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鲤跃龙门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地絮
“呸,我的轿子只留给将来的驸马,你想和我坐一顶轿,你想得美!”
吴靖柴摇头晃脑:“我就想的美!你能怎么着!”
李靖樨试图钻出轿子去打他,“你想死是吧!”结果弄得轿子摇摇摆摆不稳当。
“喂喂,你注意点形象好不好?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和皇姐比实在太不温柔了。”
“对你,我想象不出什么是温柔!你就是一根欠扁的废柴!”
“……”





鲤跃龙门 钟鼓楼下
却说两人从内城门偷偷溜出来后, 直接往钟鼓楼方向跑。到了那四方形的楼墩底下, 由北券门进入, 望着前后左右四通八达的道路,正在考虑是先去东街还是西街, 吴靖柴突然拍拍李靖樨的肩膀:“欸,我好想看到你的心上人了。”
“哪里?”李靖樨连忙看向他所指的方向,果然在东街那头看见了岑杙。她穿着一身浅蓝色绣满祥云图案的盘领阑衫,戴着一顶文绉绉的乌纱软脚幞头, 腰间的玄色窄带上悬着一串好看的玉佩挂饰,手上还拿着两串鲜艳欲滴的冰糖葫芦,笑意盎然地从东券门进入,如一缕春风飘过人马喧沸的钟鼓楼道,又从西券门出, 恣意地汇入西街的人流中, 在身后掀起一片不断回眸的惊叹之色。
“欸?瞧见了吗,刚才过去那个人就是岑状元!这回我可见到真人了,真跟画里走出来似的!”
一个路人的赞叹声经过这个桥洞似的半密闭空间的回响,在二公主心中得到无穷的响应。同时也透过券门传递到了四面八方。
“真哒?快带我去瞧瞧!”
一时间,人群掀起一股骚动。在吴靖柴的目瞪口呆中, 东、南、北三面券门忽然涌进来好多人, 争先恐后地往西券门挤,想要一睹岑状元的风采。这还没完, 一些不明情况的老百姓看到人群都往这边跑, 也纷纷鬼使神差地往这边跑。更远处的一些人见到前面的人都跑了, 自己不跑似乎天塌了要砸到自己头上,纷纷扔扁担的扔扁担,跳马车的跳马车,一起朝钟鼓楼的方向涌来,一下子把过道给填满了。
李靖樨就这样“啊”得一声被人流给带走了,吴靖柴试图从人缝中去抓她的手,但是另一个方向的人忽然把他挤向另一个方向:“我靠,挤什么挤?赶着去投胎呀!”
他不断地咒骂、推攘,试图排开一条缝隙。留风、逐雨在人群中费力地跳起来,大叫:“二公主,二公主!”但是无论是他们的人还是声音和汹涌的人潮相比都像是沧海一粟,很快就淹没不闻。
李靖樨被东西南北好多陌生人夹着,头上的玉钗都掉了,也没有空隙去捡,被动地随人潮往一个方向走。她有些着急,想去找吴靖柴,但是四周的人墙像铁壁似的,堵住了她的所有去路。她扭头四顾只看到无数张陌生的脸孔,心中不安又害怕。身后有个八字胡的汉子看到她,眼中流露出一抹淫邪之色,有意地朝她身边挤。二公主感觉有只手在后面摸了下她的腰,她打了个激灵,猛得回头,却只看到一波人流横冲过来,将她身后好多人像麦秆似的碾倒了。她惊恐地往后退,看着脚底下的人,拼命撑着胳膊想要爬起来,却又被上面惊慌错乱的人群踏着脊背踩到地底,抱头蜷缩成一团。
突然人群开始尖叫大哗,“有人摔倒了,别踩,别踩,大家快从券门里退出去!”
人群开始拼命往四面券门涌动,她被挤到了一个角上,紧紧贴着墙壁站着,看到旁边有一位中年妇人,正要往一旁摔倒。李靖樨眼疾手快赶紧拉住她的胳膊,死命地拽着不让她倒下去。那妇人好不容易从半倒的姿势直立起来,吓得脸色惨白,感激地抓着小姑娘的手,急喘着气说谢谢。
此时钟鼓楼上的官兵开始下来维持秩序了,“过道里的人朝最近的券门走,所有人不准再靠近钟鼓楼!”
她们便也跟着人群慌不择路地出了北券门,两个丫鬟找到那名妇人,把她带出了人群:“夫人,您没事儿吧,刚才您吓死我了!”
那妇人缓了好久,才抚着胸口道:“没事,没事,多亏了这位……欸,小姑娘呢?”
她发现刚才抓着的小姑娘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名陌生的妇人,一脸慌张又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她赶紧丢掉那人的手,赔了声不是,就踮起脚朝券门里望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丫鬟们十分不解。
李靖樨随着人流头昏脑涨地出了券门,也不知道到底出得是哪个门,但见街道上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惊慌的面孔。她想起在楼洞里看到的那一张张被踩到扭曲的人脸,又惊慌又害怕,一边大声叫着“废柴”的名字,一边往不知道什么的地方走。
恍惚中,有人拉住了她的手,把她带出了人群。那人穿着浅蓝色的袍子,背上的祥云图案和衣袂上卷云的连成了一片云海。用肩膀不断奋力地挤开左右的人流,把她拉进旁边的一条小巷子里暂避。
李靖樨眼角上还挂着两颗豆大的泪珠,混混沌沌地跟着那人走。岑杙并不知道刚才那番骚乱是由自己引起,本来想去西街和顾青他们汇合的,结果莫名被一拨人流冲得走不了了。听见钟鼓楼那边传来很多人的哭叫声,她意识到出了事儿,回头去看的时候,就见李靖樨跌跌撞撞地从西门中被人推挤出来,脸上挂着两行泪,茫茫然地在路上走,好像是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岑杙观察了一会儿,见她旁边始终没有侍卫出现,像是一个人走丢了。几个和她擦身而过的人差点将她带倒,但她自己好像没注意到,像个慌不择路的小孩子,茫茫然地转着圈,嘴里唤着一个听不大清楚的人名。岑杙实在不忍心看那张酷似李靖梣的脸露出那般惊慌无助的表情,赶紧挤过去把她带出来。
“喂,别哭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李靖樨一喘一喘地看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我没,废柴,不见了,还有,留风、逐雨……”
“好了,好了,别哭了,喏,先吃根糖葫芦,压压惊!”岑杙见她吓得都不能好好组织语言了,知道她受惊不小,无奈地把手上仅剩的一根糖葫芦给了她。看看外面的人流:“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帮你找人,是叫废柴、留风、逐雨是吧?”
她又喘了几下,点点头:“嗯!”
岑杙便喊着“废柴、留风、逐雨”的名字冲出了小巷,往钟鼓楼方向而去。
“废柴、留风、逐雨,你们主子在这儿!废柴、留风、逐雨!听到了吗!!!”
被挤出南门的吴靖柴、留风、逐雨听见喊声,知道那边肯定有李靖樨的消息,赶紧往楼道里冲。官兵已经把钟鼓楼封锁了起来,拦着不让他们过去,吴靖柴气的要死,就要硬闯:“你也不看看小爷我是谁!”
“我管你是谁,出了事你敢负责吗?”一个强横的小将站出来,不客气道。
吴靖柴顿时蔫了,他看到了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人,正被官兵一个个抬出去,知道这事儿闹得很大,他担不起这个责任。但面儿上有点挂不住,正要反驳几句,这时逐雨掏出身上的令牌:“是这样的,我们是德康公主的属下,德康公主走丢了,我们正在找。麻烦这位小将军通融一下,放我们过去。”那名小将一听公主走丢了,连忙放行,并问:“需要帮忙吗?”
“不,不用,我们听到公主声音了,就在另一边。”
三人从钟鼓楼里穿过,吴靖柴偶然一瞥,竟看见有个穿着粉蓝衣裙的女子正站在一群伤者之间,挨个给他们试探脉搏。他有些好奇,这京城里什么时候来了一个这么标志的女大夫?只是当下找李靖梣要紧,就没去探究,先从西门出来,正巧遇到正在大喊“废柴、留风、逐雨”的岑杙。
吴靖柴听到自己的名字以“废柴”的方式出现,知道肯定是李靖樨的杰作。当即脸色不善地走过去,“喊什么喊!小爷的名号是你能喊的吗?”
岑杙回过头来,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数了数来人“一、二、三!”正好是三个人,便道:“你们肯定就是废柴、留风、逐雨了是吧?!”留风、逐雨忙着点点头,愣愣地看着她。吴靖柴则气急,抱起胳膊来,暗忖这小子肯定是故意的,竟敢跟我玩这套儿!
“你们主子在北边那条小巷子里,瞧见了吗?就那条。”她用手指了个方向,留风、逐雨眼尖,看到了在巷子口探头探脑的李靖樨,大喜之下连声道谢飞快地朝小巷子跑去。留下吴靖柴往上撸了撸袖子,似乎想和她干仗,只是刚脱口而出:“姓岑的!”就见对方理也不理,直接越过他往身后去了。
“嗨,这小子,敢无视我!”
岑杙并非无视他,只是看到了钟鼓楼另一侧的顾青,一群官兵正在把她从伤者间驱逐出去。她赶紧跑过去,跟拦路的官兵道:“那位是我夫人,她是大夫,可以帮忙救治伤患。”
官兵一听,赶紧制止住几个要押走顾青的同伴,让顾青留下来给患者治伤。顾青正愁几个伤重患者需要立即进行紧急救治,但她没带药箱来,周围人听不懂她的手语,把她当成疯妇要驱出去。岑杙的到来正是时候,她赶紧充当翻译,让官兵把伤者都抬到她们在附近的医馆里去。
那为首的小将军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们。岑杙道:“人命关天,我夫人不会拿人命开玩笑的,拖久了反而会闹出人命。”那小将军看了看顾青,她粉蓝色的衣裙已经被血污染红,但丝毫没有在意,只专注地帮伤者包扎止血。又看了看岑杙,最终点了点头:“那就拜托了!来啊,把这些伤患都抬到这位大夫的医馆里去。”
李靖樨在巷子口等到了逐雨、留风以及缓缓而至的吴靖柴,但是没见到岑杙,她翘着脑袋往人群中张望:“她人呢?”
“公主说的是岑状元吗?”留风之前随李靖樨见过岑杙,刚才在人群中一眼便认出了她。
“是啊!”
“她,好像走了。”
“走了?你们怎么能让她走了呢!”李靖樨一脸失望地跺跺脚,想回去找岑杙,结果被吴靖柴拦了下来,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别找了,不是你的,找到了又能怎样?一样会走。”
李靖樨眼眶一红,紧紧攥着手中的糖葫芦,言不由衷道:“你胡说什么,我……我只不过想跟她说声谢谢。”
吴靖柴无奈地叹了口气,暗忖真是傻丫头。




鲤跃龙门 鼓楼风波
话又说回来, 那小将军命令属下将几名伤重患者送入顾青医馆后, 立即就后悔了, 这哪里是医馆,这分明是一间什么都没有的空屋子。
岑杙解释道:“我们这儿是新盘下来的铺子, 还没开张,不过,将军请宽心,我夫人无论如何都会尽全力抢救。”
“将军, 怎么办?这两人会不会是骗子,要是出了事儿……”属下已经开始隐隐为他担忧。
“先等等看。”小将面无表情地紧紧握着腰刀,看着顾青兀自在伤患间忙前忙后,决定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老陈一脸茫然地去后院帮顾青拿了药箱过来, 又将一卷席子铺开, 按照顾青的指示,让官兵把三个伤势最重的患者先并排放在席子上,其中有两位是妇人,一位是个八字胡的汉子。
顾青先试探了下两名妇人的脉息,又试探了一下那名汉子的脉息。决定先救那名奄奄一息的汉子。老陈帮着拨开他的上衣, 只见这人满身都是深浅不一的淤青, 像个被揉烂了的冬瓜,惨不忍睹。
一名官兵不禁骇然:“这……这还能救活吗?”
“住嘴!”那小将军虽然只有二十几岁年纪, 但说出的话似乎很有威信, 那官兵立即闭紧了嘴巴。
顾青充耳不闻, 拿出银针来,让汉子侧身躺着,在他前胸后背多处穴位扎上银针,最后一针缓缓旋入他的腹部肚脐上方位置,随着针尖的往里推进,只听噗得一声,那汉子当场吐出一口殷红色的淤血。顾青快速收针,再次试探他的脉息,对岑杙点点头,示意可以将他抬到偏房,留待观察。接下来又诊治那两名妇人,需要所有人都回避。小将军信任地点点头,便率领部下都退到院子里。岑杙也从屋里出来帮她关上门。这时两名军医恰好赶到,那小将军却让他们在外面等一等,先给其他伤患治伤。
过了约莫有两盏茶功夫,房门开了,两名妇人脑袋边上各自流着一摊血,自昏迷中苏醒,开始哀哀地呼痛。
小将军这才放了军医进去,依次试探三名伤重患者的脉搏,不禁流露出一抹赞赏之色:“回禀将军,幸亏抢救及时,目前三人已经转危为安。”
“是啊,不知是哪位大夫下的针,竟让这三人起死回骸,若非良医妙施仁手,这三人怕是凶多吉少。”
那小将军闻言着实松了口气,目光朝顾青望过去,感激地点了点头。顾青淡淡地笑了笑算作回应。岑杙见她流了满额的汗,嘴唇还有些苍白,扶她到一旁休息,“剩下的就交给其他大夫吧,你很累了,先休息一下!”
顾青摇了摇头,手语道:“我没事儿,病人要紧,还有好多伤患,我怕他们忙不过来。”岑杙摸摸她的额头:“我看你还是别了,你自己生病了都不知道。”顾青抬头看了看她,露出一个困惑的表情,随后自己试探自己的脉搏,虽然不会言语,但那副“哦,原来我真生病了”的样子特别生动。
岑杙觉得好笑,轻轻敲了她脑袋一下:“真是呆!”随后站起来和那小将军交流了一下,那小将军会意,安排属下将其他伤患抬到别的医馆统一救治。岑杙则让老陈牵来马车,把顾青抱到车上,打算回宅休息。
上车前,那小将军不知从哪里获悉了二人的身份,一脸讶异地朝岑杙拱手道:
“原来阁下就是岑状元,想必这位就是岑夫人了,真是失敬失敬,在下娄满纶,是步军统领衙门巡城司中营参将,刚才多有冒犯,还请岑大人不要见怪。”
岑杙早猜到对方是步军统领衙门的人,步军统领衙门又称提督九门步军巡城司,是负责京城外城门禁、卫戍、警备和治安保卫的机构,以外城九座城门划分职责区域,共设东、西、南、北、中五营,每营各设一名副将、一名参将,统一归衙门最高长官步军统领调遣,步军统领就是俗称的九门提督。
钟鼓楼位于建康城的中心,这块的治安巡逻历来都由中营负责。岑杙见对方年纪轻轻就已经担任参将要职,且处事沉稳果断,有大将之风,不禁心生敬意。
“娄将军言重了。娄将军职责所在,何来冒犯之有?”
娄满纶是真心实意想感谢岑氏夫妇:“这次多亏岑夫人仗义施以援手,才没有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在下心中感激不尽。大恩不言谢,日后如有用得着在下的,在下一定尽全力效劳。”
“客气客气了!”
“岑大人和岑夫人就安心回去将养吧,这儿一切就由在下处理。”岑杙仍不清楚自己在这件事中处于什么样的位置,只觉得这小将军话里有话,不过,她虽不明白,但总归能听出是他好意罢了。当下就展了展笑容,“那就多谢了。”
“将军,这岑状元很可能就是这次骚乱的起因,咱们难道就不追究了吗?”岑杙走后,一个下属问道。
“追究什么?追究人家把死人救活,替你我减轻了罪责?记住,任何人来了都给我咬紧嘴巴,将来统领问起来,也说是一次意外,懂吗?”
“是。”
李靖樨回宫时,西华门侍卫上前禀奏:“二公主,皇上有旨,让您回宫后立即到尧华殿去面圣。”见吴靖柴要走,立即拦住他的去路,“小侯爷,皇上要您也一同前往。”吴靖柴挠挠头不解问:“皇帝舅舅有说为什么召我进宫吗?”
“这个,卑职不知。”
李靖樨眼睛还红红的,闻言“唔”了一声,攥着糖葫芦乖乖往尧华殿走。留风猜到多半是九龙伞的事情露馅了,但是看李靖樨的样子,估计还沉浸在亲眼目睹岑杙抱夫人上车的打击中没有出来,就赶紧跟吴靖柴预警:“小侯爷,有件事,你听了千万别见怪哈,那个,皇上赐给公主的九龙伞是真,但事前规定了,只准她在宫里打,礼部那边没有报备。”
“神马?”吴靖柴犹如胸口中了一箭,要是搁平时他早就炸毛了,但是这次他和留风一样,选择了什么都没说,无奈地“唉”了一声,只能在心里自叹倒霉。
一行人在路上遇到了裴贵妃,她刚从尧华殿里出来,一路都在笑。碰到李靖樨还主动上前打招呼:“哟,这不是康德公主和吴小侯爷么,二位这么快就逛街回来了?内城好不好玩呢,想必那九龙伞打起来一定很威风吧!”
吴靖柴上前见礼:“拜见裴贵妃。”
“免了。”那裴贵妃故意晃悠到李靖樨面前,瞧着李靖樨目光红红,心中愈发得了意:“呵,好一出狐假虎威的戏呀,也就骗骗我们这些深宫里的人了。若不是礼部还有些明礼的人,我还真以为有些人能权眼通天了呢!”
李靖樨忽然抬眼瞪着她,目光极其不善。在后者看来,这便是挑衅成功的讯号,她挂上讽刺的笑容,扭着蛮腰扬长而去。
“二公主,您可千万别生气。”留风观察到李靖樨的神色,担心她会突然发飙,这可是在尧华殿门口,如果被李平泓知道了,可能会罪上加罪。
李靖樨收回了一些神思,不屑回应:“我犯得着跟她生气么?这对爱哭鬼母子平时爱打小报告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就让他们打去,我才不稀罕。”
皇帝李平泓正坐在尧华殿的书房里批阅内阁刚送过来的几份奏章,御前大总管蔡崖在旁伺候笔墨,眼睛一直留心着门外。
过了一会儿,李平泓放下御笔,问近侍:“几时了?”
“回皇上,已经酉时过半。”李靖樨和吴靖柴已经在外面罚跪了一个时辰。
“行了,让他们别在门外跪着了,都回去吧!”
“是。”
“等等,秘密派人去调查一下,这件事和东宫有没有关系,查明回报。”
“喏。”
却说云种拒绝李靖樨后,心中一直感到不安。他担心李靖樨的性子会闯祸,但又事先答应替她保密,因此夹在向李靖梣禀报和不禀报之间举棋不定。
而到了晚上,一个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决定把事情隐瞒到底。
李靖梣在批阅公文的时候忽然伏在案前晕倒了,醒来时,人已经躺在了床上,脑子里里昏昏沉沉的。大夫诊断说是连日操劳的缘故,加之昨晚受了些风寒,有些发烧,将养几日就没事了。李靖梣听到自己病了,没来由地突然感到一身轻松,“生病了?不用批公文了,真是太棒了。”把被子往上一盖蒙住头,转身向里,沉沉睡了过去。
“最近变天,生病的人太多了,没想到殿下也病倒了。”云栽一边端着药盘往内室里来,一边跟内务总管常勤吐槽。常勤帮忙掌着灯,叹息:“可不是么,据黄太医说,连太医院里不少太医都病倒了呢!”
云栽把药放在桌上,掀开李靖梣床帐,竟然发现被子空了,“哎呀,殿下呢?”
大惊之下,云栽连忙去找人。不出所料,书房里亮着灯火。云栽急急忙忙地过去敲门,得到“进来”的指示,赶紧推门进去,就见李靖梣正坐在书案后面,两肘撑在案上,就着灯烛批阅公文。她身上只披了件单薄的衣裳,烛光下的脸色通红憔悴,眼睑下卷着两团青黛色,倦意深重。
云栽又焦又急地走过去,一边把小臂上的大衣展开披在她肩上,一边试探地摸摸她的额头:“哎呀,殿下,你还发着烧呢?太医说不能让你太操劳了,你怎么能不听医嘱呢!你……”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干脆一跺脚:“你这样非把小病生成大病不可!”说完,又觉得不大吉利,呸呸呸地自拍了好几下嘴。
李靖梣恍若未闻,手背抵着嘴轻咳了一下,“我想起来有份关于浊河最终治理方案的公文还未审批,明天一早皇上还等着要,必须尽快审完。这是工部黄时良多年的心血,不能在我这儿耽搁了。”
“那这些总不会都是关于浊河治理的吧?”小丫头指着她手边的另一摞批好的公文,不满地嘟囔。李靖梣疲倦道:“你知道这些不处理完,我是睡不着的。我答应你,审完这些就休息。别再叫我说话了,我嗓子有点疼。”
云栽噎了一下,没办法,只好说:“那我去端了药来,您把药先喝了。”
等到外面更声敲过三响,李靖梣终于放下手中的笔,身子靠在太师椅上,脑袋垂着,一动也不想动了。云栽扶着她回房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闭着眼的。
但即便是这样,五更时候她仍然要求起床,准备去上朝。云栽看她站都站不稳的样子,担心她出事,劝她告假一天,不要去上朝了。李靖梣苦笑道:“你忘了,我还要上朝递交公文呢。何况,这时候告病假,只会让皇上怀疑我有怨怼之心,故意托病不去上朝。放心吧,早朝至多一个时辰,我交完公文后就站在那儿一句话不说,撑到结束肯定没问题。之后,我就立即回来休息。”
出门上车时见云种脸色不太好,出于关心,便问了一句:“云种,你也生病了吗?”云种实际还在担心李靖樨九龙伞之事,他并不知道这件事已经被告发到皇帝哪里,而且被皇帝刻意压下了,只当什么也没有发生,但对于隐瞒李靖梣这件事,心里难免还有些惴惴。便回应:“我没事儿,殿下要保重才是。”
“没事儿就好,那就出发吧!”
而此时的尧华殿,皇帝李平泓正在尚衣署宫女的服侍下更衣,穿上朝服以后,李平泓问御前总管蔡崖:“情况如何?”
蔡崖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便谨慎回禀:“探子来报,皇太女并没有参与二公主九龙伞事件,而且还拒绝了提供仪仗给灵犀宫的人。二公主没法子,只好去求了吴小侯爷。”
“哼,这丫头真是越发被朕宠到没边了。”吐出一口漱口水,又用热毛巾敷了敷脸,鼻子里掷出一口气,“拒绝又不制止,这招倒也用得巧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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