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跃龙门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地絮
她是不大相信缘分这种东西的,觉得人和人最初的相遇纯粹是巧合。好比有人在地上画了好多个圈,抓一把沙子从高空投下,掉进同一个圆圈里的沙子就是有缘。掉进不同圆圈里的就是无缘。当把同一个圆圈里的沙子捧起来第二次投下时候,它们又未必在一起了。第三次投,则再分散。最后只剩两颗一直在同一个圈里的沙子,看似好像有缘分,然而下次投掷,又不能保证在一起。人和人也一样,有时身处同一个圈里,就觉得彼此好像有缘分,然而东风一来,命运把所有人抛上天,重新投掷。不需要几次,有些原本亲密无间的人就会相隔万里。
面对命运同样的残忍无情,沙不会像人一样追求团聚,人也不会像沙一样淡忘分离。也许,人最难能可贵的地方就是比沙多了一份执念。而沙子比人潇洒之处,就是多了一份随遇而安。
李靖梣和岑杙,和花卿,和秦浊,和那小姑娘,就像一次次被命运投掷的沙子。本应相聚,奈何一次又一次分离。她似乎应该庆幸,无论如何,经过这么多的波折,她们总算还在一起。但她又不敢庆幸,因为不确定下一次颠簸,她们又会不会南辕北辙?
她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向吴天机求证,“姑父说得小姑娘是不是岑家女。”
吴天机意外道:“殿下果还记得。正是岑骘之女。”
鲤跃龙门 公主吃醋
李靖梣轻轻松了口气, 抑制心里的激动, 与吴天机父子匆匆告辞。乘车回东宫换好便装, 等估摸着人都散尽了,便带上云栽、越中往后门走了。
却说岑杙在东市转了许久, 没找到人,就在必经路口守株待兔,不由腹诽这丫头太疯了,这么晚还不回家。
这东瞅西瞥间, 就瞧见两个熟悉的人影,并肩在灯火辉煌的街市上游逛。其中一个正是师哥秦谅,另一个好像是那位曾投湖的裴二小姐。她手上还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小姑娘手里提着灯笼,拽着娘亲蹦蹦跳跳地往前走。女子眼神宠溺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而师哥则直勾勾盯着人家。
岑杙心里“啧啧”一阵, 也没过去打扰, 免得搅黄师哥的“好事”。等女子和女儿都被家人接走,岑杙才走到怅然若失的师哥旁边,笑道:“难怪宴上找不到你,原来是和佳人有约了。”
秦谅回头,看着岑杙, 没像往常那样同她回嘴。低头和她并肩往前走。
“怎么了, 师哥?看起来像有心事似的?难道陪裴二小姐逛街,你不高兴吗?”
秦谅道:“我是偶然遇见她的, 并非有约在先。”
岑杙笑道:“那不更说明, 有缘千里来相会吗?”
“阿诤, 你误会了,我对裴二小姐只有敬重,没有其他非分之想。”
岑杙挑挑眉,不是很相信。
“她是我一个已故兄弟的妻子。曾在战场上救过我一命。临死前,我答应过他,要帮他好好照顾妻女。”
岑杙恍悟道:“所以,这就是你投身敦王府的原因?你想接近裴二小姐!”
“不全是。当时,只有敦王府能对抗涂家,我没有别的选择。”如今好像再没人能阻止得了了,他似悲似叹道。
“那你喜欢裴二小姐吗?”
岑杙这一问切中了他的要害。秦谅有些躲闪道:“我只是想帮她脱离苦海。”
“你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秦谅滚了滚喉咙,很久才抬头看了看月亮,蜷着拳头,长叹了口气,道:“她已经拒绝了我。”
岑杙懂了,拍拍师哥的肩膀,道:“走吧,我陪你喝酒去。”
中秋夜,夜市的酒馆彻夜长明。包厢之内,一个人已经喝得酩酊大醉。
“阿诤,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一定要替我好好孝敬师父。”
岑杙道:“好好的,说什么丧气话?师哥,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秦谅没有回应,不多时,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得!看他出门也没带个随从,岑杙只好雇辆马车把他送回家去。送完人回来已经过了子时了,她又累又困,脑袋还晕乎乎的,懒得再回去找人,乘车直返回家中。
一开门,发现家里挺热闹的。所有人都坐在院子里聊天、嗑瓜子呢!令人意外的是,江逸亭、船飞雁夫妇两个也在。
“哟,真是稀客啊,大家都还没睡呐?”
“回来了?”船飞雁放下瓜子拍拍手,迎上来,闻到她身上的酒气,忙后退一步。扇扇鼻子,没好气道:“得,今个太晚了,我也不跟你啰嗦了。我得赶回家看闺女去,明个再来找你问话。等着吧!”说着往后一招手,“走了,逸亭!”
江逸亭匆忙站起来,扶着船飞雁往外走。
“才来就走啊?也不多坐一会儿!”岑杙在后面吆喝。
“都坐个把时辰了 ,还才来呢!早知如此,就明天来了。”船飞雁话里明显带着被放鸽子的怨气。
岑杙懵头蒙脑的,问老陈:“来多久了,他们?”
老陈道:“有一个多时辰了。那江夫人一来就嚷着要见大人和夫人,像是有什么急事。一等再等,一直等到现在。”
“顾青呢?”
“夫人一回家就感觉头晕,早早地歇下了。”
“她肯定是醉了。我看她在陛阶上不怎么会挡酒,人家敬她就喝,人家抿一小口,她整杯得干!”
“大人,您好像也醉了!”老陈扶住往后倒的岑杙。
“是吗?”岑杙扶了扶额,好像头真有点沉。宴上没怎么喝,刚才陪秦谅倒喝了不少。
“这样,我先去醒醒酒。大家都还没拜月是吧?”
“拜了,拜了!”小园、镯儿道,“刚刚子时的时候,我们见大人还没回来。就一齐拜了,否则就明天了。”
“那就好。那我就醒醒酒,直接睡了。大家也都睡吧!”
于是搬桌的搬桌,撤盘的撤盘。岑杙刚回房间躺下没多久,院门就被敲响了。老陈急匆匆过来敲房间门,并交给岑杙一个纸叠的金鱼,“大人,外面有人求见,并交给大人这个东西。”
岑杙捏着那纸鱼,迷迷糊糊看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赶紧掀门出去,急急忙忙往外跑。
连脑子都清醒了,“老陈,你先去睡吧,今晚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她心里抑制不住激动,没想到李靖梣会这个时候来。虽然早上才从皇陵分开,但今晚经过了这么多事,思念之情早已如隔三秋了。
然而打开门的瞬间,她的笑容就凝固在脸上。
“怎么是你?”毫不掩饰诧异和失望。
来人神色诡异地挑了挑眉,叉着胳膊,用扇子一下一下敲着肩膀,似在思索什么。
岑杙直接绕过她,伸头往两边的巷子瞅了瞅,没见着人。又跑到巷子口去查看,除了被风吹得扑棱棱响的灯笼,没看到任何人影。她脑子里一瞬间又晕晕乎乎了,揪着小纸鱼失望而归。
踏上石阶,直接往门里走。来人这才喊了一声:“喂!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失魂落魄地这才想起来,还有两个人在门外。又拐回来,“你怎么来了?”
“不欢迎?”
“哪儿会!我正要找你呢!去了驿馆,结果你不在。”来人正是蓝阙公主蓝棉杲。
“找我?找我何干?”蓝棉杲展开扇子,一脸悠闲地扇了起来。
岑杙懵了一会儿,“对啊,我找你干什么来着?”捶捶脑袋,“对了,对了,我想起来了。”一脸严肃道:“你今天在宴上讲得那一大堆有的没的,就快把我家底给抖露出来了。你究竟想干什么?”
“哟,原来是兴师问罪来了?”蓝棉杲勾着一丝嘲讽的笑,道:“不干什么啊!我就是看你报个仇,报了十多年都没报完,替你着急,就帮你一把!完了好早点跟我回蓝阙。不是我说你,就你这种藏头露尾、磨磨蹭蹭的报仇法,再有个二十年你也未必能成。”
岑杙凛了眉头,“报仇是我自己的事,我不想让任何人插手!”
蓝棉杲不屑道:“你以为我想插手管你的闲事。要不是为了我姐,我才懒得理你。”
她虽然年纪小,但做事比她姐姐有主见得多。在掐算人心方面也遗传了她母亲的天赋,简直一掐一个准。
岑杙听她提起蓝樱柔,所有脾气消散一空。一时悲从中来,眼睛里湿润一片,伸手抱了抱她。
“对不起……”她哑声道,好像说给另一个世界的另一个人听,“如果,这是她的遗愿,事情结束,我会跟你走的。”
她这一肉麻反应,蓝棉杲反倒不知该怎么是好了,缓了好久,才“哼”一声,“算你还有……”良心二字还未出口,岑杙忽然就推开她,往身后跑去了。
蓝棉杲愣了一下,扭回头,见她急奔的方向,有个人影飞快地闪进巷子里了,从身形看应该是个女人。
“嗨!半路杀出个女程咬金还!”
岑杙正在拼命地追人。她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那人肯定误会了什么。她怎么偏偏那个时候她去抱人呢,这下解释不清了。
追了两条巷子,一开始只岑杙在跑,后来那人也跑了起来,显然是不想被追上。岑杙看她不管不顾地到处乱钻,心里急得要死,又不能高声喊。只能加快脚步。
这时云栽拦了过来,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听殿下说话声音都发抖了,知道肯定是被岑杙气得。连忙尽职尽责地过来拦截。
岑杙哪里管她,把她丢到一边,一溜小跑抓住李靖梣的胳膊,绕到她的身前来。
“你果然来了。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看到的样子。”
李靖梣猛得甩开手腕,后退一步,绕开她继续往前走。好像生怕跟她沾染上什么似的。月光下的脸清冷淡漠,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
岑杙心脏好像被人猛锤了一下,疼得呼吸都颤抖了。哪怕她骂自己两句也好,都强过这样视而不见。这是她对付岑杙的杀手锏,只要一生气就退回到陌生人的位置,一点缓冲都没有,每次都杀得岑杙丢盔卸甲、毫无办法。
她不想再像上一次那样听天由命了,抓住她的两只手腕,焦急道:“绯鲤,你听我说好嘛,我真的没有。我是出来找你的。我收到了你的纸鱼,你看!你看……咦?去哪儿了?”
她到处去找纸鱼,发现已经不在手上了,也不在怀里。躬着腰迷迷糊糊地在地上找寻。这一松手,人又昂首大步地走远了。
她也顾不得找了,慌里慌张地又追上来。追到一个拐角,一把将人给抱住。
“你听我说啊!”急得都快哭了。
她仍旧不置一词。两个影子跟摔跤似的,在墙壁上挣扎。一个使劲地挣脱,一个死死地捆住。
岑杙想开口解释,但喝了酒的脑袋开始发晕。胳膊也跟棉花似的,虚软无力。但她知道今晚要是放跑了她,可能就真没以后了。紧紧咬着牙关死不松手。手不够用了,下巴也加进来扣住她乱扭的肩膀。
她很少露出这么死乞白赖的一面,也是没办法了。被酒精压榨的智商,只能想到这个笨办法。这招要是放在一般女子身上,多半会管用。可李靖梣不是一般女子,她会功夫,虽然未必很高,但应付醉倒的岑杙还是绰绰有余。
岑杙肚子、腰勒挨了好几下胳膊肘,痛倒是不痛,就是很想吐。她理智尚存,就把李靖梣往墙边挤,想借墙壁缩小防守范围。就在此时,她的后衣领被人揪紧,往上一提,下一刻,天旋地转。
她抱头蜷缩在墙根,缓了好几缓,才懵头转向地倚着墙站起来。脑子里跟灌了水似的,晃一晃都能听见水响。
以为这会子人多半跑远了,一抬头,见她还在原处。又以为她是心软了,心花怒放,却原来有巡逻的官兵听到动静朝这边跑过来。又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谁在那儿?你们是做什么的?”
今晚是中秋夜,健康城特意放开宵禁限制,百姓可以在街上游玩通宵达旦。为了维护城内治安,步军统领衙门也相应地加强了巡逻。颜湖周边是赏月的极好去处,人流密集,巡逻士兵尤其多。
岑杙理智被摔了回来,心里暗叫糟糕,要是李靖梣被发现,那就更解释不清了。
李靖梣后退了两步,似乎要往来路跑。岑杙忽然拦住道:“后面也有官兵,你跑不掉的。”在她不知所措时,伸手贴住她的腰,“过来,到我身边来,我有办法。”
李靖梣虽不情愿,但别无他法了,只好回头,被岑杙一把拽进怀里,锁腰搂住,“别怕,别怕!待会别出声,我来应付。”电光火石间,她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岑杙抚着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脸护进脖颈里。肌肤相触的冰凉让双方皆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
岑杙揽着她,镇定地望着那列士兵奔过来,将她们团团围住。
“你们是干什么的?”
巧得很,里面有娄满冠的手下,几天前搜查李靖樨下落时见过。对方也认出了她,
“原来是岑大人!”一挥手,士兵又都散开。那人对岑杙拱手,道:“夜色已深,不知岑大人为何在此流连?这位小娘子是……?”
岑杙道:“这是内子,宴上喝醉了。我本想带她出门逛逛,赏赏灯会。谁知她半路耍起酒疯来了。这酒的后劲很足,一刻钟前还不是这样呢!”
“原来是岑夫人,失敬失敬!我等以为是有不法匪徒拦路抢劫,打扰了二位!岑大人需要帮忙吗?”
“不用了,多谢好意。路不远,我抱她回去就行。”说着稍稍弯下腰,将人打横抱了起来。李靖梣被迫双手勾住她的脖颈,继续埋脸肩窝,隐藏真容。岑杙下巴触到她的脸,安抚似的蹭了蹭,怜爱之情溢于言表。
官兵不疑有他,收兵撤退。岑杙忽然想到,如果他们一走,李靖梣多半还会闹着离开。于是灵机一动,叫住那官差,“等等!”
“大人有何吩咐?”
岑杙把人往上托了托,委婉道:“是这样的,刚才我看有个黑影从前边巷子里跑过去了。要是我一个人倒也不怕,但是内子在,我担心……”
“下官明白,大人放心,我派两个兄弟护送大人回府。”
于是,原本避之唯恐不及的官差就成了给岑杙“保驾护航”的存在。李靖梣猜出了她的动机,拿手拍了她后背一下,快要气死。但岑杙跟没事儿人似的,无论她如何抓挠勾咬,只当没发生。因为有官兵全程“盯着”,她也不好发作,只能看似乖顺地被抱进岑府大门。
蓝棉杲也不在那里了,岑杙笑眯眯地回头,对护送官兵道:“多谢两位了,代我向娄将军问好。”
官兵走后,她赶紧放下人,迅速把门关好。大义凛然地守在门边,对那气急败坏的人道:“这不能怪我,谁叫你不听我解释来着。”
李靖梣蜷着双手愤然站在那里,单薄瘦削的身影让人见了有多心疼。
岑杙走到跟前去摸她的脸,却被一巴掌打开。岑杙也火了,“你打也打了,摔也摔了,到底还想怎么样?”
李靖梣倔强地别开脸,不搭理。其实袖筒中的手已经控制不住发抖。
岑杙有时候真的很不理解她这种明明有委屈,却一言不发的态度。就好像在心上砌了层堡垒,自己蜷在里面伤心,却留别人在外面干着急。
她真的很伤心很失望,每当这个时候,她都觉得与眼前人隔着山海。山海很遥远,她并不害怕跋山涉水,她害怕的是即便跋山涉水走到她面前,仍旧被阻拦在冰冷的高墙之外。
岑杙感觉心力交瘁,转身去开门,“走吧,走吧,赶紧走!大家从此一拍两散!我给你开门,走吧!”
说着一把拉开门栓,掀开大门。她很少流露出不耐烦,尤其在李靖梣面前。这样赤/裸裸地烦躁还是首次。就好像已经厌倦了一切一样。
李靖梣懵了一会儿,倔强地从门里走了出去。岑杙没有追出来。她听到大门猛的关上,茫然地走到巷道口。望着冷风直蹿的空荡荡的小巷,想起那句“一拍两散”,终于忍不住崩溃大哭。
只一会儿,身子就被凌空托起,调转方向,原路返回。
“你别误会。我只是不小心把自己关在外面了,过来看看有没有人能帮我开开门。”
岑杙撇嘴别别扭扭道。却把人往怀里搂得更紧了,脸贴着她被泪水浸花的娇颜,心里就跟栓了个秤砣似的,勒得又紧又疼。
“不哭了,都是我不好,又跟你乱发脾气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鲤跃龙门 情债难偿
“回家”两个字就像最后开启的闸门, 洪水一股脑地汹涌灌下, 浇得李靖梣溃不成军。
岑杙感觉颈间湿嗒嗒连成了一片, 有肆意漫延的趋势,忙低声安哄, 亲吻她散乱的鬓发。同时大步走到门前,用背顶开一页门,侧过身子把人抱了进去。
云栽这时鬼鬼祟祟地奔了过来,“别关, 别关,是我!”
刚才为了躲避官兵和李靖梣分散了,云栽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身上穿着一件男装,像个刚打完游击战狼狈不堪的小兵。
岑杙道:“今晚她不回去了, 主楼里有很多房间, 你自便。”
云栽噎了一下,看看窝在怀里梨花带雨的殿下,没有另外的指示,知道这也是她的意思。就道:“马车还在湖边停着呢,我去通知他们一声。”说完一溜烟又钻了出去。
岑杙抱着李靖梣进了房间, 轻轻地放到床上, 帮她褪下鞋袜,“乖, 先躺一会儿, 我去给你端盆水, 好洗把脸。”床上人不应,侧身向里背对她,手蜷在枕头上,肩膀还在一抽一抽得颤动。
岑杙俯身吻了吻她的耳朵,扯过床里侧的被子给她盖上。站起来去衣柜里找了件干净衣裳,换下脏兮兮、黏糊糊的外袍。又去隔壁盥洗室舀了盆水过来。水是温的,本来预备洗澡来着,因太累了懒得洗,就晾着了。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见她仍旧背身侧躺着,只是身上被子不见了,一瞥都被踩到了床尾。
岑杙放下盆,又去给她盖上,“怎么不盖被子啊?不冷么?万一生病了怎么办?”
谁知被子刚一上身,就又被她蹬开了,还用脚趾使劲挑远。岑杙有点不解:“怎么,一床被子还惹着你了!”
“臭死了!”对方发作道,鼻子里还带着委屈的哭腔。
“臭?”岑杙拎着被子闻了闻,觉得不可理喻,“哪里臭了?我这被子是昨天刚换的?才盖了一天好不好……”
“你自己也臭,当然不觉得!”说话得时候一喘一喘的,像是要打嗝。
“我臭?”岑杙觉得她是故意找茬的,左右闻闻自己的胳膊,“我哪里臭?你把话说清楚。不能你自己香,就把不如你香的都列为臭吧?!”
对方终于忍无可忍,“酒气!到处,都是酒气!”
岑杙懵了一会儿,又闻闻身上,连同被子,确实是有一股若隐若现的酒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有点后悔没有洗澡。但仍嘴硬道:“那你直接说酒气不就好了吗?说什么臭?”搞得我还以为自己放屁了呢?岑杙虚惊一场,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你等着,我去拿床新被子来!真是挑!”她嘟囔着到柜子里,捡了张新被送到床上,换下旧被子,直接丢到外间的椅子上。
回来时,见那人已经盖上了被子,她又嗅了嗅身上的味道,有点自惭形愧。推脱自己要去如厕,结果偷偷跑到盥洗室内,就着已经温凉的桶水,仔细地洗了洗身子。差点没把自己冻死。哆嗦着穿好衣服,捂着鼻子打了两个无声的喷嚏,装作大事解决,回到卧房来。看到那人已经整个钻到被子里了,连头发丝都没露一根。
“这……蒙着头多难受啊!”岑杙过来帮她扯开,却拽不动,无奈了,“我说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一会儿蹬被一会儿蒙头的!起来洗脸了,我水都打好了!”
“等屋里味道散了,我再出来!”被子里传来闷闷的说话声。
“我说你还有完没完啊,不带这样的啊!”
岑杙算是服了她了,洁癖到这个程度。诱哄道:“已经没多少味道了,要不咱换个房间睡?”
不应。岑杙只好自己动手,吃奶的劲儿都使上了,和对方掰着被子长时间拉锯,累得气喘吁吁。
眼皮子也开始打架了,“哎哟不行了!”往床头一倒,手腕贴在额头上缓了一会儿,一个扭身囫囵抱住被子,伸手搭脚地把人缠住。脸不知是贴着对方的后脑勺还是正脸,磨蹭道:“算了,算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只要不跟我生气就好。不生气了好!不生气了我也就放心了,睡觉睡觉!”
说完自我感觉良好地呼呼大睡起来。这时,被子猛然掀了开来,如一股大浪似的反盖在了她的脸上。
岑杙刚要扯开,一双粉拳就把两边的出口给按住了。她感觉自己的五官快被绷紧的布面勒平,几乎要窒息。偏偏这时候,这姐姐一翻身,坐在了她的肚子上。她肚皮往下一陷,气体就被挤出了胸腔,“呜”得咳出声!
“哎呦喂,你,轻点啊!”
好不容易喘口气,“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别勒了,再勒就勒死了!”
她算是明白了,这人要是小气起来,真是睚眦必报。这是逮着机会整她呢!
岑杙身体一撅,双腿往上高举高下,做了个鲤鱼打挺的姿势。结果没挺起来,但身子好歹是坐住了。原本跨坐她身上的人被掀得往后仰。岑杙早有准备,在她脑袋撞上床板前,伸手捞住了她软软的后背。
笑嘻嘻地把人拢到身前来,一个侧转身,就把人半强制地压在了床上,低头在嘴上“啾”得亲了一口。
李靖梣不满地揪她,踢她,拽她。岑杙只是不还手,温柔道:“好了,好了,别折腾了,你不累吗?我给你讲讲今晚的事。免得你心里一直误会着。”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