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拉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华子
吉德纳着闷先上马,七巧猫一挥手,弟兄们也上了马,朝被雪覆盖没道儿的桦树林小颠儿。
“这是咋下道了,朝哪去呀?”
“我找个旮旯,先把你软禁起来!”
“软禁?”
“对软禁!”
“为啥?”
“洗掉罩在你身上贴的胡子气。我外大梁,专门‘插签’。黑龙镇的一草一木,一丁点儿小事儿,谁和小姨子上苞米楼子了,谁小舅子媳妇钻姐夫裤裆了,谁老公公扒儿媳妇的灰了,都逃不过我的眼睛?你跟绺子接触太堂而皇之了,没避嫌哪?这就遭来非议。背后有人说你通匪已是不争的事实了。胡子是啥东西,垫裆布,包脚布,臭大粪,臭****,谁沾上了,就臭名远扬。就像蚂贴,你甩都甩不掉。你说你好好个商人,做的正儿八经的买卖,背上这个大黑锅,让人指指点点的,多烦哪?说不准哪天就栽到这里头?我绑了你,大白天下,吉老大和胡子是两个裤桶呀?要是穿一条连裆裤,胡子咋会绑他的肥猪呢?猜疑、诽谤、闲话,不攻自破了吗?从此,你可清清白白做人,清清爽爽做生意,清清亮亮暗渡陈仓,清清楚楚心中装浑沌,通他妈个匪呀,嘻嘻……”吉德问:“你这么煞费苦心,图稀个啥?”七巧猫说:“你这个人够揍,是个爷们!胡子咋啦,胡子也是人,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
“就这么简单?”
“尿尿没脱裤子,这还简单?‘文似看山不喜平,交友如画须求淡。’快走吧,尿裤子的人八成已找到了茅楼?嗨,你咋回黑龙镇还是个难题。是假赎,还是真逃?”
“老哥,你说那尿裤子的人,是俺家人吧!”
“聪明人不用拿大葱梃捅鼻子,一挑门帘就明白,那还能有谁?不过,只是虚晃一枪,做给局外人看的。你家里我早叫你们对门掌鞋的通风报信了,你安心待下吧。待不住,咱要不从翠花楼弄个头牌陪着你?”
“开啥玩笑啊你?你知道,俺从不沾花惹草的。有那劲儿,俺还答对俺那‘娶了仨,还有个外布郎儿’呢?”
吉德瞅瞅七巧猫,两人哈哈大笑,引得那十几个弟兄也跟着哈哈。
二掌柜头晌儿上的山,去赎票了!
二掌柜苏醒过来摸着后脖梗子嘿哟嗯哟的,抬头抹眼不见了吉德,“妈呀坏了老娘的腿了,这是绑票啊!”二掌柜站了两站,又一屁股排在椅子,“哪个绺子干的呢?鱼皮三?不能!草上飞?也不可能呀?没理由!穿山甲?这可不好说,也说不好!”二掌柜想着从椅子上站起来,牛二和几个伙计惊突突地闯了进来,扶住二掌柜,“胡子留话了吗?”牛二说:“留了!七巧猫叫三天内拿两万大洋赎人。”二掌柜梗梗地眯一眼瞪一眼,惊愕地问:“啥?七巧猫!这王福反桄子了?”牛二着急地说:“咋整这?”二掌柜又坐下了,“咋整?这太不可思议了。俺得琢磨琢磨。”一个伙计慌里慌张的跑来,“牛掌柜,马六子砸铺子门,叫你出去问话,崔镇长来了。”二掌柜摆手叫牛二快去。一会儿牛二领崔武进来,“你伤的咋样二掌柜?”二掌柜起起的叫崔武按下,“就是打晕了。脑子胀胀的,没啥大事儿。这大少爷……”崔武按按二掌柜的肩头,气恨又愧疚地说:“这胡子不除,民难以安居乐业呀!我心急如焚,但又无能为力,实在愧对大少爷呀?二掌柜,我看还是拿钱赎人吧,救人要紧!”二掌柜说:“叫镇长担心了,俺代表大少爷谢谢了。就如镇长所说,救人要紧。俺和大少爷家人商量一下,这就上山赎人。”
二掌柜送走崔武,安抚了牛二等哥几个要救吉德的急切心情,就来到了殷明喜家里。殷张氏搭着话,一眼的忧伤。二掌柜一眼瞄着了虎头,纳闷的拿眼睛问殷张氏。殷张氏一指虎头,叫虎头说。虎头嗑嗑啦啦地说:“咱家对门不有个长破鞋的鞋匠吗。他来说,唐县长拥护沈家冈那批难民是山东沂蒙通揖的暴民,这事儿牵扯到大东家,要抓大东家,说犯的包庇窝藏重罪。是七巧猫得的信,从西街连夜赶来,以绑票为名救大东家。叫家里人不要惊慌。大东家啥时回来,那得看看情形再说。”二掌柜听了,压成的罗锅,如背上卸下个大磨盘,心也咕咚一下子落了体,“哎呀这也是的,告诉一声不也就行了吗,整这个吓人古道的,谁能猜得到啊这个猫腻啊?”殷张氏明显的憔悴,“这里有戏啊?七巧猫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王福那旮子买不买账还两说着呢,咱还是拿银子赎人吧!”这也是二掌柜所想的,“这俺得马上走一趟,必须赶在唐拉稀以剿匪救大少爷名义之前赶到。”殷张氏说:“俺就担心这一点。抓不着,剿是为了抓,剿是为了撕票!”二掌柜说:“俺以赎票名义探探路吧!将计就计,保不齐王福还真有要赎金的意思?”
二掌柜到吉宅糗些吉德日常用品和换洗衣服,小鱼儿把心爱的儿子大龙往柳月娥怀里一碓,觅死觅活的跟着二掌柜就走,谁拦也拦不住。二掌柜没法,只得叫吉盛看家,虎头备好马,带上四个炮手,一起上了马虎力山。
七巧猫不是已叫长破鞋‘插签’的小喽啰留下了话吗,二掌柜为啥还上山呢?二掌柜深知王福的为人。一面是仗义,讲交情;可别忘了胡子另一面秉性,贪婪、好脸、不欠账,做买卖,一把一利索。胡子还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不管是偷是抢,是不能空手的。别上了你的梁子,就你穷的只剩下一泼屎,也得挤出来,晒干了也得拿上。空手,这是胡子的大忌。就这为救人假绑票的事儿,也必须知恩图报,礼数不能少。因此,二掌柜还是带了两万银票,来酬谢搭救之恩。小鱼儿还为啥非要跟着去呢?小鱼儿呀是个鬼灵精,对吉德的被‘绑票’,上老火了。心像揉碎的馒头碴碴儿搓下的苞米粒儿,虽对吉德的安危不顾虑了,但个个儿爷们在胡子窝里,还是在熬粥的锅里,危难之中。又不知在这粥锅里得待多久。心还是像烙在锅里的大饼,再折个,也似糊了。个个儿挺身而出,前去相伴,除是作为女人的本份,那也是一份感人的真诚啊!虽说不能帮上啥大忙,给吉德点儿体贴,要风给风,要雨给雨,也是对身陷囫囵的落难人一种慰藉。小鱼儿想,这时的吉德,是惊吓、气愤、庆幸,更主要是孤寂和脆弱,有个心上女人陪伴在身前身后,说些温情细语,像一粒救心药丸慢慢融化,也是好的。再说王福也是她干爹,她去了,有她面子罩着,总不会太难为吉德,还捎带再看看干娘,不也是一举两得吗?二掌柜也很佩服小鱼儿的勇气和真情,这种情结任何有心肠的人都不会拒绝的。就王福铁石心肠,想咋的吉德,见了一个纤弱小鱼儿对吉德的一片真情也得为之动容。小鱼儿之举,一下子就能俘虏了吉德的心,吉德还不另眼看待小鱼儿呀?殷明喜当初对殷张氏心是僵死的,还不是叫殷张氏勇闯胡子窝搭救,才软化的吗?吉德有这么个贤内助,还有啥大风大浪闯不过去的?这话真叫二掌柜说对了,吉德以后的多灾多难都得到了小鱼儿的呵护。
乌拉草 第272章
二掌柜上山,在半道儿遇见往回返的彪九一伙人。彪九出了城,码了几里雪地的马踪。再马踪就叫七巧猫马尾后拴的柳条扫平了。风一潲,平乎乎的一片雪茫茫。彪九冒蒙撵了一阵子,无功而返,也跟上二掌柜一起上了山。
二掌柜见了王福,寒暄一阵子,叫小鱼儿去见她的干娘,就和王福开门见山。一是感恩酬谢;二是谢罪犒劳。这一条是二掌柜上山前考虑好的。王福最爱面子,再还有前面索要过大洋的过码,如果为酬谢给钱,不是赎票也是赎票了,不是给索要大洋来兑现也是来兑现了?另一层,还更要命的,有乘人之危之嫌呀!你说这么个碍脸皮的事儿挡在那儿,王福咋收这大洋吧?能磨过脸来吗?这不是于“义”字而不顾,找抻脸叫人打嘛?二掌柜想,你不来,那更犯了和胡子交往的大忌了?你知恩不报,装聋作哑,这不是不把我王福不当人待吗?拿冤大头,拿土鳖吗?所以,这脸装也不是,不装也不是,是个最敏感最尴尬的事儿,十分难办,十分棘手。咋样才是万全之策,又能叫王福接受,又让王福有台阶下,就是把王福脸撑起来。只要打不着脸,你叫王福干啥都好说了。因此,二掌柜才想出这么个下下策,谢罪犒劳!谢的啥罪呀?二掌柜早料到唐拉稀在镇上抓不到吉德,一定冠冕堂皇的剿匪救人,实则叫王福撕票。这就给王福惹来大麻烦,乃至遭受灭顶之灾。一般大战前的惯例,为叫喽啰卖命,使钱犒劳是最好的奖赏办法。这一点,王福会心安理得的接受了。二掌柜拐弯抹角一大圈,就是不欠王福的这个人情。这个人情,两万大洋是添补不了的。官兵上来后,不知要死多少人,弄不好荡平绺子。这是拿命的代价,出钱不一定有人干呢?
王福对二掌柜拿钱犒劳,很满意,欣然接受了。
王福接到土墩子的信后,对七巧猫的自作主张不记后果恨得牙根儿直。后对七巧猫的见义勇为很是理解,哥们嘛!又对七巧猫临危当机立断的果敢很是赞赏,不死性!交朋友,宁打一口井,不挖十个坑,吉德是一个十足的爷们,够爷台!王福虑虑的后果,也是临危不惧,胸有成竹的也做了布置和安排。同时,对七巧猫破坏山规,也叫乌鸦嘴记录在案。该惩戒还是要惩戒,只是轻重有个区别罢了。
冬日的后半晌儿的日头爷,还是很灿烂璀璨的。人们懒懒地依靠在大门柱子和墙根儿晒着眵目糊,痒痒的掏挠着棉袄裤兜里养得很肥很大的虱子,碰巧抓上一个,放在嘴里嘎嘣咬碎,吗哒吗哒,呸,把虱子皮儿像嗑瓜子皮吐了;喂肥了的大肥猪哼哼地哈悠就等过年挨刀了,吃肉了,也哄哄地扎在人堆旁放平了肥胖的身子晒阳阳;睡懒了的看家狗,抻着懒腰,张着血盆大口打个大哈欠,然后瞪眼斜斜的盯着主人,无聊的拿后爪蹬着下巴颏挠着痒痒;几只大雁的哥们雪白的大鹅昂首阔步咯咯的朝天歌,几只灰毛鸭子跩跩跟在大鹅后面,也嘎嘎呱呱地抻长脖子,有些鸭假鹅威的样子;一群老母鸡小母鸡围着一只咯咯火红磷翠的大公鸡,鹐地上的食物。东西两院的爷们挂着一脸的红霞,打着酒嗝,喷着酒糟气,凑在一起,低一声,高一声,窝窝的议论着。娘们们也拿个鞋底儿边纳着边拿眼光瞟着爷们听着爷们说话,有一搭没一搭地抽冷子插上一句两句,遭来爷们们的冷眼和臭哄哄的挖苦,“你们老娘们家家的,大老爷们说话,乱插啥杠子呀?哪都有你,胯子没抹净呢又痒痒了?痒了那有苞米瓤子,拿了回家炕上个个儿蹭去,败家玩意儿!”娘们们也不让份儿,骂骂叽叽的,也净掏丧埋汰嗑,爷们拿金箍棒擀饺子皮儿,娘们拿巴子包饺子,骂骂吵吵的煮开了毛边儿饺子。老楞打老远就冲一堆儿爷们们嚷嚷,“老邪,你们还在那紫红面子瓜子脸上杠啥绞锥呀,官兵进城了,快卖卖呆儿去吧!”,众爷们哄哄的走了,身后是一蠓子一蠓子的笑谑,“咋不替那好人都叫胡子绑了去呢?”
大倭瓜扭着大磨盘屁股,嗑着毛嗑,从自家大院扭达出了大门口,很费劲儿的拧着肉轴脖子,回头对二妈嚷着说:“你说啊,吉老大叫胡子给绑了肉票,这可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吉老大也有时犯浑,猪脑子,他也不想想,胡子是啥揍的?狗是爹,狼是爷,狐狸是干舅舅,能有好吗?二妈,你说那胡子谁惹得起呀,吉老大就敢嘲弄,近掰不近掰咱不说,那不大伯背兄妹媳妇瞎扯呢吗?嫂子养小叔子,这倒有一说,老嫂比母嘛!”二妈紧跟腚的撵上大倭瓜,小嘴小白牙地讨好说:“大奶奶,这可替你姑娘麻妞出了一口气?你瞅吉老大那几个哥们把咱姑爷给整的。那姑爷多捋瓜的孩子,给糟烬啥样了,一天人不人鬼不鬼的。大白天不敢出门,就给你问个安啥的,都得欻黑偷摸的来。这回好了,一撕票,全玩完了!”大倭瓜撇哧啦个嘴,不是好眼神地剜了二妈一眼,“呸!”朝二妈脸上啐了一口毛嗑皮儿,“二妈,那个没下聘没拉离娘肉没迈门坎子的还叫姑爷呀?说一句不该说的谮(zen)话,他祸祸人家吉老大,那也是自找的,活该!麻妞不管咋说也是咱老刘家的人,好赖咱不说,也是从咱肚子里爬出来的,你说话也别带那毛毛刺儿,咱心里清水似的,就那回楦玩意儿!那瞪拉瞪大小斜楞眼,啥好玩意儿呀?跟那么,吉老大不整他,他个个儿也得往灶坑里钻,栽楞爹揍他的时候就是歪心眼子揍的,能揍出正道玩意儿来呀?我那姑娘她这辈子算白瞎啦!清不清,浑不浑的,连个轿也没坐着。嗨!”二妈说:“话可不能这么说,麻妞那小孩儿可长的挺俊的,像麻妞!麻妞要是脸脱了那层皮,说不定咋漂亮呢?”大倭瓜哎声坐在院门前的大木头墩子上,二妈也挨着坐了下来。大倭瓜说:“可怜我那小外孙女了,成了没拜堂的野种!嗨,大麻子从打麻妞的孩子生下来以后,也捏帖了。孩子一抱回来,抢着那个稀罕哪,我瞅着都心酸?那几个不争气的玩意儿,好歹划拉回一个呀,把那好玩意儿都甩墙喂蝇子了!哎哎哎老邪,你们这哄哄的一帮人没瞅着老娘啊,打门前过也不留下点儿啥就想迈过老娘的大腿呀?娘个腿的。来,坐一会儿。干啥毛三火四的,你老婆叫黑瞎子吗哒了?”老邪嘎巴嘎巴鲶鱼嘴,往南拱拱,“你俩还稳坐钓鱼台呢,出他妈大事儿了!带乌纱刺儿的县长大老爷来了,还带了一大窝黑狗子和一大帮大灰狼,把德增盛都包馅了,你还坐这拔凉拔凉大木墩儿上扯啥老婆奶奶呀?快卖呆儿,去晚了,你赶不上热乎屎吃啦!”
大倭瓜惊讶得一个驴打梃,兜在大衣襟里的毛嗑撒了一地,忙上前拽住老邪的胳膊,绷得紧紧的贴着,急头摆脸地问:“你说啥?早上日头爷刚坐上杨树梢儿,胡子把吉老大绑了票,这县上又来抄德增盛的家,这是咋的啦,遇见贼星了这个?”老邪被大倭瓜突如其来这招,弄得老邪一个劲儿往一旁挣歪,点着头,“官匪勾结,这是想要吉大少爷的小命啊!多好个小爷们,多暂见着咱,一说一笑的,‘刘婶儿、刘婶子’地叫着,嘴可甜了。这孩子是撞上哪个丧门星啦这是啊?这一出一出的,老天咋就容不下一个好人呢?”老邪甩开大倭瓜的纠缠,迈着腿说:“大倭瓜,好戏刚开锣,你这母夜叉得到场啊?”大倭瓜三步并两步的撵上老邪,照老邪屁股鬏子踹一脚。老邪回头虎眉虎眼的瞅下大倭瓜,“你这个臭老蒯,踹谁呀踹,不怕崩你一脸老黄汤子?”
大倭瓜提溜两个大肥臀,悠当着两个大胸脯子,甩搭棒槌似的两条胳膊,两条胳膊不时捯着抹擦着老肥胖脸蛋子,颟顸地竟直往前颠嗬。老邪在后面盯着大倭瓜两大半的屁股棰,“这咋哭了呢大倭瓜?”老邪有意逗嘘大倭瓜,“你那大磨盘咋是两半的呢?”大倭瓜头也不回地说:“你妈王八屁股才囫囵个的呢?你压根儿就不是娘们养的。人家遭灾,你还敲锣打鼓的幸灾乐祸?妈的,这拉拉蛄嗑庄稼,净咬根儿呀!”老邪也骂着,“嗑瓜子嗑出臭虫,啥仁(人)都有!吉老大是你梦中爷们,还是你啥人呀这么护着?”二妈拍下老邪,眯亮个斜乜眼,“去去!别搁舌头惹狗蹲脖子啦,回头欻你个满脸牙印子,你就挺实了啊?该干啥干啥去,别炕不热,捅烟囱脖子了?”二妈说完又潲下老邪,扭颠个杨柳腰撵上大倭瓜,贴大倭瓜耳朵吹了几口风,大倭瓜回身往老邪脸上剜了几眼肉。
唐拉稀带着城防保安团的一个营和两中队警察,一大早,一路杀气腾腾,由官道直奔黑龙镇,帮偏下晌午儿到达城西大门前。
唐拉稀在马上一瞅,气不打一处来,眉头拧成个大疙瘩,四门紧闭,这对付谁呢?心说:崔武你个臭小子,瞅本县来了,你不仅不出城跪接,还关上了城门,是听见我要抓吉老大的风声啦,不可能走漏啊!一大早晨馇咕完,马不停蹄,队伍就拉出来了,十层篦子封着,密不透风啊?
“******,崔武搞啥鬼呀?叫开门,见了面再说。”唐拉稀个个儿嘟囔完,气势汹汹地喊:“叫门!叫门!不开门,就给我攻进去!”
“县长老爷来了,眼瞎没看见呀?”一个警察上前,狐假虎威地高声叫喊:“快打开城门,迎接县长老爷!”
城门哗打开了,警察局长掐着东洋腔,“腿抻长点儿,跑步前进,包围德增盛!”城防保安团长也甘拉下,一挥匣子枪,“谁撂腿不昴劲儿,老子的枪子儿可不吃素啊,都******给我上,冲!冲!”保安团和警察较上了劲,谁也不让谁,待唐拉稀来到城门口,只有看城门的大兵恭恭敬敬地敬了个礼,“县长大人,请入城!”
唐拉稀一脸的不高兴,扫一眼损溻拉的大兵,又扫扫笼罩在一片寂静的通往街里的南北大道,弥散着凝重的不祥之兆,死气沉沉的连一个人影也没有,唐拉稀问:“大白天关啥城门啊?这人呢?店铺咋都上了板儿了?”大兵一个立正,“报告县长大人,今儿一大早,铺子刚下扎板儿,从东城门闯进一股马虎力山的胡子,把德增盛商号大东家吉德绑了肉票。这不商户就成了惊弓之鸟了吗,哪家商铺还敢开门惹麻烦啊?就是老百姓,也是眯在家里搂老婆打孩子玩了。这杀冷天,哪个还敢不戴帽子出门了?这不,为了防范胡子再来捣乱,城门就关了。”唐拉稀一听,如叫霹雳搧了两大嘴巴子,脑子嗡嗡的好像装了一下子的马蜂,身子在马上栽栽两下,“啊?胡子?这脚踢的真是时候,不早不晚,正踢在屁上!”大兵子仗胆地多舌,“县长大人,你真是马到神速,来的正是时候,全黑天了,乱抓瞎呢?这快过年了,胡子真是穷疯了,勒巴两钱儿过年呗!德增盛大东家,银子成缸的赚,又挥金如土的接济穷人,胡子不绑他绑谁呀?那耗子都往趁荷家跑,何况胡子啦?你们这一来,就可剿灭胡子了,叫老百姓过个消停年。”
唐拉稀听大兵这一嘚咕,心头一颤,这也是赶当当啊,挂的羊头叫驴踹,还卖上狗肉了,一屁我倒是来剿匪的啦我?唐拉稀正进退两难,再一琢磨大兵的多嘴多舌,到提醒了他,真是天有不测风云,计划不如变化快,如意算盘叫胡子搅和,砸得粉碎。咋办,顺坡下驴剿匪?那年商家因为邓猴子假公济私为赎他俩儿子的票增加胡子保护费的事儿闹罢市,也被逼剿过一次匪,是大败而归。这回,胡子不更有准备套兔子了?不剿吧,那你来干啥的呢?说来抓吉德,那不飞蛾扑火吗?在人们还不知他的意图前,改变计划是个上策,这也正合乎人们的思维逻辑。吉老大刚被胡子绑票,官府就派兵来到黑龙镇,不剿匪救吉老大,那能说得过去吗?如果暴露了真正意图,不仅打草惊蛇,而且还会遭来落井下石的骂名。那就得名正言顺地宣布剿匪救吉老大,那老百姓还不说还是吉老大面子大,县官亲自督阵剿匪救他。掩耳盗铃,等剿灭匪巢救出吉老大,顺手牵羊以协助调查把吉老大带走问话,秘密关押,这不是一箭双雕一举两得的好事儿吗?这不比硬来,直接抓人更好吗?真乃歪打正着,胡子助我也!灭匪抓住吉老大后,再顺路到沈家冈把暴民一网打尽,首犯沈庆礼押解归案。审理下来,吉老大的包庇怂恿大罪就难逃法网了?到时候,人嘴都是银子镶的,我一层一层地往下刮,直刮得露出血筋儿,刮到露出白茬茬的骨头,再吸骨髓,……“哈哈,那时候再放人,还弄个人情,吉老大还不俯首贴耳,往后乖乖听话,孝敬银子啊?”嗯,如今弄成骑虎之势,骑虎难下啊?吉老大的肉好吃,可胡子这块骨头不好啃哪?啃不动,硌了牙,偷鸡不成,还得失把米,那后果不堪设想?要胡子一怒之下撕了肉票呢?撕就撕,我弄不到钱,除了心腹大患也是意外收获。胡子呢,不也白捞毛了吗?嗯,胡子不会把到嘴的鸭子弄死。那就还得回到原点儿,硬抓吉老大!骑虎打虎吧,难是难点儿,不拼哪能赢,也只有如此了。
唐拉稀圈着马,已原地打转转拉半天的磨了,大兵惊惑地问:“县长大人,想啥呢呀?你带的人都没影了,用不用小的护送你过去呀?”唐拉稀正如醉如痴想着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美梦呢,叫大兵这一问,过阴的惊慌地回过神来啊了一声,“你们好好站岗吧,少啰嗦!”说完,一鞭子抽在马鞦上,马转磨磨转得晕晕乎乎,屁鞦一疼,就蹿跳,仰起前蹄,好悬没把唐拉稀掀翻掉于马下,大兵慌忙奋勇地上前抓住缰绳,死命拽住了。唐拉稀吓得脸土灰出了一身的冷汗,对大兵吝啬地投过一眼谢意,就掉转马头,哒哒走进城里。
唐拉稀来到街心十字塔时,远远望去,德增盛门前已是人山人海了,堵得半条大街水泄不通。保安团和警察已淹灭得只能看见黑一块灰一块的。唐拉稀想往前挪动已是寸步难行了。有人认出唐拉稀,就喊:“县官来了!县官来了!”人声沸沸扬扬,远处的看不清听错了耳,也跟着喊:“狼来了!狼来了!”
东洋派的警察局长牵着马挤到唐拉稀马前,嗑嗑巴巴地脸胀得通红,说:“报、报告县长大人,包围了德增盛,抓不抓吉老大呀?”唐拉稀一鞭子抽在警察局长身上,吼道:“浑蛋!谁叫你包围德增盛的,好大的胆?抓、抓啥吉老大,谁叫你抓的?”警察局长一磕马靴跟儿,犟嘴地说:“报、报告,不是县长大人下的命令吗,抓捕德增盛商号大东家吉德!我哪有那胆儿擅作威福啊?”唐拉稀一听警察局长秉承他的旨令,还不清楚事情有变,怕落锅的饺子露馅,火啦!
乌拉草 第273章
“你长脑袋没有啊?我是命令你保护德增盛,保护大东家吉德!我是命令你,抓捕抓吉德的胡子,谁叫你抓捕吉德了?”警察局长丈二和尚,对唐拉稀的话不摸门,牛犊子叫街,蒙门的干挤眼皮,倒噍地说:“县长大人,你嘴别打呱打板子似的,我在东洋警训课程中没有朝令夕改的训条,有令必行。你脑子一热,这临阵修改命令,小人不知,也难以从命!耍猴儿呢,这罪犯沈庆礼和吉德要跑了,你负责,不愿卑职。”
唐拉稀把气歪的鼻子正道正道,又把跐出的两颗大门牙缩回嘴唇里,又竭力控制着像教了油的眼珠子别滑出眼眶来,霏霏的干喘气,好像肚子里有蜰虫,僵僵的。
崔武实际早接到书吏水蛇腰的报告,赶着来了。
崔武不知唐县长带这些人马突然到来为啥事儿,就挤在人群中窥视着。他听了唐县长和警察局长的对话后,觉得事出有因,心里明白了七**。唐县长这是来抓吉德的呀,为啥?还有牵扯沈庆礼……嗯啊?这沈家一族难民,逃难这里是有说道啊,犯案!这唐县长想借此事儿把吉德挂搭上,也收拾了。啥罪名啊?唐县长看来是知道了吉德被绑票,而警察局长不知,两下造拧了。唐县长不好当众挑破真相,警察局长又蚂贴似的,一个劲儿往唐县长肺管子里钻,这就僵住了。唐县长不是来抓吉德的吗,懒驴不上道,何不抽他几鞭子,激一激,叫他抓,顺坡变成救!这样唐县长也争了面子,又有了台阶下。我来个上吊踹凳子,叫唐县长吃个哑巴亏又干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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