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人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亦舒
 “是吗?”我说。
 假洋鬼子。
 “施先生会说我们是假洋鬼子。”任思龙平静的说。
 我连脖子都涨红了。
 表哥笑说:“不会的,施是很温和的一个人,小辈中以他最值得信任。”
 任思龙看了我一眼,眼珠是漆黑的。不知道她心里想些什么。
 面来了,我看她吃面,她吃得非常快非常得体,但是不说话,表哥一句没一句地说着今夜的宴会。
 “……母亲七十岁了,年纪那么大的时候,心中会想些什么事?”表哥说,“但是今天很热闹。”
 任龙静静的听着。
 “多谢你来,思龙,”他说,“母亲一直听我说起你,她对你印象至深,一直想见你。
 她牵牵嘴角,点点头。
 这时候妻忽然放下了她的牌走过来。
 她说:“你们这边好热闹,什么事?”
 表哥连忙介绍:“这是我表妹,施太太,这是任小姐。
 美眷当然不知道她就是我天天提到的怪物,很亲切地招呼着她。
 “任小姐是我表哥的朋友吧,”美眷笑道,“别客气,今天场面混乱,招呼不周到的话请原谅。”
 任思龙只是微微点点头。我注意到她在打量美眷,并且露出奇异的神色。
 她在想什么?
 “我要告辞了,”她说,“我有事。”
 表哥说:“好,我不勉强你,思龙,我叫施先生送你下去可好?”
 她马上说:“不用。”
 我说:“没关系,举手之劳。”我已经站起来了。
 我送她下楼,她一直不出声,在电梯里她站在我前面,我几乎可以闻到她的发香。
 “我替你叫车子。”我说。
 “我的车子就在前面。”她答。
 我想看看她开什么车子,走到街角,她用锁匙开了车门,是辆小小的白色本田。
 我看着地,似觉得奇怪,她不像是开日本车的人。
 车子水拨上缚着张告票,她拿起,坐进车里。
 “再见。”她说。
 “再见。”我目送她走。
 后来美春跟我说:“我真不知道她就是你口中那个怪女人,但是我并不觉得她有什么怪,样子很普通,端正就是了,穿件白衣裳到人家生日寿宴去,那件衣服一点款式都没有。”
 我不出声。我倒是很喜欢她的白衣裳。一个女人必需要非常有决心才能穿得这么白。可怕的是她的性格,不是那些白衣裳。
 “表哥爱上了她。”美眷说,“非她不娶,你知道吗?”
 我摇摇头。表哥开始倒霉了,毫无疑问。
 “他爱她爱得不得了,筒直片刻难忘,请你帮帮他忙,在任小姐面前美言数句。”
 “我做不到。我与她水火难容。”我说。
 “为了自己人,你就委曲点吧。”美眷笑道。
 “你表哥看中她什么好处?”我问。
 “你去问他。”
 我并没有问。
 之后有数次我都有机会碰到任思龙。她还是老样子,坚强,锋芒毕露,能干。
 营业部的数字像火箭般上升,任思龙的态度一日比一日强横。我们无论交什么货,她总有法子千方百计的卖出去,因此她说话一日比一日有力,甚至有时候控制制作方针。
 有一次她建议制作一小时笑话集。
 我马上说没有可能,半小时或者可以,但一小时不可能。
 我们两个又吵上半晌。
 她说:“制作费完全有大公司负责。广告费六千元一分钟。”
 我说:“每星期一小时,我这里连长篇剧都别玩了,全世界的编剧加在一起也写不出这么多笑话。”
 她冷笑。
 老总说:“这个我们可以详加考虑。”
 散会。
 我问玛莉:“方薇呢?叫她来商量商量。”
 “方小姐渡假去了。”玛莉说,“什么事?”
 “她回来马上通知我。”我说:“有要事找她。”
 林士香踱到编剧室来,百般无聊,情绪低落。
 “你怎么了?”我问说,“没事做?很难得的空闲,不好好利用?”
 “你知道吗?施,你知道我在想念谁?”他问道。
 “谁?”
 “方薇。”他用手覆额,“这一年来我一星期至少见她三次,我对她的脸已经习惯了。”
 “她很快就回来,担心什么?”
 “担心?我担心自己。”他出去了。
 玛莉说:“他做什么?发痴?”
 “谁知道,发神经。”我说。
 玛莉笑,“方小姐走开十来天,他觉得见不到她不是好事,他开始发觉他们不是敌人,他对她其实感情微妙。”
 我也笑,“会吗?会有这种可能?”
 “你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玛莉笑。
 我也笑,但是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笑不下去。
 我继续着我的开会生涯。制作部决定要开拍喜剧,我得动脑筋找编剧来工作。
 美眷却在大力修改家中的装修。
 她叫了人来糊墙纸,弄得家中一塌胡涂。
 我很烦躁,“好端端改什么装修?”我问。
 “人家不都是贴墙纸吗?”她像个孩子似的。
 “人家做什么,咱们就得做什么?”我瞪她一眼。
 “自然,我们是群体生活的动物。”她理直气壮地说。
 我扭开电视机。
 选台找到一个海洋生物的记录片。
 一群群的嗜喱鱼在深蓝色的海水中散开。
 海蜇从来不需互相交谈,从来不约会,从来不组织社会,没有政府。多么美丽高贵,自由自在。
 我叹口气。
 “你自从升职以后,很不愉快。”美眷说,“你有没有假期?或者要休息一下。”
 “说得也是。我们到台北去一次如何?”我问。
 “我不要去台北,去东京也好过台北。”美眷说。
 “为什么?”我问。
 “台北不矜贵。”她告诉我。
 “那么干脆去巴黎好了。”我笑说,“说上来多好听。”
 “是呀,为什么不?”她横我一眼,“又不是认真贵。”
 “明天记得提醒我看该剧集。”我说,“记得。”
 “知道了。”
 我拿起报纸。
 “慢着,我们要请表哥吃饭。”美眷按住我的报纸。
 “为什么?”
 “他要约任思龙,又没名目。”美眷说,“所以把我们也找出来。”
 “算了,谢谢,她请我我还不去呢,我还请她?”我说。
 “是因为任思龙?”美眷笑问。
 “是。”
 “别这样,她是女人,你不应该嫌她。”美眷说。
 “我怕她嫌我,怎么敢去?”我说,“明天我拿个假期才是正经呢。”
 “我不管,这顿饭你是非请不可的了。”美眷说。
 “你真多事,你还怕你表哥会娶不到老婆?”我不以为然,“你要撮合他们,你去好了。”
 美眷说:“你这个神经病。”她推我一下,笑了一笑。
 我不在乎,只是请别叫我去与任思龙吃饭。
 我把表哥约出来单独谈话,他喝啤酒,我吃冰淇淋苏打。
 我问:“你真的爱上了任思龙?”
 他微笑。
 “你在政府身居要职,应该有很多女朋友。”我说。
 他带深意的看我一眼。
 隔了一会儿他说:“扬名,你是近水楼台,帮帮忙。
 我忍不住问:“任思龙有什么好处?”
 “我欣赏她整个人。”表哥说,“怎么,你不以为然?”
 我耸耸肩。
 “我认为她是一个美丽的女人。男人看女人的眼光各有不同。像你,扬名,你喜欢美眷,因为她的五官长得几乎十全十美,但是我觉得思龙有个性有才干有学识,她周身流露的气质非同凡响,她在芸芸众女之中高高在上,凭她先天的赋予与后天的努力。你难道不觉得?她是独一无二的。”
 “人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我说。
 表哥笑笑,“类似型的女人很多。女人们一在牌桌上坐下吃喝,你敢说她们不是类同的吗?”
 “我不喜欢任思龙”我说。
 “你有偏见,”表哥仍然微笑,“你有下意识大男人主义,你与美眷互相纵容,你根本不赞成女人有职权。”
 “谁说的?”我想到老周,他才是那种人,我可不是。
 表哥说:“我说潜意识,也许你自己还没发觉。”
 “换了是男人,我早已拍案而起揍她了。”我说。
 “任思龙得罪了你?”
 “我不认为这是被得罪的问题,我不喜欢她工作的态度。”
 表哥沉默一会儿。
 我问:“你自认为很了解她?”
 表哥不出声。
 我只好吃冰淇淋苏打。
 “追求别人吧。”我说,“她有没有对你表示好感?”
 “她是很客气的。”
 “她?客气?”我不以为然。
 “你以为她是雌老虎?”表哥笑。
 “那倒不是,雌老虎通常容易应付——或者她是双面人,她说不定对男友热情如火。”
 “真不愧是创作组主任。”表哥笑,“想象力丰富。”
 “你不喜欢她?”
 “我恨她。”
 “扬名,你一向是个温和的人。”表哥惊异。
 “是吗?佛也有生气的时候。”我说。
 “她来了。”表哥站起来。
 “你约了她?我先走一步。”我也站起来。
 “扬名——”表哥阻止我。
 任思龙走近我们。这次她的脑后打条粗辫子,蓝白间条衬衫,白长裤,脸上一种松散的感觉,两道浓眉有压逼感,她真不像一个女人,女人怎可以有这么粗的眉毛!
 我说:“我先走一步。”
 
两个女人 第三章
 “你到哪里去?美眷一会儿来呢。”表哥拉住我。
 “你没告诉我。”我抗议。
 “是美眷说这么做的。”表哥解释。
 我只好坐下来。任思龙的眼睛似笑非笑,
 我对侍者说:“再来杯云尼拉冰淇淋苏打。”
 表哥问她:“还忙吧?”
 “还可以。”她垂下眼睛。
 我觉得好多了,我很怕她那双眼睛,仿佛可以看穿一切,无边无涯,永无止境。
 她并不是那种光会看口袋英文畅销书的女人。
 她叫黑咖啡。
 表哥又问她,“我老想约你出来,你老没有空。”
 “对不起。”她歉意地,“你知道公司的事有多忙。”
 “我很想念你。”表哥低声说。
 她用手托住了头,看着表哥,不出声。
 我看一看天花板。真好笑,他们情话绵绵,把我们两夫妻找来做结帐的灯泡。
 “不敢当。”她说。
 她戴着小粒的钻石耳环,每次侧头闪一闪。
 她不错有笔挺的鼻子,长得很端庄,但是我实在不觉得她美丽,我几乎要打呵欠。
 美眷终于来到,深红的t恤与裤子。我觉得她很刺服,但是她的笑容温柔可亲,我站起来替她拉开椅子。
 美眷亲切地与任思龙招呼,任只淡淡相对。
 我觉得很无聊。
 我努力地以表哥的眼光去欣赏任思龙,我只觉得她的服饰无懈可击,深蓝色秀气考究的凉鞋,一式的皮包。
 手指纤长,没有指甲油。
 脸上没有粉,没有口红,只有眼睛是经过化妆的。
 她整个人充满现代感,如果她不开口说刻薄的话,光坐在那里,她会像欧美画报中的模特儿。
 表哥问她:“听说所有的营业建议计划都是你亲似的?”
 她闲闲的答:“功夫忙的时候是。”
 “是不是太辛苦了?”美眷似是而非的问了一句。
 任思龙只是笑笑,并不答。我看得出,她知道回答了,美眷也不会明白。她并不看得起美眷。我憎恨她这种高高在上的骄态。
 我以为她又会早退,但是她没有,她吃得很多,也喝得很多,没有说什么话,我不是记恨的人,但是对她例外,我一直警惕着自己,免得再受她侮辱。
 我们这张桌子忽然变得很静,只听见刀叉叮叮当当声音。美眷很想说话,但是苦无机会。
 息算吃完了主菜,美眷对任思龙说:“你的头发做得很好,什么地方洗头?”
 任思龙一怔,随后淡淡的答:“我自己洗。”
 美眷说:“你不换样子?一直垂直?”
 任思龙摇摇头,“我不喜烫发。”
 表哥意味深长看了我一眼,含着笑,这人的手臂朝外弯。
 美眷还在努力,“任小姐,有空的时候在什么地方吃茶?”
 任思龙答:“公司食堂。”她看着美眷,也带一丝笑。
 我恨这个女人,她在作弄着美眷。
 美眷一点也不觉得,“任小姐有空跟我们打牌好不好?我们打得并不大,你一定有兴趣。”
 任思龙仍摇摇头,“我不搓牌。
 美眷:“那么任小姐平时做些什么?”
 任:“办公。”简单而讽刺。
 我打断她们:“叫什么甜品?”
 任思龙说:“香橙苏芙里。”
 真懂得吃。
 美眷:“我要——扬名,吃什么好?”她问我道。
 任恩龙低下头,她脸上的寂寞一闪而过。为什么?
 好不容易吃完这一顿,我马上要回去。
 美眷犹在那里好心的说:“表哥,我们先走一步,你与任小姐去吃咖啡吧。”
 表哥把手插在口袋里,微笑不语。
 我没好气,“美眷,我们走吧。”
 美眷回到家还在说:“任小姐很冷淡,我很替表哥担心。”
 “这女人太讨厌。”我说,“下次你别跟她讲话。”
 “我倒不觉得她讨厌,”美眷说,“她好像心不在焉。”
 当然她是故意的,她对美眷,就像对待一个低能儿童。
 我说:“以后别再在我面前提到你表哥与任思龙的事。”
 幸亏这一两个礼拜来任思龙没有再干涉到创作组的事。
 玛莉告诉我一个惊人的消息。
 因为我问:“怎么?方薇的事不了了之?她没有照常开会?林士香有没有道歉?”
 玛莉从打字机边转过头来,嘴巴张成o字,
 “你不知道?”
 “什么我不知道?”
 “林土香与方薇呀。”
 “什么事?”
 “他们在恋爱,”玛莉说,“早就不吵架了。”
 我瞪大眼睛,“林与方薇?”
 “是,”玛莉笑,“他们从前是仇人,可是现在是情人。”
 “太好笑了。”我嚷道,“我简直不能相信,林与方薇!”
 “他们俩人坐在会议室讨论工作,你要不要去看看?”玛莉笑问。
 我好奇心炽。方薇懂得恋爱?
 我静静走近会议室,他们并没有掩上门,只见林士香坐在方薇对面,桌子面前一叠剧本。
 他说:“第七场改过了吗?”
 她答:“早改妥了。”
 他:“其实原来的主意很好,不改也无所谓。第七场电话挂在墙上,后来女主角听到坏消息,可以靠墙一直滑下来,是不是?”
 她:“太戏剧化了。”
 他:“不不——”
 他们俩含情脉脉地看着对方。
 我还是瞪大眼睛。也杵任思龙是对的,也许我们创作组真的可以制作一小时笑话剧。
 我问玛莉:“他们怎么言归于好的?”
 玛莉抬起头来,“他一直爱她,只是她不知道。”
 “可能吗?”
 “当然。”玛莉说,“我很替他们高兴,从此多了一对才子佳人了,我们这一组以后相安无事。”
 我犹自不明白,捧着头苦笑。
 “对了,”玛莉说,“营业部任小姐的秘马琳达放假,很多功夫来不及做——”
 “她想怎地?”我连忙问。
 “她想借我开ot,你答应吗?”
 “什么时候?”我问,“她真行。”
 “今夜开始一连三天。”玛莉说,“我没事做,赚点外快也是好的。”
 “你过去她写字楼?”我问,“吃得消吗?”
 “我过去也可以,我会跟她商量。”玛莉说。
 “你当心被她骂死。”我说。
 “任小姐并不是这样的人,”玛莉看我一眼,
 “我不明白你与周先生、王先生他们,你们对她有歧见。”
 “ok,你的自由,”我说,“我下班了,最近我比较空,恕不奉陪。”
 回到家里,我喝牛奶,一连问女佣:“太太呢?”
 “太太上理发店去了。”她说。
 “呵。”我把报纸摊开来。
 美眷开门进来,我抬一下头,又再抬起头来。
 “你!”我惊叫,“你的头发!”
 美眷很不高兴,“怎么了?才烫的。”
 “为什麽烫成这个样子?”我责问,“你是什么毛病?还烫个爆炸式?早三年都不流行了。”
 “扬名,你就是这样,”美眷很懊恼,“没一句好听的话让我高兴。”
 “你明天就去洗直。”我说。
 “我不去。”美眷像个小孩似的翘着嘴。
 我不禁笑了,“难看,知道吗?直发多秀气哩。”
 “我不洗直。”她用手摸摸头发。
 “随你,小宇回来包管不敢认你做妈妈。”我白妻一眼。
 “哼!”她到厨房去了。
 我继续看报纸。
 不一会儿美眷从厨房里捧着我的点心出来,大汉堡包,云尼拉冰淇淋苏打。
 我很快乐,“谢谢你,美眷。”
 她不理睬我,转头就走。
 我拉住她,“美眷,生气了?”
 她转过头来,说:“到底我这头发好不好看?说!”
 我一直笑,“好看,好看,你生什么气呢?你就算剃光头回来,我还是爱你的。”
 她忽然也笑了,“你这个滑头。”
 我吻她一下,随即拿起汉堡包狠狠咬一口。
 “味道真好,谢谢。”
 “哼!”
 我还是瞄瞄她的头发。
 我的天。
 小宇不久放学回来,我开车送他去附近游泳池游泳。
 在那里我接了一个电话,是林士香打来的。
 “嫂夫人说你在这里。”他说道。
 “林!”我笑,“你现在可好了?唔?”
 “喂,”他也笑,“别噜嗦,我们单元剧第七集在什么地方?”
 “我身边没有。”我说,“明天取给你。”
 “我知道你身边没有,可是我想今天看。”
 “急什么?”我问,“要我回创作组取?”
 “快得很,三十分钟后我与方薇到你府上,好不好?”
 “你急什么?”我问,“明天就来不及?”
 “你别管。”他笑着挂上电话。
 我摇摇头。
 小宇已经运动完毕,我把他送回家。
 跟美眷说:“一会儿林大导会来,准备多两个人的饭菜。”
 “还有一个是谁?”美眷奇问。
 “嘿,你想也想不到,是林士香的女友。”我说,“我回公司拿点东西给他,二十分钟就回来。”
 “小心开车。”美眷说。
 我开牢到另字机,门缝下有灯光。我一惊,扭开门推进去。
 一眼就看见任思龙坐在我房内,靠在我那张安乐椅上,脸仰着看天花板。
 我呆住在门口。她怎么会在这里?
 妈问:“玛莉,饭盒买回来了?”
 我手足无措。
 她微微侧着头,叹口气,房外暗,她没看见是我。
 “什么都坏了,打字机、影印机,我什么时候崩溃呢?”她轻笑,“不得不索性跑到这里来做。”
 我没有回答。
 我第一次听到她说这么软、这么弱、彻彻底底,道道地地的是一个女人。
 “玛莉?”她坐起来问。
 “我不是玛莉。”我说。
 她看到了我,即使在暗地里,我也可以发觉她加耳朵都涨红了。她坐在我的椅子上,没有动。
 这时候窗外的天空是一种深紫色,天还没有完全变黑,室内的灯光黄玄地打在她头顶。
 我说:“我……不知道你在这里开工——”
 玛莉在我身后开门,她的声音马上传来,“任小姐,只有叉烧饭,没有烧鸡了——咦,施先生。”
 我连忙说:“不阻碍你们,我走了,再见。”
 我几乎是推开玛莉抢下楼去的。
 玛莉在我身后叫一声:“施先生!”
 我的心跳得几乎要出口腔。丝毫没有道理。我慌忙中开车赶回家。
 我奔回门口,大力按铃,来开门的是林士香。
 他笑,“你看施这毛躁的样子!穿了龙袍也不似太子,怎么做的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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