不是一位母亲
好,这可以算是偏见韩冈一直不是很待见,确切点说是敌视赵颢,以至于这个看法甚至牵连到高太后身上——尽管没有表现出来从有色眼镜中看到的人和事或许并不是事实,不过韩冈并不觉得需要正自己的看法从很早以前,在韩冈得知高太后硬是将两个成年的儿子留在宫中的时候,韩冈就已经抱着这样的‘偏见’了
“韩学士”皇后向氏这时候擦了擦眼泪,“朝臣中以你最擅医术,你来看看官家的情况到底该怎么样治?”
韩冈依言走过去,躺在床上的赵顼盖着明黄色的缎子被褥,只有脸露在外面紧闭的双目,呼吸也是极细极弱,原本苍白的脸现在加苍白从外相看,大宋的这位皇帝情况并不好,但病情似乎是稳定下来了
十几道期盼的眼神望着韩冈,但韩冈只能给他们一个虚无缥缈的回答:“陛下奉天承运,必不致有大碍”
韩冈话音刚落,满是惊喜的声音便在床边响起,“官家醒了官家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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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执天下 第24章 缭垣斜压紫云低(十)
床边皇后和几名嫔妃惊喜的叫声,惊动了厢房内外所有正关心着赵顼安危的人们(_泡&书&)
赵颢瞥了一眼过来,神色中带着惊疑甚至是一丝惧意,但没等韩冈仔细分辨过赵颢的表情,他就又换上了欣喜欲狂的面具,凑近了盖着黄绫被褥的御榻
韩冈轻轻摇头,挡回了紧跟着投射过来的几道惊奇的视线这真的是巧合,绝对跟他没有一点关系不过韩冈进来前,几位御医又是扎针,又是灌药,只要赵顼不是快要断气,这么一番折腾,怎么也该醒了
但除了韩冈本人以外,其他的人都不约而同的向韩冈望过来没人会以为这是自然而然的结果,韩冈作为药王弟子,不管怎么说也当有一份特殊的能力存在就算韩冈不通医术是肯定的,但特异的能力,也能让他表现得面面俱到
病榻上的赵顼睁开了眼睛,围在榻边的人们,不论真情假意,浮在脸上的都是惊喜关切的笑容
韩冈的眼中有着淡淡的同情,昨日还是一言九鼎的天子,今天就成了病榻上的残废,这样剧烈的转变,不知道赵顼能不能接受得了?
但韩冈很快就发现他多虑了,这个发现让他的心沉了下去,沉浸在了最深的海沟的最底层
赵顼的视线漫无焦点,从他睁开眼后,就让人感觉他眼神中充满了茫然在皇后嫔妃还有儿子呼唤下,也看不出有多少变化而他脸上的表情因为中风的缘故,变得很是怪异,是让人捉摸不透
过了片刻,在众人越来越失望的时候,赵顼发出了声音他张开口,可并不是过去听惯了的金口玉言,仅仅是从喉间发出一阵荷荷的怪声
看着这样的丈夫,向皇后一下变得失魂落魄朱贤妃也用力搂紧了儿子只是在过于年幼的赵佣的眼瞳中,依然透着茫然
韩冈的脸色微微泛白,掩在袖中的手攥成了拳头赵顼的病情远比想象得要重得多这一次的中风,从时间到结果,都是往最坏的方向发展
通往外殿的通道上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随即章惇便出现在门外,又毫不犹豫的跨步进房(_泡&书&)
“陛下醒了?”
“天子醒过来了?”
“已经没事了?”
几人同时出声,随即章惇领头,蔡确紧随,然后是王珪、薛向等几名宰执鱼贯而入,吕公著虽是拖在最后,但磨磨蹭蹭的也走了进来几名内侍追在宰辅们的身后,却都没有敢拦着他们
在听到寝宫内殿传话说官家醒了,第一个不顾一切就往内宫闯的便是敢作敢当的章子厚这原本应该宰相作出决定,章惇却自顾自的行动,逼得其他宰执不得不跟着一起走
擅闯内宫自然是失礼,而且有罪,但落在天子眼里,却是不顾个人安危,加忠心的表现如果都没有做,那倒是无话可说但有一人或是几人做了,那么没有动弹的,自然会被记上一笔眼下罚不责众,最后也不会追究
可是,但章惇等人见到了赵顼的现状,在一瞬间的惊喜之后,却又都陷入了深深的恐慌之中
“陛下陛下臣是王珪啊……”王珪充满感情的呼唤着,但赵顼手指也没动一下
经过御医们一番检查——其实也不用御医开口,检查的过程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大宋的第六任天子,在今日的中风之后,不但失去行动的能力,甚至连开口的力量也失去了
韩冈以沉思的表情应对所有试探的目光,始终保持着沉默
他的心中很有些疑惑在他看来,中风虽然身体反应迟钝,但意识却不一定会受到太大的影响就算伤到了头脑,也不是一下变得痴呆般的老糊涂韩冈前世今身也是见过几位中风的患者,口齿不清,嘴歪眼斜,行动不便,甚至瘫痪,可韩冈却没在其中见过一位真正中风发病就此变成痴呆的病例
只是此时韩冈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考虑医学上的问题对他来说,这是最糟糕的结果自然,就是赵颢最想看见的局面
也正是因为有了先入为主的看法,韩冈才能在赵颢的眼神中找出他暗藏的欣喜
‘果然’韩冈心道,这位二大王从来都不是让人心服口服的人选
如果赵顼能够清楚明白的表达自己的心意,就算是瘫痪了也不打紧一个依然掌握着权力的皇帝——尽管比之前肯定要损失一点——有足够的能力来为自己的儿子铺平通往大庆殿御座的道路
或者干脆是赵顼一病不醒,就此驾崩以他留下的朝堂和余威,朝臣们也完全可以推赵佣上位,而不用担心任何阻挠
只要当下的几位宰执能坚定支持赵佣,尽管还没有出阁,但皇嗣的身份还是让赵佣能够顺理成章的继承大统
王珪一直都是赵顼的心腹,十年来其他重臣在两府中进进出出,甚至将天下都搅得天翻地覆的王安石都已经两进两出,可王珪一直都被留在政事堂中他就算不敢旗帜鲜明的领头用力赵佣,也决然没有胆量转头就背叛赵顼蔡确最会看风色,一般来说不可能将身家性命压在赵颢身上
已经完全失去存在感的吕公著,在朝堂上代表着旧党的势力可只要还有皇嗣在,决定谁继承帝位的时候,任何一位以君子自诩的旧党臣子都很难抛弃自己的名声,去支持赵颢——尽管他一直都表现得反对法而且作为世家子弟父亲是前代权相,本人又经年执掌西府,吕公著根本不需要表态,他只要等待结果就够了就算是赵颢上台,也不能动他吕家分毫,甚至还要优加宠礼真正会在帝位传承上搏一把的,反倒是那些地位不高、名声不显的卑官小臣
担任参知政事的韩缜,他的情况也跟吕公著类似,绝不会为了日后可能到手的宰相之位,而为赵颢搏命同样的理由,薛向也不会差得太多剩下的章惇,他肯定是两府之中,最为坚定反对赵颢登基的一人,都不用多想
文官如此,武将也是一般三衙中的几位太尉也都是在赵顼手中提拔起来的赵顼的发病突如其来,若是在数日之间进行帝位迭,上四军也好,班直也好,开封府中管军的将领们都不可能在短时间内与其他有资格争夺帝位的宗室——其实也就一个赵颢——搭上关系,完全不需要担心有人能动用武力来争夺帝位
最关键的还是赵顼在位日久,而赵颢又没机会建立自己的势力,仓促之间并没有发力放手一搏的能力
但眼下的情况就不一样了赵顼活着,却跟死了没有两样政务、军事、礼仪,还有继承人,一切天子该尽的义务,以他眼下的状况都没有办法去完成依照旧例,必然是太后出来垂帘听政在赵顼中风的情况下,一个小小的宫廷政变,就能让赵颢坐上大庆殿中的御座
而且理由是冠冕堂皇为了大宋的基业着想不能让太后垂帘太久,但让过于年幼的皇子来继承打通,同样也是不合理的
赵顼也许只是不能将自己心中的想法化作语言表达出来,但对于一个致力于掌控天下的人来说,这样已经可以判定他不适合再坐在现在的位置上了或许对赵顼来说,这样才是最大的悲哀,比死还痛苦
赵佣被朱贤妃抱在怀里动弹不得,乌溜溜的眼睛往着赵顼,半点也不关心现实中发生的事
“阿弥陀佛,真是上天保佑啊”赵颢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皇兄能醒过来实在太好了”
赵顼完全没有动静,让赵颢继续上演他那滑稽的独角戏,“外面现在肯定是人心惶惶,”他看看王珪,“从今天开始,东西两府应该就得轮流宿卫宫城,那可就是要辛苦了”
王珪嘴里发苦,这就是要逼宫了?虽然作为宰相,可以严词厉色的直接驳斥赵颢,王珪也的确张开了嘴,可突然间变得干涸的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
章惇眯起的双眼变得危险起来
这不是说的对还是错的事,而是有没有资格说的问题宰辅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天子可以发话,皇储可以建言,太后、皇后在皇帝不能也有资格说话区区一介宗室,纵然贵为亲王,也是决然没有资格插嘴——不论说多少,也不论说什么,没资格就是没资格
宰相这时候应该直叱其非,换作是韩琦或是王安石为相,能当场让赵颢下不了台来,根本就不会在乎高太后就坐在旁边可惜眼前的宰相是王珪他只顾着关切的看着赵顼,虽没有附和,可也没有叱责,浑然没有听见的样子
王珪、蔡确不顶事,就连自命君子的吕公著都当了哑巴帝统迭中事,臣子没有做好觉悟,又岂敢妄自发言?
赵颢一切都看在眼里,嘴角浮起一抹浅浅的笑意,又骤然收敛,变得庄重严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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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执天下 第24章 缭垣斜压紫云低(11)
赵颢自然是得意的。
原本都已经绝望的心思,却在最后一刻峰回路转,要说这不是上天对自己的垂青,赵颢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
眼下赵颢自问已经把准了几名重臣的心思,全然不为自己的突兀而担心。
也怪躺在床榻上有出气没进气的兄长,有气节,有胆略的臣子不是请出朝堂,就是担任闲职,选择的宰辅几乎都是谨小慎微的性格,哪里可能会拿举族安危冒风险,只为了逞一时之快。
当年以包拯之清介,在他上书请求立嗣而遭到仁宗的质问后,也得自陈年迈无子,没有私心,才让仁宗皇帝释疑。
事关举族安危,谁敢不多加思量?
其实这也是个试探,赵颢倒向看看两府宰执中最后有哪位或是哪几位会忍不住站出来驳斥自己。此外,他更关心目下在寝宫中的一干人中,到底有几人对自己有着提防之心。
赵颢注视着每个人神色或是动作的变化。但也有人在确认了赵顼的病情后,便反过来关注着他这位离御座越来越近的雍王殿下。
殿中的明眼人甚多,赵颢用来试探的小伎俩,除了一门心思放在皇帝身上、无暇他顾的几人外,不论是站立在数万官僚最顶端的宰辅,还是在深宫这个污水缸里挣扎出头的内侍、女官,大多都能看出个大概来。
赵颢直接针对的就是两府宰执,他们的感触是最深的。但就跟王珪这位宰相一样,其他执政也都基于同样的理由,而对赵颢的挑衅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谁能保证雍王无法继承大统?
谁能肯定赵颢登基后不会为今日之事而报复?
赵家的皇帝,除了太祖和仁宗之外,倒是小鸡肚肠的占多数。太宗皇帝是其中的典范,兄长就不说了,嫂子、侄儿、弟弟,都是死的不明不白;真宗对寇准的处理也是一条明证;至于英宗,他上台后便将传言中反对他即位的蔡襄远远地发遣到福建,仁宗皇帝尸骨未寒就闹起濮议之争,同样是他赵曙心性最好的证明。
与天子日日接触的重臣之中,没人会对赵家皇帝的品性寄托太大的希望。
让看不顺眼的臣子家门败落从来不是难事,甚至简单到并不需要明面上的报复,只要让其家族后人无法进入官场,那个家族自然而然的就会破落下去。{/书友上传更新}要知道太宗、真宗时的名相王旦,其子是熙宁六年去世,以工部尚书致仕的王素,他家传到重孙辈后,就已经败落得要靠天子恩典才挣得一份俸禄了。
轻而易举,举手之劳。动动嘴皮子就够了。
为了一个已经让权力从手中掉落的天子,而付出家门毁灭的代价,年轻人或许还有着这样的棱角和热血,但早就在朝堂上打磨得光滑圆润的金紫重臣,如何会这般意气用事?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王安石或是韩琦的胆略,这也是名臣和庸碌之辈的差别。可又有几人会愿意为一个虚名而毁家纾难?几位宰辅,当然是一个个装聋作哑,对赵颢的话不做任何反应。
不,确切的说,是除了一人之外的所有人。
拧着眉头的章惇咬了咬牙,终于还是决定自己站出来。
在他的立场上,是绝对不能让赵颢登基。当年出手帮助韩冈,讨好赵顼、打压赵颢,三方面做得漂漂亮亮的可就是他章子厚。纵然明面上章惇并没有参与太多,但他私底下的出手,也别指望赵颢登基后会查不出来。
既然其他人都退缩了,就连最应该维护宰辅权威的王珪都不发话,那么能出来打下赵颢气焰,让赵顼的后妃们明了赵颢的迫不及待,也就只有他章惇了。
至于韩冈,章惇暗叹了一声,两府的权威,区区一个端明殿学士、判太常寺是没资格来维护的。
章惇挺直了腰,狠厉的眼神锁住赵颢,便要踏前一步放声说话。但眼前突然之间插入一个背影,让章惇的动作一滞,不得不停了下来。
定睛一看,却是韩冈不动声色的抢先一步拦住了他。仅仅是悄然移动了小半步,却正好挡在了章惇的前面。
章惇又皱起眉头,却没有说话。他不知道韩冈打的是什么主意,但他相信韩冈的判断力,不至于在这么要命的事情上犯浑。强压下一口气,章惇站定不动,等着韩冈的解释。
“稍等。”
韩冈的声音很轻,只让章惇一人听见,又简洁得让人郁闷。可多年知交,又在南疆同历生死,互相间深厚的信任,让章惇勉强压住心头的急怒,决定暂且稍等片刻,等待韩冈的行动。至少他能相信韩冈的头脑,不会糊涂到将全家人的性命放在雍王殿下的人品上。
赵颢重又将注意力放回到病榻上的兄长那里,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了解的信息,让他心情十分愉快。他甚至看见了韩冈和章惇私底下的小动作。韩冈以胆大著称于朝,可事到临头,连他都退缩了。
所谓的忠心,所谓的大胆,到了生死关头,也不过是个笑话。
当真以为逃得过去?!赵颢暗自狞笑。
当年的旧事,这些年来成为杂剧和唱本在都下传唱。贵为亲王的颜面,在做皇帝的兄长的放纵下,早就被践踏得如同死水沟里的臭泥一般。多年积累下来的羞辱,一日日的在胸中阴燃。这一回,当真能如愿以偿,搓扁捏圆也是一句话的事。当年的旧怨,可不会那么简单就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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