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鲤跃龙门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地絮
说罢扛了锄头悻悻而去,边走还边破口大骂:“果然是贼窝里养出的杂种!跟他哥哥一个样。”其余人也附和:“是啊,前些年他们干那营生也赚够了,现在蹲大牢了,真是报应,活该!”
蓝巾男孩捂着脸坐在地上,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们。红巾男孩走过去想把他扶起来,却被后者一脚踹开,“滚开,你这个叛徒,还说要当我的左丞右相,现在竟然联合起来背叛我!”说完竟哭了起来。
红巾男孩摔了个屁股蹲儿,咬唇坚持说:“我也不想背叛你,但你说谎骗乡亲们就是不对。”
“我骗他们是为了教训这两个奸商,有什么不对?”蓝巾男孩一抹眼泪站起来。
“为了教训他们,你已经诓骗我们说石灰粉不会弄瞎人眼,撒一点没什么,今天小刺猬的眼睛差一点就瞎了,你这样撒谎害人算什么老大。而且,今天要不是她们,小刺猬就真瞎了。”
蓝巾男孩恼羞成怒,扑向红巾男孩,两人在地上扭打成一团。
“你竟敢为她们说话,她们既然是奸商,就是坏蛋。”
“偷东西的才是坏蛋!”
两人打得难舍难分,头上的巾子也被相互扯了下来,“从今以后,你再不是我兄弟。咱们之间的情义一刀两断。”
“一刀两断就一刀两断。”
二人最终被小伙伴拉开,那“老大”把手上的红巾狠狠掷在地上踩了一下,胡乱地抹了把鼻涕,肩膀一喘一喘地撂狠话,“你们记住,我会回来找你们算账的!”
红巾男孩却攥着那条蓝巾迟迟没有表示。





鲤跃龙门 玉坠沉潭
“站住!”岑杙见他掉头要走, 立即走过去拦住去路, “想走可以, 把马交出来!”
那男孩不系蓝巾,头发都散乱下来, 遮住了本就不大的眼睛,活脱脱像个小疯子。岑杙看不清他的表情,所以没料到他会猛扑上来,刮了她前襟一下转身就跑。
等她反应过来怀中的玉坠被他勾了去, 怒火蹭得一下窜上头顶,咬牙去追,“臭小子,你给我站住!”
那男孩飞奔着穿过树林,来到了寒潭边上, 回头看了一眼疾奔而来的岑杙, 将玉坠用力抛向水面。叮咚一声,那羊脂玉坠在空中划了道不甚优美的弧线,便没入了雾气氤氲的潭水中。
“你!!!”岑杙只来得及攥住他空空的手腕,眼睁睁看着玉坠消失无踪,回头用力将他掼到了旁边的岩石上。
李靖梣听到巨大的“扑通”声响, 和那几个孩子追上来的时候, 只在岸边瞧见了那负气站立的男孩。岑杙却不见了影踪,她厉声喝问, “她人呢?”
男孩大声道:“跳进寒潭淹死了!”
“啪!”他话还未说完, 李靖梣就劈面给了他一耳光, 几乎动用了全身的气力:“再敢胡说八道,本宫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那男孩被打懵了,趴在地上,鼻子里涌出热乎乎的鲜血,用手一抹全都匀在了脸上。他害怕了,翻过身来,用脚跟蹬着地面一步步往后挪。
其他男孩看李靖梣眼眶发红,一副想要杀人的样子,全都畏惧着不敢上前。
李靖梣急怒攻心之下,自己都没有料到会下如此重手。惊慌、失措、愤怒、咬牙切齿,掏空了她的理智。如果杀人能换岑杙平安,她会毫不犹豫地宰了他。
时间分秒流逝,她不再管地上的人,对着林子扬声高喝一声:“还等什么,马上下来救人!”
只听哗啦啦的一阵树枝颤动声,四个全副武装的蒙面黑衣人从树上相继滑落下来,迅速收回臂上的细丝,弓着身“嗖嗖嗖”地穿过草丛,如利箭一般奔到寒潭边,为首的两个不说二话,一头扎进了寒潭中,其余两个也做好了入水的准备,预备在同伴体力不支时补上去。
那几个孩子被这阵势吓呆了,目光直直地望着水面。但也没有忽略水边的三个人,他们身上自带一股比寒潭更低,更骇人的气场,仿佛随时会爆炸的炮仗,教人大气不敢出一个。
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很久,久到将人的耐心和镇定蚕食得一干二净。
“哗啦”一声,终于有出水的声音从雾气中传过来,李靖梣往寒潭里迈了一步。冰冷的潭水漫过了她的脚踝,续以钻心的寒意。
两个黑衣人架着失去知觉的岑杙艰难地爬上岸,将她抬到太阳底下,两人都冻得瑟瑟发抖,李靖梣看到那人的第一眼,心顿时凉了半截。
她的身体已经冻僵了,双手成拳扣在胸前,维持着一个婴儿蜷缩的姿势。曾经灿烂鲜活的双目紧紧闭合,仿佛沉沉地睡着了。
恐惧就像雪崩一样,没来由的没了顶。
李靖梣张开手臂紧紧搂着她,想把自己的热量度过去,传给她,温暖那具冰凉的躯体,哪怕付出任何代价都可以。
然而那个人好像沉睡似的,对她的召唤、痛惜一概置之不理,只呈给她一张了无生气的惨白的脸。
“岑杙,不要,你醒醒,求求你不要吓我!”李靖梣失去了一贯的从容和冷静,惊慌失措地捧着她的脸,想唤回她的神志,然而,回应她的只有无尽的死寂与绝望。
暗卫用力挤压出岑杙腹中的积水,其中一人言简意赅道:“生火,取暖!”其余三人便分头去捡树枝。
“头儿,这些小鬼如何处置?”
“那个留下,其余轰走!”
当黑衣人掐着蓝巾男孩脖子,将他像小鸡一样拎起来,不知道要带到哪里去的时候,他终于意识到自己闯下了怎样的祸事,前所未有地恐惧占据了他的脑海,他顾不得尚在流血的鼻子,大哭着向一切可以求救的人求救,包括先前扬言要一刀两断的红巾男孩。
可是,没有人敢站出来帮他说一句话。
李靖梣抱着岑杙,脸紧贴着她的脸,一遍一遍唤着她的名字,“岑杙,求求你,不要吓我,不要对我这么残忍,我找了你四年,你不能再这么对我,花卿!”
滚烫的眼泪一滴滴地落在那人脸上,心酸、绝望、委屈、歉疚……难以尽述她此刻的心情。
篝火架了起来,岑杙身子太冷,直接用火温,可能用劲太猛容易伤身,暗卫建议先用温和的方式徐徐暖之。李靖梣定了定神,迅速开始解自己的纽襻。
暗卫们惊愕之余相互交换了眼色,之后纷纷背过身去,迅速向周围扩散,替她守住四方。
他们的职责只是保护皇储的安全,并无条件地听从殿下的指挥。超出职责范围的事情一概与他们无关,这是所有入职东宫的人必须坚守的准则。
李靖梣敞开身前的衣襟,将最后一条小衣也除去,慢慢地伏到了那具冻僵的躯体上,被那遍体的寒凉刺激得打了个冷战。
冷,好冷。那潭水底下是不是更冷?
傻瓜,你为什么要跳进去呢,你可知,一旦你死了,我还要那愿望有何用?
岑杙至今也回忆不起自己是怎么从寒潭中被人救起,又是怎么和李靖梣分开的。她断断续续发了五天五夜的烧,醒来时就独自一人躺在距辟阳县百里之遥的一户农院中。
尽管农院的女主人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每天也有一个无所事事的黑衣人在房梁上一呆就是一整天,似乎在特意保护着她的安全。但她心底仍像被人挖空了似的,飘飘飘荡荡无所依靠。
她知道李靖梣一个人先走,一定有她的理由,或许是朝中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情,或许是不能让人发现她和一个不相干的“男子”在一起。
总之她既然已经离开了这里,自己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至于那枚失落的牡丹玉坠,它是一切事件的起因,最后就如同它的下落一样,留下了一个残缺的结尾。也许,终究是她们欠缺了一点缘分。
在病榻上又躺了两天,她便打点了行装上路。农户主人百般挽留亦无用,她坚持要走,并对梁上人说:“你可以回去复命了,咱们京城再会!”那暗卫大概没料到自己会被发现,愣了一楞,随后,他朝岑杙点了下头,就真的“嗖”得一声,跳窗飞走了。
岑杙一个人骑了马轻装上路,不到一天就抵达了最近的武阳县城。她没有立即进城,而是辗转到了城外的落雁河边,下马,望着被夕阳残照映得通红的水面,静静发怔。
河中央坐落了一片沙洲,几只尖嘴的沙鸥栖息在上面,分享自己的晚餐,提前预备着黑夜的来临。
记得来时她和李靖梣因为错过了关城门的时间,就是在这落雁河的沙滩上扎营过了一夜。
那天李靖梣的月事刚刚干净,趁着夜色悄悄到河中沐浴。她借口要保护她便厚脸皮地跟着一起。
河水很清,最深处只到人的腰腹,两人均穿着肚兜亵裤入水,一开始各洗各的,但后来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祟,总感觉中央沙洲上有影子在动,于是就尽量靠在一块儿,背对背只露了两个脑袋。
当晚的月光很明亮,投在河面上足以看清两臂开外人的细微表情。岑杙悄悄回过头时,看到对方也警惕地扭过身来,抱胸缩颈,一副生人勿近的防备架势,岑杙心里“切”了一声,故意把脸正对了她。
其实她真想过去整蛊一下李靖梣的,毕竟沙前月下孤女寡女的泡在一块洗鸳鸯浴,这么美好的场景简直就是为“作奸犯科”天然存在的。
但她考虑了一下对方的承受力,又怜惜她刚刚恢复的身子,便按捺住了心里那股蠢蠢欲动的念头,没有付诸行动。只是她没行动,对方却采取行动了。
当她看见李靖梣目光直直地盯着她背后,眼睛睁到不能再大,露出一脸惊恐表情的时候,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法似的僵立在了水中。
只能说一个不常开玩笑的人开起玩笑来,逼真程度真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岑杙顿时感觉脊梁骨凉飕飕的,像是有人在她脖子里吹风。
突然,对面人毫无预兆地“啊”了一声。
她吓了一跳,也跟着“啊”得叫了起来,一边喊着“妈妈呀”,一边惊慌失措地往对面扑了过去。李靖梣被带到水里淹了一下,好不容易浮出水面,看她扒在自己身上,吓得魂不附体的样子,突然肩膀一抖,发出闷闷的憋笑声。
时间骤停了两秒。
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岑杙整个人气懵了,眼泪挂在睫毛上打颤,又愤懑又惊愕地盯着她,死死勒着她脖颈不肯撒手。
这下子轮到李靖梣难过了,因为她发现水底下岑杙的身子,是光溜溜的,肚兜亵裤都不见了,一触就是满掌的湿润柔滑。
“你……没穿衣服?”她精神高度紧张。
“废话,谁洗澡还穿着衣服?”岑杙脸上还挂着受惊后的委屈。
李靖梣无言以对,扭了扭身子,想要从她的桎梏下脱身,谁知这八爪鱼把胳膊缠得更紧了。完全无视两人只隔了一条小衣的暧昧距离。
“你……松手。”
“不要,我怕~”
她沉默了,对于刚才那声猫叫似的娇矜轻吟,报以满脸的蔑视。气氛诡异地安静了一会儿,“其实,这件事都赖你,谁叫你无缘无故吓我的。”
皇太女知道自己理亏,也没反驳,“那你能稍微松下手吗?不然我会误会你在引诱我。”
“……”
“如果,我真的在引诱你,你会怎么做?”
“我会毫不犹豫杀了你。”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那如果是你引诱我呢?你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自己吗?”
“没有这个可能。”
“万一有这个可能呢?比如说你在醉酒的时候……”
“你再提这件事,我现在就杀了你。”
“……嘁,明明自己做得事,说还不让说了,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
“你还说!”
篝火生了起来,岑杙抱头躺在沙滩上,脑海中思绪烦乱,辗转反侧,都是这一路走来她们的点点滴滴。从一开始的冷面相对,到后来冰雪消融。一切的转变都好像从牡丹印开始。
牡丹印,牡丹印……为什么她偏偏丢了牡丹印?如果她牡丹印还在的话,或许她就不会离开了!
“……如果这世界上存在一个人,可以助你达成原本遥不可及的梦想,你会怎么做?”
遥不可及的梦想?对了,遥不可及的梦想。
她惊醒似的突然爬坐起来,跨上马儿,飞快地驰入夜色中。




鲤跃龙门 星夜返程
“傻, 我真傻。只想着她离开了, 没想过她可能还留在辟阳。既然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焉有轻易就放弃的道理?”
岑杙催着马儿飞快往回赶,懊恼自己发了五天五夜的烧连脑子都烧糊涂了。看到她不在就理所当然地以为她回京了, 以为半夜梦醒时的温柔喁语只是自己心生出来的痴妄幻想,以为没有了牡丹坠傍身,她就会毫不犹豫地弃她而去。
她想见牡丹印主人是真,难道一路上的缱绻温柔是假吗?
为什么她会用如此不堪的心思去衡量那个骄傲到从不肯轻易低头的女人?
黎明前她返回了农院, 在院门口看到了那辆再熟悉不过的马车,风干的眼泪顿时像暴涨的河水一样,汹涌地漫过眼堤。
忍住鼻酸走过去抚摸车辕,不忍回想主人一路风尘仆仆往这赶,却晚了一步只得扑空的消息。
院子里传来女人的说话声, 她连忙引袖抹了把脸, 走到门前将要叩门,听到里面人在交谈,手不由地缩了回来。
“姑娘吃了饭再走吧,现在天还没亮,你一个人上路不□□全。”
“我不饿, 多谢大娘, 这么多天实在打搅了,这些银两你且收着, 做些日用添补, 我身上只有这么多了。”
听着那熟悉到刻骨铭心的声音, 岑杙眼底再次漫过汹涌的潮意,只觉心口那儿又酸又胀疼得厉害。
“欸,太多了姑娘,只要一半就好,剩下的一半你且留着在路上用。”
女主人似把银两塞回给她一部分,她沉默了半响,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那大婶有些自责道,“唉,可惜,没能帮你留住那位姑娘,不然就能和姑娘一起搭个伴了。我真是,她一凶起来,我就什么话都不会说了,我这……唉!”
“……没关系,她若想走,谁也拦不住。”
岑杙有些内疚地搓了搓鼻梁,昨天她确实对那大婶凶了点,主要她也太啰嗦了,反反复复就是那几句挽留的话,也不把李靖梣还在的事情讲清楚,不然她哪能急慌慌要走。
屋里传来小孩子的哭闹声。
“大娘留步吧,我听屋里小哥好像醒了,正在找您呢!”
“噢,那,那你可得要当心哪,路上最近不太平,一定要注意安全。如果走得快,兴许还能撵上那位姑娘。”
“嗯。”
女主人一边喊着“来了,来了”,一边脚步匆匆地回屋了。岑杙听见那人又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才慢慢走到门后。喑哑的门栓被静静地拉响,心脏突然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门咯吱一声开启,一身素衣的李靖梣,两手伸展在门后,维持了一个开门的动作,僵僵地站在原地,与她对视。
她肩上挂了个蓝色包裹,此刻微微向外倾斜,头上单髻简单用布系紧,一副形单影只要出远门的模样。
岑杙喉间一紧,好多话都堵在咽喉处,反而一句也说不出了。
等那股锐意的疼散尽,她才喑哑着问:“要车夫吗?我虽然脑袋愚笨,驾个车还可以的。”
她固执地站在原地,不说话不回应,眼眶以可见的速度慢慢泛红。
岑杙鼻尖一酸,费力地将两扇木门完全撑开,近到她眼前。伸手触到了那张凉飕飕的脸。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憔悴,即便隔淡蓝的天光,仍显出一种枯涩的苍白。好像之前生了一场大病的人是她,而不是自己。
被她指尖触碰的半边脸上,清澈的杏眼中有颗透明的珠子滚了出来,滴到了她的手背上,烫得她心里一慌。那人却极迅速地扭开脸,随意用指背刮去,不再与她对视。
岑杙心疼极了,张开臂膀把人搂进怀里,用尽全身力气抱紧,像找回了遗失许久的无价珍宝。“对不起,我以为你回京了。我到了落雁河边,想明白了很多事。原来,那个梦里用身体为我取暖的姑娘,是真实存在的,没有她我可能早已经死掉了。”
听到那个“死”字,她的身体蓦地一抖,开始在她怀里挣扎,用拳头一下一下重重砸她的后背。岑杙感觉自己游离在外的三魂七魄都被这一下一下的震击给敲回来了,不由把人圈得更紧。
她终于不再挣扎。岑杙把下巴从她颈后收了回来,捧着那张被泪水糊花的脸,因过度的忍耐而死死咬得泛白的嘴唇,低头用力地吻了下去。
短瞬的不甘后,一股压抑许久的热情便铺天盖地地将她没了顶。
她有多久没有这样吻过她了?四年,抑或是更长的时间。天知道她心里蓄积了多少对她的渴望。卧虎山上她只稍微的试探,就换来她死咬城池不肯松口的抵抗,如果不是这次与死亡的擦身而过,她大概永远也不知道,原来她对自己亦还有与往昔不减的情分。这样的事实让她欣喜若狂也让她心痛万分。
直到屋子里传来走动的声音,两人才松开紧紧咬合的贝齿。岑杙替她擦干脸上的泪渍,见她不好意思地扭头闪了一下,湿漉漉的睫毛像做了坏事似的,一眨一眨得难为情。岑杙又心酸又好笑,心道这姑娘怎么这么可爱啊,忍不住歪头又在她唇上轻轻点了一下,才拉着人慢慢往院里走。
李靖梣看出了她的意图,轻轻拽了拽她,脸上羞窘地写着:“这样贸然回去会不会不太好?”
岑杙笑道:“这有什么呀,你是银子没给够吗?回去多住她一宿又不会吃穷她。”她才不管呢,她现在快累死了,从昨天早上到现在一个囫囵觉都没睡过,只想好好补个眠。
李靖梣低头不说话,岑杙挑挑眉,笑她:“要面子是吧?”
“行行行,我脸皮厚,你呆在这儿,我去说。”她又不肯了,使劲攥着她的手不愿松开,坚定地和她一起回到了院中。岑杙心里一笑,真是傻丫头。
那个大婶大概没料到李靖梣会去而复返,而且连那位早走的姑娘也回来了,抱着孩子楞在了屋门口。
岑杙笑嘻嘻地开口道:“大娘,你好呀,我临时想起一件事,又折返回来了,现在头晕乏力得紧,方不方便让我们再在你这儿借住一宿?”
大婶见她笑容和煦,颇有些受宠若惊,忙道:“噢,方便,方便。快进来吧!”
岑杙是真累了,来回奔波了两百多里的路,身体又累又乏,加上大病初愈。进门时就有些摇摇不稳了。
李靖梣忙扶她到炕上歇息,自己也认真地躺了下来。岑杙瞧她那两只略微浮肿的眼睛,眼睑下深深的倦意,有些心疼地问:“昨晚几更到的?”
“三更。”
“是不是一宿没睡?”
“嗯。”
“想我了?”
“……”她没有回答,却朝她怀里偎了偎。岑杙把手揽在她的背后,轻轻安抚着她的情绪,鼻尖蹭蹭她的额头,
“好巧啊,那个时候我正在落雁河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不过,下一刻我就急急忙忙赶回来了。因为这儿告诉我,你一定还在这里。”
她拿她的手贴到自己的心口上。
“告诉我,你是不是回辟阳了?”
“嗯。”
“去见那位牡丹印主人?”
“嗯。”
“见到了吗?”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岑杙低头安慰她说:“没关系,也许那位夫人正巧有事出门了。连诸葛亮出山都要三顾茅庐呢,等下次咱们再来,我还陪你去,牡丹印丢了也不怕,我那还留了底呢。”
她沉默了,不知为何,情绪明显不高。岑杙心里叹了口气,正想找些别的话题来弥补。李靖梣稍微往后挪了挪身子,从怀里掏出那枚莹白如雪的牡丹玉坠,搁在枕头上。
岑杙惊讶地看着:“你把它捞起来了?怎么捞的?”
“哦,我记得了,一定是你的那些个暗卫对不对?我房梁上的那个也是你派来的吧?”
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把岑杙弄糊涂了。李靖梣沉默了半响,浅浅道:“玉坠是那孩子捞的。他识得水性,下过那潭底。”
岑杙反应过来,郁闷道:“噢,这么说。我是被那熊孩子给耍了?气死我了,我将来一定要找他算账去。”
瞧着对面人苍白的脸色,忽然又歉疚地说:“对不起,这次是不是把你吓坏了?”
“……嗯。”
岑杙凑近些,“放心吧,我向你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我以后会好好的珍惜自己,保护自己,因为将来我还要保护你。为你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李靖梣睫毛微微翕动了一下。
“不过,你也得向我保证,以后不许再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儿了,像捂冰块这样的傻事儿,只许做一次,下不为例。不然,我可要好好罚你,越长大越不知道爱惜身体,怎么说你才好?”
被她轻轻戳了一指头,李靖梣咬着唇愤愤地瞪了她一眼。岑杙“嗤”得笑了一声,亲亲她的脸表示安抚:“别不服气了,你瞧瞧你现在,眼皮耷拉着,连瞪人都瞪不出威力。比我还像个病人呢!要是身体棒棒的还会这样吗?”
她不服气地咬了她身前一下,正巧咬在了岑杙的锁骨上。岑状元打了个激灵,本来身体已经疲乏至极,又挨着她说了这么久的话,她的眼睛快睁不开了,但现在突然感觉身体里有一股不安分的念头在蠢蠢欲动。
捧着李靖梣的脸亲了又亲,沿着她的额头、眼睑、鼻尖、下巴一路吻下来,一个劲儿地傻笑:“靖梣,我上床前洗手了。”李靖梣“嗯”了一声便没有下文了。岑状元想起之前那番爱惜身体的大论,总不好这么快就自己打脸。只好嗷呜一声闷闷地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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