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妃策之嫡后难养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叶阳岚
萧樾面上的表情冷凝,语气中也带着深刻的嘲讽道:“宜佳皇姐,本就是他祭出去,用来扳倒陈家的一步棋!”
他的音调不高,但是这几个字出口,却很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武昙怔了怔,突然就觉得自己像是被他的情绪感染了,一时间心里就莫名也跟着添了几分沉重。
她从椅子上爬下来,挪过去从后面扯他的袖子:“你怎么啦是我说错话了那你当我没问好了。”
萧樾跟她之间来往这么久,除了他卸任了北境的军职这件事以外,武昙这才突然发现,她对他的其他所有事都一无所知。
一直以来,都是他在主动的接近,哄着她玩,替她安排人手,处理她们武家那堆烂摊子。
而有关他自己的一切……
那好像都是他一个人的事。
武昙以前从来没想过这一层,这一刻才开始自省——
许是因为他太强大了,所以一开始她防备他,即使后来不再防备了,也从不曾试着去了解和关心过他。
这阵子,她只是习惯了站在他的身后,出现问题了,他去解决,而她,只是心安理得的享受这所有一切的便利。
没有在意过,他是不是也会有烦恼,也会有会让他苦恼和为难的事……
思及此处,她就不由的垂下头去,沉默。
萧樾回转身来,就见她扯着他的一角衣袖,低着头,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
看她这个样子,他心中莫名的就添了几分柔软。
他当然不知道武昙这一刻真正想到的是什么,只是以为他自己的态度让她误会了。
他伸手把她抱起来,放在桌案上坐下,然后抬手摸摸她的头发,唇角扬起一抹笑,轻声的道:“跟你没关系,你没说错话。”
他的身量很高,她站着的时候也没到他肩膀,这时候坐在高大的桌案上,也还需要稍稍仰头才能和他对视。
武昙抬起头来看他,眉宇间纠结着,有一点淡淡的忧愁,犹豫道:“你不高兴太后娘娘回京,影响会很大吗”
朝局的事,她一向不怎么关心,横竖那都是她父亲和大哥的事,可是现在她跟萧樾的关系——
周太后回朝之后,自然直接也会对他们产生影响,她就不能当成没这么一回事了。
萧樾看着她眼中明亮而真挚的神采,心中却有些犹豫,到底该不该跟她说清楚:“皇家的事,有点复杂,本王怕吓着你,你确定你想听”
武昙的胆子一直都大,她显然知道他这就是个推诿的借口,于是就正色道:“那你说罢!我想知道!”
皇帝现在把他们俩都看做是眼中钉了,不为别的,就算只为了自己的身家安全考虑,她至少得摸清楚皇帝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这样以后有什么事,也好有个防备和对策不是
在这一点上,萧樾跟她的想法是一致的。
虽然他有把握可以护得住她,可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让她自己提前心里有个数,防备着那些有危险的人,将来的安全才更有保障。
定了主意,他就不再犹豫,挪了两步走到椅子上坐下。
这样武昙坐在案上,反而是要往下看他了。
萧樾双手交叉在胸前,靠在椅背上,看着她问道:“萧植和信王的事,你知道多少”
这是第二次,她听见他口中直接称呼皇帝为萧植!
武昙想了想:“不多,我大哥只跟我提过一次,好像说是当年皇上为了和前信王争夺皇位,前朝后宫都斗得很厉害……哦,还说陛下如今身染恶疾好像也是当年被信王党羽下毒遗留下来的后患”
萧樾略一点头。
他虽然跟皇帝之间势如水火,但是并不至于为了皇帝的这些遭遇而幸灾乐祸:“信王的生母,和我母后同出一门,甚至还是嫡亲的姐妹,是我外祖母的幺女。当年外祖父只是官拜礼部侍郎,周家虽是有些底蕴的清贵人家,但事实上门第不算高。先皇的性格绵软,没什么主见,而且沉迷道术,当时他治国无方,却深信钦天监的推演之术,选妃之时也很是在这上面下了功夫,就因为钦天监断言我母后的命格尊贵,与他极为相配,可旺国运,他就二话不说,定下了这门婚事。后来母后生下萧植,立为太子,先皇大喜,借此机会就赐封了周家爵位,周家的门第也为此水涨船高。大概就是因为这份殊荣来得太快又太光鲜显赫了,周家的小女儿又被娇宠着长大,颇有些自负和野心,那时候母后也疼爱自己的幺妹,毕竟是一奶同胞的亲姐妹,就也没多想,她想进宫,就准她进宫伴驾,这么一来二去的,等发现有不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她已经身怀六甲,成了皇妃。”
当年这段宫闱往事离着武昙太遥远了,那时候她甚至都没出生,然后因为是皇家秘辛,又没人会随便拿出来议论,她虽有所耳闻信王之母也是出自周家,却不知道她居然会是周太后的嫡亲妹妹。
头次听闻这样的宫闱秘事,武昙不免有些唏嘘。
萧樾也知道她这年纪,跟她说的太透了不好,所以就直接忽略了两厢争宠的那些腌臜事,继续道:“周氏媚上的功夫了得,很快就独得圣宠,生下皇子之后更是被晋为贵妃,一时风头无两。随着信王逐渐长大,这两母子的野心也逐渐暴露明显,可先皇压根就不管这些,由着他们结党营私,曾经一度,朝政后宫都混乱不已。我母后素来人前强势,母后扶持萧植,和周氏母子之间形成了势不两立的对垒局面。后来周氏怂恿了先帝,在信王选妃时将当时掌管京城防务的鲁国公府嫡女定为了信王妃。鲁国公府掌着京城半数的兵权,并且为了扶持自己的女婿,不遗余力,让母后和萧植的处境岌岌可危,也就是在那段时间,由于一时顾及不暇,萧植被他们暗算中了剧毒,虽然最后侥幸保住了性命,却因此受到重创。那之后,朝臣们就更有觉得母后母子大势已去的,借机倒向了信王母子。母后深知双方势不两立,也是不惜一切把控后宫,控制朝堂,为萧植死撑局面,双方斗得可谓如火如荼。”
那段往事发生时,萧樾自己也尚年幼,不算亲身经历,但是作为旁观者,对这一切却是一清二楚。
第197章 不是客人!(一更)
赵嬷嬷没有跟进去,直接从外面关了殿门。
周太后进得那大殿之中。
沉樱听见脚步声,回头,当看见周太后一脸疲惫的模样就知道她必然是跟皇帝起了冲突了。
挑起周太后和皇帝之间的冲突,继而激发矛盾,引起周太后对皇帝的失望和不满——
这才是她次此卷入和亲事件中的主要目的。
她的决心,是不会改变的,只是周太后毕竟维护她疼爱她这么多年,这样逼迫和利用她……
那一瞬间,沉樱就只觉得愧疚难当。
“外祖母!”她叫了一声,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周太后本能的快走两步上前。
沉樱膝行过来,扑到她的怀里,双肩抖动,就越是哭得厉害了。
周太后伸手揽住她,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可是却半天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刚刚她在皇帝那,母子俩吵了一架,不欢而散,这一刻,她心里恼怒异常,同时更是各种情绪翻滚激荡,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沉樱抱着她,哭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稳住了情绪,从她怀里抬起头。
周太后摸摸她的头发,叹了口气:“好了,别哭了,起来吧,有外祖母在呢。那件事你不要再管了,我绝对不会让你嫁去北燕的。”
她亲自弯身下去,想把沉樱扶起来。
沉樱却是一咬牙,挡开她的手,仍是执拗的跪着,仰头看向她的脸道:“不,外祖母!沉樱是想求您,求您让我去北燕吧!”
周太后震了震,脸上表情瞬间僵住了。
她这一生,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其实到了这一天,已经鲜少有什么事会真的让她乱了方寸的。
可是显然,沉樱的这两句话打了她一个大大的措手不及。
“你说什么”她迟疑着问出口,满脸的难以置信,伸出去的手就僵在了空气了。
沉樱面对她,虽是满心的羞愧,这时候也是不退缩的,满面泪痕的坚定说道:“外祖母您是了解我的,想必您也想到了,这一次我赶在这个当口要求回来,我……我一开始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周太后再一次的脸色骤变。
以她城府,事发之后,她不是怀疑不到沉樱的用意,只是——
她刻意的忽略,不愿意让自己往那个那个方向想罢了。
她承认她是在自欺欺人,可沉樱当面承认,又让她再也没有办法回避这个问题了。
她看着沉樱,神色瞬间就变了几变,演变的十分复杂。
沉樱抿抿唇,为了不叫自己后悔,就还是趁热打铁的继续道:“我知道我不该这样,可是外祖母您也看到了,就算一开始我回京是有这个意思,若不是……若不是陛下他本身也容不下我,那么京城里的皇亲贵女那么多,他也不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这么定下了我。”
周太后抿抿唇,看着窗外缓缓沉下来的暮色,突然有种入骨的荒凉之感。
沉樱握着她的那只手,缓缓的松开,伏在地上给她磕了个头:“外祖母,我知道您疼我,可是这一次,就照我的意思办吧。我不愿意呆在这里,不愿意面对那个人,否则我时时刻刻都会想到那些不堪的过去。这些年,沉樱得您照料,从小到大您都没让我受过半分委屈,可是您知道的,这些年,在这里,我与您一样,从来就不曾真正的快乐过。所以沉樱求您了,您放我走吧,去哪里都好,就是不要让我继续留在这里,继续面对那些我不想见的人了。”
在沉樱的这件事上,皇帝的狭隘和小心眼,周太后比任何人都清楚。
她看着眼前泪流满面的沉樱——
沉樱的话没有错,皇帝容不下她,她在这里,就是皇帝的眼中钉,保不齐哪天他一下狠心,就会要了她的命。
可是要送她去和亲……
周太后只觉得心中阵阵刺痛,咬着牙道:“不……”
沉樱仰头看着她,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却还是不屈不挠的坚持道:“外祖母,即使是这样,我也不怪你。沉樱虽是女子之身,但是自幼得外祖母的教导,懂得明辨是非善恶,心中也自有我自己的格局和打算。您与其把我留在这里,浑浑噩噩的混日子,不如就叫我去吧!”
周太后眼中都是沉痛,看了她片刻,突然背转身去,决绝道:“不行!北燕所谓的和亲请求,分明就只是个权宜之计,这一次他们在北境战场上受了重创才会如此,再过个三五十年之后,谁知道会是个什么局面你什么也不要说了,哀家不会答应的,你想远嫁,想要离开这京城这是非之地,可以!但是要嫁去北燕和亲——绝对不行!”
“外祖母!”沉樱爬过去,再次拉住她的手。
周太后却怒声传唤:“来人!”
在院子里忙活的赵嬷嬷听了动静,快走两步上台阶推开殿门,和守在门口的晚棠一起走了进来,进门一看周太后脸上愤然的神情,心里就是咯噔一下,“太后……”
周太后道:“郡主累了,送她去后殿安置了。”
“外祖母!”沉樱还想说什么,赵嬷嬷却不能让她再说下去了,连忙给晚棠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扶了沉樱郡主出去。
沉樱郡主在皇帝那闹,是故意闹出动静给外人看的,现在明知道她已经刺激得外祖母伤心了,心中已是内疚不忍,于是咬咬牙,忍住了,别的什么话也没说。
赵嬷嬷也知道她知道分寸,见她消停了,就把她交给了晚棠,让晚棠送她去了后殿休息,她自己则是带上门走了进来。
周太后闭着眼站在那里,暮色之下,她面上的表情看上去沉痛非常。
赵嬷嬷已经许多年没见她这般真情流露的时刻了,便是忍不住的问道:“娘娘,皇上怎么说郡主的事,难道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么”
周太后没说话,就那么背影笔直的站在那里。
赵嬷嬷等得片刻,终是不太放心的,忍不住走上前去,却见她眼角两行泪就那么不期然的滚了下来。
赵嬷嬷是她从小的贴身丫鬟,后来跟着她入东宫,又进后宫,几十年浮沉,几经生死,生平见她落泪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
这一刻,赵嬷嬷惊恐之余,整个人都慌了,连忙拿了帕子去给她按眼角:“娘娘……”
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劝慰。
周太后却一把按住她的手,回转头来道:“你知道我这一生最后悔的是什么事吗”
赵嬷嬷抿抿唇。
周太后的心思,她最清楚不过,可是现在这个问题,她不敢回答。
因为萧樾的情绪看起来不太对,武昙就一直在他那磨蹭着没出来。
傍晚时分,宫里来了人,却是赵嬷嬷亲自带人来的。
萧樾斟酌了一下,还是叫人去请了她进来。
他没让武昙回避,武昙却不能装傻,当即说道:“那我也走了。我大哥明日一早就要启程回南边了,我得送他。”
萧樾本来是拿了本书坐在案后发呆,她拿了他多宝格上的两个琉璃球在旁边的窗台上玩,消磨时间。
她抬脚要走,萧樾却扔了书本,一把将她捞回来,困在身前道:“今晚住在这吧。”
武昙一愣,下意识的就要不肯,他却已经叫了外面的雷鸣进来:“去定远侯府传个信给武世子,说他妹妹今晚不回去了。”
雷鸣垂眸敛目,看都没看武昙,领命就出去了:“是!”
武昙却皱了眉头,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我干嘛住你这我住你这算个什么事儿啊!”
萧樾就笑了:“来都来了,你以为你回去了,名声就好听了”
他这里,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以前武昙老躲着他,无非就是怕连累家里父兄,自从萧昀大婚那天萧樾当众请皇帝赐婚之后,她觉得武勋将来指定是要将她逐出家门的……通俗点儿说,现在就有点破罐破摔的意思了,就不是很避讳他了,所以今天有事就直接来了。
武昙听他当面这么说,就不乐意了,推了他一把:“你还说呢,我们家现在虽然没有待嫁的姐妹会被我连累了,将来我的侄女儿们还要说亲嫁人呢。”
世家大族里面,姑娘们的名声都是拴在一起的。
这些道理,武昙其实一直都懂得,不过她现在横竖是被萧樾没脸没皮拖累成这样了,索性也想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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