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为田舍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贼眉鼠眼
此时的顾青,是忠是奸?
李隆基脑海情不自禁浮起这个疑问。
如果是奸,那么顾青的安西军留下岂不是前门驱狼,后门迎虎?
相比之下,安西军比外面的禁军更难对付,若顾青稍有一丝不对劲的心思,他李隆基就如同被董卓裹挟的汉献帝,从此受制于权臣,不仅失了天子权柄,一生也不得自由,还要仰奸臣鼻息而求活。
想到这里,李隆基打了个冷战,望向顾青的眼神也不对了。
禁军哗变,至少天子与禁军之间还可商量,妥协一些条件便是。可若是顾青心怀不轨,那就不是可以商量的事了,若安西军取禁军而代之,掌控了宫闱禁卫之权,理论上顾青想把他这个天子摆成任何姿势,李隆基都不得不乖乖听命。
疑心病甚重的李隆基立马做出了选择,安西军绝不可留在身边。
顾青已非当年的顾青,他已有枭雄之姿,可李隆基眼下却拿他无可奈何,只能任其离去,待来日平定叛乱,天子还政于都后,再慢慢削顾青之权。
曾几何时,当年那个战战兢兢的年轻小子,如今已成了权臣,此时此刻他甚至可以轻易将天子推翻。
前有安禄山,如今又有一个顾青,李隆基越想越绝望,平叛之后,大唐天子还是大唐天子吗?
顾青见李隆基久久不语,不由好奇道:“陛下,陛下?”
李隆基回过神,也挤出了一丝笑意:“平叛为重,禁军哗变转瞬可定,顾卿还是带着安西军走吧,莫因小失大。”
顾青笑道:“是,臣这就带着贵妃娘娘和安西军将士离开。至于禁军,相信陈大将军有把握弹压下来。”
听到顾青说要带她离开,杨贵妃不由自主松了口气,然后感激地看了顾青一眼。
对爱人心若死灰后,杨贵妃比谁都迫切想离开这座豪奢又无情的樊笼。
众人刚商议定,驿站外又传来一阵激烈的吼声。
“杨玉环不死,誓不罢休!”
“杀杨玉环!”
“天子被奸臣妖妃所蒙蔽,禁军愿为天子除贼以正国本!”
排山倒海般的怒吼声传来,前堂内君臣顿时色变,杨贵妃更是吓得瑟瑟发抖。虽然她不惧死,可她害怕这种千夫所指的恐惧。
李隆基也吓得魂不附体,求助地望向顾青和陈玄礼。
陈玄礼咬牙道:“末将这就出去劝阻禁军将士……”
顾青却摇头阻止了他:“不急,一味的委屈求全,只会让别人愈发得寸进尺,先给他们一些教训再谈条件,陈大将军会轻松很多。”
说着顾青朝李隆基行了一礼,道:“臣离开前为陛下镇镇场面,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然后顾青朝杨贵妃示意了一下,杨贵妃毫不犹豫地站到顾青身边。
顾青朝堂外的韩介忽然大喝道:“韩介,传令李嗣业,陌刀营列阵击敌,我顾青今日要带着贵妃娘娘大摇大摆走出去,谁敢阻拦,便是我安西军不死不休的敌人,我不介意杀他个尸山血海!”
朝为田舍郎 第五百一十八章 堂堂正正
手握绝对的实力,是不屑于用计谋度过危机的。
顾青如今手中便握着绝对的实力,所以他选择堂堂正正的来,救出杨贵妃后大摇大摆的走。
两万禁军环伺,在顾青的眼里根本不值一提,他亲自指挥过几场大战了,很清楚禁军与叛军之间的巨大差距。
当初函谷关大战,陌刀营三千人守关,五万精锐叛军前赴后继进攻两个多时辰,竟无法近函谷关一步,陌刀营才是真正的大唐精锐,也是顾青如今霸气出现在天子行营,言辞行事隐含雷霆气势的底气。
一千多柄陌刀结阵挥舞起来,顾青有把握带着杨贵妃在两万禁军的包围中如入无人之境。
驿站外,李嗣业得到了顾青的军令,立马厉声吼道:“陌刀营,进!”
一千多人的陌刀营结成一个圆形的阵势,侧翼压阵的偏将用力将手中的令旗狠狠往下一挥,千余柄陌刀顿时挥舞起来,雪白的刃身在火把的照映下发出森森寒光,如同大海的粼波,沉默的杀机便隐藏在这片波光之下。
禁军将士被有心人再次煽动,将陌刀营团团围住,然而陌刀挥舞起来后,两万禁军竟无一人敢率先破阵。
每个人的心里都很清楚,谁第一个冲进这个杀阵里,谁就是第一个被绞碎的祭旗者,连完整的尸块都不会留下,瞬间便会被陌刀绞成千百片。
一千余人的陌刀营,令两万余禁军不敢动弹,列于前排的禁军在瑟瑟后退,后面的禁军隔着老远色厉内荏地叫嚣咒骂,驿站外的空地上再次重复了当初函谷关外的景象,陌刀营如磐石般稳稳地扎在土地上,任由狂风暴雨拍打,犹自岿然不动。
驿站内,顾青仍站在李隆基面前,朝他躬身行礼:“陛下,非常之时当行雷霆手段,对待哗变的禁军不可一味退让,臣愿为陛下靖平哗变,保陛下安宁。”
李隆基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此时顾青散发出来的气势比他这个皇帝更凌厉,不知不觉间,这位年轻的臣子已主宰了驿站内外的一切,连他这个天子亦无法反对他的决定。
驿站外哗变的禁军叫嚣咒骂声传进前堂,顾青却浑若未闻,他对自己的陌刀营有着绝对的信心,只要陌刀挥舞起来,每人能突破陌刀营的阵列。
顾青神情平静地注视着李隆基,轻声道:“陛下当清楚,贵妃娘娘已不宜留在身边,臣带贵妃娘娘离开,会将她妥善安置,事之以贵妃礼,待叛乱平定,陛下还政于都之时,臣再将贵妃娘娘送回陛下身边。”
李隆基黯然一叹,今夜发生诸多事情,自己在杨贵妃面前是怎样的表现,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今夜以后,纵然杨贵妃回到身边,恐怕也不复夫妻恩爱的情分了。
若顾青能早来半个时辰,或许……李隆基仍是她心爱的郎君,然而终究天意弄人,在他做出了最残酷最心痛的取舍后,顾青才姗姗赶来,一切都已无法挽回。
杨贵妃站在顾青身旁,静静地注视着李隆基,美艳的眸子里已没有了爱恨,更没有眼泪,只有一片如死湖般的平静。
朝李隆基盈盈一礼,杨贵妃轻声道:“陛下,妾在行营诸多不便,妾不愿陛下为难,便随顾青去了。”
“娘子……”李隆基哽咽轻唤。
杨贵妃垂头,不与他的目光相触。
李隆基黯然长叹:“罢了,夫妻一场,尔好自为之。”
杨贵妃娇躯微微一颤,心中泛起无尽酸楚。
夫妻一场,同林而栖,所谓的恩爱果真经不起推敲。
顾青也朝李隆基单膝一拜,道:“臣顾青,拜别陛下。”
李隆基神情复杂地看着他。今夜的顾青与往常不同,他从顾青眼里看到了野心。
自今夜后,世上令他忌惮的人又多了一个,相比夫妻诀别,李隆基更在意的是顾青的实力。
少年羽翼已丰,已有雄视天下的资本了。当初他晋封那个来自蜀州乡野一文不名的小子时,何曾想过有今日?
养虎为患,前有安禄山,后有顾青。
江山,果然被他玩坏了。
“不如禅位吧。”李隆基的脑海里忽然冒出了这个念头。
时局越来越危急,越来越复杂时,心灰意冷的李隆基终于想放弃一切了。
做个太上皇也不错,他仍有皇帝的仪仗与待遇,却不需要背负皇帝的责任。
“顾卿可自去,”李隆基顿了顿,又道:“……好生照拂贵妃。”
顾青垂头道:“是。”
李隆基抬眼望向驿站大门外列阵挥舞陌刀的将士,动容道:“那些便是名震天下的陌刀营么?”
“是,原有三千人,函谷关一战,三千陌刀营挡住了五万叛军,但陌刀营也阵亡近半,如今只剩一千多人了。”
李隆基眼中闪过羡慕之色,喃喃道:“不愧是虎狼之师,难怪威名震天下,比当年太宗皇帝的玄甲重骑亦不遑多让,可争日月长短。”
如今精锐的军队若留在自己身边,何愁禁军哗变?然而李隆基清楚,这支军队效忠的不是天子,而是顾青。
拜别之后,顾青命韩介等亲卫将杨贵妃团团围住,保护在中间,自己则慢慢往驿站大门走去。
驿站外,禁军将士已经按捺不住,开始蠢蠢欲动了。
李嗣业冷着脸站在阵列前方,目光轻蔑地扫视着前面想冲又不敢冲的禁军将士。
哗变的禁军将士身后,仍有几名将领在使劲煽动蛊惑将士们冲破陌刀阵,诛杀杨贵妃。
待亲卫簇拥着顾青和杨贵妃走出来,禁军将士愈发躁动不安,尤其见到明艳动人的杨贵妃仍被顾青的亲卫严密保护时,禁军将士顿时更不满了。
“杀了杨玉环!”
“妖妃不除,社稷不保!”
“惑上误国,罪该万死!”
禁军将领见群情再次激愤起来,急忙火上浇油喊道:“杨玉环若不死,大唐社稷难保,我等亦难回关中与父母妻儿团聚!”
群情愈发激愤怒,铺天盖地的辱骂声在夜空中回荡。
杨贵妃脚步一顿,身躯颤抖起来,眼中的泪水再次滑落,凄然道:“我……我不是妖妃,我从未干预朝政……”
顾青握住了她冰凉的手,让她感受到千夫所指之中的一丝暖意。
“贵妃娘娘,不是你的错。世人愚昧,智者何屑争辩?”
被将领煽动几句后,终于有不怕死的禁军将士开始冲阵了,他们以数十人结成小阵,以长矛长戟为兵器,朝陌刀阵发起冲锋。
顾青与杨贵妃站在陌刀阵中,前方是密密麻麻数不清的敌人,后方是紧张戒备的羽林卫,以及驿站内惊惶探出头来观察动静的朝臣们。
顾青冷冷一笑,大声道:“李嗣业!”
“末将在!”
“传令陌刀营推进,凡有阻者,格杀勿论!”
“是!”
李嗣业站在阵列前,手中四十余斤的特制陌刀也挥舞了起来,侧翼压阵的偏将狠狠挥舞令旗,陌刀营将士陌刀挥舞不停,整齐地迈出脚步,一齐发出暴喝。
“杀——!”
简单一个字,却蕴含无尽的杀意,天地为之低昂,风云变色,鸟雀惊飞。
杨贵妃站在顾青身边,跟着顾青的脚步走得很慢,陌刀营一声“杀”字出口,杨贵妃明知这些将士是来保护她的,仍被吓得花容失色,脸色惨白,情不自禁地紧紧拽住了顾青的衣袖。
与此同时,少部分不怕死的禁军将士也开始进攻。
正前方一个三十来人临时组成的锥阵一齐发出怒吼,然后脚步一迈,手执长矛长戟便朝第一排的陌刀将士冲去。
密不透风的陌刀阵里刀光交织,根本没有任何可以躲闪的余地,这个禁军小阵刚冲进去准备破了陌刀阵,眨眼间就被不停挥舞的陌刀劈砍了无数刀,几声惨叫后,这支三十来人的小阵瞬间被陌刀切割成无数的尸块,一堆堆血肉内脏流淌在地,有的内脏犹自鲜活地蠕动。
瞬间的惨状吓得禁军将士面如土色,吃惯了太平粮的他们,何曾见过如修罗场般惨烈的景象,有些生来娇贵的世袭禁军子弟甚至弯腰呕吐起来。
李嗣业哈哈大笑道:“一群不自量力的杂碎,你们以为安西铁军的名号是白捡来的吗?”
“陌刀营,进!”
陌刀营将士齐声喝应,一边挥舞陌刀一边往前迈步。
挡在陌刀营前方的禁军将士急步后退,神情惊恐地注视着陌刀营一步一步地缓缓推进,阵列前方一片空白,两万禁军竟无一人敢拦。
夹杂在人群里的几名将领急了,他们是太子李亨早已收买的人,禁军就是被他们暗中煽动而哗变的,杨国忠死了,太子的目的达到了一半,但杨贵妃还没死,留她活命终归是一个祸患。
于是几名不怀好意的将领躲在人群中大声道:“不要怕他们,安西军也是人,杨玉环不死,你我家人将来会被朝廷清算!速速破阵,杀了杨玉环!”
被将领一番煽动后,原本恐惧的禁军将士又开始蠢蠢欲动。
今夜哗变,禁军将士内心其实也是惴惴不安,害怕自己和家人将来会被朝廷清算,将领的话正好说中了他们的心事,今夜必须除掉杨玉环这个后患,否则将来祸福难料。
于是禁军将士再次组阵,朝陌刀营发起冲锋。
这次的进攻明显凌厉了许多,结阵的禁军将士进攻也颇具章法了。
然而重剑无锋,在密不透风的陌刀阵内,任何活物都是被绞碎的下场。
一次又一次的冲锋,陌刀营将士毫不留情地绞灭,驿站门外的空地上已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顾青和杨贵妃始终被亲卫和陌刀营将士团团围在正中,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顾青面无表情地注视前方,脚下的尸块和鲜血引不起他的任何畏惧,经历的风浪多了,心肠慢慢变硬了,敌人的生命也就慢慢被漠视了。
禁军已渐渐被杀得胆寒,安西军陌刀营的名声早已如雷贯耳,但他们没想到这支军队竟恐怖到这般程度,进攻已发起无数次,倒下的禁军将士也越来越多,可陌刀营仍是陌刀营,像一座永远无法撼动的大山,成千上万人前赴后继的进攻,换来的只有惨叫和被切割成无数块的尸块。
体力,兵器,临战经验,以及一往无前的无畏勇气,两军相比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差距太大了。禁军将士忍不住怀疑仅靠这支千余人的陌刀营就能对两万禁军进行单方面的屠杀,直到将他们屠杀殆尽。
当禁军已胆寒,攻击一次比一次无力时,一个更残忍的噩耗随之而来。
禁军与陌刀营正在边走边战之时,驿站尽头的大道上,忽然传来一阵雷霆般的巨响,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神射营,三段列阵,进!”
漆黑的夜色里,孙九石的吼声传来。
脚步声渐渐变得整齐划一,夹杂着甲叶的撞击声,最后在禁军前方两百步左右站定。
禁军将士惊疑不定地看着漆黑的大道尽头,微弱朦胧的月光下,依稀可见一支大约两千人的队伍朝他们缓缓推进,队伍呈三段式阵列,他们的手中皆握着一支像铁管一样怪异的东西。
走到二百步外停下时,第一排的将士蹲了下来,手中铁管似的怪异物事平端起来,接着将领一声令下,铁管物事发出巨大的声响,管口隐约可见火光一闪,最后禁军将士惊骇地发现,自己这方竟然莫名倒下了数百人。
第一排的将士很快起身,第二排上前一步蹲下,一声令下后,禁军又倒下了数百人。
禁军终于乱了,未知的恐惧瞬间占据了众人的心,不知对方手中握着的是怎样怪异的兵器,竟有如此恐怖的威力。
后面是陌刀营将士的步步推进,前方是两千手执不明兵器的敌人,禁军将士赫然发觉自己已被两头夹击,更令他们无可奈何的是,两头的敌人都是无法战胜的。
士气终于彻底崩塌,禁军将士们再也没有斗志,更无心阻拦顾青和杨贵妃,陌刀阵前方的禁军顿时全部跑光,无数禁军抱头鼠窜,口中无意识地大喊大叫,如同营啸般失去理智地乱跑。
见禁军已彻底崩溃,顾青脸上露出了冷笑。
“李嗣业,陌刀营停下!”顾青下令道。
令行禁止,陌刀营瞬间停下,阵列未乱,人群里只听到将士们发出的粗重喘息声。
顾青站在陌刀阵中,环视阵列外四散奔逃的禁军,以及身后目瞪口呆的羽林卫和神情惊惶的朝臣。
看了一圈后,顾青傲然昂首,厉声道:“叛军如狼似虎荼毒关中,尔等不上阵杀敌平叛,却发起哗变为难一个女人,殊为可耻,愧为男儿!”
“贵妃娘娘何辜,竟被尔等土鸡瓦狗之辈冤栽为祸首,两万禁军可曾有一人双目不盲,明辨是非?我亦曾是禁军左卫一员,今夜见尔等行径,与尔等曾是袍泽,犹令我感到耻辱!”
“我安西军堂堂正正的来,也大摇大摆的走,这般气势,尔等禁军一生只能仰望。带走贵妃娘娘者,安西节度使顾青是也,有不服气者,可以再来试试留下我。”
“我顾青就在此地,再等你们一炷香时辰,这段时辰内,尔等尽可施展所能,发起进攻,看看能否留得住我和贵妃娘娘。”
顾青说到做到,果真站在原地不动,陌刀营将士也静立不动。
远处的神射营将士则仍保持三段式进攻阵列,他们的手中,仍然平端着那支古怪的不知来历的兵器。
天子行营内外数万人,竟无一人敢出声,更不用说进攻陌刀营了。
死一般的寂静维持了一炷香时辰,时辰已到,顾青忽然哈哈大笑道:“无胆鼠辈,好意思发起哗变,真是贻笑世人。”
“你们不来攻,我便带着贵妃娘娘走了。众将士听令——”
陌刀营将士齐声喝应。
顾青罕见地露出狂傲之态,大声道:“安西军将士,咱们大摇大摆的走!”
“是,大摇大摆的走!”众将士收起陌刀,与顾青一同放声狂笑。
笑声惊破残夜,天际已见光明。
朝为田舍郎 第五百一十九章 爵晋郡公
三千余兵马,大明大亮走进天子行营,接了杨贵妃后,大摇大摆离开行营,顺便将拦阻他们的禁军杀了个翻天覆地。
安西军的威名再次名震朝野,这次君臣亲眼见到安西军是何等的剽悍,而安西军的主帅顾青又是何等的锋芒毕露。
传说中的安西铁军活生生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并且毫不留情将禁军杀了个人仰马翻,最后轻松潇洒离去,如同筵席散后的宾客,尽兴而归。
顾青走后,禁军诸多将领没人敢点齐兵马追击,甚至连打探安西军动向的斥候都没人敢派,生怕惹得顾青火起,率军回来再杀个回马枪。
直到安西军离开了半个时辰,奔逃的禁军才渐渐重新聚拢起来。
被安西军痛下杀手后,禁军再也没有哗变的气势,尤其是顾青临走前说的那番话,不去战场上杀叛军,反倒与一个女人过不去,这句话更是触到了许多人的羞耻心,纵使有心怀鬼胎的人还想煽动继续哗变,将士们也没兴趣了。
陈玄礼这时站了出来,他必须要站出来了,顾青说过先帮他镇镇场子,狠狠给禁军一个教训,教训之后才是收拾这个烂摊子的最好时机。
此时顾青和安西军已走,这个时候站出来最合适。
将所有禁军召集起来,陈玄礼绝口不提刚才禁军被安西军陌刀营打穿的事,仿佛这件事根本没发生过。陈玄礼站在队伍前,抬手指了指队列中间的几名将领,下令将他们拿下绑了。
被拿下的几名将领正是今夜煽动哗变的人,陈玄礼作为默许哗变的策划者之一,对这些人自然是心知肚明,此时要弹压哗变,就必须将这几名将领明正典刑,如同治疗皮肤上的脓疮一样剜掉它们。
几名将领又惊又怒,他们没想到陈玄礼说好了投靠太子,此时却又改了主意,竟敢拿他们开刀。
将领们勃然大怒后,正要指摘陈玄礼也参与其中,陈玄礼却二话不说,连审都未审,便当着禁军将士的面下令将他们斩首示众。
几颗头颅落地,禁军将士正心惊胆战之时,陈玄礼只淡淡地吩咐将士们放下手中兵器,面朝驿站大门跪拜。
禁军将士听命,放下兵器跪拜后,李隆基被高力士颤巍巍地扶了出来。
陈玄礼朝李隆基双膝跪拜下去,大声道:“陛下受惊,末将陈玄礼愿发誓永远效忠陛下。”
有了陈玄礼的带头,再加上禁军将士被安西军杀得士气早已崩溃,又斩了几名参与煽动的将领,禁军将士们非常识时务地齐声道:“愿发誓永远效忠陛下。”
李隆基眼眶含泪,哆嗦着双手让将士们平身,并下旨赏赐全军将士钱财,许诺平叛后还政于都,禁军将士皆赐田二十亩。
李隆基当了数十年天子,自然也非常懂得人心的,赏赐过后,李隆基当着禁军将士的面,颤巍巍地朝东方跪下,郑重发誓大唐历代天子永不追究今夜禁军哗变之事,若违此誓,李唐社稷基业祖宗不佑。
誓言发得很毒,禁军将士皆大松了口气,跌落至谷底的军心士气缓缓恢复。没多久,禁军将士忽然发出欢呼声,并再次跪地表示向大唐天子效忠,誓死保护天子圣驾平安到达蜀中。
李隆基也松了口气。
他知道,今夜这场要命的风波算是彻底过去了。
解决这场风波的最大功臣不是陈玄礼,而是顾青。若非他下令击杀哗变的禁军,让陌刀营狠狠给了他们一次惨痛的教训,恐怕有恃无恐的禁军根本无法安抚下来,继续哗变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明知顾青是最大的功臣,但李隆基却不愿承认他是功臣。
一个不得不承认的事实就是,今夜哗变开始,大唐的臣权已渐渐膨胀起来,隐隐有驾凌君权之上的迹象,这是个很不好的兆头,表面上的危机解决了,但根子里的危机却越来越严重。
顾青,会是第二个安禄山吗?
李隆基想到这个问题便不由心头愈发沉重,劫波渡尽之后再从头回忆此事,李隆基赫然惊觉,相比禁军哗变逼宫,顾青的野心和安西军的恐怖战力更可怕。
安抚完禁军将士后,李隆基转身回驿站。
转身的刹那,李隆基脸上温和的笑脸飞快收敛起来,面若寒霜,目光阴沉。
高力士半躬着腰走在李隆基身后,主仆二人穿过驿站的前院,又安抚了一番数百名惊魂未定的朝臣后,李隆基这才与高力士回到自己后院的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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