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跃龙门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地絮
“既然如此,你且先回去,等候我的消息,时候到了我会派人通知你。”
说罢,李靖梣托起胳膊揉了揉眉心,似乎是累极了,挥了挥手示意她自便,便撑着疲惫的身子转去了屏风后。岑杙看着她微微落寞的影子,这才开始后悔,回想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李靖梣其实一直在努力地容忍她,而她呢,似乎有些得理不饶人了。
她心中惭愧,虽仍旧怒气未消,恭恭敬敬道:“微臣适才莽撞,惹恼了殿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臣希望殿下能说到做到,惩罚所有肇事者,如若殿下言出必行,臣甘愿退到殿下看不见的地方为止。”说罢,气势汹汹地往外走去。
直到那脚步声走远,李靖梣才从塌上起身,唤云种进来,布置今晚的任务。云种无意间瞧见她眼睛周围那圈淡淡的粉红,像肿泡似的,没敢吱声,但是不久,就让人送了两个煮熟的鸡蛋进来,美其名曰今晚加的餐,其实是给李靖梣敷眼用的。李靖梣似乎猜到了他的用意,垂眸道:“放那儿,本宫不饿。”竟也没有去用。
岑杙被士兵引到自己营帐的时候,小庄和顾青一先一后地迎了出来。
“大人,你回来了!”
这么久不见,岑杙真有点想他们,“嗯”了一声,先和顾青轻轻地抱了抱,“这些天你们好吗?可曾受委屈?”
小庄道:“哪儿能啊,大人,你知道吗?我跟着娄将军打仗,抓了五个土匪呢!楼大将军夸我是好样的。”
“是吗?那可是奇闻了,那我得写信告诉你爹娘,他们估计得唬得一愣一愣的。”
姜小庄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对了,大人,这些天您去哪儿了啊?我跟着娄将军去了浊河岸边,到处找您都没找到。”
岑杙想起这些日的遭遇便有些沉重,将自己的经历简略一说。讲到自己因祸得福被土匪丢下的时候,岑杙转顾这件事的“幕后推手”,温言道:“顾青,我好像又欠了你一条命,以后该怎么还呢?我觉得可能要还不起了。”
顾青微微笑了笑,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兴致勃勃地回应。岑杙倒也怎么注意,忽听见身后传来一串吱悠吱悠的车轱辘声。
她回头看到了一群士兵推拉囚车的场景。士兵们似乎要把囚车从边缘地带推到大营中心去,形似鸟笼的方形栅栏里困了一位盘腿高坐的黑衣人士,肩膀如虎背般厚实,脊梁如白桦一样挺身直立。纵使全身被枷锁绑缚,仍波澜不惊地安坐在囚笼里,俨然把囚车当成了代步的金銮。
岑杙本想过去看看的,刚要迈步,好多官兵忽然从中军大帐方向飞奔而来,手里人人擎着兵戈、长矛,奔赴各营搜查。应该是李靖梣派来捉拿劳家村惨案嫌犯的。她寻思一时半会儿肯定抓不完,便去帐篷里休息。
岑杙回到营帐,忽然想起来什么,问小庄,“对了,怎么只顾人屠一个人的囚车啊?他的其他同伙呢?”
“不知道,娄将军围住他的时候,他的身前只剩下顾青姐姐,身后只剩下浊河,其他人大概都逃走了吧!”
岑杙觉得不对,别人逃也就罢了,但是张蛤|蟆对顾人屠不是一般的忠心,怎么会舍弃他逃跑呢,八成是被斩杀了。唉!说不定她在浊河岸边看到的那些尸首里头,就有他的遗骨。
岑杙见顾青有心事似的,走到她面前,“顾青,你是不是心里有很多话?有就不妨跟我说说嘛,我两个耳朵都竖起来,会听你的。”
顾青郁郁寡欢的,摇了摇头,不想说话的样子。岑杙无奈地看着她,“那好吧,待会儿说也可以,我现在去看下你哥哥。你有什么东西是要交给他的吗?”
岑杙出帐后快步追上了囚车,唤了顾人屠一声,让车稍停一会儿,近距离审视他,才发现这杀人狂魔远没有刚才看到的那么精神,无论是面色还是手上的佛珠都覆上了一层颓废颜色。
“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我和顾青愿意替你办妥。”
虽然从娄韧口中得知顾人屠最终挟持了顾青,但她情愿相信,那是顾人屠为了和顾青撇开关系,不得不采用的一种苦肉计。
“可以给我来一碗速死的酒吗?”
“抱歉,办不到,你将被押到京城进行三司会审,在判罚下达之前,我们谁都没有权利剥夺你的性命。”
“嗤!”他发出不屑的嗤笑,“想从我嘴里套话直接套便是,何必搞这些名堂。”
“顾山,这些年你后悔过吗?”岑杙忽然问。
顾人屠轻蔑地瞟了眼岑杙,“你知道这十数年间总共有多少人死在我手上吗?”岑杙缩了缩瞳孔。
“九百九十九个,还差一个,就到一千了,到了一千我便是千人屠,你觉得一个志在有生之年,达成万人屠目标的人会后悔吗。就算有后悔,一万个人死在我手上的畅快也能抵消掉。”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幽幽发着蓝光,犹如饥渴的饿狼一样。
“我真情愿永远不认识你!”岑杙从怀中衔出一块青色的玉佩,从栏杆顶上丢进去,随着“登楞楞”的几个响,便归于沉寂。岑杙退后几步挥了挥手,示意士兵们可以将“人”拉走了。
次日清晨,方圆十里的老百姓都接到通知,皇太女要在三军将士面前处决屠杀劳家村无辜村民的人犯,给冤死的劳家村百姓报仇。百姓们无不拍手称快,纷纷赶来围观行刑。
通过一夜的追查、审理,以及侥幸存活下来的村民的指认,一共揪出了三十多个参与暴行的士兵,全都是北疆军某一营的。犯罪动机是半路押运税银出了事儿,一个参将害怕受责罚,迫切地想要立功,但是剿匪的时候,被分在最后,根本捞不着土匪可剿,当时前军已经走远,这位参将和属下一合计,不如杀些平民充数。
而实际上,李靖梣知道杀良冒功的官兵肯定不止这三十人,但是为了不影响军心,她只能揪出这三十个人,在全军面前斩首示众。
斩首的时候,岑杙去看了,一颗颗年轻的脑袋,在刽子手手起刀落后,纷纷滚到地上,围观的村民大声叫好。
她却感觉说不出的压抑和悲哀,一批人的死亡真的可以用另一批人的鲜血补偿吗?她这样想着,体力不支起来,头晕目眩地想赶回营帐。
就在半路上,一个士兵飞快地跑到监斩台前面,一边喘气一边道:“启……启禀,殿下,顾人屠,顾人屠死了!”
“怎么死的?”
“不知道,大夫说,好像是吞食了什么东西。”
岑杙心里咯噔一下,感觉大事不妙。
鲤跃龙门 死因纠葛
顾人屠吞的东西八成是昨晚顾青托她转交的青玉佩。那枚玉佩据说产自他们家乡的郁青山, 块头很大很沉, 倘若硬吞足以致人死。
这下可麻烦了, 如果真是吞食玉佩而死,妥不了会把顾青拉下水。不行, 她不能坐以待毙,得赶快把顾青送走。
岑杙着急往营帐赶,而此时监斩台上的人也都随李靖梣下来,朝事发地点快步走去, 经过自己的时候,李靖梣若有所思地瞥了她一眼。岑杙心里咯噔一紧,暗道,不行,现在不能去大营, 这样更显得做贼心虚, 事后有嘴也说不清了。
该怎么办呢?
正当她心里着急不知如何是好,忽然看见前面百步处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岑杙一愣,忽然径直朝那人走去,擦肩而过时, 留下一句:“顾青有危险, 快带她走。”
吴靖柴本来没大在意迎面过来的人,因这大营里来来往往的都是巡逻的官兵, 他也不怎么上心。然而听到这句莫名其妙的话, 猛然回头, 就见岑杙从他后面经过。小侯爷捉摸不定她这话是什么意思,顾青有危险,为什么她自己不去带走?但见她脚步匆匆追上众人,本来自己也要过去凑下热闹的,此刻忽然调转方向,紧张兮兮地往顾青营帐跑去。
经军医检验,顾人屠已经死了四五个时辰,也就是说她死亡的时间是后半夜。军医从尸体食道中剖出一枚带血的青玉佩,应该是死者生前吞下的,不过这并不是致死的首因,尸体死后身体呈青黑色,看起来像窒息而死,实际上是中剧毒所致。
“那顾人屠是中何毒而死?”
“应该是剧毒曼陀罗,是一种由曼陀罗花种子碾成的剧毒,毒性很强,死前会产生堕入黄泉的幻象,不会立即毙命,也没有多少痛苦,但服之无药可救。”
“而且此毒还有一个奇异的特点,服下之后,身体好像进入了极度饥饿的状态,会把手边所有能吞下的东西,都吞下,有的人还会啃自己的手指,这也可以解释,他服毒后为什么还要吞玉。”
“这毒|药从何而来?”
“目前尚不清楚。”
李靖梣审视着那枚青玉佩,察觉旁边有人突然快步走了出去。貌似是顾冕,她没有动声色,先让人检验玉佩有无毒性,答案是有毒,但是沾染了血里的剧毒,青玉佩本身并不带有毒性,几个军医联合做了以上推断。
而且还有人指出,因青玉佩堵塞了食道,本应涌出口齿的毒血被阻断了,是故死者临死前,口中并无溢血现象,和平常无有二致,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士兵没有一早发现顾人屠已死的现状。自被俘后他一直缄默无言,笔直盘坐,有时候一整天动也不动,这就造成士兵们对他活死人的印象,若不是午间有人发现他头古怪地垂了下来,可能现在还以为他正在闭目打坐呢。
有幕僚叹了口气,“太可惜了,本来咱们抓住了顾人屠,可以揭露出裴演与逆贼串谋的罪证,这下可什么都没了!”
另有人道:“我看准是裴家的人干的,他们想杀人灭口的心思由来已久,顾人屠一死,他们便高枕无忧了。”
云种过来禀报:“殿下,昨晚所有负责看守顾人屠的士兵,已经都押来了。”
李靖梣:“带他们进来。”
十几个将士被押进了大帐,诚惶诚恐地跪下喊冤,李靖梣重点询问了负责饭食的杂役,他战战兢兢道:“顾人屠的饭菜是殿下重点关照的,每次都要试过毒之后才让他吃,小民,小民哪有那个胆子敢下毒?”
“那么昨晚还有谁接触过人犯?”
这时士兵中有人指认道:“昨晚,岑监军曾追上囚车,和人犯说了一会子话。还往里投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岑杙已经编好了说辞,闻言连忙出列,“回禀殿下,昨晚,臣确实与人犯有过接触。不过,臣只是问了一些自己好奇的事情,比如顾人屠杀这么多人是为什么?投的东西,不过是一块随地捡来的石头,臣想任何一个有血性的人,听了他说的那些混账话也不会吝啬丢他一块石头。”
“他说了什么?”
岑杙便把顾人屠昨晚“千人屠”的谈话内容全盘说出,不少人闻之色变,寒心阵阵。
但幕僚中仍有人质疑她接近顾人屠的动机,“岑大人难道不知道顾人屠是朝廷重犯,轻易不得接近吗?为何还会故意靠近逆贼?莫非和顾人屠有什么私下交易不成?”
岑杙刚欲驳斥他,另一人又不怀好意道:“诶,我记得岑大人好像曾深入敌人内部,或许私底下和顾人屠有交情,过来告个别也说不定呢!”
李靖梣眉头一凛,冷冷地看向那位“多话”的幕僚。
岑杙听出他是讽刺自己被俘之事,不屑地嗤了声,“敢问这位大人贵姓?官居何职,位居几品?”
“在下曹蕴兴,虽不比岑大人青云直上,但也是朝廷钦命五品吏部员外郎!”
“呵,失敬!失敬!”岑杙饶有趣味盯着他道:“照这位曹大人的意思,‘深入敌人内部’就是和顾人屠有交情,那宁死不屈、光荣殉国的涂驸马岂非和顾人屠情谊深厚了?”
对方顿时哑口无言,岑杙目光立时转严厉,气势汹汹直逼他面门,“本官身为皇上钦命钦差,奉旨监军,岂容你这小人在这里胡乱揣测、含血喷人!你信口雌黄,随意污蔑朝廷监军,你知道自己该当何罪吗?!”
“你!!!”
这时顾冕进了帐来,瞧了瞧对峙的二人,朝李靖梣匆匆一拜便回到了屏障后面,李靖梣知道他的性子,这么匆忙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按捺好奇暂且不表。
岑杙不管他,依旧咄咄逼人地斥责那人,“你什么你,你敢对上官不自称下,敢跟本官直称你,待本官奏明皇上,定要治你个不恭不敬之罪!”
岑杙年纪轻轻身居高位,朝中多有人不服,加之她外貌又偏年轻、阴柔,比实际年龄更显小,许多比她年长之人不自觉就把她当后辈看,朝中老油条子多,对她不敬的多半忍让一下就过去了,谁让她年纪小,又没有显赫的家世,活该受气。久而久之,很多人就忽略了她现在的身份,她早已不是初出茅庐的状元郎,而是许多人一辈子也难以企及的三品大员。不管他服不服,官大一级就能压死人,何况还不仅仅是一级。
众东宫幕僚见她先是在言语中辱及驸马,又自抬身份压人,皆气得牙根疼。但她确实是身负皇差,且有向皇帝的密奏权,这点不忌惮也不行,只能隐忍不发。
岑杙不屑地摔了袖子,又向李靖梣自辩道:“殿下明鉴,臣并非蓄意接近顾人屠,只是当晚士兵们拉囚车正好路过臣营帐,臣想着身为监军,对如此重大嫌犯不可不察,遂追上去一探究竟,这点士兵们都可作证。而且臣有何理由去给一个罪大恶极之人送青玉?给他下毒就更胡扯了,他本就是一个将死之人,即便臣想让他死,又何必自己动手,无端授人以柄,臣自认还没到蠢到那种地步。请殿下莫要听信小人谗言,还臣一个清白。”
虽然她说得振振有词,但李靖梣却是不信的。青玉佩总不能凭空出现,而她的嫌疑的确最大。且她并不像自己宣称的那样没有送玉的理由。光这一点李靖梣就知道她在撒谎,青玉可能就是她送的,或是替别人转送的。
但现在这个情况李靖梣只能装傻,问那些士兵,“那么你们到底有没有亲眼看见岑大人亲手送玉呢?”
“这……”众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道:“昨晚夜色太黑,营里突然开始抓人,又吵又乱,臣等只看见岑大人往里扔了个东西,是什么真没看清。”
“臣可以为岑大人作证,这千人屠最后一个屠的正好是他自己。”
这时顾冕从屏障后走出,手中拿着一串褪了色的佛珠,道:“殿下,臣知道他中的剧毒从何而来。”
“从何而来?”
他把佛珠呈到李靖梣面前,“殿下请看,玄机就在这里。顾人屠被抓时,臣曾留意过他手腕上的佛珠,总共有十六颗,但是方才臣去检查尸体,发现他腕上的佛珠少了一颗,只剩下了十五颗。”
李靖梣目数了一下,果真是十五颗,但之前是不是十六颗,她没有观察过。
略一思索,“顾大人的意思,是他把剧毒藏在了其中一颗佛珠里?”
“殿下英明,臣推测那颗佛珠应该是中空的,其中嵌入了剧毒|药粉。刚才臣急忙跑去帐外就是想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那颗佛珠,所幸果然找到了,殿下请看。”他忽从掌中翻出两半佛珠,皆是空心,边沿有抠开的痕迹,合起来正好是一个,“臣刚才让军医把佛珠里残留的粉末检验过,确认是曼陀罗无疑。”
“原来如此,真不愧是顾大人,观察细致入微。”众人都交口称赞。
李靖梣看着下面的岑杙,神情却丝毫高兴不起来。虽然证明顾人屠不是他杀,但他一死,她想借助顾人屠口供,打击裴家的计划就流产了,叫人如何能甘心。幕僚们察言观色,看出了李靖梣意难平,纷纷又嗟叹起来。
这时,有属下进来报告,“启禀殿下,吴小侯爷引着一个姓顾的大夫要求面见殿下。”
岑杙心头一颤,就见一个纤细弱小的身影低头跟在吴靖柴身后,从帐外走了进来,与岑杙打一照面,又立即低下头,被领到李靖梣面前,跪了下来。
吴靖柴替她道:“皇姐,她有事要单独密奏给你。”
说完,走到岑杙身后,面带惭色地对她道:“对不住了,她执意要过来,说是有要事要陈奏,我也没办法。”岑杙感觉脑子有些发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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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因为待高审的缘故,章节陷入不能修改的窘境。给各位造成了剧情上的断篇和困扰,实在抱歉。
本章顾冕出场,那么上一章和娄韧一起去吊丧就不能出现了,所以改成了其他东宫人员,特此告知。
鲤跃龙门 保命计划
李靖梣若有所思地审视着下面的人, 像要从那人眼睛里看出什么。随后吩咐:
“所有人都退下。”
岑杙离开时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李靖梣, 又望了望顾青, 她一直低着头不肯与她对视,岑杙连想传给她一点暗示的机会都没有。
“岑大人, 是想留下来一起听吗?”李靖梣话里警告的意味明显。
岑杙无奈,只好拱了拱手,退出了大帐。
待所有人走净后,李靖梣才启口, “起来吧,你有什么事要密奏本宫?”
顾青抬起头来,从怀中掏出一块叠成四方形的白布,上面沾着斑斑点点的殷红,像是一份血书。她双手捧着那白布, 做出要呈递给李靖梣的姿势。
“拿过来吧。”
李靖梣接过白布疑惑展开, 见这果然是一份血书,上面用殷红的字迹写道:“吾已将与裴演往来密件埋藏,地点唯吾妹所知,望皇太女殿下能信守诺言,莫要与她为难。人屠顾山绝笔。”
顾青又从袖口里抽出一张纸, 交给李靖梣, 李靖梣接过一看,上面又写了:“郁青山勺子岭顶峰有块巨石, 状似蟾蜍, 日中时蟾蜍投影于地, 头部往下纵深至腰,可得一木匣,匣中便是埋藏之物。”
李靖梣阅毕,心中不由一喜,这正是自己千辛万苦想要得到的,有了她足以将裴家连根拔起。她将纸收了起来,看向顾青的目光也缓和了许多,因问:“顾人屠的剧毒可是你给他的?”
顾青摇了摇头。
“那便是他事先早有准备了。”李靖梣虽然对顾人屠欣赏不起来,但他对死的坦然倒是令她刮目相看。这个决定对于他来说无疑是最明智的,就他所犯的罪孽,一旦进入司法审判,受到得将是比凌迟还要惨烈的惩罚。
顾青抬起手来,似乎要比划什么,但不知为何又颓然放了下去。
“你想说什么?”
顾青手语道:“殿下能否准许民女再见一见兄长?”
李靖梣有些为难:“你哥哥是中毒而死,尸体并不好看,而且军医为了检验死因,已经将其剖开肠胃,你想看就要做好心理准备。”
顾青眼中骤然聚起一汪水色,一低头就从眼眶中砸落,“请殿下恩准。”
李靖梣心中嗟叹,命运像开了个玩笑般,将这一对亲兄妹,一个引向至善,一个引向至恶。也许只有死亡,才能让他们殊途同归。
“好吧!”引她到屏障后,顾青看着那全身蒙着白布的尸体,颤抖着走过去,跪在尸榻前,掀开白布一角,眼泪啪嗒一声,落在了喑哑的白布上。
李靖梣不忍见这样的场面,用袖掩着鼻子,先出了屏障。
过了大约有半柱香的时间,顾青两眼红红,终于从屏障后走出,看到的是李靖梣在烛前焚烧血书的场面,微微愣神。
李靖梣目中有丝坚毅,看着那血书烧成灰烬,回头对顾青凛然道:“有些话虽然说出来会让你不舒服,但我不得不提前讲明,因为这非常非常重要,关系到很多人的命运。从今以后,你最好装作和顾人屠素不相识、毫无瓜葛,无论他接下来被戮尸也好,被千万人唾骂也好,都和你无关。否则,事情一旦败露,本宫非但保不住你,也保不住岑杙。你肯定也不想她被你连累,落得个万劫不复的下场,是不是?”
顾青知道最后一句才是她最想强调的,其实,即便她不说自己也会如此做,当下便用力地颔了颔首。
岑杙在外面等了很久,见顾青出来,也不管众人的眼光,先拉她回营帐,问:“你都说了什么?没把那玉佩的事招出来吧?”
顾青摇了摇头,岑杙劫后重生般喘了口气。沉寂了半响,顾青用手语比划:“殿下是个好人,你以后莫要辜负了她。”
岑杙脑中冒出个问号,“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没什么,有感而发而已。”
“顾青,”岑杙忽然想到了什么,郑重地捧了她的脸,眼睛盯着她的眼睛,“你答应我,千万不要做傻事,好吗?”
顾青愣了一楞,知道她一定想歪了,但心中仍是很感动。她想,天底下可能不会有第二个岑杙对她这般好了。
所以把她的手拿下来,“你放心,我不会的。你以后也不要再处处为我设想了,我不想连累你。”
岑杙皱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我才不在乎呢?”
“可是有人在乎。”顾青眼中放出真诚的目光,“你知道吗?在狼山上,当你被……”她好像还不能适应那个称呼,顿了一下,“被顾人屠押上门楼时,我们都在半山腰处看着,当时,她吓坏了。”
岑杙一愣,知道那个“她”是谁,似乎能想象到那个场景,眼睛有些泛红。
“之后派人上山求和,自愿退军三十里,这些原本她绝不松口的条件,她统统都答应给了对方,长公主气急跟她拍了桌子,她也不顾。最后仍是不放心,肿着眼睛过来求我上山保护你。”
“我一开始并不理解她为什么来求我,直到,她说顾人屠可能就是顾山。”
“那一刻,我……真的很难受,但好像也明白了很多东西。岑杙,我要谢谢你为我所做的这一切,真的,无论是隐瞒我也好,保护我也好,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形容对你的感激。但你之前说又欠了我一条命,其实不是的,你的命是那个人千方百计争回来的,你该欠她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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