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玉令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姒锦
“出什么事了吗?”
两个人太过熟稔,时雍表现得再平静,乌婵还是能从细枝末节里察觉出她的真实情绪。
姐妹大概就是如此了。
时雍不跟她客气,直入正题。
“银台书局被锦衣卫盯上了。”
乌婵一惊,下意识问:“燕穆没事吧?”
时雍看她放在桌上的手都蜷缩了起来,淡淡摇了摇头,“目前没事。”
乌婵的惊心显然比她更甚,语速又快又急,“目前没事是什么意思?”
说到此,她目光突然凝在时雍脸上,带着一种复杂又莫名的愤慨。
“臭男人果然信不得,是赵胤动的手,对不对?”
时雍垂眸,“此事不能怪他……”
“不怪他怪谁?”乌婵抢过话头,很是急躁,“在青山镇的时候,燕穆为了帮锦衣卫,差点把命丢了。燕穆中毒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赵胤……他如今过河拆桥,还是不是个人?”
时雍看她正在愤怒状态,没有打断。
等他把赵胤骂了个狗血淋头,这才慢声把严文泽和画册的事情告诉她。
“只要把事情搞清楚,赵胤必不会与他为难。”
乌婵冷笑。
“锦衣卫行事素来心狠手辣,没罪的人都能罗织出几桩罪状,何况是手上有严文泽的证物?”
她望着时雍,伸手就去拔墙上的剑。
“无论如何,得把燕穆救出来……”
“乌大妞!”时雍慌不迭按住她,乌婵固执地的挣扎,时雍紧紧搂住她,好半晌乌婵才冷静下来,喘着气,瞪着她。
“你还是我们的阿时吗?”
“你说我是,我就是。”
乌婵眼圈一下子红透,“那你若是阿时,怎肯为了一个男人,连燕穆都不管了?”
时雍沉下脸来,“我没有要放弃。你清醒些,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
她一把抽出乌婵手中的剑,丢到旁边,又将乌婵拉回椅子上坐好,又倒了杯茶水塞到她手上。
“你想过没有?若是严文泽有问题,早晚会连累燕穆,锦衣卫调查清楚是好事,不是坏事。难道你对燕穆没有信心吗?”
乌婵捧着水杯,闻言一怔,没有说话。
时雍道:“我们认识的燕穆,不会做这种事,更不可能成为邪君的走卒。因此,我们要做的不是跟锦衣卫对着干,让银台书局,甚至乌家班,像雍人园一样的命运。”
乌婵讷讷地问:“那我们能做什么?难道眼睁睁看着燕穆被捕,袖手旁观?阿时,我做不到。”
“谁说什么都不做?”
时雍弯了弯唇角,背转过手,捡起那把长剑,目光凝滞片刻,手指慢慢划过剑柄,脸上露出一抹坚定的神色。
“我一定会查出真相的。”
乌婵问:“也许不等你查出真相,他们就把燕穆杀了!”
时雍转头看着她,对视好半晌才慢声道:“不会。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赵胤不会对他动手。”
乌婵摇了摇头,紧紧握住她的双手。
“阿时,你不要太相信男人的话。姓赵的骗你还不够吗?”
时雍沉默不语。
乌婵目光里更显担忧.
“你还记得他对你说得最多的话是什么吗?”
时雍冷笑,“不记得了。”
乌婵紧了紧她的手,语气冷冰地道:“不,你记得。你怎么可能忘?那个男人,每次利用你都会说,有他在,你放心去做,他自会护你周全。可最后他是怎么做的?将你推入火炕,他却做了缩头乌龟。”
时雍身子僵硬。
乌婵见她脸色微暗,似有所动,接着道:“我那时是当真为你开心。你这性子最是容易闯出祸端。他是大晏的王爷,天底下再没几个比他更尊贵的男人。他有心护你,你也算有了依靠。结果呢?哼,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一个赵焕是如此,我看赵胤也不是好东西……”
“不对!”时雍突然打断乌婵,双手反握住她的手腕,眼中若有暗光闪动。
“乌大妞,你知道我当初为何要开银台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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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转得这么快,乌婵没反应过来。
“为何?”
时雍眼睛微微眯起。
往事穿过幽静的回忆再次映入她的脑海。
“赵焕喜好舞文弄墨,极爱书画,常道坊间书籍枯燥无趣。我便想,这也是一条生财之道。若是这些人都找不到好书可看,那我们何不开个书局?找人写录刻画,要什么有什么,又可娱乐,又可赚钱,岂不是好?”
乌婵认识她的时候就是个唱戏的,做的营生也一直是戏班,而雍人园名下各种生意遍布,乌婵不像时雍对赚钱那么感兴趣,这桩往事也知之不详。
闻言,她意识到什么,打了个啰嗦。
“难道你怀疑是他……”
时雍目光暗了下来。
“不不不!”乌婵连忙甩头,把自己内心浮出的想法排除。
“赵焕再是狠心绝情,那也只是在女色事情上。邪君那桩案子可不同寻常。堂堂大晏王爷,若是干出这种杂种之事,不是自毁长城吗?”
乌婵一边说,一边想,越想越觉得荒谬。
“这天下谁人不知,楚王爷好风月怡情,不喜江山社稷?从不上朝,从不议政,对朝政之事不感兴趣?阿时,有一说一,赵焕虽是绝情忘义,但若说他与邪君一案有关,我不信。”
乌婵说得笃定,
时雍对此也有疑惑。
在这一点上,她是认同乌婵的。
可这事,实在是太巧了。
因为她突然想起,银台书局虽是她让燕穆去办起来的,楚王从没有插过手,但是银台书局办好,楚王倒是经常去挑些书画,偶尔也会把他自己的书画之作,匿名拿到书局去展卖,再听听旁人的评价……
这千头万绪,前尘往事。
时雍的头突然发晕,她死死掐住太阳穴。
————
楚王府。
跨院的花厅里,楚王赵焕坐在上首,含笑看着桌案上的文房四宝,修长的手指一一拂过,又拿起端详细品。
拿笔,他道:“笔锋如锥尖,齐如刀切,圆浑饱满,挺立有弹性,刚中济柔,柔中有刚,好一只狼毫。”
拿砚,他道:“石质坚韧,莹润细腻,摸之若孩儿面,抚之似美人肤,扣之玉德金声……这方歙砚,完美无绝,人间一绝。”
拿起纸笔,他又道:“这纸,细薄而棉韧,洁白且紧密,这墨,色泽黑润,香味浓郁。当真是拈来轻,嗅来馨,坚如玉、研无声,一点如漆。”
说到此,赵焕漫不经心地转头,似笑非笑地拿起那只湖笔,锋尖指向窗边静坐的男子。
“不知大都督将如此珍贵之物赠予本王,是为何故?”
锦衣玉令 第257章 宠冠帝京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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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府的地形,时雍极是熟悉,大白天敢乔装闯入,也正因为对这里的了若指掌。
在今日之前,她从未想过还会再来这里,不知是没有勇气,还是已经说服了内心极力想要忘却这一段往事,重新做人。可她到底还是来了,扮成一个王府小厮的模样,低着头,端着托盘走得极快。
跨院幽静独隐于王府,沿路少有见人,但空气里香气袅袅。
赵焕十分喜好香熏之物,终日不可或缺。
在没有认识赵胤之前,时雍觉得这样的爱好是风雅,个人喜好,无可厚非。认识赵胤后,她再闻到这随时可以嗅到的香气,只觉得胃里不适。
进入内院有一排石阶,大门关着。
里面便是赵焕的私宅内院了,时雍怔怔看了片刻,慢慢走近。
连番变故后,同样的石阶再踩上去,如若隔世。
曾经这个男人为了她遣散后院,让她宠冠帝京,风光无人能及。也正是因为这份宠爱,时雍面临着数不清的指责与针对。
若非那一跤跌得太痛,可能她终身都无法明白这个道理。
让你光芒万丈,不一定是爱,也可能是让你做靶子。
身处黑暗不易被暗箭射中,万众瞩目却会人人喊打。
闯了一次阎王殿后,时雍不想再与天家搏命,可事与愿违,她还是走到了这里。
一路幽静无声,时雍刚准备跨过院子去赵焕书房,院子里突然传来声音,她迅速将身子掩入一侧的假山背后,屏紧呼吸。
脚步缓慢,逐渐靠拢,说话的是两个女子。
“如夫人为何不干脆打杀了她,留着做甚?”
说话的是个丫头模样的女子,语气里满是讨好和怂恿。
她嘴里的如夫人,便是定国公府庶女陈紫玉。
闻言陈紫玉哼一声,冷笑道:“打杀她有何用?若殿下心里有她,不是反让他惦记吗?”
丫头道:“难道就便宜了这小蹄子不成?如夫人,秋夕都要为你叫屈了。”
陈紫玉看她一眼,捋了下头发,“秋夕啊,杀人的事我可不敢看,不过嘛,她能讨好殿下,无非就那张脸,若她没那张脸了,还如何能得殿下心意?”
丫头道:“如夫人说得是,就靠着那张妩媚子的脸,勾得殿下神魂颠倒,夜夜去她屋里,殿下都好些日子没来看如夫人了。原以为大小姐不肯来府上,如夫人就能得殿下独宠,哪料添了个狐狸精……”
“闭嘴!”
赵焕近来不知着了什么魔,弄了个叫阮娇娇的女子回府,没名没分,却被他疼到心窝子里去了,陈紫玉听不得这话,当即拉下脸训斥。
“再胡言乱语,我就把你的嘴缝起来……”
“如夫人饶命,秋夕再也不敢了。”
陈紫玉和丫头秋夕越去越远。
时雍从假山背山走出来,想到陈红玉,再想到以前的自己,觉得十分可笑。
不过,她今日来,不是为了念及旧事的,正事要紧。
吱呀——
门开了。
一个女子软倒在书房中间,头低垂着,青丝如瀑布般垂下,一副纤瘦玲珑的身子骨瑟瑟发抖着,听到有人进来,抬起头,一脸梨花带雨,猫儿般叫唤。
“救,救命……救我……”
书房昏暗,时雍看着那一双含泪的眼,突然呆立。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世上,竟有如此像她的女子。
不是像她宋阿拾,而是像以前的时雍。
泪眼蛊媚,青丝若云,仅有五分像她的长相,再有五分像她的打扮,比她媚,比她娇,比死前的她更为年幼,一眼望去,这女子不过才十六七岁,一身素衣显尽俏雅。
只可惜,那张酷似时雍的脸蛋,此时透着不正常的潮红,还有她的声音,哪怕拼尽了全力,也非好听的娇莺婉啭,而是嘶哑得仿佛被刀子从中破开,微弱得几乎听不清。
时雍想到陈紫玉和那个丫头的话,眉头皱了皱,走近蹲身,没有说话,只是探向她的额头。
“救,救我。”
女子呻吟着,那双盈媚的眼更显娇冶,仿佛失了魂。
时雍以前来楚王府时,赵焕没有旁的女人,内宅里也没有这些如影随形的攻讦厮杀。可是,探了探这女子的脉象,时雍还是看懂了。
宅院里的日常操作:为了抢男人,对同类下手。
“快……快去禀报殿下……”
阮娇娇声声啼哭着,声音十分微弱,她匍匐着往前爬了两步,双手抓住时雍的手腕,慢慢倒下去没有了意识。
“喂?”
“你醒醒?”
时雍摇了摇她,发现她的脸更红了几分。
仔细看,那细腻的皮肤上仿佛长满了针尖大的疙瘩,一点点慢慢蔓延,整张脸都红肿起来……
时雍起身看了看,在书案上看到一盏茶。
她二话不说,揭了盖子就往那女子脸上泼过去。
在冰冷的茶水刺激之下,女子幽幽醒转,朦胧中看着时雍。
“……叫爷来,快去……”
时雍仍是一言不发,将目光转向书房。
赵焕的书房里有各种书籍画册,摆放得十分齐整,时雍很快就找了两幅他本人的真迹画作,二话不说,卷起来塞入怀里。
她正要走,目光突然落在书案上那幅尚未完工的画上。
如果没有眼前的阮娇娇,时雍一定会认为,赵焕画中的女子是她。
可是,现如今,她倒是不敢自作多情了。
没有多想,时雍将那幅画一并卷了起来,没头没尾地塞好,又看了看阮娇娇,转头出去,将院子里浇花用的水桶拎进来,从阮娇娇的头顶泼下去。
阮娇娇低声叫唤。
“叫什么?闭嘴!”
阮娇娇微眯着眼看她。
时雍面无表情,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从中倒出一颗药丸,捏住阮娇娇的嘴。
“咽下去。”
阮娇娇双眼瞪大,说不出话,眼睛里有疑问。
“吃下去,不然你这张漂亮的小脸,就毁了。”时雍从容地解释着,看她吞咽时喉头一鼓一鼓的样子,心疼不已。
可怜她的药丸,就这样少了一粒。
这药丸正是赵胤那日让朱九给她的奖赏,一并放在包袱里,当时王氏看不上,丢了出来,时雍默默检查了一下,几个小瓷瓶的瓶底都盖着“墨家九号医药庐”的印章,有治风寒湿热的,有解毒消肿的常备药,也不知赵胤是从哪里得来的,全用的贵重药材炼制,一看便知是好东西。
“便宜你了。”
时雍看她躺在地上喘息,松开手,收好瓷瓶。
“我走了,你自求多福。”
“等等!”阮娇娇一把抱住她的腿,仰头看着她,“你不是府中小厮,你是谁?”
“贼。”时雍回答得言简意赅,微微勾起的笑容有几分戏谑和嘲弄,“穷得没钱吃饭了,我便到府里来偷点王爷的字画卖钱。你不会出卖我吧?我救了你。”
阮娇娇摇头,皓腕伸入湿漉漉的怀里,掏出一个荷包和一块玉佩,递给她。
时雍微怔,“干什么?”
阮娇娇:“拿去换钱。”
时雍眯起眼看这熹微光线里的女子,不作声。
阮娇娇苦笑:“我用不着钱,没用。你拿去……”
时雍哼声,勾唇接过,“谢了!”
她走得很快,背影挺直矫健,阮娇娇看了许久,慢慢抬手拂了拂头发,撑着地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往花厅而去……
——————
花厅里,赵焕正在摆弄赵胤送来的文房四宝,眉目间皆是懒散的笑意。
长史庞淞伺候在侧,一边为赵胤添水,一边寒暄。
“还是大都督明白殿下的心意,晓得殿下喜好这些物什,就张罗了来,还亲自送上门。”
这位长史极会说话。
赵胤低头喝着茶,语气淡淡,神态亦是淡淡。
“应该的,好物当赠给懂它的人。”
庞淞点头称是,“不瞒大都督,殿下以前有只心爱的狼毫丢了,寻了许久,再没找到合意的,写字都不得心应手了。如今有了大都督这只湖笔,总算是遂了心愿。”
赵焕不悦地制止他。
“要你多嘴了吗?”
庞淞点头赔笑,“大都督是自己人,小人便多了几句嘴,殿下恕罪。”
赵焕哼声,不悦地看他一眼,又漫不经心地笑道:“既然大都督喜好本王笔墨,又费尽心思找来这些东西送给本王,本王也不会小气。庞淞!”
庞淞应道:“小人在。”
赵焕道:“去本王书房,取几幅本王的字画来,赠予大都督。”
庞淞弯腰拱手,“是。”
他声音未落,花厅外头就传来叫嚷。
“殿下,殿下不好了,阮娘子晕倒了。”
锦衣玉令 第258章 人仰马翻人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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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焕闻声站起来,一副急急忙忙的样子,与刚才的淡漠如若两人,显然很喜欢那个阮娘子。
“大都督,本王内宅有点私事,不便相陪,告辞。”
赵焕素有风流名,为了女子干过许多混帐事,尤以他宠爱时雍为最。为此,光启帝不知训斥过他多少次了,如今看来不仅没改,竟达到了巅峰。
——因为这个阮娇娇,是个青楼女子。
他居然不顾皇室脸面,直接把人接到了家里。
赵胤半眯着眼,看他焦灼的神色,慢慢起身施礼。
“殿下请自便。”
赵焕回礼,匆匆离去。
庞淞见状上前,拱手道:“还望大都督稍等片刻,小人这便去取画。”
一刻钟后,赵胤从花厅出来。
同样是那一刻钟,时雍就藏在花厅外的回廊尽头,看着楚王府里因为阮娘子晕倒鸡飞狗跳,听到赵焕咆哮般叫着“医官”,也亲眼看着赵胤轻裘革带,清雅冷峻地从花厅走出来。
……
……
朱九等在无乩馆门口,赵胤刚迈入府宅门槛,他就扑嗵一声跪下,苦着脸告罪。
“爷,你罚我吧。”
赵胤脸色沉了下来。
无须发问,看朱九一人回来就知发生了什么。
“怎么跟丢的?”
他语气平淡,但那冷厉的眼神比刀子还要尖锐,朱九受不得,紧张得脑子一乱,说话都绞舌头。
“我没跟。是,是睡丢的。”
睡丢的?
谢放一声,神色凛住。
赵胤却没有动,一张脸冷若冰霜。
“谢放。”
谢放道:“属下在。”
赵胤沉声:“五十军棍。”
朱九啊一声抬头,苦着脸看赵胤,“爷,你听我说,当时我们在阿拾家里,她要睡觉,我不能不让她睡觉,可是她睡觉就睡丢了,我总不能守着她睡觉吧。”
他觉得自己说得很有道理。
可赵胤就给他一个字。
“打。”
谢放默默看了朱九一眼,正要传军棍,洞开的大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弱弱的妇人声音。
“大都督,民妇,民妇有话说……”
王氏找不到阿拾,也觉得极不寻常,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说丢就丢了呢?肯定是不想让人知道她去哪里。
可阿拾这小蹄子命贱得很,打都打不走,怎么可能突然离开?
王氏想半天,想出个由头来了。
一定是阿拾揣上了大人的种,大人不肯认下,不给她名分,这小蹄子就不想活了,怕她爹知道了担心,这才偷偷跑出去寻死。
换了常时,王氏再泼辣再不讲理,也不敢到无乩馆来闹事的。
可今儿不同,都要闹出人命了,实在没法子也就硬着头皮找来了。
赵胤看她一眼,“宋夫人?”
王氏没敢抬头看他的表情,如朱九一般,扑嗵一声,跪在赵胤面前。
“大都督救命啊!民妇把家附近的水塘池子都找遍了,阿拾能去的地方也都去问过了,还是找不见人…………”
她抹了抹眼睛,又低头道:“民妇寻思半晌,我家这闺女,怕是不想活了,去寻了死呀。”
寻死?
朱九惊得眼珠快掉下来。
不见了人打五十军棍,若是寻死那不得让他赔命啊?
朱九赶紧道:“不不不,宋夫人,这话可不能乱说,不能乱说,阿拾好端端的,怎会寻死?”
不止朱九不信,赵胤自然也不信。
他看了看瑟瑟发抖的王氏,皱了皱眉。
“宋夫人起来说话吧。”
王氏不敢起来,头也不敢抬。
“民妇就这样说话,这样说话自在。”
赵胤沉眉,叹气,“你自在,本座却不自在了。谢放,请宋夫人进去,看座砌茶。”
谢放道了一声是,朱九闻言双眼露出精光。
“爷,我去,我将功补过。”
赵胤看了他一眼,转身往里走去。
朱九见状,松了口大气,摸摸脖子,赶紧去扶王氏。
“宋夫人,您可千万别乱说话……我这条小命,就攥在你手上了。”
王氏看着他,连连点头称是。
赵胤向来独来独往,无乩馆很少待客,但是院里院外窗明几净,看着就让人舒坦。家里正在修房造屋的王氏,看着这几进的院落,再想想自己家的,心脏砰砰乱跳。
这房子才叫房子啊。
她家那个,大抵只能算狗窝了。
大厅里坐下,赵胤赐茶,王氏坐在下首,不敢去碰,说话也小心翼翼。
“大都督,民妇可否单独和你说几句?”
赵胤摆摆手,示意谢放和朱九下去。
门合上了。
赵胤慢慢端起茶盏,吹了吹水面。
“好了,宋夫人但讲无妨。”
王氏吭哧吭哧地犹豫了好半晌,眼一闭,心一横,讲了。
“大都督,民妇冒死一问,我家大姑娘有了身孕,你认是不认?”
赵胤那口茶刚喝到嘴里,闻言差一点喷出来。
有了身孕?
他手紧着茶盏,好不容易才将茶水咽下去,咳嗽两声,落下茶盏,说得云淡风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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