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败家子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大明的流民问题,至少在现下,并非只是天灾所导致,而是随着人口的增多,土地的兼并,天灾的频繁,许多佃户们发现,自己哪怕是租了田地,辛劳的耕作,到了农闲时,安分的完成了官府的徭役,可其实……他们绝大多数时候,未必能挣到自己的口粮,甚至……因为铁板租的缘故,可能还欠着一屁股债务。
于是……人们逃了。
这些年来,土地的收益不断的提高,大量新作物的出现,让不少佃农终于可以缓了一口气。
可事实上真正最大收益的还是士绅。
原因无他,地是他的,作物的收成高了,这佃租也要涨一涨,最终的结果是新作物带来的巨大好处,一亩地多收的一百斤粮食,可能只有二十斤流入了佃农的口里,八成以上,依旧还堆在士绅的谷仓里。
这世上……终究是胳膊扭不过大腿的。
可无论你是胳膊还是大腿,终究还是血肉之躯,现在有个狗一样的东西,他提了一把刀来。
王世勋是何等人,他是读过书,明白道理的。
这一刻,他整个人颤抖,脸色苍白如纸,嘴唇不禁开始哆嗦起来。
从前方继藩那狗一样的东西,是折腾出各种商业和金融手段,把士绅们拉下水,而后用丰富的经验,将这一批士绅统统收割掉。
而如今,收割来的土地……现在成了这狗东西手里的神兵利器,转过头……直接对着那些没有被商业和金融拉下水的士绅……当头一棒。
要完蛋了……
如此巨量的土地,免收佃租,到了那时……自己的地……还有人耕种吗
那些佃户,还不赶紧携家带口,疯了似得往西山钱庄的田庄里涌啊。
给西山钱庄种地,只需缴纳皇粮便是了。
可给士绅们耕种,却是要缴纳六七成的佃租,这等于是……种一亩地,得以往三倍的收益。
三倍啊……
许多的宾客,身躯也已开始颤抖。
突然……有人哀嚎:“只怕地价……还要跌……跌跌不休,不知何时是个头。”
说出这番话的人……却无人去理会他。
因为这不是跌的问题。
地价跌了,只要地还在自己手里,自己不卖,谁能奈何自己。
因而有人更有见识:“这何止是地价下跌的问题,周兄在博野县有地六千余亩,以后……还招的到佃农吗就算招到了佃农,且问,你打算收他几成租七成六成五成三成二成只怕是二三成,想来……也无人问津吧。”
没了地租,难道大家伙儿自个儿下地耕种,在场之人,哪一家手里,不是有数千亩数万亩的地啊。
而一旦士绅们所收的地租暴跌,从土地中所获得的收益,自然就少的可怜了,那佃农,给他们一口饭吃,他们便知足的。可对士绅们而言,他们稀罕的不是饭,他们有大宅,家中有仆从,需要车马,更需供养子弟读书,他们家大业大,除了有大房,还有二房、三房、四房,这里头的开销有多大一旦收益暴跌,这家……还维持的下去吗
“完了……完了……”有人嚎哭起来:“这地……我看得赶紧卖,再不卖,只怕无人问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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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四十八章:按在地上摩十擦
方继藩到了中堂,这里早已是人满为患。
其实不止是堂中的人,在这方家的外头,还有不少人。
乌压压的,足有数百之多。
都是闻讯之后,匆匆赶来的。
这些人都是坐卧不安的样子,面上带着明显的焦虑之色。
要完蛋了啊,真正要完蛋了。
从前是借了贷的人死得快,现在好了,这些较为谨慎,还保留了土地的士绅,现在一个都跑不掉了。
真的是欲哭无泪啊。
片刻之后,先是一队护卫明火执仗的过来。
齐国公不久之前遇刺,现在随身有百来个护卫保护,也不算是过份。
众人见了方继藩来,个个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可口一张,又不知该怎么说。
好在那王世勋是见过世面的人,当先上前,作揖道:“见过齐国公……”
方继藩目不斜视:“你是何人”
王世勋微笑着道:“鄙人清河王世勋。”
“王世勋是哪一根葱,没有听说过。”
这是裸的打脸啊。
好歹是有头有脸的人,当面说这样的话,一点都不含蓄,王世勋面上依旧保持着微笑,却是忍了。
当然,他毕竟和方继藩接触不多,若是接触久了,知道除了皇帝,这方继藩对谁都是这样说话的,说不准心里还会好受一些。
王世勋道:“鄙人山野樵夫,贱名不足挂齿,齐国公没有听说过,哈哈……也是情理之中。”
方继藩已坐下,喝茶,头也不抬:“说罢,何事”
“我等来此,只是有一事相询,敢问齐国公,这……这……今日张榜,里头说西山钱庄的土地……”
“噢,是有这么回事。”方继藩放下了茶盏,露出了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众所周知,我方继藩视百姓如赤子,这天底下,我方继藩谁都放不下,这心里,唯独放得下的就是百姓啊。百姓们,日子过的太苦了,吃糠咽菜,衣不蔽体,苦不堪言,我方继藩是读过书的,孟圣人那狗……不,孟圣人他老人家是怎么说的民贵君轻,对不对你们也都是读过书的,应该听说过这句话吧,本公爷对此深以为然,这天底下,还有什么比百姓们更紧要呢百姓们活在这世上,无非是衣食住行而已,没有衣服,就不能御寒,没有饭吃,百姓们就要饿死啊,我方继藩岂忍在此大鱼大肉,却让百姓们孤苦无依呢。”
方继藩又道:“昨夜我做了一梦,梦中见孔圣人到了梦里对我说,小方啊,你很有前途,这些年,为这天下做了许多事,圣人他死了上千年,可心里也和我一样,记挂着这黎民百姓,圣人说着,便生气了,说是神州大地,赤贫者如过江之鲫,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你方继藩是本圣人的嫡传弟子,怎么能放任不管呢。”
王世勋:“……”
说实话,敢自称孔圣人嫡传弟子的人,还真没有……
偏偏做梦这等事,谁也不能反驳。
虽明知方继藩是在瞎说,却还能说啥说他乱编可也得顾念自己的人身安全呀!
方继藩说到此,痛心疾首的道:“今日梦醒,我方知自己罪过,圣人他老人家真的不容易啊,他是有大德之人,我辈读书人,摸着自己的良心说,是不是该拿出钱粮和土地来,周济天下”
王世勋人等俱都沉默。
突然,方继藩一拍案,桌几哐当一声,把一群沉默的人又吓得心里咯噔一下。
方继藩朗声道:“我方继藩不才,钱粮是没有多少,可是有地,地也不多,区区一亿五千万亩而已,拿去周济百姓,怎么,难道还有人想要拦着我方继藩做好事来,说说看,是谁这样大胆。”
众士绅们一个个铁青着脸。
你做好事,关我们什么事,可你这狗东西,是在砸锅啊。
可无论怎么说,方继藩的话里,挑不出丝毫的错来。
王世勋急了,忙道:“齐国公高风亮节,学生人等,佩服的很。只是……只是……百姓们的日子过的不错,这些年来,无灾无难,并没有人饿死,齐国公这般将土地免租,只恐会引发谷贱,谷贱伤农,还请齐国公三思。”
方继藩冷笑,摇头道:“这个不劳挂心,反正伤也不是伤寻常百姓,百姓的耕作,自己吃喝都才勉强够了,多余的粮食也是有限,何来伤农的道理”
“我还巴不得贱一点呢,这城里的匠人和学徒也要吃喝,要吃喝就要买粮,粮食太贵了,他们吃什么”
王世勋更急了:“这一旦免租,可就收不回来啦,所谓由奢入俭难,由俭入奢易,齐国公有没有想过,一旦开了这个先河,那些佃农们吃饱喝足,往后……若是遇到了什么天灾,他们稍稍饿了肚子,可就未必感激齐国公了。”
方继藩听着好笑。
想来王世勋人等,也是实在找不到理由了。
当然……这等说辞,若是两世为人的方继藩觉得可笑,可在这个时代,却是未必。
遇到这样无理之人,方继藩往往比他们更没有道理:“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他们感激不感激,我就是要免租,狗东西,这是你能说的话吗”
王世勋想死。
可是……大祸即将临头。
都到了这个份上,他能说什么。
自是无论如何,也要想尽办法阻止此事。
见方继藩无动于衷,他立即道:“何况一旦如此,地价一定暴跌,齐国公,学生也是为了您打算啊,这将触犯多少人的身家性命,如此涉及到了性命攸关之事,怎么可以如此草率呢,学生只恐有人不平则鸣,甚至……引发起了大乱,到时少不得要血流成河,齐国公爱民,怎么忍心看到这样的状况呢。”
终于还是来了……
这几乎是裸的威胁。
你方继藩难道不怕逼得有人造
第一千五百三十五章:幕后真凶
萧敬听罢,便知道再多劝说也是无益。
陛下虽是皇帝,却是个感情深厚之人,莫说是对别人,何况这还是陛下的亲女婿呢。
萧敬眼中依旧有着对弘治皇帝的担忧之色,却点头道:“奴婢……这就去张罗,不知陛下是否轻车从简”
弘治皇帝摆摆手:“大张旗鼓吧,现在是方家最难的时候,也是秀荣最难的时候,孤儿寡母,掌着这诺大的家业,不易……”
一想到朱秀荣,弘治皇帝心里又是扎心一般的刺痛。
他起身,看着这大殿的玻璃窗外,那祥和的天色。
弘治皇帝负手伫立道:“她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她是妇人,可现在却要肩负起一家之主的职责,这是她的意思,朕看着心疼,可不能阻止,你知道为何吗”
萧敬弓着身,默不作声,他很明白,弘治皇帝现在只是需要一个听众,可以听他诉说心里悲痛的人。
弘治皇帝在萧敬跟前倒是没有掩盖情绪,此刻已潇然泪下,口里接着道:“秀荣自娘胎里出来开始,便一直乖巧,处处听朕和张皇后的话,待字闺中时,听父母之命,出嫁了,便从了夫命,她这辈子都不曾吃过苦,可如今,她突然要撑起方家这个家业,依着她从前顺从和唯唯诺诺的性子,定是下定了决心方才如此,朕……劝不住的。朕是她的父亲,自是能帮衬着便帮衬一些。方家不能垮,方家若是垮了,秀荣也就垮了。”
弘治皇帝低头,揩拭着眼角的泪,而后眼里透出了坚定之色:“朕要在四七这一日,自大明门而出,该有的仪仗都要有,要率群臣再去方家一趟,要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不只是秀荣不能垮,方家不能垮,倘使秀荣和方家垮了,这大明的社稷也就垮了。”
随即,他拂袖:“早做准备。”
“奴婢遵旨。”
…………
四七这一日。
弘治皇帝自大明门出宫,百官早早在大明门外跪迎。
此后,率着浩浩荡荡的车马至西山。
西山这里,似乎一切,都一下子变了颜色,人人都穿戴着素缟,人人都是悲痛之色。
听说新津郡王依旧病重,思念着儿子成了疾,已到了病入膏盲的地步。
如此……更令这西山上下之人,平添了愁容。
哪怕只是在西山安顿的一个小农户,除了悲痛,也有对未来的恐惧。
少爷没了,老爷若是也有什么闪失,方家也就真正的只留下了孤儿寡母了。
公主殿下固然清贵,可毕竟只是女流之辈,这些日子,她东奔西走,听说虽是力挽狂澜,可也有许多消息传来,西山钱庄的坏账越来越多,股价虽是勉强的救了起来,却也只是维持着不跌而已,却因为救市,花费了无数的金银,许多人已经开始劝说大家伙儿早早的另谋出路,这西山钱庄一垮,整个西山……只怕也就全完了。
只是……
要走,岂有这般容易?习惯了在此,受方家人的庇护,他们早已将这里当做了自己的家,他们虽非是这里的主人,却视自己是西山的一份子,上至这里的老爷、少爷,还有书院的读书人,还有附近的商户,他们一个个耳熟能详,乃至后山的飞球营士兵,他们也看着亲切,这……是自己的家啊……
西山上下,有数万户人,都是当初的流民,安顿于此,他们来自五湖四海,背井离乡来此,现在……他们哪儿也不肯去了。
在这里,几乎家家都穿戴着孝衣孝帽。
一个叫虎子的,前几日还和读书人发生了冲突,竟将人打的头破血流,被当场抓住了现行。
像虎子这样的少年郎,正是最年轻气盛的时候,血气方刚,以至被五城兵马司‘请’了去,却是飞球营的沈傲亲自去将人从五城兵马司捞了回来。
这样的事,有很多。
尤其是一群少年人,简直已到了疯狂的地步,他们和自己的父辈相比,对西山有着更深刻的认同感,他们无论是出去在哪里闯荡,若是被人问起,他们总能骄傲的说自己是西山人,并且暗示对方,自己似乎总和齐国公有着某些不可描述的关系。
齐国公的噩耗,是西山人无法接受的。
因而,这家家户户都是披麻戴孝,每一个门户前,都自觉地挂起了招魂蟠。
弘治皇帝至西山之后,在百官的拥簇之下,赶到了灵堂。
他带着几个重臣进去,每一次迈入这里,弘治皇帝都有一种不可置信的感觉。
他总是难以接受这残酷的现实,可这布置好的灵堂,却无时无刻的都在提醒他,此时的他,遭遇了人生的悲剧,白发人送黑发人。
朱厚照和朱载墨早早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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