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综合其他

鲤跃龙门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地絮





鲤跃龙门 山崩讯号
李靖梣亲自将涂云开梓棺送入涂府, 涂夫人已经不寝不食数日, 整个人就像一具被抽走精神气的骷髅架子, 苍老了十岁。
梓棺停放进灵堂,涂夫人强烈要求开棺验尸, 无论别人怎么劝,她都不为所动,双眼、脸颊凹陷下去,拼命砸棺道:“快给我打开, 我要亲自打醒,打醒这个……这个不孝的混小子。”
八名侍卫将沉重的棺盖打开,一股令人闻之欲呕的腐烂气味散发出来,不少人都忍不住捂住了鼻子,或是做出了抱腹难忍的神情。
唯涂夫人和皇太女, 仍维持着原来的神色, 一个悲惨绝望,一个面无表情。
棺内的人已经腐烂了,李靖梣看不见他的头,但却能看见他的鞋袜,已有尸斑洇出来。
涂夫人虽然听说儿子死前曾遭人虐待, 但完全没料到会是这样的情景, 脸几乎完全变了形。有一瞬间她以为棺材里的不是自己的儿子,心中一喜, 继而看到他手腕上那条小时候上树掏鸟蛋被尖刺划破的疤痕, 整个人先是经历了一段失语的过程, 既而喘不上气似的仰面倒了下去。
“夫人节哀!”李靖梣连忙上前劝解。
“呵——呃——呵——呃!”那骷髅样的人犹如被卡了喉咙似的,从咽喉深处发出吓人的哽咽声。
“夫人!夫人!快来人!叫大夫!”
老仆拿中指使劲掐她的人中,终于一声长“呵——”,涂夫人像是刚从地底下爬出来。双眼通红,满脸阴煞,犹如厉鬼。
“夫人,您节哀吧,少爷已经去了,您不要让他泉下难安啊!”众人纷纷劝解。
那人嘴角留着涎液,颈部像是不能转了似的,缓缓地把眼珠划到眼角位置,瞄着距自己不过两三步位的李靖梣。一股凶狠至极的眼光迸射出来,“你还我儿子的命!”
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涂夫人挣开了仆人的双手,朝李靖梣抓来!
云种见状,猛然伸出一掌,将其击飞出去。跨前一步,手握住剑柄,怒喝道:“谁敢造次!”
涂夫人捂着胸口,重重地倒在地上,好久没有喘出气来,丫鬟赶紧将其扶起来,那老仆正要上前理论,云种“刷!”得拔出半截残阳剑来,凶冷地瞪着他:“敢犯殿下者,无论何人,一律格杀!”
仆从胆寒,露出怯意。这时,李靖梣忽然转身,举起手,给了云种一记响亮的耳光,疾言厉色道:“混账东西!国侯夫人也是你能冒犯的,来人,把他拉下去,抽五十鞭子!”
云种感觉耳中轰鸣声不绝,有丝委屈,又有丝羞愤。但他也是个有倔性的,把剑收好交给属下,郑重吩咐:“殿下安危交给你了!”朝李靖梣躬身一拜,扭头大步朝外走去。部下接替云种位置,继续守护李靖梣。那老仆毫不怀疑,若再有人敢冒犯皇太女,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涂夫人被扶到了座椅上,仍没有缓过气来。李靖梣走过去,致歉道:“夫人恕罪,属下冒犯夫人,本宫已经责罚,让夫人受惊了,靖梣为夫人赔罪。请夫人看在皇长孙的面子上,莫要太过伤怀。否则,靖梣良心难安。”
涂夫人虽然喘不过气,仍用恶毒的余光冷视着她。不过,此后没有再向她攻击,只是像失魂似的望着棺材,不住地喘气。
晚上,一个黑衣人潜进了李靖梣的书房,向早已等候多时的皇太女复命。
“涂夫人已经认准了殿下和涂云开的死有关,无论属下如何开解都不能扭转其意。甚至听说了殿下扒坟的传言,她还嗤之以鼻,说:‘这就更证明了,那些传言是虚假的,她肯定在隐瞒什么!’还让属下给定国侯寄一封信。”
说完把信送交到李靖梣手中,李靖梣阅毕,叹了口气。不得不说,涂夫人对人心的把握实在精准,别人都没有看透的事情,只有她一眼就看得透透的。大概是因为,只有她才是全心全意为了涂云开。
她从抽屉中拿出一个药包,交给来人:“这是一包疯药,吃下后了无痕迹。你拿去,好好照顾她。”
“遵命。”
黑衣人遁去后,李靖梣合上了许久没有翻动的书,到窗台旁推开窗子,仰望着头顶上圣洁的半轮明月,忽然觉得自己的影子,在这寂夜里是如此卑鄙、龌龊、自惭形秽!
趁着夜深人静,她走进了云种房间,一推门见云栽也在。二人忙起身迎接。
“不要乱动。”李靖梣忙阻止云种下床的动作。
云种羞得无地自容,忙拿被子往身上遮,“殿下,您怎么来这种地方,您不该来的。”
“我来看看你,伤得重不重?”
“不重。”
“还说不重,你可知云栽的眼睛,几时这样红过?”云栽有些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云种脸一红,趴在枕头上,不知说什么。刚才那一番折腾,屁股上的伤感觉又裂了。
“可怪我吗?”
云种受宠若惊地摇摇头,“不怪,臣知道殿下这么做,肯定有殿下的理由。咝~后来臣想明白了,殿下如果不打我这一顿鞭子,等定国侯回来,臣挨得就不只这一顿鞭子了。”
“明白就好!”
云栽突然训他,“谁叫你老是这么冲动,想打架也不看看对方是谁,国侯夫人也是你能惹的,幸而人家没事,不然你有几条命可陪的!”说着,自己鼻头却红了。
云种仰脸呛声道:“你管我呢!就算赔上我这条性命,也要确保殿下无虞。这是我身为东宫侍卫长的职责所在。咝~”
李靖梣安抚道:“少说话了。我是相信的,你这个性子,即便今天换成了定国侯本人,你也会毫不犹豫出手拔剑的!”
云种心口一热,“是!为殿下肝脑涂地,云种虽死不悔!”云栽嗔道:“你以为就你能吗?我也可以。但我可不像你这样冲动。一点也不懂察言观色。”
李靖岑拍拍小丫头的胳膊,“说起来,你们跟着我已经有十五年了吧?”
云栽刚一点头,云种纠正道:“是十四年零十一个月!”
“臣记得,当时殿下跟太子一同到栖霞寺为先皇后上香,在路边看到了我们兄妹两个。殿下不仅不嫌弃我们衣衫褴褛,贫病交加,还给我们饭吃,给我们水喝。把我们带上车,带回了东宫。自己时常从宫里跑出来探望。”
云种永远忘不了那一天,他倒在路边饿得昏昏要死,一个八九岁穿着白衣素服像个天仙似的小姑娘,从草丛那边走过来。把匀称的手小心地缩进袖子里,隔着一层布轻轻托起他脏污的脸。拿香喷喷的包子给他吃,还关切地问候他的家人。
“如果不是殿下,我们早已经饿死了。殿下对我们的再生之恩,我们兄妹永生不忘!”
李靖梣脸上似有异样的感动,微微一笑,“我还记得当年遇到你们的时候,云栽还那么小点,不如一只桌子腿高,瘦瘦小小的,像只小麻雀。如今,你看她,长得多壮实,多清秀。”
云栽有点害羞了,跺脚道:“殿下……”
“好了,云栽,你去帮我准备些点心,我有点饿了。”
“是。”云栽高兴地去了。门关上后,李靖梣脸色却暗了下来,云种焦急道:“殿下可是有什么难处?”他看得出来,李靖梣是有意支开云栽。
李靖梣从袖中拿出一个细口瓷瓶来,用红色的塞子塞住口,“这是我向顾青讨来的假死药。”交到云种手中,“喝掉一半三日能醒来,喝掉整瓶可以假死七日七夜。”
“殿下……”云种一下子焦急起来,不解其意地看着李靖梣。
“你若信得过我,就喝掉它,七日后,你便能醒来。”
“不是,臣岂会信不过殿下,哪怕殿下给臣送的是毒|药,臣也能一口吞下,不带眨眼的,可是殿下这样做是为什么?”
李靖梣叹道:“明日,定国侯夫人就会发疯,而你那一掌事后肯定会追责。你假死后,我会宣称你伤势过重,伤口遇到感染,不幸早亡。这样,你便能逃过一劫。离开东宫之后,你可以到别处谋生,凭你的本事,一定可以过得很好。”
云种反应了半响,才明白她的意思,沉默了一会儿,又把瓷瓶塞回她手中,“臣不能接受殿下的好意。如果臣就这样死了,死的时间又如此凑巧,一定会引起涂远山的怀疑。臣不能在这个时候弃殿下而去。”
“何况一人做事一人当,定国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无论殿下要将我交给刑部论罪也好,或者直接交给涂远山处决也好,我暮云种绝不会皱一下眉头!还请殿下收回成命。”
云种意志坚决,嘴唇煞白煞白的,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落下,仍强撑着起来,床上跪着不起。
李靖梣知多说无用,只好收回小瓶,“你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问我要也不迟。”她不知道的是,在这件事上云种是永远想不清楚的。只要一想到下半辈子只能在远离那个人的地方生活,再也见不到她,他恨不得立即就这样死了。
却说,岑杙回宅后,刚洗漱完毕,就被招进了皇宫。皇帝迫不及待地想了解前线的情形,以及她密报中的内容。
那些都是她事先跟李靖梣通过气的,皇帝并不知道自己在密报中对于北疆军张扬跋扈、杀良冒功恶行的厉声谴责,都是皇太女着意让她写在里面的。
据她的意思,这些事皇帝早已经心知肚明,只是平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越是表现出对涂家和北疆军的敌意和愤慨,便越能博得李平泓的信任。
果然,皇帝只略责备了她私自带夫人入军营,并且导致自己身陷敌营的事,对她贡献的其余有价值的情报很是满意。并且特意留她吃了晚饭,在席上岑杙再度以自己的亲身经历,重申希望李平泓考虑削减军费开支的主张,李平泓和李靖梣的反应是差不多的,“这件事不能急,你还年轻,朕也不老嘛,有的是时间等。”
其实,涂云开的死,虽然让人措手不及,但也给很多问题带来了全新的解法。就好像在原本一座米山上,挖掉了关键的一斛,其余米粒便纷纷往下滚动,就像雪崩似的。一旦塌陷停止,各个米粒之间就有了全新的位置,一些原本不重要的米粒突然变得重要起来,另一些则变成了能够舍弃。至于米山终究会崩塌到什么时候,每个米粒会停留在什么位置,目前还犹未可知。




鲤跃龙门 玄喑大师
离开皇宫前, 皇帝侧面跟岑杙提到了要为太后兴建福寿园之事。自爱子萧王被赐死后, 严太后终因伤心过度, 一病不起,这些年一直在百里外的卫阳城养病。
李平泓为讨太后欢心, 想为她在京城修建一所福寿园,好把她接回来养病,以尽孝道。但如今经过了税银被劫一事,虽然收缴回了大部分银子, 终究有三十多万两的亏空,他也不好再跟朝臣提修园子,身为人子皇帝觉得于母有愧,日日都在饱受良心谴责,云云。
岑杙听他的口风, 似乎仍想修园子, 只唯恐过不了朝臣和舆论那关,所以跟她谋个主意,说是谋个主意,其实就是想让她帮忙弄银子。
过去一年岑杙之所以能飞升四级,少不了帮皇帝充盈私库这一项, 没想到竟把他的胃口给养叼了。
修个普通的园子没有个二三十万都不成的, 何况是皇家园林,一旦修建起来耗费的资银恐怕要数以百万计, 这笔银子皇帝私库肯定是不会出的, 那么就要从国库里划拨。为了哄一个老太太开心, 就要花这么多银子,朝臣当然会反对。
岑杙暗忖李平泓八成在户部尚书王中绪那儿碰了钉子,所以才撇开他直接来问自己。她自己也反对修园,先不说修园耗银这件事,就说严太后的病,谁都知道是心病,病根在萧王,当年皇帝亲自下旨赐死萧王,就注定这份母子情分难以修补,纵使修了园子,太后的病也未必见好。
不过,她深谙李平泓的脾性,如果自己不照他的意思做,妥不了之前原谅自己的“小过”,就要翻脸变成“大错”。
于是便顺其意道:“臣以为朝臣百官之所以反对修园,无非是担心国库空虚、入不敷出,如果修园的银两充足,又不损伤国库的话,相信没有人会反对皇上尽孝道的。”随后又“毛遂自荐”道:“臣愿意为君分忧,筹集建园所有银两,帮皇上完成孝心。”
李平泓自然龙心大悦,岑杙又为难道:“只是臣虽然愿意筹银,百官那里如若遇到阻拦,臣恐怕一人难敌悠悠之口。”
“放心,只要贤卿能筹足银子,其余的事交给朕来办,必不会让你为难。”
岑杙发愁地回到宅院,一路都在思考这笔钱要从哪里抠出来?在书房门口差点和走廊上的小园撞上。
“哎呀,大人,您走路怎么不看着点啊?我都老早跟您打招呼让您闪着点啦!”小园抱着一大瓶桂花枝要进屋子,岑杙刚才没有听见,迎面闻到一股浓郁的桂花香,几乎要打喷嚏了,“这桂花枝子怎么这么香?”
“我也不知道,是北边不老居的那个叫……叫什么向暝的闷葫芦送过来的,说是用这个桂花做桂花糕,可好吃了。我舍不得吃,就把这些花给插瓶了。”
“北边送来的?”岑杙几乎都快忘记这个“不老”邻居了。
“是啊,他们听说大人今日回府,所以特地送了这个当接风礼物。还有一把桂花种子呢,待会我拿来给大人。”
岑杙“嗯”了一声,看着枝上那一簇簇鹅黄色椭圆形的小花瓣,很是喜爱,寻思,那老太太看来也是个懂花之人。
虽然她回来有三天的假期,但一天也没敢休息。
第一天和户部其他官员一起到定国侯府吊唁涂郡王,听说涂夫人经历丧子之痛,一夜之间发疯了,众人皆唏嘘不已。
岑杙参拜时,在灵堂一侧看到了刚被册封为皇长孙的李州煊,并未像寻常为人子者一样为涂云开戴孝,只是和母亲一样穿了黑服,以示对逝者的尊重和哀悼。
受孝祖朝影响,玉瑞历来女帝继位,所生子女都要和父系彻底划清干系,不准祭拜父系祠堂,不准认父系为宗,否则皇子皇女身份立即废黜,这是为了防止有外姓企图篡居玉瑞帝支。
皇太女虽然尚未继位,但所生子女一律按照女帝子女的规格进行约束,不让外人有机可乘。现在的李州煊已经被认可为皇长孙,李氏皇族就是他名义上的父系,而涂家只是他的臣属,是故没有为父戴孝,在世人眼中,并无什么不妥。
不过在没有人的时候,李靖梣仍是让李州煊朝涂云开的棺椁磕了三个响头,并叮嘱他,“以后只准在心里挂念你爹爹,其余时候能不说就不说,尤其是在你皇爷爷面前,最好一个字也不提,不然他会不高兴的,知道吗?”
“皇爷爷为什么不高兴?”五岁的李州煊对这些事情尚不明白。
“因为他怕你只想着爹爹,就不想皇爷爷了。”
“不会啊,我都想的。”李州煊一脸天真。
“你只要记住我说的就好,在皇爷爷面前,要常说将来要跟皇爷爷一样当个大英雄,万不可说要跟外公和爹爹一样,当什么大将军,皇爷爷不喜欢大将军,你要当皇爷爷的乖孙儿,明不明白?”
李州煊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明白了,我要当皇爷爷的乖孙儿,我还要当娘亲的乖孩子。”
李靖梣勉强一笑,突然觉得有些悲凉,帮他理理小衣襟,“站这么久累了吧?走,我带你吃饭去。”
第二日,岑杙听说皇帝在朝堂上公布了对顾人屠等罪匪的惩罚,首犯顾人屠虽然已死,但仍然要将其戮尸,尸体剁碎成九百九十九块,分装进十个瓮里,发送到他活动过的五个郡县,以告慰死在他手中的每个生灵。
而对于其他被俘匪寇的定罪,却引起了朝堂争议。皇帝一开始拟定的是要将所俘匪寇无论男女老少尽皆处死,但是一部分朝臣认为量刑过重,因为根据玉瑞国法,女人和十二岁以下孩童可免一死。
刑部尚书更是引长公主所言据理力争称,这些被俘匪寇前身多是些穷苦老百姓,因为无知和走投无路才被逼落草为寇,他们的妻儿更是被强虏上山押做人质,这些都是前线官兵亲眼所见,虽然匪寇为顾人屠卖命,其罪可诛,但念在他们其情可悯,希望皇帝能够网开一面。
向来以仁善著称的诚王也站出来求父皇开恩赦免。
诚王拱手道:“父皇三思,儿臣听说虽然此次剿匪成功,但仍有部分余匪没有落网,如果贸然将这些妻儿斩首,只可能断绝他们的后路,逼他们继续造反。一个顾人屠就搅得地方数年不得安宁,这么多顾人屠,朝廷何时才能剿完,从长远来看,实在得不偿失。”
许多老臣纷纷颔首附议,“诚王小小年纪,就目光长远,所虑极是。杀了这些毫无还手之力的匪徒妻儿,除了增添仇恨外,别无好处,甚至还可能激起匪寇无穷无尽的抵抗,从长远来看对朝廷反而不利。”
皇帝李平泓面上略有难色,看着诚王:“那依你的意思,这些从匪该如何处置?”
诚王又奏称:“儿臣虽然不如皇姐和皇兄聪慧,但这些年追随各位师傅就学,常听他们教诲,知道仁爱比威吓更能教化人心。那顾人屠以暴力驭匪,不得人心,是故不战而溃,一溃而散,朝廷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招揽人心。
儿臣认为不如将他们改为徒刑,名字张榜公示各郡县,声明凡曾追随顾人屠作乱者,若能弃恶从善,改过自新,根据其犯罪轻重,可服一到十年苦役,期满领回各家妻儿,赐予牛马。这样不仅能彰显朝廷及父皇的仁爱之心,还可以让余匪感念父皇恩德,尽数归网,永除后患。”
皇帝李平泓没有作声,敦王却露出一脸鄙夷,还以为他能给出什么上上策,没想到听到了一篇中听不中用的“仁爱”大论。暗忖人人都看得出来,皇帝之所以重罚匪贼妻儿,无非是想安抚涂远山的丧子之痛,他倒好,又是鼓吹要对罪犯妻儿仁爱,又给罪犯分拨牛马,听起来好像那些匪贼是有大功于社稷似的,一点真货都没有,净是狗屁不通。
李平泓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见李靖梣一直没有出来表态,垂目立在众臣之首,像一个无关紧要的旁听者。忍不住问,“皇太女为何一直不说话?你是这次剿匪的主帅,朕想听听你对此事的意见。”
众臣纷纷把目光投向李靖梣,这是一个棘手的问题,无论怎么回答都不对。回答杀,则是有违“仁爱”之心,回答赦,涂远山肯定不会满意。
皇帝把这个球扔过来,不管李靖梣回答杀还是赦,最后下旨时都可以假称皇太女的意思。杀,是她皇太女铁面无情,赦,又能离间东宫和涂家。
李靖梣缓缓出列,平静道:“启禀父皇,正因为儿臣是此次剿匪的主帅,对这些匪徒深恶痛绝,所以最不应该发表意见,因为所言必有失公允,有误导各位大臣之嫌。”
这句话说得很巧妙,既表明了自己和涂家站在同一立场对匪徒“深恶痛绝”的态度,又体现自己不愿因私废公、干扰司法决断的行事原则。李平泓在明知她“所言有失公允”的前提下,仍要问她的意思,那就是他自己的问题了。
皇帝见刚才的球又被她扔了回来,心中恼怒不已。
这时候,敦王忽然出列道:“父皇,儿臣有一策,可以解决此难题。”
“哦?你说。”
“儿臣前几日曾上栖霞寺听禅,偶然见到寺里来了一位气度不凡的哑僧,询问之下,才知道对方竟然是消失了十九年的玄字辈高僧,玄喑大师。”
朝堂上一听到这个名号,纷纷惊讶议论起来,尤其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臣,对这个名字真是如雷贯耳。
“你说的可是当真?不是皆传玄喑大师已于十九年前圆寂了吗?”李平泓急忙问。
“是真的,此乃儿臣亲眼所见,玄喑大师今年已经八十八岁高龄了,虽然胡须洁白,但仍耳聪目明。他是栖霞寺现存唯一的玄字辈高僧,德高望重,父皇如果不能决断是杀是赦,不如去询问一下玄喑大师的意见。”
“所说有理,朕明日,不,三日后,朕要先斋戒沐浴三日,再移驾栖霞山拜访玄喑大师。届时由敦王随驾!”
“喏!”敦王立即喜形如色。
回东宫后,有年轻幕僚不明白李平泓为何听到玄喑大师之名,就会那般激动。顾冕便解释道:“你有所不知,这玄喑大师是从清宗李祚均时就成名的得道高僧,历经清宗李祚均,先帝李太钺,今上李平泓三朝,文武双全,佛法精湛,深得三朝皇帝敬重。
据说,先帝还曾想将其敕封为玉瑞国师,但被其推辞。他最有著名的一件事,就是为玉瑞培养了非常多经纶世务的俗家弟子,其中就包括如今威名赫赫的定国侯涂远山,据说定国侯当年还是侯世子时,曾经到栖霞寺跟玄喑大师学习过一段时间的武艺,对这位玄喑大师非常敬重。如今敦王搬出他来,倒确实让他讨了个便宜。”




鲤跃龙门 诚王威胁
夜晚, 皇帝李平泓处理完政务, 想了想, 到文贵妃处歇息。文贵妃忙帮他解下绣龙斗篷和窄袖龙袍,递到侍女手中, 嘱咐她挂起来不要弄褶了。
梳洗后,李平泓拍拍床铺,示意她坐过来,“今个楠儿来过了吗?”
“来过了, 但不知为何两眼红红,臣妾问他什么也不说。”
“唉,”李平泓叹了口气,躺到床里侧,双手交叉叠放在腹上, “他呀, 就是性子太仁慈,在军中历练了这么久,怎么还一点长进没有?这样的性子迟早会吃亏。”
文贵妃忙道:“皇上息怒,都是臣妾教导无方,楠儿如果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请您责罚臣妾。”
“欸~”李平泓摆摆手, “朕没有责怪他,你也不必紧张。过来, 躺下。”
文贵妃便侧躺在他身侧, 李平泓抓住她的一只手, 揉了揉道:“现在朕膝下只有七个皇子,成年的唯有敦王和诚王两个,敦王呢?心机是有,但都是一些小聪明,母家呢又不大争气,朕就算有心扶持也无力。”
1...5152535455...131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