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把盏问长安

    春曦实在很难相信母亲的话，他猜到，这肯定是母亲的胡言乱语，随即道：“妈！这怎么可能呢我即便看见了照片，也不会认定长安和懋琦打情骂俏的！俩人不过是站在公馆门口说话而已！真要是有什么，俩人怎么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说话呢！妈！我劝你还是静静心吧！”

    曹太太喊道：“你这是什么话！春曦，我发现你变了！你竟然向着姚长安说话！当初，你可不是这个态度！还有，我发现，苏细烟竟然也偏向着姚长安！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事情！我问你，你们两口子是不是被姚长安收买了否则，你们怎么会给她当奴才呢”

    春曦道：“妈，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们都觉得你做的很过分，所以都向着长安说话！”

    曹太太道：“放屁！我想，姚长安是不是会什么妖术，把你和苏细烟迷住了！”

    春曦冷笑道：“妈！你还是歇着吧。你要是没有什么事情，我就不打扰了！等过几天，我和细烟去看你吧！”

    曹太太道：“你们不要来！我一个人清清静静的住在这里，不要你们来烦我！尤其是那个苏细烟，不能来我这里！免得给我招惹上了晦气！一个姚长安作祟已经够难缠了！”

    春曦气鼓鼓的放下了电话。他简直觉得母亲不可理喻了。曹太太放下了电话，回到了沙发上。她没有心思再看报纸了，抱着胳膊一个劲儿的发呆。她琢磨着该怎么对付长安和懋琦。后来，她想出了一个办法，决定从晓儿的身上下手！

    那晚，懋琦回到了公馆里，看到晓儿正督促着老妈子们擦玻璃。白天的那场雨水让玻璃上沾染了泥点。晓儿是个很爱干净的人。她督促着老妈子和丫头们打扫。她看到懋琦回来了，急忙上前问道：“你回来了我正等着你呢！下午的时候，我看了报纸，上面都是抗日的消息！岗村小野虽然死了！可他的死压根就不能改变时局！”

    懋琦道：“现在的抗日形式已经很火热了！只要大家团结一心，众志成城，鬼子肯定会被赶回老家的！我相信，我们肯定能过上太平的日子的！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晓儿点了点头，道：“但愿我们能早些胜利！我特意叫老妈子炖了乌鸡汤！这些时日，你清瘦了很多。我想，你肯定是为公事操劳的！”

    懋琦一边脱大衣，一边说道：“你知道吗！曹太太去了大帅府，跟我说了很多荒唐的话！”

    晓儿走了过来，接过了懋琦手里的大衣，好奇的问道：“她去找你干什么都说了什么混账话”

    懋琦冷笑道：“我们还是上楼去说吧！”说完，便引着晓儿来到了楼上的卧房里。

    晓儿把衣服挂在了衣架上，问道：“她都说了什么肯定是关于姚长安的事情。”

    懋琦叹息道；“你猜对了！她已经疯了，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曹春霖的死让她的精神受了强烈的刺激！”说着，便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晓儿。

    晓儿听说以后，笑的前仰后合，道：“曹家的女人简直疯了！以前，她可不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看来，她确实脑子有病了！她竟然连脸面都不顾了，竟然把家里的事情张扬了出去！”

    懋琦道：“我提前告诉你一声，实在是为了防范曹太太！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另外，她叫小厮拍下了我和长安说话的照片！她肯定会拿着这些照片制造绯闻的！到时候，要是有什么消息，你可千万不要觉得奇怪！”

    晓儿已经坐在了梳妆台的前面。对着那面圆镜子，她缓缓的摩挲着那头卷发。她琢磨了一会儿，回头看了懋琦一眼，很认真的问道：“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去见姚长安呢以前，你不是很恨她吗”

    懋琦走到了木椅后面，把手搭在了晓儿的肩头，道：“以前，我和姚长安是大仇人！可经历过这些事情以后，我对她的看法就渐渐的变了！我觉得，我还是应该把她婆婆干的事情说出来！”

    晓儿道：“原来如此！这样的理由实在是太简单了！”

    懋琦琢磨着晓儿的话，急忙解释道：“我想，你肯定也多心了！也难怪！你不得不多想！可我告诉你，你心里的想法实在是太复杂了！本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你就不要往深里想了！我那么做，实在是想帮姚长安一个忙而已！当初，你在曹公馆做事的时候，曹春霖没有亏待过你！我们就算是还春霖一个人情吧！”

    晓儿叹息道：“我的心里何必多想呢我难道还不了解你吗可是，你即便告诉了姚长安，她又能怎么办呢曹太太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她肯定会继续想办法折磨姚长安的！另外，你把自己也牵扯了进去，岂不是太傻了”

    懋琦道：“曹太太要是敢继续生事，制造我的绯闻，我就趁机除掉她！这才是我真正的目的！”

    晓儿听到这话，吓了一大跳，急忙起身，问道：“什么你原来是想找机会除掉曹太太为什么呢你为什么非要要了她的命呢”

    懋琦道：“我倒不是为了姚长安考虑，而是为了报仇！你知道吗！今天，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竟然嘲讽你！我的心里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我非要杀了她！”

    晓儿听到了缘由，冷笑道：“她肯定又嘲讽我当初是曹公馆的使唤丫头了！这也无所谓了！由着她胡说吧！”

    懋琦恨道：“不行！我不能由着她的性子胡闹！你等着看吧！她肯定会很快的使出幺蛾子的！她肯定会把我和姚长安说话的照片登在报纸上的！到时候，我就抓住了把柄，完全可以派人去灭了她！她只要死了，就不会有人再嘲讽你了！”

    晓儿吓得捂住了嘴，道：“这可千万使不得！这可千万使不得！那可是一条人命呀！我们何必跟一个疯子一般见识呢曹春霖已经不在了，这是对她最大的打击！老天爷已经惩罚她了！我们何必再多事的！”

    懋琦咬牙切齿的恨道：“不行！我非要除掉她不可！否则，我们以后的日子不会安宁的！你知道吗在整个上海滩，有多少人盼着曹太太能死呢！当初，曹太太在上海滩的珠宝古董界一手遮天，让多少人都吃亏破产！所以，我即便杀了她，也能大得人心的！”

    晓儿苦劝道：“你何必继续造杀孽呢！因为战乱，很多人都已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你要是杀了她，春曦岂能善罢甘休他肯定会和你拼命的！到时候，你要是有个什么闪失，我以后靠谁呢”

    懋琦道：“曹春曦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而已！他能有什么复仇的机会”

    晓儿瞪大了眼睛，道：“你可不要小瞧了他！你要是把他逼到了绝路上，他是什么事情都能干出来的！所以，你还是趁早打消你心里的杀念吧！千万不要惹事了！我们只要能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就是最大的福气了！”




第310章 独自漫步雨中
    翌日，曹太太催促着小厮去照相馆里取照片。小厮取回来照片以后，曹太太仔细的看了一遍，心满意足的笑道：“好！拍的很清楚！我现在就去报馆！非要把陆懋琦和姚长安的名声搞臭不可！我要让整个上海滩的人都知道俩人是什么货色！”说完，便吩咐张妈和祝妈看家，自己匆匆的和小厮出门了。

    张妈和祝妈眼瞅着曹太太出门了，俩人随即叽叽咕咕了起来。张妈冷笑道：“咱们太太真的是得了疯病了！她竟然把家里的丑事登到报纸上！她也不怕外人笑话！”

    祝妈叹息道：“太太的脑子已经不正常了！以前，她是个很精明利索的人……大少爷的事情让她太受刺激了！真可怜！大少奶奶一个人守着那所空屋子，还不知道每天都怎么过的呢！”

    张妈道：“大少奶奶怎么可能和陆懋琦在公馆门口胡闹呢！太太肯定是胡说八道！大少奶奶那样的人，竟然苦命！我们当底下人的，虽然不敢多说什么，可我们的心里都明白。”

    祝妈道：“可不是！自从大少奶奶嫁给曹家以后，她为曹家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太太现在竟然把她的功劳全忘了！这倒也罢了！她竟然还故意败坏大少奶奶的名声！太太的心也太毒了！”

    曹太太叫小厮开车送她去了一家小报馆。那家报馆位于一座弄堂的筒子楼里。那家报纸专门刊登一些香艳的明星绯闻故事，借此吸引大众的眼球。曹太太叫小厮在弄堂口等着。她独自一人朝着弄堂深处走去了。她的皮鞋踩在斑驳的青石板路上，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有卖桂花糕的小贩走过。他用乡音抑扬顿挫的嗓音吆喝着生意，吸引了好几个圆溜溜的小脑袋跑了过去。曹太太走到了那家报馆租赁的筒子楼前面，朝着上面打量了几眼。随即，她便走了进去，沿着红漆木楼梯缓缓的走了上去。房门开着，上面挂着一只木牌子，上面用毛笔字写着“明翔报馆”。

    曹太太驻足于房门口，朝着里面看了看。几个男女编辑们正闲的无聊，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大声的说笑聊天。有一个戴着咖啡色鸭舌帽、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年轻男子看到了曹太太，问道：“你找谁呀”

    曹太太径直的走了进去，从奶白色的手提包里摸出了一沓钞票，放在了木桌子上。所有编辑的目光都被那沓钞票吸引了。曹太太道：“你们给我发一则新闻，我不会亏待你们的！”说完，便从书提包里摸出了照片。她暂时没有把那些照片交给众人。

    那戴眼镜的年轻人站起身，他仔细的打量着曹太太，认出了曹太太，问道：“请问您是曹氏商行的掌门人吗我以前在报上见过您的照片！我们今天能见到真佛，真是三生有幸！这是晚辈的名片！”说着，便从衬衣口袋里摸出了一张做工精美的名片，毕恭毕敬的送到了曹太太的手里。

    曹太太看了一眼名片，知道那年轻人正是这家报纸的主编。他名叫苗凯。苗凯引着曹太太到了旁边的一间屋子里，客气的让座，道：“您请坐！我给您倒茶！”

    曹太太四平八稳的坐在了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她四处看了看。苗凯从外面端来了一杯热茶，放在了那只小红茶几上。曹太太道：“苗主编，你们这里的条件很艰苦呀。”

    苗凯道：“我们是一家小报，没有太多的资本！”

    曹太太道：“我给你们的那些钱应该能改善这里的条件了！”

    苗凯道：“曹太太，不知道能为你做些什么您刚才说，您准备在报纸上登一则新闻”

    曹太太点了点头，道：“是！”说着，便把手里捏着的那些照片送到了苗凯的手里。

    苗凯接了过去，仔细的看了半天。他发现，照片里的人竟然是陆懋琦！

    他不由得惊讶的问道：“这不是大帅府的大帅吗他怎么了旁边这个女人是谁看起来很眼熟！哦！对了！我想起来了，这是你的大儿媳妇姚长安！曹太太，您这是……”

    曹太太板着脸，神情严峻的道：“我大儿媳妇不检点，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和陆懋琦打情骂俏！这些照片就是证据！你把这些照片都登在报纸上，让整个上海滩的人都看一看！”

    苗凯把照片放在了桌子上，道：“曹太太，不行！我不敢！大帅岂是好惹的他肯定会灭了我的！对不起！您还是去别家吧！”

    曹太太冷笑了起来，一声高过一声，嘲讽道：“你的胆子难道只有芥菜籽那么大这么点儿事就把你吓住了！难怪你是个小报的主编，干不出什么大事！”

    苗凯叹息道：“曹太太，对不起！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答应的！这件事情的厉害非常！我要是帮了你的忙，我的报馆就会被大帅府的人砸烂的！我真的不敢惹事！”

    曹太太道：“你是不是嫌钱少你出去问一问，外面的人是不是都缺钱呢”

    苗凯道：“曹太太，我真的不敢！我哪里有胆子招惹大帅呢我上有老小有小，要是出了什么事，一家老小怎么活呀！”说到这里，便站起身，准备送曹太太出去。

    曹太太把那些照片仔细的收拾好，缓缓的站起身，冷笑道：“苗主编，算我没来！不过，你要是想明白了，随时可以给我家里打电话！”说完，便说了现在的电话号数。

    苗凯一边用手背擦着额头上的冷汗，一边说道：“曹太太，您还是趁早回去吧！我真的不敢！”

    曹太太走到了外间屋子里。那几个男女编辑们正窃窃私语着。众人的目光都停在了木桌上的那沓钱上面。苗凯急忙走到了桌前，把那沓钱规整好，送到了曹太太的手里。

    曹太太夺过了那沓钱，胡乱的塞在了奶白色的手提包里。她冷笑道：“天底下竟然还有不喜欢钱的人！你们想一想自己家里，是不是缺钱呢”说完以后，便昂首挺胸的走了出去。

    她的脚步很重，踩得那红漆木楼梯发出了吱呀吱呀的声响。她走出了那座筒子楼，朝着弄堂口走着。苗凯和男女编辑们都站在窗前，眼瞅着曹太太的背影渐行渐远了。

    苗凯的心里其实有些后悔。他觉得自己刚才简直是被吓住了！其实，当时，他要是能冷静下来，仔细的想一想，说不定能想出一个两全的办法！可如今，他的心里即便后悔，也无济于事了！那些男女编辑们的心里都埋怨着苗凯。众人虽然不敢说什么，可脸色都很不好看，甚至都故意不和苗凯说话了。

    曹太太走到了弄堂口，坐在了汽车里。她并没有马上要小厮开车回去。她打发小厮去买汽水了。那天的天气有些闷热。曹太太打开了车窗，眼瞅着弄堂深处。她从那只奶白色的小提包里摸出来一把苏绣扇子。她轻轻的摇着扇子，缓缓的闭上了眼。

    小厮买来了汽水。曹太太又吩咐他去附近的杂货店里打电话。她把苗凯的名片递给了那小厮，对他叮嘱了一番。小厮去打电话了。片刻后，他回来了，对曹太太耳语了几句。曹太太看了看车窗外，看到弄堂深处走来了一个人影。那人正是苗凯！刚才，他接到了小厮的电话，心里再次燃起了希望。

    他走到了汽车旁，对曹太太低声说道：“曹太太，我想了想，觉得还是帮你这个忙吧！刚才，我想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帮你的忙，也不会让陆懋琦查出是我干的！”

    曹太太微微的点了点头，把黑色的礼帽上的面纱摘了下来。她用那只镂空的黑色面纱遮住了脸，眼睛看着前面，等着苗凯继续往下说。

    苗凯低声道：“我认识一家黑印刷厂的老板。他经常印电影明星的绯闻。他可以帮忙印刷传单。您要是觉得合适，我就让朋友帮忙，把照片印成传单，下面配上文字！陆懋琦即便查，也不会查到我这里！我那朋友的地下印刷厂经常搬家！”

    曹太太听到这里，觉得很满意，道：“好！你说的这个办法不错！等你把传单印好以后，剩下的事情就不用你管了！我会安排人把陆懋琦的绯闻散步到各处的！”说完以后，便缓缓的打开了那只奶白色的小提包，从里面摸出了一沓钞票，送到了苗凯的手里。

    苗凯的双手颤抖着，颤颤巍巍的接过了那沓钱，道：“曹太太，您可千万不要说是我干的！”

    曹太太道：“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我没有那么傻！”说完以后，便把那沓照片交给了苗凯，叮嘱道：“你可以任意的编造故事。我就不用嘱咐了！”

    苗凯道：“曹太太，您放心！”顿了顿，试探着问道：“可我不明白！你这么做，对你们曹家又有什么好处呢姚长安是你们曹公馆的大少奶奶！以前，报纸上经常报道她的巾帼事迹……”

    曹太太瞪了苗凯一眼，道：“你不用多说了！这和你没有任何的关系。这是我们曹家的事情！你尽快去弄传单的事吧！”

    苗凯道：“好！您请放心！我这就回去编故事，晚上就把稿子和照片交给印刷厂！明天一早，传单就弄好了！到时候，我给你送去吧”

    曹太太一摆手，道：“不用！明天一早，我会派人来取的！记住！故事编的越离奇越好！”说完，便催着小厮发动了汽车。

    苗凯站在原地，看着曹太太坐的那辆黑色的小轿车走远了。他把照片和钱都放在了裤兜里，匆匆忙忙的走进了蜿蜒曲折的弄堂里。

    迎面走来了一个收废品垃圾的中年男人。那男人是个罗锅，嘴里叼着烟圈。他路过苗凯的时候，故意吐了一口痰。苗凯瞪了那人一眼，灰溜溜的走了。那收垃圾废品的男人知道苗凯是花边新闻小报的主编。他刚才的那口痰是故意的。

    曹太太回到了住处，总算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她想和红酒，便打发张妈去买了好几瓶红酒。那晚，她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张妈和祝妈都不愿意多管闲事，俩人躲在下房里议论纷纷。

    曹太太喝高了，变得疯疯傻傻的。她走到了卧房的窗户跟前。从那面窗户望出去可以看到浪奔浪流的黄浦江。江面上有很多只的乌篷船。那些乌篷船的廊檐下都悬着黑漆漆的煤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