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帝军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知白
其实,皇帝也没有见过大海。
然而这不妨碍皇帝因为自己的大海船上飘扬着大宁烈红色战旗而自豪,虽然和求立人还没有接触,可谁敢说求立人在捕鱼期这么安分不是因为大宁水师那横行无忌?
李承唐心口里有些发热,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发热的感觉了。
当初他带兵往北征战杀入黑武国境内的时候这般胸口发热过,因为他创造了大宁一个史无前例,如今他的水师在南海上横着走竖着走想怎么走怎么走又创造了一个大宁的史无前例,如何能不胸口发热?
大宁水师出海寻一战,猖狂了那么多年的求立人却不应战不敢战,这就是大宁的霸者气!
皇帝胸口热的有些眼睛微微发红,他有诸多好臣下诸多好子民,可他无知己。
这么多年来,他一个人苦苦撑着熬着,终于撑过了那一段最艰难的时期,只有他自己最清楚那个时候的自己有多苦有多累,他变得不再像是自己,可他从那时起就变成了一个真真正正的帝王。
想到这些的时候皇帝觉得自己是不是也有些老了,居然会因为这些感慨而鼻子发酸,他想着这是不是就是那种自己含辛茹苦的把孩子抚养成人,如今孩子终于出息了自己也算是心有安处,可是孩子这个词儿一出现在脑子里,他就不由自主的想到那个少年。
庄雍说起那个小家伙很多次,想想看,那小家伙的行事风格和自己年轻时候是真的很像啊。
于是不管是不是那孩子,皇帝心里都会有一种骄傲感。
就在这时候内侍从外面快步进来手里捧着一个红木盒子,按照花纹和颜色的不同皇帝一眼就能看出来这通闻盒是从哪个方向来的北边。
内侍监主理太监佘新楼迈着小碎步进来,小心翼翼的捧着那通闻盒就好像捧着这世上最脆弱也最娇贵的宝贝唯恐摔了,他这只是一种态度,一种让皇帝满意的态度。
皇帝伸手把通闻盒取出来打开,从里边取出来一封信,才看了没几眼嘴角就微微上扬,于是佘新楼悬着的心也就放了下来,每次有通闻盒到的时候佘新楼都提心吊胆,因为他虽然不知道通闻盒里会是什么内容,却想着大抵坏消息比好消息要多的多。
然而今天送来的是好消息,好的让皇帝觉得自家又有一个孩子长大成材了。
北疆送来消息,不久之前黑武人准备多日南下侵袭,因为之前孟长安一把火烧死了近两千黑武边军,还拐走了一个村子的狼厥人,黑武国汗帝大怒,下令报复,黑武边军筹谋准备了数月对大宁北疆边城安城发起突袭,动用超过五万人,而安城只有守军一千余人。
安城守将,是正五品勇毅将军孟长安。
通闻盒送来的消息很振奋人心,孟长安带一千余边军死守安城,击退黑武人十几次进攻,杀敌上千,就在黑武人断定这区区千余人的大宁边军不敢出战的时候,当夜孟长安带三百精骑开南门绕出去直接杀进黑武人的中军大营,虽然没有击杀黑武人主将,却将帅旗砍翻,一把火烧了黑武人连营的马厩和草料,三百人活着回来二百二十人,可是却重创了黑武人的士气。
这一战打的酣畅淋漓,黑武五万人猛攻之下孟长安就是这么不按照常理出牌只带三百人杀出,还一箭射在黑武主将的肩膀上,只偏差分毫便能一箭要了那家伙的命,以至于此乱之后黑武人的大营不得已向北退回去几十里,这是什么?
这是国威!
皇帝心口里还没有熄灭的那股火热燃烧的更炽烈起来,这就是朕的大宁!
黑武人又一次铩羽而归,这当然是皇帝乐于见到的事,可皇帝更愿意看到的是将来有一天他亲自带着大宁的雄师踏入黑武,将这个时时处处都与大宁争高低的对手彻底打怕,打服。
皇帝没有知己,甚至连雁塔书院的老院长都算不上知己,但皇帝不缺对手,最大的对手当然是那位自称天汗帝的黑武国皇帝朗狮,皇帝对黑武人惦记多少年,朗狮就对大宁惦记了多少年,令人觉得格外巧合的是大宁皇帝和黑武汗帝是在同一年登极得皇位。
只不过过程相差甚远,朗狮是早就定下的汗帝继承者,从十八岁开始以摄政皇子的身份协助老汗帝处理政务,不巧的只是老汗帝很长寿,摄政皇子做了十六年他才坐上了黑武国的墨玉皇帝宝座。
而大宁的皇帝陛下却要曲折的多。
拟旨。
皇帝让自己看起来没有心中那么兴奋,表情依然平静的说道:着吏部调派官员去北疆,带酒十车,锦缎千匹,银两万两赴安城犒赏孟长安所部边军,提孟长安为从四品鹰扬将军,勋八转上轻车都尉,再顺便告诉铁流黎一声,朕很欣慰。
朕很欣慰,便只这四个字就能让铁流黎乐开花。
看看东疆的裴亭山南疆的石元雄,皇帝已经容忍到了底线,唯独对铁流黎甚感欣慰这就是陛下的态度啊。
佘新楼连忙去安排,弓着身子退出御书房。
皇帝看着窗外那寒冬之下已经落尽了叶子的树木也不觉得有多萧瑟,大宁终究是一日比一日强,不管是谁想把大宁的根基撬动都绝无可能,年轻人一代一代的起来,那些老家伙再怎么不愿意退场也终究要有退场的时候。
你这次算是输了。
皇帝嘴角再一次微微上扬自言自语了一句,他是说给沈冷听的,沈冷和孟长安这两个小家伙的赌上次不分胜负,这次孟长安肯定是领先一步,然而谁又能确定那个叫沈冷的家伙在南边海疆就会碌碌无为?
一南一北,比吧,这是皇帝喜欢看到的场面。
与此同时,正在大海上带舰队巡航的沈冷举着千里眼往远处看,忽然发现了一艘挂着求立国旗的快船迅速靠近,奇怪的是只此一艘,这就显得诡异起来,难不成求立人以为一艘寻常的快船能打得过大宁这边十几艘战舰?
可是没想到那求立人的快船上摇起了白旗,沈冷下令船队严阵以待等那求立船靠近,站在船头的一个求立人双手举高表示自己没带兵器,用大宁的话喊了一声我是来送信的。
沈冷示意放下小船去把那人接过来,不多时求立人登上了沈冷的万钧。
这个家伙看起来不过是个八品小武官,然而却有一种令人厌恶的刻意装出来的骄傲,他高昂着下巴抬着眼睛看沈冷,好像以上国高官的身份俯瞰小国之民。
我奉大将军阮青锋之令来给你送一封信。
那人从怀里取出来一封信单手递给沈冷,陈冉眯着眼睛说道:你另一只手要是没用,我不介意帮你砍了。
求立小武官楞了一下,不情不愿的双手把信递过来,陈冉过去把信接了交给沈冷,那求立小武官笑着说道:我家大将军期待着你的回信,若是你不敢应战的话那就乖乖的回到陆地上去吧,你们宁人不是说自己陆地无敌吗?躲在陆地上继续自吹自擂做白日强国梦,可别轻易下海,大海是我们求立的。
沈冷把信拆开看了看,上面只有一句话。
一日不放我手下斥候我便一日屠戮宁人一村。
第一百九十七章 送死
你叫什么名字?
沈冷问。
那求立小武官昂着下巴说道:我叫翟亨,是水师大将军阮青锋帐下勇士,我告诉你我并不怕你,我既然敢来送信就已经做好了被你们杀害的准备,而我死了,你们将会十倍百倍的付出代价,我劝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尽快把我们的人交出来,不然的话,从明天起,你们的海疆上那些渔村就都小心些。
沈冷理都没理他,看了陈冉一眼:送走吧。
陈冉点了点头朝着翟亨骂了一句:滚。
翟亨嘴角一勾:其实我早就料到了你们不敢动我,大海之上求立为王,你们这看起来还算有些规模的战船其实在我们眼里不过是豆腐渣一样的东西,随随便便就能都给你们打沉海底,算你识相。
刚要走就看到沈冷从怀里取出来一个刀鞘递给陈冉,陈冉拿着那刀鞘嘴角就勾起来,翟亨心说这宁人的将军是不是被自己给气傻了,难不成还要送自己一件见面礼的吗?
拿个刀鞘吓唬谁?
这个刀鞘从来都不是吓唬人的。
陈冉一摆手,两个亲兵上去将翟亨按住,陈冉握着小猎刀的刀鞘在他脸上划了一下,一下子剐下来一层肉皮,翟亨疼的嗷一声叫出来,被按住的双臂开始疯狂抽摆。
陈冉把刀鞘上的血迹在翟亨身上擦了擦:如果阮青锋真的要来,告诉他,有本事在海面上一决高下,去屠戮平民百姓自己不觉得丢人?如果你们求立人真的这般自信说什么海上为王,难道他会让你来威胁人?自己想想吧,弹丸之地的蛙,什么时候正大光明的打败我们再跑来叫嚣,以杀寻常百姓为手段还沾沾自喜骄傲得意,真的让我瞧不起。
他一脚将翟亨踹翻出去,把小猎刀刀鞘递给沈冷:似乎对手并没有我们预想的那么强大。
沈冷把刀鞘收起来看了一眼那狼狈逃下船的求立使者:有件事你没有去想,在咱们这水师附近到底有多少求立人的眼睛看着,我随随便便抓了几个人可他们随随便便就看到了,求立人早就知道了咱们水师要南下,牙城这个旧船港里这么多人聚集着求立人又不是傻子,不派人盯着才怪,怪就怪在,他们靠的这么近。
陈冉忽然反应过来:将军的意思是,这牙城里有求立人的内鬼?
我们不了解对手。
沈冷沉思了一会儿后说道:可是从现在来看,阮青锋是个胆子很大的人,若有可能他会亲自到这船港外面看着,看清楚咱们水师到底有多少船有多少人马,陈冉你现在派人去见提督大人,告诉他咱们的主力船队暂时不要都过来。
另外,你刚才说的没错,这牙城的地方官员居然连个戒心都没有任由求立人看着,不是他们傻就是他们坏,这件事得去查。
陈冉道:廷尉府的千办耿珊和高久善跟着咱们先锋军,要不然请那两位去查?
好。
沈冷点了点头:派人去吧。
陈冉应了一声,然后又忍不住问:你说,那个阮青锋真的敢对咱们海疆百姓行凶吗?
求立人一直都在这么干,你觉得这是很没品的一件事,可在他们看来这能对我们起到很大的震慑作用,两边的想法根本不一样,所以他没什么干不出来的。
陈冉道:那岂不是要分兵巡视?这平越道的海疆从东到西差不多有一千多里,咱们根本就巡视不过来,求立人今天到这烧杀一阵明天又到了那边,怕是咱们疲于奔命也没什么意义。
沈冷笑道:你的脑子这么好使,为什么平日里不多用用。
陈冉咧开嘴笑起来:这不是平时用不着吗,我现在是亲兵队正了,我可不想输给古乐。
他说完之后转身去安排人,牙城当地官员肯定要查,这些事交给廷尉府的人总会有个结果。
沈冷站在船头看着那艘求立人的快船迅速离去,眉头皱的越来越深,他知道求立人是做的出来的,什么都做的出来,那些人没有底线,可平越道的海岸线这么长就算水师全都分派出去也看护不过来,这个阮青锋是个人物,只是送来一封信而已就让大宁水师有些不知所措。
沈冷看到行军主簿窦怀楠过来随手把那封信递给他看了看,窦怀楠看完之后脸色微微一变:无解。
是啊,无解。
沈冷为了不打击陈冉的自信之前并没有说清楚,阮青锋这一招真的很毒,他送来一封信,如果大宁水师不分兵巡视各地,那么求立人就会选择薄弱的地方登陆劫掠一阵就走,而若是大宁水师分兵的话,阮青锋就或许会集中求立水师的全部力量对大宁水师分派出去的船队攻击,分派出去的队伍必然不可抵挡。
分兵,他就袭击水师,不分兵,他就劫掠沿岸。
攻心。
窦怀楠叹道:这个阮青锋是个人物。
沈冷道:也不要太高估了他,主动权一直都在他们那边,而我们只有一件事可做,那就是必须尽快和求立人决战,只有一战定胜负才不会有后面那么多麻烦,求立人却是不肯和我这么早决战。
窦怀楠沉默了一会儿后问:将军打算怎么处置抓来的那几个求立斥候?
沈冷问窦怀楠:先生认为该如何处置?
廷尉府的人该问的都问了,这些人脑子里知道的事已经全都吐了出来留着无用,阮青锋不是逼着将军放人吗,那就告诉他,一天放一个,他若是有本事就把人接回去,没本事接回去那就只能是他手下几个斥候命不好。
沈冷眼神一亮,窦怀楠的心思转动确实太快。
如何让阮青锋知道?
这牙城里里外外,求立人的探子怕是多如牛毛。
窦怀楠看向沈冷:将军若说自己没察觉,我是不信的。
沈冷道:我已经派人去请廷尉府的人调查牙城地方官员。
所以将军只需在牙城附近张贴告示,就定在出海百里之地,咱们在海上放人,若是求立人敢来那便一战,若是求立人不来,那就斩了斥候,一天一个咱们不必嫌麻烦,兵精粮足国力雄厚没什么可怕的,求立人不一样,他们出海是不会带太多物资补给,大部分靠抢,一天杀一个,四五天之后他们的军心必乱,就算阮青锋沉得住气他手下人未必沉得住气。
窦怀楠道:平越道海岸线虽长,可求立人的船队也不敢去距离牙城太远的地方,若出去的远了被咱们侦查到消息,大宁水师堵住他们的归路,他们也吃不消,所以看似咱们被动,却不是没有转成主动之机。
沈冷笑道:你这般思谋敏捷,若是留在提督大人身边必被重用。
窦怀楠耸了耸肩膀:那可不一样,我在将军账下说什么话,万一说错了将军不过觉得无能,若影响了提督大人水师全局之战,我说错了,或许会掉脑袋。
沈冷问:先生还有什么要提醒我的?
想杀将军的人未必就会停手,在我看来,海疆这一带才是杀将军最好的地方,也是最好的时机。
我知道。
所以将军可以引他们出来。
沈冷想了想自己如何引出来这些人?施恩城里死了一个姚桃枝,可那天在诚泰戏院门外的逃走的白衣剑客就再也没有露过面,韩唤枝说把目标扔给石元雄,对方又不是只有一个人只能盯着石元雄一个不放,石元雄固然重要,韩唤枝和自己不死他们也咽不下去那口气。
这事稍后再说吧,先把军务事准备好了,写一份计划上去派人交给提督。
是。
窦怀楠笑道:还是写写东西什么的轻松。
沈冷心说真是各有所好啊,让沈冷去仔细认真的把计划做出来一份详细的东西,能把他头疼死。
牙城海岸上,带着一军狼猿到来的石破当站在礁石上远眺大海觉得心境都开阔了不少,在施恩城的那股子憋屈劲儿也淡了些,可这事就是刺扎在心里,哪有那么容易放下的。
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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