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鲤跃龙门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地絮
“绯鲤,吃点东西吧,你已经好几天没进食了,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没有回应。
“你不吃饭,如果她醒过来,看见你身子垮了,岂不是要伤心?”
她仍旧一动不动,对外界的任何声音都置若罔闻,好像魂魄已经飘远,靠墙坐着的只是一具空壳。
长公主把碗放在地上,陪坐在她身边,开始跟她将小时候的事,企图唤回她的神志,然而喉咙快要磨干了,她仍旧没有回神的迹象。
到了后半夜,李靖梣自己撑不住昏倒了。长公主让人掰开她的嘴,强行往里灌了些粥进去,扶着她轻轻躺下。回头看岑杙,她仍维持着侧躺的姿势,安静地眠在柴草上,好像真的睡着了。
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可惜,虽然只有几面之缘,心里对这样一个拥有光明前程、灿烂笑容的年轻人,印象不可谓不深。
她本可以成为朝廷的栋梁,本可以拥有令人艳羡的人生,以如此方式殒命,教人如何能释怀啊?
李平渚叹了口气,将上身的小褂脱下来,包住岑杙的头,让人看不出她的本来面目,吩咐侍卫:“把涂驸马就近安葬了吧!”
她知道李靖梣的异常表现已经在军中惹出了许多流言蜚语,如今人死不能复生,为了李靖梣的未来,她也只能忍痛“牺牲”岑杙。让她以涂云开的身份下葬,将来李靖梣的行为解释起来才能更合情理。相信她泉下有知,也会赞同自己这么做的。
吴靖柴、李靖樨一行人兴冲冲地上山来,“我就说咱们是神兵天降,一出马铁定能成功,这不,不仅大获全胜,还抓了这么多俘虏!”
李靖樨也有点得意忘形,“就是,之前姑姑、姐姐看扁我们,不叫我们去追敌,谁能想到咱们这点人能办这样大的事。姐姐一定会为我骄傲的。”
“可惜,还是没能撵上顾人屠。”吴靖柴心里懊恼着,回头看看抓获的十几个俘虏,招呼部下们:“加快步伐,山上有间破庙,今晚咱们就在那里扎营,明天天亮继续赶路。”
走着走着,前面突然出现一条火龙,在山林间弯弯曲曲地穿行,跟鬼火一样,李靖樨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抓着吴靖柴的胳膊,“那是什么?”
吴小侯爷被抓得生疼,龇牙道:“靠,你轻点。”
“鬼火”朝他们盘旋欺近,近到跟前,才发现是一支巡逻队伍,双方打一照面,各自亮出身份,李靖樨一听说对方是东宫侍卫,高兴地跳了起来,“姐姐肯定在这里,马上带我去找姐姐。”
“是,二公主。”
这时俘虏队伍里突然蹿出一个光膀子的人,脸肿得跟猪头似的,扭着身上的绳子,嘴里呜呜有声,“呜……呜呜,呜是,呜是驸马!要见,要见……殿下……”
“又是你,你给我老实点!再不老实,小爷宰了你!”吴小侯爷一脚踹他屁股上,把人踢倒。其余俘虏看他从坡上滚下来,吓得纷纷噤声。他又哆嗦着爬起来,还要上前,却被侍卫扭着膀子控制住。
此人正是涂云开,土匪自相残杀时,他被王十八掳走。那伙人想回狼头峰搬银子,没想到路上遭到吴靖柴、李靖樨一伙人的埋伏,王十八率领部下狼狈逃走。涂云开趁机躲进了树林里,逃过一劫。待认出对方首领是吴靖柴,他又从树林里蹿出来向他求救,但他的脸已经被打得面目全非,牙齿也被打掉了,说不清一句话,吴靖柴托着腮凝视他半天,愣是没认出他来。他又改向李靖樨求救,不料吴靖柴误以为他要袭击李靖樨,挥起拳头将他打了一顿,和其他俘虏丢在一起,押到山上来。如今听说李靖梣在这里,涂云开又萌生了希望,嗷嗷叫着想向她求救,脸上眼泪鼻涕横流,但可惜还是没有人懂他。
李靖梣在前头兴奋地走着,吴靖柴扭头看到远处还有一团篝火,好像有人正在那里烧纸钱,“那是在做什么?”
“涂驸马遇害,长公主命人将其就近安葬。”
“是吗?”吴靖柴意外涂云开竟然死了,想过去看看,突然又是那名俘虏,挣脱了侍卫的束缚,连蹲带跳地冲众人吆喝。
“这人怕不是个疯子吧!”
吴靖柴有些不耐烦,让人把他重新按住,拉去山上看管起来,自己去了坟前,看到侍卫已经开始埋人,泥土没到那人胸口了,“咦?这人……怎么蒙着脸啊?”
“长公主说,涂驸马已经被打得面目全非了。为了死后留点尊严,就捂脸下葬。”
吴靖柴点了点头,觉得事情有些古怪,又一时想不出具体古怪在哪儿,再看一眼坑里的那人,发现她的身材瘦弱,和印象中的涂云开大相径庭。寻思,难道涂云开被俘的这几日,被饿成皮包骨了?





鲤跃龙门 劫后重生
李靖樨进到破庙里, 见李靖梣一动不动地躺在柴草上, 脸色煞白, 十分虚弱的样子,吃了一惊, “姐姐?姐姐?”
“别晃她,她现在需要休息!”长公主出现在身后。
“姑姑,姐姐怎么了?”
“她太累了,你让她好好睡一觉吧。”
“哦。”
“黛鲸?”
“嗯?姑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你以后要好好照顾绯鲤, 她现在只有你了。”
“我知道,我会的。”二公主虽然不明白她为何如此说,仍坚定地点了点头。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嘲哳声,李平渚出门查看,见侍卫押着那批俘虏已到了庙前, 其中有一个赤身露背的俘虏冲开了众人阻拦, 直扑到她面前,跪在地上开始哆嗦着用手写字。
“别拦着,让他写!”
长公主比儿子要耐心的多,觉出异常,见他抖着胳膊在地上写:“我是涂——”
“涂”字还没有写完, 一只脚突然踩在了那字上, 李平渚认出了他来,弯腰把他扶起来, “我知道了, 原来是你。”
涂云开飞快地点头, 眼泪都甩了出来。
“来人,给他找件衣裳,扶他下去好生待着,不准再施加拳脚。”
涂云开不解地看着她,李平渚用只能他听到的声音说:“你的意气用事,已经累很多人帮你转圜。明天,我会安排人送你回京,在这之前,不要泄露自己的身份,更不要让人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
她的声音不可谓不严厉,涂云开默然垂了头,顺从地被押了下去。
长公主皱眉,寻思和涂远山的精明强干比起来,涂云开真的算是虎父犬子的典型了,若是犬子能安心当犬子便好,如果偏有颗老虎心,那就太危险了。
第二日,李靖梣醒了过来,看到头顶上的妹妹,一瞬间以为自己身处东宫,之前经历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然而破庙里的蜘蛛网、山神像依次映入眼底,向她昭示着梦的破裂。渗着血的记忆依次在脑中苏醒,她惊坐起来,发现身边的人不见了,立即抓着人询问:“人呢?”
李靖樨从来没见过她这个样子,双眼通红好像浸了血一样,“姐姐,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李靖梣扶着墙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到处找人询问,“人呢?”
长公主正在安排涂云开离开的事宜,见李靖梣惨白着脸跑了过来,抓住她的肩膀,哀哀地询问:“姑姑,人呢?是不是你把她藏起来了?”
“绯鲤,我已命人将她安葬了,你就让她安心地走吧。”
李靖梣一听急得掉出了眼泪:“你怎么能把她葬了,她还有心跳,我听见了!你怎么能把她葬了!你有什么权利把她葬了,你简直不可理喻!”
李靖樨过来拉她,“姐姐,你别扯姑姑了,你这样,我好害怕。”
“到底谁不可理喻!李靖梣,人都已经死了,你抱着一具尸体有什么用?现在有多少国家大事等着你去做,你再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你是皇太女,怎么能被一点儿女私情打倒?姑姑今天就是要让你明白一件事,世界上没有人会永远陪在你身边,除了你自己。你到底明不明白?!!”
一向温和的长公主从来没有在人前这样厉声斥责过谁,所有人包括皇太女在内,都被她的吼声镇住了,安静了一会儿,李靖樨有点害怕:“姑姑……”
但是沉默只维持了一秒,李靖梣忽然恨恨地瞪着她,咬牙说了几个字,扭头就走。
她说的是:“你们所有人都不可理喻!”
长公主扶着额,显然刚才的话她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过了一会儿,李平渚听说皇太女去挖坟了,她头皮都炸了。赶紧领着人去阻拦,忘了要安排涂云开上路,又折返回来,发现涂云开竟不见了。她也顾不得去找,心里懊恼这都是什么事儿!梗着头皮往后山走去。
李靖樨站在那座崭新的坟墓前,眼巴巴看着李靖梣亲自动手挖坟,在她印象中挖人坟墓这种事儿简直天理不容,不由怀疑姐姐疯了。朝吴靖柴身边挨了一步,“废柴,我有点害怕!”
吴靖柴拍拍她的肩膀,“别怕,别怕,有我陪着你呢!”
“让她挖吧,挖吧,挖完了她就醒过来了!咱们都走,别管她!让她一个人在这儿挖!”长公主实在是恨铁不成钢,像老母鸡似的把两人往边上轰,回头看看兀自在坟头刨土的李靖梣,又是生气又是心疼。
李靖樨本想在这里陪着姐姐,但是天上突然打了一个响雷,看来是要下雨了,她怕李靖梣待会淋雨,忙跑回去拿雨伞。
吴靖柴看着李平渚和李靖樨相继走远的身影,又回头看看李靖梣,忽然卷起袖子,“皇姐,我来帮你。”
扒了一会儿,他忽然小心翼翼地问,“皇姐,是……岑杙吗?”
昨晚他出于好奇,就掀开了那马褂,悄悄看了一眼。看到的并不是涂云开的脸,而是岑杙那张憔悴的、枯萎的面容。因为好奇他去询问母亲,得到的却是让他不要多管闲事的答复。吴靖柴心里实在是好奇,非要把事情弄明白不可。因为这件事关系到另一个他很在乎的人。
李靖梣闻言,挖土的手忽然一顿,“嗯”了一声。
吴靖柴什么都明白了,心里不由难过起来,“皇姐,你觉得她还会活过来吗?”
“会。”
吴靖柴一听,扒得更卖力了。
天上下起了瓢泼大雨,李靖樨手上擎着一把伞,胳膊里夹着一把伞,在泥泞的山道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跋涉,不小心跌了一跤,手中的伞飞了出去,她连忙从泥坑里爬起来,甩甩手去捡伞。衣裙几被泥水浸湿,也顾不得拧干,任其啪嗒啪嗒地贴着小腿,急着去给李靖梣送伞。
快到坟地了,一身狼狈的二公主,突然听见了吴靖柴的大笑声。
“我的娘咧,吓死我了!真,真活见鬼了这?”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好奇地把伞面撑高,隔着重重的雨幕,赫然看到那坟墓已经被人全部扒开。吴靖柴倒仰着瘫坐在坟坑边上,望着对面的李靖梣一脸难以置信。
李靖梣跪坐在泥坑的另一边,怀中紧紧抱着一人,又哭又笑。那人头发上、身上全是污泥,显然刚从坑中出来,但是她的肩背分明在剧烈地震颤,“咳,咳咳!憋,憋死我了!咳咳咳!”
噼噼啪啪的雨水打在李靖梣的脸上,混着泪水肆意奔流,任何词汇都难以言喻她此刻的感激和兴奋。那是一种失而复得、劫后重生的喜悦。
就在此时,那张被雨水冲洗干净的脸,猛得映入二公主的眼帘,她胳膊里的伞忽然掉到了地上,眼睛蒙上了一层比雨水还朦胧的雾气。
《花卿番外一》
她对数字取整有着天然的固执,改都改不过来。
那是花卿在羊角山保护李靖樨受伤后,回到“避暑山庄”的第二天,非要拉着李靖梣到山上来。
那时她的伤口未痊,却要这样折腾,李靖梣自然一百个不愿意,但终究不愿扫她的兴,小心扶着她在山道间走。
来到那天出事的地点,花卿便住了脚,低着头在前后左右四处探看,想找出那个险些让她丧命的小水洼,却发现它早已被日头晒干了,隐隐有点失望。
李靖梣不动声色地将她的情绪收入眼底。
瞧她的目光跟长了脚似的,沿着石阶一级一级地往上走,头一点一点地似乎在数着什么。数到某个位置,忽然一牵李靖梣的手,指着上面一个台阶,“找到了,就是那儿。快,扶我过去。”
皇太女瞧她志在必得的样子,眼睛里奕奕有光,以为她有什么重大发现,忙搀着她到达指定地点。
站在那青色的石阶上,花卿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对她道:“那天我就是从这个石阶上摔下的,我就说么,走得好好的,怎么会摔倒,原来,这个石阶,和上面这个石阶,间距太短了,我还以为是正常着呢,没想到被它虚晃一招。”
李靖梣听她讲到自己跌倒的情景,心里一紧,这石阶距那缓坡少说得有两三丈,她这一路跌下去,难怪会摔得那么严重。
花卿感觉她的手猛得攥紧,微笑着举在唇边亲了一下,“放心,我现在已经没事了!你看,都可以跳了!”她现场演绎了一遍,一下子扯到了伤口,脸疼得扭曲起来。
“你!”李靖梣被她气到了,一边心疼地帮她检查伤势一边冷脸责备,“你就不能消停一会么!都伤成这样了还闹腾,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
花卿缓过来又笑嘻嘻了,挽着她的胳膊撒了会儿娇,道:“你扶着我点,我`下台阶了!”
李靖梣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打起精神,小心地扶她往下迈了一脚。
“五十九个青梨!”
“??”听着这意味不明的话,李靖梣着实一愣,古怪地看着她,这是在念什么咒语么?
花卿冲她眯眯眼一笑,又往下神圣地、庄严地迈出一脚,大功告成后,乍开胳膊,迎向和煦的山风,表情陶醉:“六十个青梨!啊!大功告成!太爽了!你不知道,那天摔下来前,我就差两个梨没数完,可憋死我了,这下总算数到整了!啊,真是一身轻松!”
李靖梣不可思议地、慢慢地、敛起怒容瞪着她,一字一顿道:“所以——你一大清早不顾伤病跑山上来瞎折腾,就是为了把没数完的梨数完?!!”
花卿见她生气了,连忙摇她的胳膊,“我不是故意的么。我最怕数数不到整了,小时候敲木鱼,不敲到整我都睡不着觉的,看书不翻到整页我也睡不着觉。”
李靖梣无法相信:“那如果你翻到整了,但是书中的情节没完,你怎么办?”
“对啊,就是很难办啊!内容读完一整段,它居然页码没有到整,我气死了,就得被迫往下读,读到页码整数的时候,但是内容还少一小段,我又放不下,只好继读完那一段,只要一读,这页码又会不整。太糟心了,所以,我都一般不看书,但凡看书,就停不下来……”
李靖梣无语了,翻了个白眼,“这是病,得治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已经很努力在改了,现在好多东西我都不求整了。你看,我园中的桃树就种了……种了……”
“种了多少棵?”
“呃——原本是七十一棵。不过,多出来的一棵,前年被我刨去了。”
“……”
“不过,我梨树种了七十二棵,那多出来的两棵,还长着呢!”
“多出来的两棵?大概你心里已经估摸着要把它们刨去了吧!”
“……哪有的事!”
“行了,我也大体了解到你有多严重了,从现在开始,赶紧把这臭毛病给我改了!”
“现在?怎么改?”
花卿一脸懵,李靖梣嘴巴抿得平平的,眉毛邪恶地往上一挑,强制着拉她往下走了一个台阶,一本正经地念道:“六十一个青梨!”
花卿睁大眼睛:“???”
“六十二——”李靖梣拖长了音,余光瞄到对面那人期待的目光,话音一转,“没有六十二了,我们回去吧!”
“喂,靖梣,六六六……”花卿回头指着那台阶,还想倒回去继续数。
“什么六六六,还七七七呢!回家!否则你就永远留在这儿!”
“嗷……你太坏了你!”




鲤跃龙门 借刀杀人
李靖樨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遇见这样的岑杙。
她倒仰在姐姐臂弯里, 大口大口地呼吸, 脸一半青一半白。脖颈至肩背不时剧烈震颤一下, 像要把肠子都呕出来。
李靖梣弓着身子用肩背做屋,帮她遮挡头顶上的雨珠, 小心地将她的头托离水面。看她难受地张着嘴,头仰到不能再仰,猛得弹起来,侧身吐出一口墨绿色的汁液, 筋疲力尽地倒仰回去,她竟也顾不得那人嘴边留下的残汁,紧张地捧着那惨白的半边脸,一遍又一遍地小心安抚。视线片刻不离地凝固在她身上,仿佛不相信她是真实的, 仿佛还担心她会消失一样。
然而那种真实到刻骨铭心的感情, 至少在李靖樨有记忆以来,从来没见她在别人身上倾注过。
李靖樨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仿佛一次性地遭遇了两个人的背叛,又仿佛是被人家光明正大给抛弃。而这两人偏偏又是她最在乎的人,一个令她不远千里明知无望也要前来找寻, 一个是她从小到大最亲最爱最仰慕的亲人。
那种恨不由衷、爱不由衷的感觉, 令自小到大没受过多少委屈的德康公主泫然欲泣,但她顽强地忍住了。从来她哭都希望有人来哄, 偏这次最委屈最伤心的时刻, 不确定李靖梣还会顾及到她, 心里很难过又好不甘心,只撑得鼻头红红,双目圆睁。
就在此时,吴靖柴扭头看见了他,正大笑的嘴一下子合紧,眼珠子在两姐妹间来回转悠,心里暗叫糟糕,光顾着替皇姐欢喜了,把这丫头给忘了。她可是一直都喜欢岑杙的,今后岂不是要迎受双份打击了?唉,这关系好乱!
从坑沿上爬起来,快步朝李靖樨走去,寻思着该怎样安慰这个小丫头。
正在这时,李靖樨忽然丢了伞,像被雷电击中了似的,在原地腾地一下弹起,惊慌失措地跺了两下脚,手扩在嘴边大叫:“姐姐!!姐姐!!后面!!”
吴靖柴霎时一愣,隐约听见“后面”两个字。猛然回头,就见滂沱大雨笼罩的树林子里,竟然走出一只身材巨大的“怪物”。汹涌的雨幕遮挡了视线,看不清怪物面容,但可以判断脑袋很大,手中攥着一把疑似“凶器”的环状物品,径自朝李靖梣走去。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好不骇人。
吴靖柴顿时也惊着了,附和李靖樨大喊:“皇姐,皇姐,小心后面!”
他这一嗓子效果惊人,李靖梣总算听见了咋呼声,茫然间抬起头来,看了二人一眼,慢慢回头。彼时那“怪物”已经近至眼前,伸出一只铁钩一样的手,伸向她的脸,嘴里发出类似野兽般喘息般的“呼哧,呼哧”声。
李靖梣眼中闪出一抹惧意,下意识地抱紧岑杙的头,俯身卧倒。那“怪物”动作僵住了,竟然绕到她的前头,围着二人打起转来,嘴里发出近似于人的吼声。
李靖梣皱着眉头置若罔闻,他突然又绕到了身后,手中的“凶器”举了起来,是一条马鞭,一下子抽在了李靖梣的脖颈上。那原本因为虚弱呈苍白透明的肤色,霎时多出一条鲜红血痕,但她一声未吭,任雨珠子肆无忌惮地钻营伤口,挑起一片火辣辣的疼。
第二鞭即将落下时,吴小侯爷冲了过来,一招饿虎扑食,把那“怪物”撞翻在地。打了滚半蹲起来,回头又一把擒住“怪物”的衣领,将他提起来,举手就是一拳,打得那人半晕过去。
“你爷爷的,怎么又是你,今天小爷不打得你满地找牙,你就不知道小爷的厉害!”吴靖柴认出他来,劈面就是一顿猛揍!
随后赶来的李靖樨比他还生猛,抢下“怪物”手中的马鞭,一鞭子抽在他的头顶,“你敢打我姐姐,我叫你打,我叫你打!”
吴靖柴见那“怪物”抱头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了,连忙捆着小丫头的腰,把她往后搬,“别打了,姑奶奶,再打就真死了!打死人不详,别脏了你的手。”
李靖樨胳膊被捆着仍拿脚尖去够那“怪物”的头,显然刚才打在李靖梣身上的那一鞭子把她给气坏了。
“黛鲸,去把伞拿过来!”李靖梣温言唤住她,小丫头冷静下来,有些不情愿地抹了把脸,想去看看姐姐脖子里的伤,但目光触到躺在她怀里疑似睡着的人,脚像生了根似的,迈不动一步,最终“哦”了一声,跺着脚跑去拿伞了。
“靖柴,你背她去伞底下!”她又这样安排,吴靖柴乖乖从命,到李靖梣怀里接过岑杙,将她的手拽到自己肩上,呈十字交叉,手往后抱住她的大腿,弓腰站起来,回头还想去扶李靖梣。
“不用管我,你先去,别让她淋着,我随后就来。”
“好。”吴靖柴把人往上颠了颠,转头朝李靖樨大踏步走去。
李靖梣咳了两声,扯到了脖子上的伤口,又是一阵针刺般的疼。艰难地站起身来,晃了两晃,双腿已经接近麻木,略缓了缓,返身朝那“怪物”走去。走到他的右肩位置,蹲了下来,拍了拍他的脸。
那人感觉到她,扭过头来,雨滴锤进那双铜铃般的眼睛,他好像失去了痛觉,一眨不眨地瞪着她,凶狠、恶毒、仇怨的眼光让那张变形的脸更加阴森恐怖。
无牙的口中不断吐露着含混不清,但能猜到是和“□□”“娼妇”有关的字眼。如果每个字都是一根针的话,头上人大概已经面目全非了。
李靖梣充耳不闻、视若无睹,从袖中抽出一柄非常细的短剑来,和普通的两刃剑不同,这把短剑有四个刃,扎在皮肤上,能形成“十”字型的创口,很难缝补,是故杀伤性极大。
她把剑柄塞进了那人的手中,雨水顺着两刃之间的寒气流进涂云开的掌心,后者竟被那寒气冰了一下,下意识地打了个寒噤,不解又恐惧地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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