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拉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华子
想到这儿,崔武扒拉开人群,踧踖地挤到唐县长面前,高声说道:“县长大人,小的迎驾来迟,请恕罪!乡亲们!乡亲们!请静一静啊!县长大人带这么多人干啥来了呢?是听说吉大东家被王福队胡子绑了肉票,来剿匪救人的。这是幸事儿,天兵天将从天而降啊!县长大人,我代表全镇乡亲们和吉德的家人谢谢了。”说着朝唐县长一抱拳,作个长揖,“为感谢警察和城防团兄弟们的一路劳顿,勇敢打胡子,镇府拿出一千大洋犒劳兄弟们!”
崔武瞅瞅唐县长。唐县长嗓葫芦上下动个不停,不知咽着啥玩意儿,是唾沫,还是气?崔武心说:老小子,打牙你还能吐喽,咽下去吧!我挤出你的屎,你想往回坐,都来不及了?我再给你踩一脚,看你还骑虎难下不了?崔武又说:“乡亲们,请县长大人训示!”唐县长好像贴在门上的钟馗,木呆木呆的。叫崔武这一整,骑驴下不来了还。咋整?顺坡吧!吉德这灾星,我倒成了他的救星。心说:哼,也正中下怀。哼,可又有点儿不情愿,惧匪呀!我是个个儿送上门的鸭子,不秃噜毛就算很给面子了,上架吧!不上架等叫人拿棍儿赶啊?唐县长虽想过剿匪,抓住吉德,可又惧怕胡子,叫崔武硬赶鸭子上架,心里还是不是滋味,有被架拢的感觉。嗨,崔武,你是啥意思呀?趴在娘们身上打呼噜,装梦种,还是以为我真的来剿匪解救吉老大?不管咋的,老百姓已叫崔武赶到死胡同,我在死胡同里已靠墙,想跳墙,百姓还不把墙推倒,把我砸死啊?嗨,大老爷们扒大姑娘炕,硬着头皮来吧!唐县长想到这儿,清清嗓子,扯着公鸭嗓说:“乡亲们,我带了一个营的城防团兵,两中队的警察,五、六百号人马,来黑龙镇干啥呢?剿匪!搭救德增盛大东家吉德。吉大东家是咱镇上的顶梁柱,前年一下子就捐军饷一万块吉大洋,又慷慨解囊救助难民,还有,啊、啊,为了教育,修建国高,啊、啊,还捐了万八千的。啊、啊,吉德,积德呀!啊,为了百姓不受匪患,过个好年,县府采取这么个大行动,我将亲率全体将士,杀向马虎力山,直捣王福队的老巢,活捉匪首王福,救出吉德,一举剿灭胡匪。”也不知谁嚎唠一嗓子,“县长万岁!”“县长万岁!”
唐县长就这样被忽悠上了‘花轿’,可屁股底下就像坐个针毯。
唐县长在崔武陪伴下,警察局长包三和保安团长熊八率队,出东城门,直奔马虎力山。
在马上,唐县长问这大事儿咋没见着殷会长和二掌柜呢?崔武告诉唐县长,殷明喜出门儿一直没回来。赎票的事儿,全仗二掌柜张罗着。商团的彪九带人跟腚撵绑匪去了,到现在也没见回来。唐县长装成很惊讶的样子,责怪崔武,“殷会长出门这长时间你这当镇长的咋不告诉我一声呢,管咋的本县也得知道啊?都怪你,好像我和殷会长咋的了似的?这回吉老大的事儿这么的,我就不责怪你了,艮瓜!”崔武嗤唐县长两眼,“姐夫,你就别猫可怜耗子假惺惺的了?买卖人出门跑买卖有啥大惊小怪的,太正常不过了。要说,上月你不在黑龙镇县衙当值吗,那会儿你咋装不知道不问呢,这会儿你又责怪上我了?”唐县长褶着说那会儿忙的顾不过来,你镇长大人也没跟我说呀?随即炫耀地对崔武说:“这回我倒要看看草上飞如何,不就二百多喽啰嘛,我这五六百人马还斗不过他?哼,马虎力山不就那么大疙瘩地方嘛,我先包馅,再扒皮,一口一口的品尝,哈哈……”崔武说:“姐夫,你可不要轻敌啊?草上飞的手下,个个儿枪口都长着眼睛,怀揣虎狼之心,马虎力山又是王八缩脖收爪的地方,易守难攻。既使你包围成铁桶似的,他那马队一冲,你也是篱笆墙抵不住的。他突围出去,杀个回马枪,反咬你一口,到那时,咱撒鸭子都来不及了?依我之薄见,不如咱们摆好阵势,再引蛇出洞,打他的七寸,这样才能万无一失。这叫避其长,攻其短。他马队善冲杀,没有巩固的阵地,这是其短。咱们据阵点射,只守不攻,待他人马耗尽,再一举攻之,马虎力山可破,匪首可擒,吉德可救,这才是上策。”唐县长说:“我这是速占速决。这大冬天的,能拖得起吗?你那招耗时费事儿,几个破胡子,我费那事儿呢?我主意已决,你不要再胡说八道了?”崔武这也是试探唐县长的决心,欲擒故纵,怕唐县长见硬就回,拉松套。
崔武对王福倒没有啥个人深仇大恨,说是为民吧,又全不尽然,崔武还没有那么伟大,只不过是官不容匪的惯性而已。又加上好友吉德被绑票,这才鼓捣唐县长剿匪,搭救吉德。官兵能不能剿灭匪患,崔武没抱啥大希望,官惧匪,历来如此。这胡匪就像韭菜,割一茬,又长一茬,年年谈剿匪,胡匪是越来越多越壮大。这胡匪就像官帽上的苍蝇,说不上啥时就拉屎,搅动得官板凳直摇晃。胡匪脸酸性,说不好就抓挠你一把。王福按理说,暗地里和吉德也有勾搭,这还不是为索要两万块大洋说翻脸就翻脸,弄得惊天动地。王福绑吉德为了钱,不是要吉德的命。唐县长抓吉德又为了啥呢?拔钉子!‘妈呀,我跟来就怕唐县长对吉德下手这个。’唐县长为抓吉德和沈庆礼而来,被逼宫,剿匪是明,暗地里还是要抓到吉德,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唐县长那么鬼,他才不会做赔本买卖呢,剿匪为抓吉德,咋的也离不开对吉德下笊篱!
崔武想啊,咋样才能另辟溪径,保护吉德不被唐县长抓去呢?抓去,看唐县长气势汹汹的架势,吉德休矣,凶多吉少!这是不是这个底,崔武只是个个儿琢磨的,还得探探唐县长的实底儿,就问唐县长,“姐夫,就私而言,你能不能说句实话,你来黑龙镇是听说吉德被绑票来剿匪救吉德的吗?你就不怕因为经官,胡子撕票吗?你这救吉德,还是害吉德呢?”唐县长在马上闭目养神,像似悠哉悠哉的样子。崔武心里暗暗骂道:道貌岸然的样儿,十足的伪君子!唐县长听崔武问的幼稚,心说:吉德是谁呀,我爹我爷呀,我来救他?我剿不剿匪,都是来抓他的。这话我能跟你掏底儿吗?撕票,那我倒省事儿了,我还得给胡子请功呢?我就怕胡子不撕票,我还得费事抓他!不撕票,哼,那就说明吉老大通匪,我两件事儿合在一起,就全县通揖。唐县长睁开眼说:“崔武啊,你别歪三拐四的,还有啥怀疑的吗?你是我的小舅子,我能对你隐瞒吗?剿匪,救吉老大,两者兼而有之。至于撕不撕票吗,那就不是本县的事儿了。这,你听清楚了吗?”崔武听出唐县长这是在搪塞,他的意图,崔武知道,从他嘴里是掏不出来好屎的,也就默默无语了。过了一会儿,崔武为了证实个个儿的判断,就问:“姐夫,你消息够灵光的呀?这里早晨出的事儿,你那边儿就发兵了,这我听了很纳闷,你会未卜先知啊?”唐县长觉得吉德被胡子绑票全出于偶然,决不是谁走漏了风声,就啊啊的打马虎眼,笑的很冷,就像要死似的乐,“崔武啊,你別瞎琢磨了,黑龙镇也有我的眼线,一个电话的事儿,要不我咋一县两府的轮值啊?我没有眼线,我坐在县衙里不成了聋子瞎子了,再遇上你这么个欺上瞒下的下属,我这县长不成了泥塑的摆饰了?”崔武说:“姐夫,你这话,我信也不信,反正你比狐狸还狐狸,我呢也就是逗嘘逗嘘嘴里叼肉的乌鸦。你城府太深了,跟谁都留一手,你说你累不累呀?你一时不琢磨人,你都会睡不着觉。你这人哪,太阴损!”唐县长眯眯眼的抹下眼上挂的哈霜,“你才知道啊?小子,老谋深算嘛!”崔武不份地说:“诸葛亮还有失算的时候呢,你别躺在炕上美梦作的太早了,到时候,哭都来不及了?”
王福正要设宴招待二掌柜和小鱼儿,喽啰来报,官兵有五六百号人,已到山寨的山前,要攻山寨了。王福瞅二掌柜嘿嘿两声,“英雄见解略同,唐拉稀这上磨的驴,这回还真骄横,拿驴蹄子踢磨盘了,非得擗了驴蹄子!”随后不慌不忙的吩咐憨达憨,迎敌!又叫乌鸦嘴把山前山民转移到山寨里来,同时叫人把小鱼儿速速送往吉德暂避的车轱辘泡,留下二掌柜,“咱哥俩高枕无忧的喝酒观战。今傍下黑儿,不用咱咋打,那老山风,这老江风,还有老北风,呲牙咧嘴的,都赶上魔怪小鬼了,官兵灌老北风也灌饱了。等灌成大肚蝈蝈大蛤蟆,鼓鼓胀胀的再一冻,个个儿就爆冰苞米花了。哈哈……咱俩该吃该喝。明早,你先下山,假装阻止官兵不要打了。你就说,勾结官兵,‘虎头蔓’是要撕票的。哼,县长老爷是不会听你这一套,他以为他兵多,他肯定速战速决,封山围攻,想瓮中捉鳖。他靠不起,咱熬得起,我呢以逸待劳,正面坚守。然后,我佯装成突围,出奇兵,马队撕开个口子,突出包围圈,回头再杀个回马枪,两面夹击,他县长老爷还不恨他爹娘少给他生了两条腿呀?我那朋友鱼皮三能见死不救吗,来个围魏救赵,佯攻黑龙镇。后院这一着火,还不烧他个鸭屁股疼?顶多一天,他就得乖乖的土豆子搬家——滚蛋!哈哈,我草上飞最善长追腚溜屁股沟儿,追他个屁滚尿流,打进黑龙镇。那时我就成了那个金銮殿上的大皇上,在黑龙镇那大县城好好过个年!二掌柜,我的算盘比你打的如何?跟那么,我就是你师父了,哈哈……”二掌柜戏说:“大当家的你比诸葛亮如何?你也就是屎壳郎运筹帷幄,决胜于茅楼之外嘛!哈哈……”王福笑嗤嗤的点着二掌柜,“我屎壳郎滚屎蛋也把县长老爷碾死,压成牛粪排子!”
酒菜陆续上齐,无非些大碗肉大碗酒,两个人扯开了闲篇,无非是调醋调酸,王福说:“山寨村野,没有明月楼那些花样,二掌柜你就对付造吧!”二掌柜嘻嘻两声,“这样好哇!咱这噶达不是‘八大’闻名嘛!”王福一愣眉,“八大?咱咋不清楚呢,你说说看。”二掌柜脸板着嘴角挂着一丝笑,扳着手指数,“大炕、大缸、大碗、大锅,还有大块肉、大酸菜、大咸菜、大豆腐,哈哈,对不?”王福哈哈说:“真是这样啊呀!你不知,爷们还有四大瘾头呢?抽大烟、赌大钱、喝大酒、上大炕!”二掌柜酎口酒,哈着酒气,乐眯眯了眼,“大当家的,这四个瘾头,你是占全活了,全包渣喽!”王福说:“那可不是咋的,遭老罪了!哈哈……一个爷们要想扛住娘们,叫娘们得意,身体就得壮如牤牛,四个鲜活口不能少,春吃开江鱼、夏吃甜香瓜、秋吃哈什蚂、冬喝飞龙汤。你看我,大秃老脑门子,油光锃亮;大壮身板子,虎背熊腰;这精神头,精力充沛,造过大伙子了。”二掌柜附和着说:“咱这噶达要没这‘六金’哪,人早饿死冻死了。白金,苞米;黄金,大豆;沙金,小米;赤金,高粱;黑金,煤炭;软金,木头。”王福说:“撑饱能咋的,咱这噶达闯关东的大多是大老爷,娘们少啊!所以啊,轱辘棒子多,拉帮套多,光棍儿多。”二掌柜逗笑的说:“娘们少,不是有多吃多占的嘛!”王福嘿嘿抹笑说:“好你个二掌柜,绕弯弯兜我的后门?”二掌柜正一块大肥肉堵着嘴,“哈哈……”肥油流一嘴丫子。王福拿个鹿蹄点下二掌柜,放在嘴上啃咬撕着筋儿,一扽,弹到鼻尖上,拿袖头一抹,“你啊个二掌柜,猴精!原先咱这噶达荒芜路绝,就亲帮亲,友帮友的,嘎咕成了圈亲,呆、傻、苶、二乎、潮拉、三楞、虎巴熥、吃一锅拉一炕的,不有都是啊!要不你们山东棒子闯这关东搅和搅和,生出那小杂种,还知咋样呢?山东人,人种啊!”二掌柜嗤笑咧个大嘴,“你得了吧啊?胡子多是你们此地人,臭糜子,哪个傻,哪个苶呀?”王福说:“一个胡子有啥好?有今儿,没明儿的。今格儿有酒今儿醉,不管来日曝死没坟头。嗨,当一和尚,撞一钟吧!不像你们摆弄算盘珠的,大洋挣一筐,还想挣一篓,那个贪劲儿呀,老没够啦!”二掌柜和王福碰下大二碗,“可也没错!你们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挣命!俺们呢,是把算盘顶在脑壳上,怕事儿!你们是怕脑袋掉下来,别在那噶达。俺们呢,是怕树叶掉下来,砸着脑袋瓜儿上,彼此彼此吗?”
乌拉草 第274章
王福大葱抿大酱,大半截都塞进嘴里,听二掌柜这么说,又拽出来,眨巴眨巴,又把大葱白塞进嘴,吗哞,吗哞,辣得汗刷地下来了,吧哒吧哒,说:“干啥都是个死!啥荣华富贵,荫妻子禄,全都******扯蛋!生带不来,死带不去,最后还是个大土包!”
王福说着拿两拃比成个大包的样子对二掌柜比量,随着嘀啦趿拉的脚步声,小瓢虫扭着水蛇腰,挎着美人鱼胖乎乎的胳膊,一进门就尖着嗓子嚷道:“你俩可倒好,坐在热炕头,喝大酒,徕大膘,吹大牛,都火上房了,还有闲心闲情逸致的,真是的。”美人鱼帮腔,“是啊!爆豆的,兵临山下,咋那么没正流呢?我们到底咋整啊,是躲,是逃,不能在这噶达等死啊?”王福老眼皮一卡巴,“吱”喝一口酒,又劝二掌柜,二掌柜歉意的谦逊的没好意思喝,端着没放下,美人鱼一脸的气,“喝喝喝,没日子喝了?大当家的,你倒说个话呀,扁屁不放一个!”王福醉眼蚂哈直瞪着美人鱼和小瓢虫,‘真能装相’,二掌柜脸板着乐得心头发颤。
“我说啊,两、两位老婆,啊夫人!”王福瞅下压着下巴抬着眼皮的二掌柜一乐,装文雅地改口,“啊,‘封神榜’知道不?就一说话就漏风那个?就那豁牙说书匠。他不说,那个比干没心吗,没心好哇!来来,我正想叫人叫你俩陪二掌柜喝两盅呢。你说这曹操就是快,说到就到。来来、来嘛,扭捏啥?二掌柜可不是外人,老熟人了。这不大战之际,拿两万块,大洋啊!干啥玩意儿,犒劳三军哪!这、这多大情意啊,咱这当大当家的,能不陪陪吗你俩说?这外面啊,噼噼叭叭,正像过年放鞭炮,助兴啊!二小子,二小子!”叫二小子的把头探进门,“去去!把二妞也叫来,咱大伙在一块乐呵乐呵!”王福拉过小瓢虫倚在怀里,稀罕地掐下小瓢虫的下巴,“二掌柜是大家伙叫惯了。人家可是德增盛的大掌柜,来趟不容易。这要不是听说官兵来‘打围’,送俩钱儿呀,我请能请来,那不扯大老蒯大布衫子吗?”二掌柜放下酒碗,欠欠身子,让美人鱼坐下,小瓢虫笑吟吟地说:“二掌柜,二诸葛嘛,我在镇上花街枊巷时早听说了,就没见过人,真闻其声见其人,这百闻不如一见啊,瞅一眼就叫人敬畏,忘不掉了。嗨,我们做胡子头的娘们,还指望吃王母娘娘的蟠桃啊,有几口剩饭就不善了。”美人鱼拿脚踢下小瓢虫,“瞅我乖妹子酸溜溜的,干啥呀,叫我这鱼皮达子都有点儿刹生鱼了?”说着拿撒娇卖贱儿的眼神敲下王福,随即一侧身,向二掌柜勾一眼,“来二掌柜,我才和乌鸦嘴学的,风雨同舟,我陪你走一个!”还没等二掌柜端碗呢,美人鱼“哔”把半碗酒倒进肚子里,袖子一抹,抿着嘴欠下身儿,伸手刮了一下王福的鼻子,小瓢虫想搪已晚,“姐呀,这有客,也耍贱儿,咋那么不知砢碜多少钱一斤呢?来,二掌柜,别见外,美人鱼就那样儿,褪毛晚,还带着牲口的野性呢,来咱俩儿,干一个。”二掌柜“好好”的“吱溜溜”喝了。
“这有俩夫人陪着,还叫我这破滥货干啥?”二妞夹夹咕咕的披个裘皮大氅挪进屋,“这外头,枪响的,惊得不知啥虫子‘嗖嗖’的老从头上飞过,管有声,见不着影,那个快!”
“哟哟,寨子里最美最浪的大美人来了!”美人鱼从炕沿儿起身拉过二妞,往炕沿儿一碓,向二掌柜身子推推。二掌柜怯生生的躲着身子,二妞已一摊肉的靠在二掌柜身上,一仰脸,一股幽幽香,一瞥火辣辣的眼神,勾得二掌柜眼神一直,“咯咯……”二妞一正身儿,秀气的脸朝着二掌柜,冲二掌柜掠人之美,二掌柜“嗖”的惊艳得一股电流一下到了脑门,“请二掌柜笑纳吧!”美人鱼对二妞碓碓的冲二掌柜说:“这二妞可是个人妖。这炕上的事儿,谁也造不过!”美人鱼嘴上说着,一双鲫鱼眼溜着王福,“只可惜,二妞没有奶水了,都叫胡子头裹穷了。二掌柜,你就将就占个嘴吧!”二妞叫美人鱼一抢白,人腼腆多了,爽爽叫一声二掌柜,身子向二掌柜紧紧靠靠,向美人鱼一拍炕沿,向二掌柜说:“不是那个时候了,记不清了,孩子都四、五岁了。”美人鱼一扭达排在炕沿上,“二掌柜,这二妞可能舔巴人了。你瞅,大当家的一提二妞眼睛都绿了,看你那膗(chuai)样儿,一肚子的囊裆膪,不行换换?”小瓤虫说:“换啥换,二掌柜一看就龙马精神,揣个羔儿揍个崽儿,手掐把拿。二妞你好好伺候着,揣上下了崽儿,不就有奶水了吗,还愁不得大当家的宠啊?”二妞和二掌柜碰下酒碗,酎着说:“揣啥揣了,这个换那个,都和了泥。就有了,管谁叫爹去呀?横不能拿个大白萝卜胡萝贝当爹吧?”小瓢虫说:“你还挑剔啥,草头王靠的是山,不管水里的事儿!”美人鱼嗤嗤的,“出于水,叫王八!出于山,叫旱龟!大当家的,你随意选吧?”
二掌柜瞅着王福这个乐呀!王福对二掌柜说:“她俩逗嘴耍噱头,戏谑惯了。她俩要一天不扯蛋,我倒不习惯了。这俩个活宝,一天到晚净给我整乐子,我都乐不思蜀了,就想当个快乐的山大王!”二掌柜虽不习惯,但也得入乡随俗,逢场作戏,要不就显得太那个了,也就“啊啊”的应酬着。
二妞你别看她表面打哈哈凑趣的,心里早对二掌柜怀上春了,两只浪浪的大眼睛,一个劲儿的在二掌柜身上出溜,说不准啥个时候就把二掌柜麻达喽!一只纤手,在炕桌下,也没闲着,一下一下揉搓着二掌柜的大腿根儿,把二掌柜糅合得浑身直酥麻,到嗓子眼儿的酒都打摽噎住了,“噗嗤”喷了出来。二妞抿抿嘴,忙从抿大襟的夹肢窝襻扣上拽下香喷喷的手绢,给二掌柜擦拭下巴子,服侍得二掌柜那才叫个舒坦。
突然,窗外传来 “噼噼叭叭”的枪声,一会儿紧,一会儿屁嘣似的。屋内邪拉嬉闹的众人,都“咣当”放下笑脸,支楞兔子耳朵,静静的岿然不动的听着,心脏“砰砰”的震撼着每个人。
“当家的!当家的呀!不好了,官兵打上来了!大当家……”随着破头齿烂的大老娘们扯嗓子声越来越近,从门外跑进来手拿念珠的半拉老太婆王氏,傻眉愣眼地愣住片刻,随着嚷嚷上了,“当家的,你被这仨狐狸精麻达了?打上来了,摸良心说话,你还有心吃喝玩乐呀?你想往哪埋我,没心肝儿的玩意儿?当家的,快带喽啰上去吧,再晚就来不及了?平时,我让你积点儿德,别惹乎官府,你就是不听。咋样儿,撵上家门口来打了吧!你还愣着瞅我干啥玩意儿,快上去吧啊!”
王福推开一头扎在怀里的小瓢虫,忙下炕,哄着王氏,“老大呀,你念佛去吧啊!佛门不管凡尘事儿,走!走啊?”王福往门外推着王氏,“老大,我都抹好了墙,没你的事儿。”王氏边往外走边说:“我要不看在佛面上,我才懒着管你的熊事儿呢,好心不得好报?搡扯啥呀你?你回去左搂右拥吧,别葳了杆子,到时候老命没了,我可不跟你吃锅烙,我找我干姑娘小鱼儿去!”王福掩着门,忙迭歇地说:“谁也麻达不了你,你有佛爷罩着你呢,快回去吧!多念佛,保佑你个个儿别挨枪子儿,就阿弥陀佛了。”
王福刚打发走大老婆,乌鸦嘴就跑来报告,“大当家的,这回官兵可不善茬子,黑压压的,赶鸭子的大帮哄。除山崖那噶达外,把山围个大弧形,要包饺子。刚才,有一伙警察可凶了,压进山前圩子里来,被花斑鸠给顶了回去。蹿进东沟里的大兵,叫崽子们当傻狍子了,打耙子了。大当家的,天太冷了,能不能给些酒啊,叫崽子们暖暖身子。在一噶达不挪窝,一会就冻麻爪了,咋放枪啊?”王福骨碌几圈眼珠子,“乌鸦嘴,我可把丑话说在头里,喝酒只能暖身子。要是喝多了,误了事儿,我可拿你示问!”乌鸦嘴打保票地说:“大当家的,这你放心。大敌当前,谁学那猛张飞呀,拿娘给的小命开玩呀?”王福说:“你叫花斑鸠机灵点儿,傍后半夜,派些崽子下山搅和搅和。今晚黑叫他们先围去吧,咱不缺吃不缺喝的。他们带那点儿干粮,冻得缸缸的,能坚持几天?哼,以逸待劳,咱这噶达易守难攻,叫他们干咋唬去吧!你叫崽子们轮班回窝棚地窨子里打个肫。山下消停了,就拿棍子上架攉拉鸭子,叫他们当回磕头虫,困死他们!”王福打发走乌鸦嘴,回到里屋,“二掌柜,喝着、喝着。我得抽一口喽!”王福就躺在大通炕的炕梢儿,美人鱼烧好大烟泡,抽了起来。
就这样,喝着,打个盹,再喝。闹腾到天亮,枪声稀稀啦啦的响了一夜。王福抽大烟,一个泡接连抽了几个,抽完了最后一口烟儿,抻个懒腰坐起来,叫来二小子,“吩咐下去,猪肉炖粉条子,粳米干饭可劲儿造,再给每个崽子弄二两。哎,叫乌鸦嘴、花斑鸠、憨达憨和牤八怪到我这来一趟。”二小子答应,“得令嘞!”
一泼猫尿,乌鸦嘴先到;一泼狗尿,花斑鸠和牤八怪到了;一泼老牛尿,憨达憨才挂了一身白霜通体酒气的肉肉的进来,哈嗤连天的对王福说:“大当家的,能赏一口吗?”王福深知犯瘾是啥样儿的滋味,再说没精神头咋冲锋打仗啊?这也是王福叫四个大梁来一趟的真正目的。王福瞅着二小子,一摆头,“都抽两口。”二小子拿来烟具,四个大梁往大炕上委委,不闲口的吞云吐雾,萎靡不振一扫而光,马上来了劲儿。王福说:“花斑鸠,你就守住山寨外围,不能叫官兵靠近山寨一步;牤八怪,憨达憨,你俩带你们的百八十崽子,骑马从山寨正门直冲山口官兵巢窟冲出去。冲一下子,不要恋战,就装成逃跑的样子,造成突围的假象。官兵有可能撵你们,有可能不撵,你们就放马一二里地,再窝回马头,扇子的散开队形,打官兵的后屁股。这时,花斑鸠你,趁官兵顾头顾不了腚的裆口,来个反冲锋,马夹板,两面夹击,夹死马脖子,叫官兵干蹬腿,能剁饺馅就剁饺馅,能砍脑袋就砍脑袋,一举打破官兵的包围。如官兵野鸡扑啦膀子溃逃,花斑鸠你们就地换马,会同牤八怪和憨达憨,撵杀它奶奶腿的。撵拉稀尿裤子拉倒。我带乌鸦嘴,从江沿儿绕过去,在去黑龙镇草甸子上坎埋伏下来,再来个拦路虎,打劫他娘一下。我看,就程咬金这三下子,官兵就老黄瓜秧趴架了。咱能扯老豆角秧打进黑龙镇,就打进黑龙镇,绝不强求。二掌柜,你该下山喽!下山能说动官兵罢战,更好。说不动,咱就按咱的韬略开战。等你半个时辰。不撤兵,咱就打它个球的。”王福拉着二掌柜的手,豪情地说:“啊,咱们后会有期!哈哈,说不定下晚饭,在明月楼由你做东呢。”二掌柜抱拳深深一揖,“承蒙各位兄弟舍生取义,招此一难,对不住了!俺在这里,替大少爷谢谢众位了!大当家的,黑龙镇见!”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