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执天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宰执天下
韩冈被引到地头后,并没有引起什么人的关注包厢外的一群人众,看模样就是各个等级的官宦子弟在其中占了大半,除了在旁边服侍的伴当,里面应是没有一个布衣白身的普通人
比赛就快要开始了,听着悠悠响起的号角声,十二匹赛马已经进了栏中
这些衙内和有官身的富户大半只关心自己参与到其中的赌局,正争论着今天的第一场到底哪一匹能获胜对又来了一个带着家眷、占下的包厢还是边角处最低一级的人,根本没什么人注意到听到赛马进栏的声音,便一个个回到各自的包厢里去
只是也有人对明显与这爱玩好赌的衙内富户不属于一类的韩冈很感兴趣在韩冈一家过来时,就有一对眼睛钉在了在前面领路的何矩身上,而后便在韩家人身上逗留不去
何矩领着王旖等家眷进了厢房,而韩冈走慢了两步,打量着在包厢外大声争论的一群人待到号角声起,人群散去,一个身材跟何矩有的一拼的胖子没有跟着这些人回包厢,而是从人群的边缘走了过来
韩家的家丁本来是要挡着他接近,不过韩冈冲领头的韩信使了个眼色,韩信便不动声色的将手下人给按住,不去阻挡
那个胖子近前来,向着韩冈行了一礼,一口大约是京东的外地口音:“在下密州曲礼,任官浏阳主簿,不知官人贵姓?”
荆湖两路大部分县、监的名称韩冈都背不全,但浏阳县无论如何都不会忘掉,这个名字在千年之后也是十分‘响亮’,现如今则是标准的下县
一个下县的主簿,基本上就是打发纳粟官的地方,是官,而不是差遣纳粟官几乎不可能得到油水丰厚的实职差遣交钱粮买.官能有的好处,一个是免了劳役,另一个是全家转入形势户的籍簿,提高了身份,仅此而已想通过官位来牟利,将买.官的付出都收回来,这样的想法一点也不现实
不过韩冈也没有崖岸自高,依然回答了问题,只是比较简短:“免贵,姓贺”
韩冈微服出游,只是不想被人围观得走不动路,本没有隐藏身份的打算但他名气虽大,可当面能认出他的人,在京城中毕竟还是不多面前的这个胖子既然没有将他认出来,韩冈也不打算自报家门随口报了个旧姓,却也不说多说细节而且有一件事,让他有点在意,韩家的祖籍就是密州胶西,这个曲礼自称是密州人氏,算是同乡了
曲礼仿佛没有感受得韩冈的冷淡,仍带着笑问道:“不知官人是在哪里高就?”
“朝廷的恩典,倒是不算很忙”韩冈刻意说着让人误会的话,将这个胖子的思路给带偏掉因为这个曲礼来自密州的缘故,他倒是不介意与他闲扯上两句
王旖三女带着孩子们已经在包厢安坐了下来,几名护卫则各自守在门口,他们也是领会了韩冈的心意,没有像往日那般仿佛在守着中军帐一般的严肃韩冈也不介意与陌生人随意扯两句闲话,这是在官场上很难得到的悠闲和放松
曲礼正紧张的猜测着这位贺官人的真实身份他认识领人进了包厢的何矩,能让顺丰行的大掌事亲自领路,身份绝不会低,而且关系亲近也是显而易见的
要不是那一位身居显宦,不会轻入市井,且按照最近在城内城外到处乱飞的小道消息,在这个时间段里面,应该还忙着整理药典,跟他的岳父一争高下,并准备成为皇子的老师曲礼还真要将这贺官人当成是在世人眼中如星宿下凡般一的那一位话说回来,朝廷重臣都要讲究着个体面,哪一个出行不是前呼后拥?那一位可只比执政低一级了
这个年轻后生,身边的人虽不多,但护卫看起来个个精悍,家世底蕴可见一斑绝非包厢外面那群衙内的等级——能一日接着一日的声色犬马,全都是被惯坏的纨绔,换作是根底深厚的世家大族,对不肖子弟早就上家法了越是高门,管束得越是森严,都被逼着辛辛苦苦的去考进士以维护家门不堕,哪里有空出来找乐子?
尤其是在对不明身份的陌生人极为警惕的这一点,是让曲礼确认了自己的猜测正常与别人通名,哪有就报个姓出来的?对人抱着高傲和提防的态度,又没有夸耀富贵的浅薄,绝对是某个累世簪缨的官宦人家的子弟,有个荫补的官职今天大概是抽空带着全家出游
作为一名纳粟官,同时又是一名身家丰厚的商人,曲礼很擅长把握落到面前的机会,“贺官人是第一次来这里?可否有看好的赛马?”
“没有看好的,只是来瞧瞧热闹这些天听人说起过多次,才开办几个月,就已经快追上蹴鞠联赛,的确是有几分兴趣”
“贺官人也爱蹴鞠?”曲礼立刻问道:“不知住在城中哪一坊?支持的是哪一队?”
基本上东京城中的球队都是以厢坊来划分,街坊邻里很少有人说不支持身边抬头可见的邻居,而去支持外人的如果对蹴鞠联赛有一定了解的话,看一个球迷支持那支球队,一般就能知道他住在哪里了
韩冈却摇摇头:“虽然寒家住在信陵坊,不过支持的是天泉坊的球队”
信陵坊!曲礼闻言便是心头一跳那可是内城中的厢坊,勋贵云集的地方,虽然他不知道到底有哪些达官贵人住在里面,但能住进去,肯定身份不简单
不过他所支持的天泉坊的这支球队可有名的很,曲礼惊问:“可是棉行的喜乐丰?球场就在北面的?”
京城外西厢天泉坊是棉行在京城的,其球场就在赛马场不远处
“乡里乡亲嘛”韩冈点头笑道
棉布行会不是顺丰行一家独大,连球队的队名,最后公推决定的也是十分喜庆、却让韩冈和冯从义直皱眉头的喜乐丰对于这支球队,韩冈也不可能说那是自家的队伍
与土生土长的开封人不同,外地迁来的人家多有支持乡里所组成的球队京中的外地人很多,在京城的两百多、近三百支蹴鞠球队中,非京籍的占了十分之一
这些球队在比赛中往往受到歧视,能在甲级联赛中出头的寥寥无几,能经常出入季后赛的,是只有一支天泉坊的棉行喜乐丰队这支队伍中有一大半是关西人,本来是一样要受到歧视,但蹴鞠联赛从赛制到规则,都是从关西传来,并由棉行发起现如今连齐云总社中都有一名副会首是由棉行行首兼任在所有外地球队中,棉行的球队便是独树一帜名气也是最大
但听到韩冈的话,胖子就笑了起来,“官人的口音可是一点都听不出来出身关西,倒似是开封府这里土生土长的”
恭维了韩冈的口音之正,他却又多盯了韩冈几眼,心却有几分发颤关西,那一位可也是关西的啊
何矩这时已经将韩家人安顿下来,从包厢里快步出来跨出门,就听到韩冈跟曲礼说道:“贺方也认识几个密州的朋友,论口音,倒是曲官人你最贴近官话”
何矩看外形跟曲礼相似,笨重榔槺,但心思灵透,要不然也没资格执掌顺丰行在京城这边的一应事务,刚出来就听到韩冈的自称,到嘴边的招呼立刻就转了口:“原来是曲官人怎么与贺员外在这里说话”
曲礼听到何矩的话,终于彻底打消了对韩冈身份的怀疑
这位名为贺方的衙内,他的员外绝不是市井中商家对客人的招呼,而是真正的员外郎——诸司的员外郎通常就是一名显宦子弟升到高位后得到的官衔
砰地一声的号炮响,惊动了包厢外正在说话的三人韩冈抬起眼示意了何矩招待这位密州来的曲礼,自己则再告辞之后,走进了包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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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执天下 第22章 早趁东风掠马蹄(上)
韩冈对这个曲礼很有些兴趣,主要是因为他的籍贯泡*书*()
倒不是有什么同乡之谊,韩冈之所以这么些年来,而是因为密州胶西下的板桥镇
胶西板桥是设了市舶司的地方其所在位置大略就是后世的胶州湾
自国初时,便有泛海浮舟的商人来往此处到了熙宁八年,元绛奉诏出使高丽,大宋与高丽有了正式的外交往来之后,胶西板桥也越来越繁荣,最终使得朝廷决定在此处设立市舶司
如今密州市舶司所管辖的胶西板桥港直接面对数以百千计的海商,乃至高丽和东瀛的商人,依靠对海船抽解和博买,这两年密州市舶司,都能上缴五六万贯的净收入,占到了南北各大市舶司总收入的十分之一,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的药材、皮草和战马被市舶司抽解和博买这些北地特产,都是比钱有价值
从朝廷的收入来看,板桥港是如今的北方第一大港,规模远远过位于胶东半岛北部,当年还没有衰落的登州和莱州两港
这两座港口,本来是面对辽国、高丽和日本商人的主要商港可在国初与辽国征战不休的那段时间里,因为有可能会被辽人的奸细由此处混入,故而被勒令禁止对外通商
在韩冈眼里,这是个极其愚蠢的决定封锁的结果,并不能改变河北边境处处烽烟、细作遍地的局面,而是直接导致了两座港口的衰败
百年之后的现在,当年的禁令虽废弛已久,与辽人的商贸往来也不再是让朝廷忌惮的禁区,但元气大伤的两座商港已经被胶东半岛南部的胶西板桥港所取代——与高丽日本的联系,争不过密州胶西,而对辽国的通商,也无法与陆路抗衡,想起死回生也只能使镜花水月
不过这件事也不是很重要后世胶州湾在海运上的地位,本就是要过登莱两地的,如今不过是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在韩冈眼里,只要海上贸易能加繁荣就足够了,他可不是太关心到底是哪里繁荣登莱也好,胶西也好,哪边的海贸兴旺都可以
海洋的重要性不需要多说大航海时代所带来的推动力,使得西方文明彻底从中世纪的黑暗中走出来
只是大宋这个时代的顶级帝国,一切都能自给自足,对外征服的**很小,但沿海各路在近海水运上依然有很大的发展空间如今两广各州至福建、两浙的近海运力,每年都是在大幅攀升,这一点从顺丰行从交州发回来的报告中,能清楚的看到
赵顼也是知道海运的好处的,据韩冈从王安石那里听说,变法之初,议论起如何增加朝廷岁入,市舶司的商税也被当成一桩重要的议题,赵顼就曾经说过‘东南利用之大,舶商亦居其一若钱、刘窃据浙、广,内足自富,外足抗中国者,亦由笼海商得法’
何况对于大宋天子和朝廷而言,他们不会介意拥有一支强大的海军不说可以轻而易举的压制高丽、日本,或是南洋,就是辽国,也会因为地理位置的关系,而被牵制到其在东京道和南京道的兵力
从山海关到锦州的那一条路,全程都在渤海沿岸通过如果不从辽西走廊走,辽国的南京道想要跟东京道联系上,就必须绕道燕山北侧的中京道,要多走上一两千里路,辽国的东京辽阳府,则是因为辽河的缘故,直接受到渤海水军的威胁至于桑干河边的南京西京府,千石的船只可以载着大军直接进抵城下
控制了渤海,就是占据了一个战略性的制高点,让辽人不得不加强两路的守备,在战略层面上落入下风
尽管到了冬日,渤海少不了要封冻,辽人厉兵秣马的时候,渤海水军无从发挥但如果当真要设立渤海水师,目的就是进攻,而不是防守以直逼东京辽阳府和南京析津府的战略攻势,来遏制辽人胆大妄为的躁动
试想一下,就算是辽国的骑兵在某个冬天能突破河北前线的三关之地,但来年春夏,宋军的战士就能反攻向辽阳或是析津大宋官军不再是一面倒的闷守,而是能做到深入敌境、攻击辽人心腹要害的反击
如果能够在河北轨道修建的同时,组建渤海水师,大宋与辽人之间的攻守之势,将会就此完全逆转
就算不用打仗,攻势和守势之间,国力消耗的差别也是高达数倍一旦大宋能反过来以咄咄逼人的姿态压制辽人,以辽国的国力,支撑不了太久
当然,现在将水军主力放在登州,等于是挑战辽人的神经,若是边境上的辽人做出个威胁的姿态,耶律乙辛再派个使臣来质问,朝廷里面随时都有可能来个友邦惊诧,将事情给搅黄掉
可若是将水师的主力暂且驻扎在胶东半岛南面的胶西板桥,就没什么可担心了辽人就算明知那是针对聊过,也不好韩冈确信赵顼绝不会拒绝一个压迫辽人的机会,只要能找到合适的人选将整个提案捅上来
韩冈虽还没有晋身宰执的行列,但早已开始放眼天下,如今只是先布局,落下几处闲子,可一旦等到了适当的时机,发动起来当能有让人惊喜的结果
慢悠悠的走进包厢,除了在壁角站着的乳娘和侍女,只有严素心投来疑问的眼神王旖、云娘和三个小儿女都是聚精会神的望着在前方跑道上奔驰着的十余匹骏马,浑没在意走进来的韩冈
在看台上千万人的助威声中,石炭残渣铺起碾实的跑道,参加比赛的十二匹赛马纵蹄狂奔如风驰电掣,转瞬间百十步的距离便一晃而过
在在比赛开始前,赛马就回提前进入马栏待比赛开始的号炮声响,马栏前的栅栏便会齐齐打开,而后一众赛马便从栏中奔出
今天的第一场比赛,全都是参赛的马匹,都没有什么名气远远比不上这段时间正当红的青骓和掠影——这是模仿天子的那一匹浮光而起的名号,据说有着大宛天马血统但看台上的此起彼伏不间歇止的喧嚣化作声浪扑进厢房中,却让人感觉不到这些赛马的默默无名
韩冈走到栏杆边,也不坐下来,站着凭栏而望就看到其中一匹高大神骏的河西马,一马当先,将其他赛马远远的抛在了身后,看模样就是一举夺冠的架势
从袖口中拿出一个千里镜——这是何矩给他的,待到离开后就会还回去,绝不会带进城中——韩冈用千里镜看着赛场上飞奔在最前面的那一支,号衣上的红色十三很是显眼
“飞里黄是赢定了”王旖终于抬起头来,脸颊上有着因兴奋而来的潮红
“不,他输定了”韩冈摇头反驳
“为什么这么说?”王旖和严素心齐声问道
韩云娘盯着外面的比赛,根本没有注意到包厢内的对话,而王旖和严素心都是一头雾水,眼下赛程过半,但十三号飞里黄依然是排在第一
“这可是长达六里的赛程,要绕场三周,一开始跑得太快,后面就会慢下来”韩冈轻笑着解释,“十一号飞里黄的骑手是个人,一上来就领跑三号和八号这两匹马,体格不比十一号差,现在虽然混在众人之中,但他们肯定是准备将气力留在后半程发挥出来”
仿佛是在配合韩冈的话,片刻之前还遥遥领先的十三号飞里黄,这时候已经跑得越来越慢,七八个马身的差距,也在转眼之间缩小了一半
王旖和严素心看着直发愣,只听到韩冈继续在说:“从一开始就硬拼的那是蠢货一场比赛要合理分配体力才有可能赢下来若是赢了今天的这一场,就有资格参加高一级的比赛可若是以为这个原因,就只顾往前跑,那肯定是会被淘汰出局”
在这场比赛中出场的所有赛马,都属于丁等一级,只能参加所谓的垫场赛但赛马采取的是积分制,随着赛马成绩一步步的提高,积分越来越多,就可以一步步的向上升级等级越高的比赛,奖金就越多甲级的赛马,只要参赛,就是最后一名也有数量丰厚的奖金可拿当然,若是成绩一直不好,也是会降级的,没有哪家马主会乐意一直拿最后一名的奖金
“官人你怎么知道这些的?”王旖从来都没见过韩冈对赌马有什么兴趣,怎么看起来这么熟悉其中情弊
“现学现卖而已”韩冈解释道:“要知道,在赌场上庄家是不会输的”
“庄家?”王旖楞然,立刻追问,“难道这赛马事先就被人定好名次了?”
“倒不是操纵比赛,但谁有实力,谁没实力,只要拿到资料,在比赛前预测个大概出来并非难事有这本事的,也不止是总社中的成员”韩冈坐了下来,冲着妻妾笑道,“要不要打个赌,今天的这第一场,买十三号这一对赢的,当不会有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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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执天下 第22章 早趁东风掠马蹄(中)
以韩冈过往的累累成就,以及他过往一干对手的下场,当他一副胸有成竹的要与人打赌,世上往往会被他的气势压住,没有几人敢于随便应下
但王旖是韩冈的枕边人知道韩冈对没把握的事,有时候会加虚张声势,反倒是有了十足成算后却会装着没什么把握的样子平常在家里下棋、赶双陆,没少用诈术,早就不会上当了
“官人又要骗人了”
“那奴家当真就跟官人赌了?”
王旖和严素心一人一句的笑说道
“当真要跟为夫赌?”韩冈笑了一声,回头瞥了一眼已经将曲礼打发了,正低头垂手的站在门外没有进来的何矩,“何矩,你说这飞里黄这一场能不能赢?”
何矩听了韩冈的问了,便往房里走了两步进来
何矩这等大掌事与行里定的都是终身契,在名份上从属于顺丰行,而韩家是顺丰行的大东家,从这个时代的风俗上说,基本上就是韩家的家仆虽然进不了内院,但韩冈的妻女出来后也不需要回避着他所以能在韩冈还在外面的时候,领着韩家女眷进包厢安顿
如果不是这样的身份,大户人家的女眷都要戴上帷帽遮着脸面,否则名声上就有些问题了——当然,不得不挑起一家重担的当家主母可以例外,而且也只局限于官宦豪门,普通人家可没那么多规矩
“回端明的话,飞里黄其实不差,若是一场场比下去,十二场之内当能攀上乙级今天这一场,如果路程能减半,赢得必然是飞里黄而且若不是今天这般一上来就猛冲,其实也有很大的胜算”何矩斟酌着言辞,尽量两边都不得罪,但王旖嘴微微嘟了一下,还是有些不高兴
韩冈将自己得意的笑容展露在王旖的面前,看着有几分轻浮的故意笑道:“怎么样,为夫说得没错?”
王旖转头开比赛,根本不理会他
“不过这一局面其实是刻意的,一开始飞里黄的马主就没打算赢”何矩突然插了一句嘴
这时候,比赛已经到了后半段转过一个弯道后,渐渐慢下来的飞里黄和后面追上的几匹赛马快要挤作一团,争抢着内圈,使得比赛进入白热化的阶段看台上助威掀起阵阵声浪,隔壁的包厢里,也传来了一阵阵毫无顾忌的大声叫喊
但韩冈和王旖、严素心都猛然回头“这话怎么说?”王旖问道
“是要保谁得胜?”类似的战术,韩冈在后世见得多了,听何矩一提,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何矩没打算放过这一次在韩冈面前表现的机会,“回端明的话,是八号黑风追云十三号飞里黄先出头带着快跑,领着其他马一起跑,只要其他其他骑手没防备上了当,赛马后半程就同样接不上力气八号黑风追云跟在后面的大队中,跑得是最轻松的,到了后面就可以冲刺了”
严素心手上有个事先发来的册子,大略介绍了赛程和每一匹参赛赛马的资料用活字印刷出而成从纸质到印刷都很粗糙,远比不上雕版精致不过胜在快而且廉价虽然排字一定要识字,但雕版匠人刻出一部书耗时太多,最后算起工钱来,还是排字工少一点,所以用过就废弃的报纸、广告,或是寺院散给信徒的经文语录多有用上活字印刷
严素心将册子展开,翻了几页后递给王旖,道:“黑风追云和飞里黄的马主不是一个人啊”
“本来就不能是一个人,这在赛制上是严禁的”韩冈说道,“就像一场球赛,踢球的两队不能是同一家的球队但明面上不行,却也保不住有人暗中做手脚”
从赛制上,一开始就禁止了同一家的两匹马参加同一场比赛,以防由此来使出保送战术但实际上这样的违规行为,是禁绝不了的——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在
何矩低头回话:“飞里黄和黑风追云虽然马主看着不一样,但实际上还是一家的这两匹马是四个月前,从凉州一起被人买走”他用低得只能让韩冈、王旖严素心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这是行里从凉州传来的消息,是高太尉家”
韩冈哼了一声,他知道,何矩话中的高太尉就是高遵裕
自从在伐夏之役失败后,高遵裕就被投闲置散了——也幸好这一场战争胜了,没有被责罚,还是留在了京城中,只是没有事可做如今看起来,倒是找到乐子了,只是这急功好利的脾气,还是没有改
“黑风追云要赢了”韩云娘窗口的栏杆边叫了一声
韩冈、王旖都转头望着赛场上
已经是最后一圈,赛场上提示用的红旗也挥了起来,看台上的鼓噪声也陡然间拔高了数倍十二匹赛马中,唯一的一匹黑马也就在这个时候从混战中脱颖而出,度逐渐加快,如黑色的旋风一般从外圈赶上去,转眼间就进入了第一梯队之中,而在前半程领衔的飞里黄则是掉了队,越来越慢
“苦心积虑啊”韩冈摇头感慨了一声
何矩道:“其实三号卷毛青的骑手是顶尖的老手,是濮王府名下,赢面也不小,现在也在前面”
“濮王府?”韩冈拿着望远镜看了一下,又回头,“……是濮国公?”
“不是,是邺国公”
韩冈眉头挑了一挑,原来后台是宗室中最喜游乐的邺国公赵宗汉,也是当今天子还在世的近二十个亲叔叔中最小的一位
英宗的兄弟多,连英宗总共二十八个这几十年,濮王一系,爵位都在英宗的兄弟们手中传递着能袭爵的都是兄弟,想要落到下一代去多半还要几十年——最小的赵宗汉,只比神宗大了七八岁而已
如今执掌濮王府的赵宗晖是赵顼的嫡亲叔叔,身任濮国公、淮康军节度使想升到郡王,还得几年的功夫再往上升嗣濮王就得久了,最后能不能承袭濮王一爵,那还真是难说
大宋的封爵体系有别于汉唐亲王就算后人由袭封,也不会立刻封爵,都是得从郡公、国公、郡王一路升上去,很多时候,用个十几二十年升到郡王,到了死后才能再得赠一个亲王封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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