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光略一恍惚,正在苦思冥想之际,武昙却是扬声道:“带她进来吧!”
武青雪不解的抬头朝门外看去。
蓝釉半拖半扶着已经哭得浑身发软的陆媛从外面廊下走了进来。
陆媛被绑住了双手,嘴巴里也塞了布团,发不出声音。
从武昙进来,蓝釉就揪着她一起在旁边的窗下偷看和听墙角了,一开始她还不明所以,而听到这里,整个人人早就颤抖不已,痛不欲生了。
她人生横遭变故,本来以为自己遇到这样的糟心事已经是倒霉到极致了,却万万没想到,这样的倒霉事居然不是她命中注定的劫数,反而是被她曾经一直小心翼翼服侍相待的嫂子给算计了。
“你……”武青雪到底是做贼心虚,在看见陆媛出现的瞬间,很是惊了一下,眼神慌乱的四下一飘,随后就又恶狠狠的瞪着武昙质问:“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她不是被押送京兆府衙门去等候升堂审讯了吗?”
陆媛虽然只是受害者而不是人犯,可牵扯到这么大一个案子里来,京兆府衙门一旦接到她的人,不等案子了结,绝对是要将她限制在衙门之内,不会准她随便乱走的。
她怎么会在武昙手里?难道武昙这疯丫头为了替武青林摆平了麻烦去劫狱了么?
武青雪的脑子一时有些混乱。
武昙侧目给蓝釉使了个眼色。
蓝釉颔首,抽出匕首割断了绑着陆媛手腕的布条,顺便把她嘴里塞着的布团也一并除了。
“毒妇!贱人!”陆媛疯了似的哭喊着冲上去,趁着武青雪失神,一下子将她扑倒在地,然后爬到她身上坐着对她又抽又挠:“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我们陆家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这些年,我们全家当牛做马的捧着你,侍奉你,简直把你供成了天女娘娘。你这个毒妇,贱人!扫把星!你不仅害死我大哥,夫妻一场,你连他的遗腹子都不肯留。现在你还来害我……你……贱人!贱人!”
她一个未嫁的姑娘家,遭遇了这样的事,还被人当场堵住了,现在还得等着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那样丢人的事说出来……
想到这里,陆媛都觉得自己已经没法活了。
这时候按住了武青雪,自是直接拼命的,恨不能将这个毁了她一生的毒妇给拆骨扒皮。
陆媛的出身不好,虽然陆之训发迹之后跟着享福了两年,但本质上还是个村姑的体魄,本来真要掐架,她对武青雪就有绝对的优势,又何况武青雪前面小产掏空了身子,本来就只剩一副骨头空架子。
即使她尖叫反抗,也完全撼动不了什么。
陆媛将她按在地上好一顿的发泄,两个女人扭打在一起,陆媛绝望之下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似的,武昙本来只是想让她打武青雪两下出出气,后面好说话,可这姑娘又打又挠的揍了对方有半盏茶的工夫也不带停下来喘气的……
武昙只能再给两个丫头使了眼色:“拉开她们。”
“是!”两个婢女上前。
武青雪早被打成了烂泥一滩,完全没了脾气。
两人一人扯了陆媛的一条胳膊将她从武青雪身上拉开。
陆媛的胳膊上被武青雪反抗中挠了两道血痕,而武青雪却是整张脸都废了,包括脖子在内,全被挠的血肉模糊,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她被打了半天,已经被吓傻了,躺在地上只是哭,甚至已经不知道到底哪里疼了:“小贱人……你敢打我……”
看见陆媛被制住,就手脚并用的爬起来,就要扑上来报仇。
青瓷上前一步,一脚将她踢翻在地。
然后又抢上去两步,反扣住她的手臂又将她按着跪在了地上。
“放手!贱婢!”武青雪吃痛动不了,只大声叫嚣。
那边陆媛看见她脸上血肉模糊又翻不了身的模样,也不觉得有多解恨,反而是力气用尽,瘫坐在地上,呜呜的哭,一边仍是哽咽叫骂:“毒妇……毒妇……”
现在就算把武青雪千刀万剐了也不解恨了,横竖她这辈子算是完了。
武昙虽然不是个怎么有同情心的人,但起码这陆媛一直也没有主动作恶,上回出府去买药也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武青雪利用了,而且这一次,她确实无辜。
武昙看她哭得快断了气的样子,微微叹了口气,问:“你还想不想翻身了?”
陆媛正哭得岔气,恍惚间泪眼朦胧的抬头看向她。
武昙站在她面前,脸上表情平静,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现在你已经知道究竟是谁害你的了,只要你听我的,明天到了公堂上照我说的话去做,我保证,你后半生会衣食无忧,绝对有好日子过。”
陆媛遭此变故,早就绝望了,听了武昙的话,也不怎么信,只就吃吃的道:“可是我……我……”
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就又捂住脸呜呜的哭了起来。
武昙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声音没有平仄起伏的再次从她头顶传来:“是!作为一个不曾许配过人家的闺阁女儿,你清白不再,便不会再有好人家要你了,可如果我给你换个身份呢?”
陆媛听得一愣,再度抬头看向她。
武昙与她对视一眼,目光缓慢的移向另一边跪着的武青雪。
陆媛在她的指引下,也一点一点慢慢地转头看过去,视线也落在武青雪血肉模糊的咯爱能上。
被她们两个这样莫名其妙的盯着,武青雪只觉得如芒在背,也挺直了哭泣叫骂,警惕的瞪着两人。
武昙依旧是心平气和的开口:“如果你是她呢?”
陆媛一个激灵,脱口道:“什么?”
“作为一个失了身的未嫁女,你确实不会有什么好前程了,可如果你是丧夫新寡的侯府大小姐,那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武昙道。
陆媛还没太反应明白,对面的武青雪却先被惊得魂飞魄散,尖叫道:“武昙!你在胡扯什么?什么她我?你在说什么鬼话?”
可能也知道武昙就是个什么都敢做的疯丫头,现在她又完全的受制于人,她自知拿对方毫无办法,转而又冲着陆媛吼:“她这是诓你的,侯府的人,京城里的人都认识我。她只是想利用你为她作伪证,好替抢占你的两个人脱罪,等她把侯府撇清了之后,自然也会一脚将你踢开,到时候没准你还要被她杀人灭口,你别听她的。”
陆媛本来就是个没多少见识的边城里长大的普通姑娘,脑子很一般,虽然偶有点刻薄,可却是没经历过这样大宅院里的勾当,一时间脑子里还是乱糟糟的,不知道反应。
她看看疯狂的武青雪,重新又抬头来看武昙。
“在京城里确实有不少人认识她,可是在我们郴州老家没有。”武昙莞尔,“她一次也没去过我们郴州老家,别说那边的邻里,就是本家人也不认识她。只要你答应,那么明天的那件事了结之后,我会以休养为名,将你以侯府大小姐的身份送回郴州去,你在那边先住个两天,待我父亲的丧期一过,我叫那边的长辈以侯府的名义给你说一门亲。达官显贵不可能,但是会替你找个家底丰厚的可靠的人家嫁过去,只要你不再来京城,在那边,一切都没有问题,而且还有了家族庇佑和帮扶,夫家也绝对会善待你。”
虽然寡妇可以再加,但哪怕是侯府的小姐,再嫁也不可能挑门第太好的人家了,所以就是往下找,回乡去找个土地主嫁了,大家也只会是觉得女子只求终身有托,并不会觉得其中有什么猫腻。
而郴州又在千里之外,武青雪一个无赶紧要的人,没人会再去查,反而比她突然暴毙死了这样传出去更妥帖些。
陆家哪怕是在元洲城也没什么底蕴,就是孤儿寡母的混日子罢了,陆媛就是身家清白的时候也从来没有归属感,而武昙给她指的路,如果成真的话——
对她来说,绝对是诱惑很大的。
她面上立刻就已经动容,紧张的吞咽了一口道:“二小姐,没骗我?”
“不骗你!”武昙道,言罢就给青瓷使了个眼色。
青瓷脚尖勾过旁边一凳子,又乾坤大挪移将武青雪往那凳子上一搁,武青雪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脚下又瞬间一空,同时脖子上就被绳索套紧,没法呼吸了。
陆媛看的目瞪口呆。
武昙道:“今晚她死了,你能守住了这个秘密,从今以后你就是她,我自然有你的好日子过!”与其留着个随时惹祸的祸害,她宁愿手里握着个听话的傀儡。
第486章 家贼内鬼一起抓(二更)
武青雪从头到尾都不相信武昙居然真的敢杀她。
而且还是不过堂,不公开罪行,直接在这样一间古老的禅房里秘密将她绞杀了。
她拼命的挣扎。
可人在半空,越是挣扎,反而加快了她窒息的程度。
这一刻,她倒是想要告饶了,可是已经没机会了,因为——
根本就发不出声音。
陆媛跪在地上,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武青雪害得她几乎走投无路,她当然不会去同情武青雪,甚至武青雪死了,她还会觉得解恨,只是——
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对她来说依然是十分恐怖的。
武青雪根本就没有挣扎多久,手脚就已经无力的垂了下来。
陆媛浑身的力气也仿佛随着武青雪的死而被抽干了,缓缓的跌坐在了地上,视线惶恐的四处乱飘,找不到落点。
木松从外面走进来。
看见挂在房梁上的武青雪,意外之余却也很快冷静下来,只走到武昙身边小声提醒她:“二小姐,侯爷那边……您要过去吗?”
武昙回转身来,点点头:“我去。你先回去告诉大哥,让他们先开始,不用特意等我,我处理好这边的事就过去。”
“是!”木松拱手领命,临走又看了眼挂在房梁上的武青雪,就又埋头走进了外面的夜色中。
“把她弄下来吧。”武昙看武青雪已经没了动静,就示意青瓷把她放了下来。
彼时她那张脸上,已经分辩不清容貌。
武昙道:“仔细搜一遍,把她身上能证明身份的东西都找出来,尸体拉去乱葬岗挖坑埋了。”
“是!”蓝釉走上前去帮忙,两人蹲在地上搜捡武青雪身上衣物和饰物。
对这两个丫头,武昙十分放心,就没有亲自过问。
陆媛战战兢兢的干吞了两口唾沫才迟疑着开口:“二小姐……”
武昙吐出一口气,弯身将她拉起来,面上一副无所谓的表情道:“我刚才允诺你的都作数,人是我杀的,跟你没关系,你也不用时时记着让自己不安生。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这次的事虽然不怪你,但多少也是因你而起的,武青雪的事,做咱们两人之间的秘密,你能守口如瓶,咱们皆大欢喜,你要是不安分……跟她冲突抓伤她的都是你,最后这个杀人凶手会是谁,还真说不准,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陆媛就算不聪明,这时候又哪能听不懂她言语之间的警告之意?焦急的直摆手:“我不说!我不会说的,我谁都不会告诉!”
武昙满意点头:“好!我信你!”
武家不可能把武青雪送上公堂,闹出家中内讧的丑闻来,只能靠陆媛适当的改口供来替那两个护卫脱罪。
其实她就算要杀武青雪,原来也可以不必当众陆媛的面动手的,而且,计算她要逼陆媛改口供,也未必就需要利诱,完全可以简单粗暴的拿当初陆媛替武青雪买药的事做威胁,胁迫她去将那两个护卫撇清……
这样做,无非也是想给陆媛一条生路。
现在陆媛会觉得也抓住了她杀人的把柄,两人有个共同的秘密,才会完全的依靠她,相信她。
武昙答应的爽快,陆媛自然是被她前面开出来的条件打动了,只是这几日之间变化突然,她始终还有点应接不暇,就还是惴惴不安的的捏着掌心道:“那……那我……”
“你将前两天在客栈里事发的经过跟我说一遍。”武昙打断她的迟疑,直接问道。
陆媛的眼中瞬间蓄满泪水,表情难堪又愤怒,咬了嘴唇半天才慢慢的回忆着说道:“那天下午,所以中午我们就投诉了,客栈的房间不够,我们就住在了后面掌柜自家住的小院里,两间房,我和桂婶儿住一间。后来……隔壁房的两个大哥去前面拿了晚饭回来,也拿了我跟桂婶儿的一份,我……那两天赶路,很不舒服,没胃口吃就说等等再说。桂婶儿看我不吃,也没有先吃,我躺在床上休息,她在旁边收拾东西,然后……然后又过了……我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我昏昏沉沉的快睡着的时候,又听见有人敲门。我没起来,桂婶儿去开门,我听她问了一声‘你是谁?’然后桌子就被撞到。”
那天的记忆对她来说毕竟是太恐怖了,陆媛说着,就捂住脸呜呜的哭了起来。
武昙也不催她。
她自己哭了两声,又努力克制住情绪,擦干净眼泪继续回忆:“我觉得动静不太对,当时迷迷糊糊的,爬起来想问桂婶儿什么事,就看见一个人影朝我扑过来,我吓得尖叫,他就一下子把我打晕了。再后来……再后来我醒过来的时候就……”
后面的事,终是难以启齿,羞愤之余又捂着脸哭起来。
旁边青瓷两人搜干净了武青雪身上,又随便扯了快破帐子将她尸身裹了由蓝釉扛出去处理了。
青瓷听着这边陆媛的话,便思忖着走过来:“主子……”
“那纸笔把她方才说的先写下来,去那边交给我大哥,好对一下口供和事发的确切经过。”武昙交代。
虽然他们知道这件事是有人刻意设计的,因为武青雪不能送去过堂,现在胡天明看在武青林兄弟的面子上答应她将陆媛带出来一趟,但毕竟也不能为了送人情就徇私枉法,袁小松两人还都被扣押在牢房之内,胡天明也没让武青林去见。也只因为陆媛并不是人犯,胡天明才擦了个边,让了个人情出来。现在他们想从陆媛身上做文章,因为没办法和袁小松两人重新串供,所以还是必须从事发的真实情况里找到破绽,稍做更改,并不能肆意胡编乱造,万一明天到了公堂上,两边的供词对不上,反而会弄巧成拙。
“好!”青瓷去佛堂后面找笔墨。
武昙仔细将陆媛说的事捋顺了一遍方才问道:“桂婶儿是被闯进你屋子的人杀死的?那个人……你没看清楚他的长相?”
“没有!”陆媛且哭且道:“我当时差不多睡着了,又加上阴雨天,到傍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