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痴愚实乃纯良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怪诞的表哥
“没听城内百姓喊吗?他就是个狗官。”唐节不以为意。
“城中百姓一辈子能见到巡抚几次?无非为了喊个热闹。伊光耀不降,算是个有忠心的。太原文官有十一人愿随他死,可见平日待人不算严苛。山西才遭大疫,太原城却不算太过凋敝,百姓还有力气跟着你喊,说明他治理得不算太差。”
“那又如何?”唐节道,“老东西执迷不悟,不杀何以敬效尤?”
“他只要降了便是,我要说的这不这个。”唐芊芊道:“刚才你喊话的时候,我派人查了太原府库、粮仓,一粒粮食也没有。只在一些勋贵官员府上抄了些银子,但粮食也没多少。”
“没粮食?”唐节眉头一皱。
“山西被流寇、建奴洗劫了多少次?去年一场鼠疫,连富贵人家都阖家身死。能跑的早跑了,跑不掉的也是勒着腰带过一天算一天,能有多少粮食?”
唐芊芊说着,眼中泛起忧色。
“你以为百姓夹道欢迎,是因为我们大瑞朝得民心?这是一张张嗷嗷待哺的嘴,他们是等着吃你的。”
唐节道:“我传封信回去,让大哥再调拨粮草过来。”
“没有粮草了。”唐芊芊摇了摇头,“去年劫掠的粮草正月就耗尽了,大哥数次传信,让我们攻下城池后开官仓取粮,但哪个城池有粮食?”
“我们这一路而来,摧枯拉朽,兵不血刃连下数城,要养活的人却越来越多。楚朝那些降兵降将,游击将军封赏两千两、参将封赏五千两,他们手下兵马又要发粮饷。瑞朝初立,有多少家底供得了这样耗?”
唐节拿下头盔丢在桌案上,压着声音骂道:“我也觉得这仗打得没意思,血没见几滴,一天天尽是像猴一般在人前现眼。”
他倚在椅靠,一脚踹开那桌案,道:“你有什么主张,说吧。”
“我还是那句话,不该东征。应该先经营陕西、休养民生。再派一支劲旅攻取四川,先占了天府粮仓。同时修内政、复民耕、招人才、充粮仓、练精兵……等万事俱备了,再徐图囊括天下。”唐芊芊道,“这次东征,我和李先生都是反对的,但陛下有他的考量。如今拿下太原,是时候考虑收手了。”
“收手?!”
唐节倏然站起身,拍案喝道:“怎么收手?大军势如破竹,如今收手算什么?伐楚之策是我们在襄阳便定下的,巩固荆襄,夺取关中,北伐晋燕,攻下楚京,一战而定天下,再从容恢复社稷秩序。当时你也同意,如今你说变卦就变卦?
我还当你不输男儿,终究还是女儿家性子,想一出是一出。总之,现在收手谁还肯听?只能打下去!”
唐芊芊道:“我们攻下陕西不过数月,兵马未及操练、将士未及磨合、百姓未及归心,粮仓不盈、府库不丰。东征至此,存粮便已耗尽。三哥你想过没有,一旦战败,如何稳往局面?晋地山河表里,我们只要再北取宁武关、南取上党,把太原经营得当,便可倚为关中屏障,又随时可以虎瞰中原。岂不稳妥?”
“妇人之见!”唐节道:“如今不挟大胜之势,一鼓作气。他日军心涣散又如何?楚朝缓过气来又如何?!”
唐芊芊不惧唐节气势,冷哼一声,道:“如今之局势,各方都在火中取栗。建奴盘恒蓟镇、唐中元稳坐江南、张献忠兵进蜀地……皆虎视眈眈。环狼绕视,不可不慎。宣府、大同为楚军九边精锐,孙白谷不可小觑。如果我们草草进军,万一战败,如今的成果便烟消云散。便是我们胜了,楚京高城坚墙、建奴狼视在侧,为他人作了嫁衣又如何?”
“我怕他?”唐节拍案喝道:“我会怕他?!”
“你看看你麾下的兵再说,我们连火铳都没有几支,火炮不过区区几门。打各城驻兵可以。要打九辽精锐、打京城、打建奴……万一战事不利,粮草告罄之下必将一溃千里。”唐芊芊叹道:“三哥,和我一起劝劝义父,如何?”
唐节拍案喝道:“勿要多言,此次东征,有进无退!”
我非痴愚实乃纯良 第537章 孙白谷
大同。
“劳先生。”
“劳先生。”
名叫劳召的书生拾阶走上城头,一路上皆有士卒向他打招呼。
劳召时年二十五岁,普普通通的一张脸,背微微有些弯,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却又带着一股书卷气。
他走上城头,站在一员披甲将军身边。
“督帅。”
孙白谷正眺目而望,看着远处山间的狼烟,开口道:“看样子,太原陷落了。”
“太原城本就守不住。”劳召道,“督帅该担心的是京师会不会陷落。”
远处暮云泛着红光,时卷时舒。
天地苍凉。
孙白谷忽然觉得,这楚朝,便像是要落下山间的晚阳。
“朝廷并没有调老夫回京勤王的诏令。”
劳召道:“京城诸公还抱有期望,想让督帅守住宣大,可笑可叹啊。”
“宣大守住了又如何?”孙白谷道,“唐逆两路东进,唐中元自领军袭卷山西,直奔宣大;吴阎王却是沿黄河绕过太行山,从河南北上京城。”
“京城诸公觉得,若吴阎王进展快,到时再调将军回援也来得及。”
孙白谷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讥道:“徒抱幻想。”
他默然了片刻,又叹道:“张永年肯定也守不住蓟镇……风雨欲来啊。”
这楚朝基本是无解的死局了。
对于个人而言,投靠唐中元似乎已成了最好的选择。
孙白谷知道,自己麾下很多部将心里已经蠢蠢欲动。
他却不知道自己为何还不愿投……
他是文官出身,自幼读圣贤书,学的是忠君报国。二十六岁进士及第,任过六部、任过地方,官至巡抚之后便开始围剿流寇。
初次握刀时,孙白谷没想到——追着一群泥腿子杀会成为自己一生的事业。
这和他最初读书治国的志向是完全不同的。
所谓‘出将入相’,出了将,他便再没有入过相。
第一次杀人,他杀的是永城的粮官,因贪墨存粮,孙白谷一刀便将他砍了。
他原本不会武艺,砍着砍着也就会了。
去年那场鼠疫,他亲手杀死了躲在军营里养病的将校,那是一个追随了他十六年的老卒。
十六年的生死与共被一刀斩断,那老卒一声都没吭,孙白谷也一声都没吭。
那之后,大同城关上的箭雨就没停过,逃难病患的尸体在大同城墙外铺得密密麻麻……
曾经捧卷读书的青年文官走过尸山血海,早已成了铁石心肠。
他围追了唐中元半辈子,打败过唐中元无数次。
但唐中元可以输无数次,他孙白谷却一次都输不起。
为这个楚朝,他舍弃了他的志向、他的人性,以及他的一切。现在,只要输了这一次,楚朝就亡了。
而这一次,摆明是输的。
“活着活着,活成了一个笑话。”孙白谷自嘲了一句,忽然问道:“你觉得楚朝的气数尽了吗?”
这个问题实在是没什么好问的。
“楚朝积弊已深。”劳召道,“兴亡天定,盛衰有凭。督帅逆势而行,哪怕英雄盖世,也无力回天。”
“困兽犹斗,世间总得有人逆势而行……所以呢?你是唐贼安插到大同军中来劝降老夫的?”
劳召道:“我来大同已有三月,督帅留我在身边,却始终不肯托付信任,原来是这么以为的?”
这下摊牌颇有些突然。
孙白谷却知道劳召上了城头便是有话要说,便淡淡应了一句:“难得老夫查不出你是谁的人,你既不是唐贼的人,那就是陛下派你来试探老夫的?”
一句话轻描淡写。但对于孙白谷而言,忠心杀敌了一辈子,却是始终得不到君王信任的苦涩也只有他自己明白……
“在下的身份,说出来大概会贻笑大方。”劳召苦笑了一下,“我来自京城王家。”
“哪个王家?”
“卖酒的王家。”
孙白谷:“……”
他显然没听过什么王家不王家的。
——本以为这是个厉害角色,却是不知哪来的小猫小狗……
“我家主人王珍,乃怀远侯长兄。”
孙白谷依然面无表情。
他听说过京城防疫之事,也听说过王笑去了辽东,却也不算太了解。
劳召一时便有些尴尬。
“我来,是奉命在适合的时机请督帅回援京师,逼退建奴。”
孙白谷眼睛微微眯起,眼神闪过些戒备。
一个驸马,插手到宣大军务?事情透着些诡异。
劳召探手入怀,嘴里道:“这里有一封怀远侯亲笔信,望督帅过目……”
“拿下!”
孙白谷一声喝,自有人按下劳召。
劳召也不反抗,颇为顺从地单膝跪下任人按着,老老实实地看着孙白谷拆开信。
~~
“……晚辈欲以三万铁骑突入建奴腹地,搅其后方、掘老奴坟墓、破沈阳宫城……将无所不用其极,誓逼奴酋回援。”
“然若事有不谐,冒昧请督帅暂抛宣大,回护京师。不需督帅死战,只需布兵于京师,奴酋必退……”
“唐中元处晚辈亦有安排,逼退建奴之前,必不让其攻京师。督帅切记,万不可与唐中元交锋,战事一起,必为奴酋所趁……”
“因不知督帅几时回防,恐走漏风声,晚辈并未先将勤王召令发至宣大。但左首辅已与兵部备案,事后一应罪责,擅离职守、丢失城防,如是种种,晚辈与左首辅一力承担,必不让督帅牵连,可无后顾之忧……”
“此事必须尽早,一旦建奴攻破蓟镇,再仓惶回援,则大事休矣!朝中诸公行事不果,不知兵事。而时机却如白驹过隙……”
“此举,若论个人荣誉,督帅可借机抛掉失守宣大之辱,得击退建奴之荣。若论前程性命,督帅可借此收缩防线,全力守卫京师。”
“若论家国天下,外攘或安内,熟轻熟重、熟缓熟急?当此危局,社稷生黎皆系督帅一念之间,乞督帅深思……”
“楚驸马、怀远侯王笑,再三顿首……”
一封长信看罢,孙白谷良久无言。
劳召便又道:“该说的侯爷在信上应该已经说了,我却还是想劝督帅几句。以侯爷今时今日之地位,要让朝廷下召让督帅回京勤王有何难?唯恐走露风声,误了大事,这才让我开诚布公相劝,恳请督帅明鉴……”
孙白谷淡淡看了劳召一眼,拿着信来回走了两步。
他素来行事果绝,此事却犹豫起来。
王笑是不是勾结了唐逆在诈自己?
放开宣大,让唐逆过境,陛下是不可能允许的……
一旦拔军回京,陛下龙颜大怒,便是私调大军的重罪……
“京城探马回来没有?!”孙白谷喝道。
“报督帅,还没有……”
~~
劳召见其犹豫,又再次劝道:“督帅,我家主人已联络了左首辅,勤王召令不日便至,请督帅早作准备。”
“住口!让我想想。”
城关上,只有孙白谷来回踱步的声音响起。
“报,督帅,来了……”
劳召大喜,喊道:“督帅,我没骗你,勤王召令来了。”
“可有诏谕?”孙白谷向探马问道。
“没……没有,只有邸报。”
孙白谷接过那信报,却是脸色一变再变,先是大喜,又是大悲,接着他手一晃,邸报便落在劳召眼前。
劳召的目光便一条一条消息看过去。
“侯爷果然掘了老奴坟墓,督帅,你可以……”
下一刻,他便看到永平府被屠……
再下一刻,他便看到了左经纶引咎告老的消息。
内阁首辅换成了……何良远。
——没有勤王召令了?
“督帅,我家大少爷必有安排,你大可放心回京……”
“住口!来人,将他押下去!”
“督帅,你听我说……”
~~
城关上,孙白谷再次掏开王笑那封信看了一眼。
“朝中诸公行事不果,不知兵事……望督帅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刚勇独断,万莫顾虑!”
我非痴愚实乃纯良 第538章 唐中元
太原。
唐节一言既出,东伐之意极是坚决。
“父皇要到了,我们出城去迎。至于收手之事,你休得再提。”
唐芊芊却是一把拨出佩剑,喝道:“唐老三,我说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别的不说,我们出兵之时,可曾想过建奴会盘桓于蓟镇?到时就算打下京城,士卒疲惫、银两耗尽,拿什么犒赏将士安抚百姓,又拿什么守?”
唐节不惧她剑锋,喝道:“那你知道建奴为何敢如此吗?因为他们算到了我们没有退路!
是,你说的我都明白,父皇更是洞若观火。但又如何?不东征,我拿什么安抚麾下将士?李柏帛说的好听,‘授田屯地,以安民心’,说要成霸业,便不能如往常那样劫掠,但老子费了多大劲才压着将士不去抢他知不知道?!
打西安我是先锋,火炮轰了我快一半的老营,多少弟兄想退都被我拦着,我答应他们打下西安重重有赏。结果呢?大哥压了我这部人马的犒赏不发,从秦王府抄来的银粮全都拿去拉拢民心。那我的人怎么办?!我一个亲卫,战场上救过我两次,西安一战,他腿都被炸烂了,还有四个孩子养,没有抚恤他怎么活?有多少个这样的人要我养你知不知道?!
到最后,阵亡者的抚恤还全他娘是我拿压箱底的银子掏的。那活着的将士我怎么安抚?只能是加官进爵、开国之功!他们盼东征盼了多久你又知道吗?满腔希冀聚在这里,容不得后退一步。老七,我告诉你,我没得选,军心如铁,刀出鞘、马向前,有进无退!”
唐芊芊冷笑道:“饮鸠止渴。”
“那又如何?我不管前面是什么狗屁九边精锐、什么狗屁八旗大军,我要把他们全都踩在脚底下。”
“我看你是狂得没边了……”
城中忽然一片喧嚣。
“报!陛下进城了。”
唐节与唐芊芊对视了一眼。
“看,我都说该去迎了。”唐节道。
“此事我必还要劝他。”
“死了这条心,你劝不住。”
唐芊芊面若寒霜地转过身,嘴角却勾出一丝微微得意的笑来……
~~
太原城内的欢腾又被推高了一重……
唐中元时年五十岁,他手上的人命加起来,已远远不止百万条。
一将功成万骨枯,一位开国皇帝功成,脚下的白骨更是堆积如山。
近三十年的戎马生涯赋予了他极大的杀伐之气,百万义军的拥护又赋予了他极大的威严。
这位楚朝百官嘴里的‘流寇头子’,如今已具备了九五之尊的气象,他比周缵看起来还要像皇帝。
瑞朝天子早已比楚朝天子拥有更强的杀气、更大的权柄、更高的自信。
生杀予夺,帝王之气自生。
唐中元不用说话,便让沿街百姓感受到强烈的惶恐与崇拜。
他们不敢看他的脸,只敢盯着他踩在马蹬上的脚,唯恐这位皇帝一不高兴便是天降雷霆、伏尸百万。
但同时,他们又觉得心头火热——瑞天子进城了,往后授田放济,轻徭薄赋,又是太平盛世……
‘太平盛世’,仅仅想到这四个字,仅仅得到这一丝念想,无数人已经欢呼雀跃!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唐中元一脸平静,一路策马行过城池。
~~
花枝正走在府衙前面。
她手里牵着根绳子,绳子上几个不肯投降的文官被捆得和粽子一般。
牵着这一串粽子溜达着,花枝打算找个粪坑把这些人浸了。
伊光耀知道没有人再要听他的慷慨陈词,他努力吐出嘴里的破布,要在被浸粪坑前表达自己的愤怒。
“噗……”
终于,伊光耀放声大骂:“逆贼!尔等称乱以来,荼毒生灵数百余万,蹂躏州县八千余里,所过之境,百姓无论贫富,一概抢掠罄尽,寸草不留。其残忍酷烈,闻之而不痛憾者少也。吾恨不能生啖尔等血肉,以昭……”
才骂出一句,忽听府门外一片高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伊光耀恍觉百姓这一声声欢呼是一个个巴掌,狠狠抽在自己脸上。
那些慷慨陈词他忽然说不出来,猛得摔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何以至此?!何以至此啊……”
“天子忧勤惕厉、敬天恤民,却使社稷沦落至此!逆贼烧杀抢掠、肆虐生黎,却得百姓满口赞颂?纲常荡尽,曲直倒置,可笑!可悲!可叹!苍天呐……”
伊光耀哭得伤心不止,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一抬眼,便见眼前站着一排人,个个望之让人生畏。
当中一人身姿昂然,一身明黄铠甲,恍如天神,凛然有帝王气象。
“唐……唐中元?”
因唐中元与他想像中的样子差距甚大,伊光耀不由一愣。
——这……这怎么比陛下还要陛下……
“你们便是如此对付忠臣良士的?!”
蓦地一声大喝,唐中元两步上前,亲手解开伊光耀身上的绳索,长叹道:“藻德有悲天悯人之心啊,器范忠肃、任公竭节,真乃时之王佐。朕起布衣,见民有偕亡之恨,兴义旗、诛无道,绥靖黔黎、难免杀生,朕心亦深痛……”
‘藻德’却是伊光耀的字,他听了这话不由又是一愣。
“你……你知道我?”
“如何能不知?往后寰宇大安,天下黎民缺的便是藻德这样的……辅世之臣。”
伊光耀又是一愣,强压往心底纳头便拜的冲动。
他仿佛回到了当年及第登科、初次面圣之时。眼前俱是一片光明。
这一切,竟有种恍然如梦之感……
~~
等几个降臣被带下去,唐中元颇有些不耐烦的自语道:“又是堆没能耐的官,哭哭哭,能哭来钱粮吗?”
~~
随着一片盔甲锒铛之声,一群大将各自站定,个个虎背熊腰,威风凛凛。
唐中元一坐定,便先捧起一本书看,却是《资治通鉴》
唐节唐芊芊都是甲胄在身,也不讲虚礼,各自抱拳唤了一句。
“见过父皇。”
“见过义父。”
唐中元正翻着手上的书,听了唐芊芊又是这么一句唤,他眉头一皱,有些不悦地骂了一声:“小娘皮,心眼比针眼还小。”
众人只当没听到。
接着,唐中元第一句话问就是:“太原城仓中有多少粮食?”
“没有粮食。”唐芊芊应道:“只抄得几家勋贵,得纹银七万银。”
“太原守军加上抚巡标营投降了多少人?欠饷几个月了?”
“共计三万人,欠饷两年零五个月。”
唐中元又问道:“城中多少饥民需要发放救济粮?”
“目前看来,至少十万余众。”
唐中元张了张嘴,似乎想骂一句“他娘的”,但话到嘴边又被他收了回去。
一幅不露声色的深沉模样。
“晋王府抄了……”
“义父怕是忘了,晋王府两年前就被我们抄过了。”唐芊芊道。
唐中元闷不吭声,翻了一页书。
便有大将骂道:“他娘的,又是赔本的买卖。”
“谁说不是呢,这次这仗打得,像是老子们来给楚朝还债一样。”
“以前攻城抄粮银,现在好了,嘿,攻城送粮银。”
“要俺说,咱们给楚朝皇帝去信一封,让他开个价,把天下卖给大哥得了……”
“闭嘴,说正经的。”
“纳捐呗!”又有将领大咧咧提议道。
“对啊,纳捐啊……”
李柏帛听了不由眉头一皱,脸上忧色愈重。
过了一会,唐中元道:“传令,大军在太原城休整半月……朕还是那句话,秋毫无犯。铁律铮铮,谁敢犯,别怪朕翻脸无情!”
“喏!”
“柏帛留下,别的人散了吧。”
唐芊芊却是不走,抱拳道:“义父,我有话要说。”
唐中元眼也不抬,随口应了一声:“允。”
唐节怕她劝动唐中元收手,便也不走,跟着留在堂上……
我非痴愚实乃纯良 第539章 有私心
唐中元看书颇有些认真,又显得有些吃力,眯着一双眼,指了指书上的字,向李柏帛问道:“这是什么字?”
“桡,意为‘削弱’。”李柏帛道:“六国立者复桡而从之……陛下竟已看到《留侯世家》了?”
唐中元点点头,叹道:“看不太懂。”
李柏帛便耐心解释道:“汉高祖被项羽围困在荥阳,向郦食其问策。郦食其建议重新封立六国的后裔,使天下归顺。张良反对了这个意见。”
“反对的理由是,当时汉高祖不具备封立六国的条件,比如还没有消灭项羽、没有正统之名、没有丰盈的钱粮安抚百姓、没有稳定的后方形势,还有,天下还在打仗,还在劳民……且夫楚唯无强,意为当时项楚最为强大,就算封立了六国,这些人还是会投靠项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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