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为田舍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贼眉鼠眼
今日此时,当潼关换将背后的内幕被揭开,顾青对这句话终于有了深刻的体会。
李隆基,杨国忠,包括太子李亨,在这天下危急的时刻,他们仍在为自己的利益打着小算盘,为各自的派系谋好处,长安外的乱象视如不见,仿佛与自己无关,他们眼里只有看得见的利益和所谓利弊。
人心坏了,就算没有安禄山叛乱,盛世还能继续下去吗?
“哥舒翰已患风疾,陛下莫非不知?拖着沉疴病体如何守关?”顾青又问道。
李泌又冷笑:“杨国忠谏言,哥舒翰在潼关运筹帷幄便可,无须亲自上阵杀敌,纵是病体亦无妨。”
顾青的心忽然悬了起来。
早有预感长安会守不住,只是没想到不是被叛军击破,而是朝堂内部出了问题,坚固的堡垒果然都是首先从内部被攻破的。
就算不计较李隆基以前对安禄山种种宠信,从安禄山叛乱起兵开始算起,李隆基也下了好几步臭棋,其中尤以潼关换将为首,
总感觉江山被他玩坏后索性破罐破摔了,从里到外透出一股放弃人生的清高气质。
见顾青脸色变幻不定,李泌轻叹道:“如今的时局便是如此了,为臣者不敢言君上之过,是非对错后人自有公论,太子殿下对时局颇为忧心,对顾贤弟的安西军更是寄予厚望,朝堂有奸臣,但太子殿下一直是非常英明的,贤弟与殿下为盟,总好过与那禽兽为伍,与虎谋皮者,终被猛虎所噬。”
顾青明白李泌的意思,他是在劝自己不要与杨国忠来往太密切,最好转而投靠太子,才是明智的选择。
“太子殿下如今在长安可有谏言?”顾青缓缓问道。
李泌一愣,沉默片刻,摇头道:“陛下乾纲独断,听不得谏言,尤对太子殿下更是冷淡,殿下不敢言。”
顾青想了想,道:“李兄帮我带句话给殿下……”
李泌急忙叉手:“愿闻贤弟高论。”
顾青轻声道:“重耳在外而安,申生在内而亡。”
李泌呆住,许久后,恍然道:“贤弟的意思是……让殿下离开天子身边?”
“时局混乱,刚才骤闻潼关换将,不瞒李兄说,我认为潼关必破,长安城早晚也会被叛军所占。”
李泌震惊道:“哥舒翰守不住潼关?”
“若换了他身体无恙之时,他与高仙芝一样都是当世名将,此二人谁守潼关我都不担心,但哥舒翰如今身患风疾,不是他没本事,而是他的身体不容许他坚守下去,稍有变故潼关便群龙无首,失守是必然的。”
“然后呢?”李泌额头不觉渗出了冷汗。
“天子欲离长安,巡幸天下,也算是有先见之明,天子离开长安后,太子殿下可向天子请旨,自愿留在关中领兵与敌周旋,天子必允,殿下便可在外而安。”
李泌不解地道:“殿下跟在天子身边巡幸天下不行吗?天子并非殿下一子,若在巡幸途中被别的皇子趁虚而入,博了天子欢心,天子动了易储的心思,可就得不偿失了。”
顾青冷笑,以李隆基的秉性,哪个皇子能真正得到他的欢心?时局动乱,大唐社稷摇摇欲坠,军心民心动荡不安,这等危急关头他若还想易储,岂不是给危急的社稷火上浇油?再愚蠢的人也不会这么干。
“易储断然不会,请殿下放宽心,殿下留在关中抗敌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一则可趁陛下巡幸,收关中民心,二则领军抗敌,可在军中收获威望,三则陛下离京巡幸,必然喜怒无常,太子不在身边可免无妄之灾。”
还有些话顾青无法说出口,若李隆基逃离长安的话,过不了多久,军中或许会有哗变,那时又是一场大乱,在顾青长远的谋划里,太子不能有事,所以李亨不能与李隆基同行,否则难保会发生什么不测之事。
见李泌神情迟疑,显然顾青的这番话并未令他信服,顾青叹了口气,沉吟片刻,轻声道:“最重要的是,太子位居东宫久矣,若时局乱到天子已无能为力,焉知天子心灰意冷之下,会不会突然传位于殿下?”
“传位之时若殿下仍在天子身边,就算登基也不过是陛下的傀儡,但若殿下在关中抗敌,手中又有兵马,那么情况可就不一样了……”
李泌浑身一震,吃惊地盯着顾青的脸,久久不敢言。
半晌之后,李泌才长长呼出一口气,苦笑道:“顾贤弟真是……什么都敢说呀。”
顾青笑道:“今日之言,不传六耳。出了这个门,我什么都不会承认的。”
李泌点头道:“贤弟的话,我会一字不差转达给太子殿下。贤弟不愧是天纵之才,一番话令愚兄我茅塞顿开,不错,殿下若在外,利大于弊,回去我必向殿下进谏忠言,力劝殿下留在关中。”
顾青笑道:“今日这番话,就算是我与殿下为盟的见面礼,如何?”
李泌大笑:“见面礼太厚重了,愚兄代太子殿下谢过贤弟。”
顾青脸上的笑容忽然变得不那么善良了。
“我的见面礼给了,李兄是否也给我一点见面礼?礼尚往来才合礼数啊。”
李泌苦笑道:“贤弟想要什么,尽管直言,不必与我绕弯子。”
顾青不假思索道:“我要钱,除了钱之外,我还要战马,粮草,兵器,箭矢等等,什么都要,就看殿下大不大方,肯不肯给了。”
李泌叹道:“贤弟张嘴太大了,太子如今只是太子,既未掌握户部,也未掌握武部,你要的东西太子就算亲自去索取,别人也不肯给呀。”
顾青眨眨眼,笑道:“可以折现呀,我麾下安西军如今最缺的是钱,有了钱将士们才有劲头拼命杀敌,否则战力可就要打个折扣了,东宫没有战马,没有粮草,但是应该不缺钱吧?”
李泌不满地道:“你居然敲诈到太子头上了,不怕将来太子即位后拿你问罪吗?”
顾青哼了哼,冷笑道:“我麾下将士如今拼死拼活是为了保谁的江山?”
李泌顿时语滞,沉默许久,狠狠一咬牙,道:“钱财不过身外之物,我回去后会劝殿下折卖东宫产业,给贤弟弄点钱来。”
顾青失笑:“别这么恶狠狠的,我又没抢你,你远道而来,我不但热情招待,还破例在军营中待以美酒,李兄这副被山贼打劫了的表情给谁看呢?”
李泌仰天长叹道:“一顿酒换太子偌大的钱财产业,难道不是打劫吗?”
“太子即位后,整个天下都是他的,若还只盯着东宫这点产业,格局未免小了,李兄回去后劝太子早些习惯即将到来的新身份,不然可就让人笑话了。”
李泌展颜一笑,道:“贤弟说得也是,安西军是大唐的王师,殿下给王师送点钱财,正是应当应分之事,自家的军队,何惜之有?”
顾青点头:“正是,既然李兄如此豪迈,我就不与李兄客气了。……我要五十万贯。”
李泌笑脸都来不及撤换,瞬间勃然大怒:“姓顾的,欺人太甚!你不如先杀了我!”
…………
送走李泌,顾青站在帅帐内,脸上的笑容渐渐消逝。
叛军比自己想象的更棘手难缠,前面安西军几场小胜都是以有心算无心,叛军才会上了当,若在潼关的正面战场,恐怕安西军将士也会吃大亏。
这场叛乱不是那么容易平定的,尤其是要在保存安西军实力的前提下平定叛乱,对顾青来说更难了。
安西军是顾青所有的底气,这支军队只能越来越庞大,绝不能越来越消耗,否则平叛之后,顾青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段无忌悄悄走到顾青身边,低声道:“侯爷与那位客人的话,学生躲在帅帐后面都听到了。”
顾青头也不回地道:“听人墙角可不是好习惯。”
“是,学生关心则乱,实在很好奇东宫为何派人来与侯爷接触,故而忍不住偷听了,是学生的错,侯爷尽管责罚。”
顾青平静地道:“你能诚实说出来,也算坦诚了,回头自己找军法官,领两记军棍,大约能让你痛半个月,给你长长教训。”
“是,学生领罚。”
随即段无忌又道:“侯爷刚才说,要太子留在关中抗敌,将来甚至可能会被天子传位,学生不懂,侯爷这番话是真是假?”
“当然是真的,局势虽乱,但很明显,该看到的东西大家都看得到,我若说假话,太子难道是傻子看不出吗?”
段无忌有些急了:“侯爷,太子若即位了,侯爷将来怎么办?难道侯爷的志向只是辅佐当朝太子吗?”
顾青回头瞥了他一眼,叹道:“你还是沉不住气。”
段无忌瞬间冷静,垂头道:“是,侯爷,学生确实着急了。”
“我就算不说那番话,天子就不会传位了吗?大唐未来就没有皇帝了吗?说与不说都改变不了结果,我为何不送个顺水人情?”
“那么未来……”
顾青目光迷蒙地望着帅帐外的青天白云,悠悠地道:“无忌,谁当皇帝并不重要,握在手心里的实力才重要,明白吗?手里有实力,天子也要礼让三分。”
朝为田舍郎 第四百七十九章 晋爵县公
自信源于实力,有实力才有底气,才能令天子礼让三分。
顾青不介意谁当皇帝,甚至不介意昏聩多疑的李隆基继续当皇帝,对他来说,无论任何人坐在皇帝那个位置上,该对臣子动刀的都不会有丝毫犹豫。
顾青信奉的是能够实实在在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东西,所谓皇权,其实就是实力到了极致后产生的权力,当实力动摇时,皇权在别人眼里还算什么?
世间千年,朝代更迭,那么多以臣伐君的大逆之事,说到底跟忠义没什么关系,它只是优胜劣汰的自然规律而已。
段无忌坐在帅帐一角,独自思索着顾青刚才的话。
顾青的话是书本上学不到的,书本上只有仁义道德,顾青将仁义道德撕开,露出里面难看又现实的血肉。
顾青看着他,也不打扰他的思路。对段无忌,顾青其实隐隐将他当成一位好学的学生,这位学生有向学之心,但灵性略嫌不足,长久相处下来,顾青觉得在天赋上,段无忌不如冯羽,但是他对学问的执着精神却比冯羽强。
帅帐内沉寂许久后,顾青轻声道:“无忌,跟在我身边这么久,你可以试着去做点事,实践永远比书本上的知识重要。”
段无忌回过神,道:“侯爷请吩咐。”
“安西军入关后三次大战,兵员消耗不少,我已下令刘宏伯在洛阳城内募兵,不仅是增补陌刀营,还要将安西军的兵马扩编至少两万以上,你去辅佐刘宏伯募兵吧。”
段无忌垂头道:“是,侯爷,学生稍停便去刘将军营帐。”
顾青看着他的脸,道:“安西军的这些将军,莫看他们平日粗鄙无礼,但他们都有各自的本事,不合适的人我会换掉,既然他们一直在位置上,说明他们是胜任的,你跟着刘宏伯募兵,多向他请益学问,行军布阵,排兵征战,每个将军都有自己独到的经验,你从这些将军们身上学点本事,将他们的本事融会成自己的本事,你就算出师了。”
“是,学生将各位将军以师礼事之。”
…………
长安城,兴庆宫。
快马飞驰入京,马上骑士高举红翎军报,入延平门后便兴奋大吼。
“函谷关大捷!安西军歼叛军两万余!顾侯爷威武!”
飞马入城,城内百姓听到骑士的报捷纷纷振奋欢呼,这些日子惶惶不安的民心在这道捷报的刺激下终于恢复了几许往日的喧嚣。
一路飞驰从城门到宫门,骑士在宫门前下马,单膝跪地双手高举红翎军报,大声道:“安西军函谷关大捷,斩敌两万余,安西节度使青城县侯顾青伏请天听,为大唐天子贺!”
一名宦官匆匆走出宫门,郑重地将军报双手捧起,然后转身飞快朝宫里奔去。
长安城内群情沸腾,兴庆宫也是一片欢愉,就连值守宫门的将士们也纷纷喜笑颜开,宦官捧着军报入宫禀奏后,将士们上前将报捷的骑士扶了起来,客气地请到一旁,还有的将士甚至偷偷摸出一皮囊酒递给骑士,骑士也不客气,咕噜咕噜灌了几口。
然后将士们围着骑士,问起前线的战事,问安西军歼敌时的情形,骑士老实作答,听到顾侯爷与众将在函谷关外设伏,三千陌刀营死战不退,后来伏兵杀至,封死了叛军的后路,一战而歼敌两万。
守宫门的将士听得如痴如醉,听到顾侯爷为了激励将士们奋勇杀敌,居然开出每个叛军首级五十文的高价,将士们顿时愈发羡慕,恨不得扔了手中的兵器出城跑去投靠安西军才好。
兴庆宫花萼楼内已无往日的笙歌漫舞,自从安禄山叛乱后,李隆基便自觉地停了宫中歌舞,恢复了当年那个励精图治的勤勉帝王模样。
宦官捧着军报匆匆入殿时,李隆基正独自坐在殿内望着一扇山水屏风呆呆出神。
“陛下,好消息!安西军大捷,函谷关大捷!安西节度使顾青函谷关外设伏,歼叛军两万余,此战大胜。”
李隆基一愣,身后的高力士已飞快冲到宦官面前,夺过他手中的军报匆匆捧到李隆基面前。
李隆基急忙展开军报,见上面详细的一字一句报捷奏疏,呆怔许久,方才哈哈大笑。
“顾青,果真是朕的霍去病!太争气了,哈哈,好!好!”
高力士在一旁识趣地道:“老奴恭喜陛下,国有良将,不负君恩。”
李隆基的心情瞬间变得如春光般明媚,捋须大笑道:“这个顾青,闯祸时让朕恨得牙痒痒,但争气时也比那些废物将军争气多了,一声不吭便给朕立下如此大功,朕任他为安西节度使,看来是朕这一生最英明的决定,哈哈!”
高力士凑趣地笑道:“陛下,函谷关大捷是大喜事,陛下何不与太真妃今夜酒宴娱之,以为遥贺。”
李隆基连连点头:“好好,快召太真妃,对了,娘子近来总说身体抱恙,几次推辞不愿见朕,今日她身子可曾好些了?”
高力士苦笑道:“太真妃近来饮食不佳,人都消瘦了不少。今日若知她的小同乡又为陛下立下大功,想必会高兴一些,陛下亦可趁机与太真妃多温存,增进一下夫妻之情。”
李隆基点头:“快派人告诉太真妃这个好消息,让她高兴一下。”
高力士恭敬应是。
兴庆宫一片欢腾之时,长安城外又有一匹快马飞驰入城。
马上骑士仍高举着一道红翎军报,从延平门入城后,高举着军报大吼道:“捷报!安西军收复东都洛阳!顾侯爷威武!大唐万胜!”
长安城内大街上的百姓们都愣了,刚才过去一骑说是函谷关大捷,这才不到一个时辰,又有一道捷报,又是安西军,这次居然是……收复洛阳?
街上来往的百姓商人武侯错愕不已,如同被定住了身形似的凝固不动,短暂的寂静后,街上忽然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安西军了得!顾侯爷厉害!”
“国朝得此良将,何愁叛乱不平!”
徘徊酒肆客栈的穷酸文人们更是欢欣鼓舞,不停催促着掌柜备纸笔,诚如李泌所预言的,他们要为安西军的大胜题诗于壁,遥贺顾侯爷与安西军。诗名大抵便是《闻官军收复河南》之类的。
如果说刚才函谷关大捷的捷报只是让长安臣民兴奋鼓舞一下的话,这次安西军收复洛阳就是重量级的好消息了。
在不懂军事的民间百姓眼里,自古以城池土地为“国”,王师征战沙场,市井民间评判一场战争胜负的标准不是歼敌多少多少人,而是你攻破了多少城池,多少土地被纳入咱们自己的版图,土地和城池才是实实在在的功绩,歼敌什么的,只能算是小胜。
而安西军收复洛阳,在臣民眼里就是实实在在的大胜,因为城池被收复了,河南的广袤土地重新属于大唐朝廷,这才叫大胜。
报捷的骑士一路大吼一路狂奔,人马所过之处,如同点燃了火油,随着骑士的狂奔,大街上从喧嚣到沉寂再到欢腾,自安禄山叛乱发生以来,长安城的臣民从未如今日这般振奋欢欣过。
兴庆宫内。
函谷关大捷的兴奋还未消退,李隆基很快得到了第二道报捷奏疏。
“收复洛阳?顾青果真收复了洛阳?”李隆基不敢置信地坐在大殿内,一脸的震惊,眼中放出焦急又忐忑的光芒,仿佛在害怕这是一场美梦。
报信的宦官也兴奋极了,快速地道:“是,陛下。报捷的军士还在宫门外等着呢。”
李隆基颤巍巍地招手:“快,捷报给朕看看。”
高力士飞快捧着捷报递给李隆基。
李隆基迫不及待打开,逐字逐句地念完奏疏上的文字,呆怔许久,忽然狠狠一拍大腿:“哈!哈哈!好,好个顾青,国士无双!”
高力士喜笑颜开地行礼:“老奴恭贺陛下,王师收复洛阳,安贼末日不远矣!”
李隆基此时已高兴得不知如何发泄才好,站起身手脚胡乱地扭摆了几下,哈哈大笑道:“召集朝臣,今夜兴庆宫设宴,贺王师收复洛阳!”
高力士也高兴极了,当初顾青临危受命,领安西军入关平叛,高力士曾与他在宫门外有过一番交谈,没想到顾青果真不负众望,用一次又一次的胜利回报天子的知遇之恩。
这个年轻的小子很快要腾达了,叛军势如破竹,大唐全境惶然的情势下,居然能够逆风翻盘,接连三次大胜,相比其他几支平叛的军队,安西军的表现可谓十分惊艳了。
即将腾达的人,高力士不介意送个顺水人情,于是躬着腰小心地道:“陛下,安西军奉旨入关平叛,接连三次大胜了,陛下何不重赏顾青和安西军,让他们继续为天子效力,奋勇杀敌,消弭叛乱。”
李隆基一愣,神情挣扎犹豫许久,衡量利弊后,终于重重点头:“收复洛阳的功劳太大了,若寻常小恩小赏,怕是会寒了安西军将士的心,朕必须要重赏。”
与捷报一同送来的,还有厚厚的一摞请功名册,以及战死将士的名册。
李隆基随手翻了几页,缓缓道:“传朕旨意,安西军战死者抚恤翻倍,以示恩德。请功名册所具者皆准,功劳第一的函谷关陌刀营,可钦赐将士钱万贯,陌刀将李嗣业遥擢右卫大将军,赐紫金鱼袋,收复洛阳第一功沈田,王贵,赐紫金鱼袋,赏万金,沈田擢领右骁卫大将军,王贵升都尉……”
高力士小心地试探道:“主帅顾青……是否升赏?”
李隆基再次犹豫,沉吟片刻,缓缓道:“晋顾青为……青城县公。”
朝为田舍郎 第四百八十章 三军振奋
不愿晋爵,但不得不晋爵。
李隆基在矛盾的心理下,不得不违心地选择了晋升顾青的爵位。
大唐中期以后,朝廷晋爵者极少。帝王富有四海,无论赏赐任何东西都不皱眉,唯独爵位这东西,是帝王最不愿给的。
多封一个爵位,意味着朝廷至少要用几百户以上的赋税白养他三代,不仅如此,爵位过多,对帝王的权力也是一种隐形的威胁,数代以后尾大不掉,朝廷更难削除。
但是顾青所统领的安西军自入玉门关平叛以来,数战数捷,歼灭叛军,收复城池,给时局艰难的平叛之战打了一剂强心针,捷报入京,臣民无不欢欣鼓舞,如此大功,李隆基不得不赏,否则无论平叛是胜是负,未来的李隆基会被臣民诟病刻薄寡恩,对帝王的威信也是一种打击。
总之,顾青必须要晋爵,李隆基再不情愿也要晋封,这已不是能够凭他个人喜恶能够随意决定的事,而是顾青如今在长安臣民的心中已经有了威望。
国之良将,中流砥柱,李隆基怎能不封赏?
封赏的圣旨被舍人奋笔疾书而就,李隆基盖了玉玺后,舍人匆匆将圣旨发往中书省,杨国忠等宰相核实后便将颁往安西军。
坐在大殿内,李隆基笑容不变,心情依然极其灿烂。
原本他对顾青能否收复洛阳是不抱希望的,当初的调兵圣旨只是对顾青的一种警告,展示皇权威严,李隆基以为安西军到了洛阳城外后,随便晃荡一圈便会理智地退兵,没想到,安西军居然真将洛阳城打下来了。
大唐东都被收复,对臣民的鼓舞和振奋是非同一般的,洛阳城无论地理,政治,经济文化等等地位,在大唐境内仅次于长安,可谓大唐第二大城池。
第二大城池被收复,这就是黎明前一道强烈的刺破黑暗的光。
晋爵就晋爵吧,顾青立下的功劳确实值得晋爵。反过来想想,杨国忠靠着杨贵妃的兄长身份,当年寸功未立,李隆基还给他封了个“卫国公”,顾青领安西军将士在前线战场浴血厮杀,以命博军功,才堪堪换来了一个县公爵,说来顾青也算是受委屈了。
见李隆基心情极佳,高力士趁势道:“陛下,顾青的奏疏里除了报捷,还请朝廷拨付粮草战马和兵器,他还要钱……”
心情好的时候,李隆基向来是很大方的,闻言哈哈笑道:“给他,都给他,让他给朕好好再打几场胜仗,安西军要什么,朕便给什么。”
高力士笑道:“说来顾青治军倒是颇有章法,老奴听说顾青的安西军中军法森严,开拔之时顾青便当众宣了军令,不准践踏农田,不准抢掠骚扰百姓,不准祸害妇女等等,违令者斩首。但顾青对奋勇杀敌的将士又非常大方,据说将士们斩敌首级一枚可领五十文赏钱,斩敌营官校尉可领百文,想必这便是安西军将士数战数捷的原因了。”
李隆基颔首道:“不错,治军确实应该赏罚分明,将士才肯用心用命,朕早年也曾领过兵,深知将士需要激励,顾青做得很好,不过……出手也太过大方了,斩敌首级一枚便是五十文,哈哈,幸好朕的大唐国库还支应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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