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剑帅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云虚阙
展如烟叹道:“二妹,你这才是门缝儿瞧人,把人瞧扁了!”
展红绫道:“也真是,如烟,后来我故意要试试他,我走过去买幅字画,可是我不要现成的,我要他当场写、当场画,没难倒他,他提起笔来不假思索,一挥而就,真可以说字是铁划银钩,当称丹青妙手……”
他走到离少年床头不到十步,倏然停住身形,慢慢提起手掌,他的眸子闪出毫无人性的残忍神色。
渐渐他手掌已提到腰部,好像一翻掌就要推出,忽然想到什么,身子动了一下,双眼连闪,他的目光较柔合,不似刚者那么犀利可怕,他嘴皮略动,像在考虑。
这时,众人堆中有一个少年,身子微微颤抖,黑衣人并没有发觉,这少年的眸子眯成一条缝,不敢再张开一点,一瞬不瞬的注意那黑人的动作,他的左半背靠床,正支持身体重量,尽不让它响出一丝声音,他屏息静观,心底有数,光凭黑那双炯炯目光,就可看出这人武功已达什么境界了。
少年紧咬牙根,尽情装出睡意正浓姿态,因为如不是这样,他是极不利的,他知道,只要其中一人醒来而呼出声音,他们这般人,将必难逃毒手。
一盏茶的时光,在这种情形之下,慢的像渡过一年,终于那黑衣人目光渐露柔和,他轻声叹息,慢慢走过众人,到了窗前正要飞身离开。
宇文不弃随手丢掉那张纸条,以表示他完全不把这张纸条当作一回事,但他脑筋却转得飞快。
他迅速暗想道:“这张纸条,大概是老胡准备在没有机会与我当面说话时,便交给我。何以见得呢因为一则这张纸条的字迹十分端正工整,可见得是慎重考虑过之后才心写下的,如果不是有作用在内,何须写得如此郑重二则他临死时还捏在手中,可见得本有传递之意……”
可是,他虽然判断东西一定是藏在“灭烛留完”的地方,所以下一句才暗示说“乐在其中”,但那是什么物事,如何才能取得而且假如他没有猜错的话,要怎样才能使她放心地交出来因为老胡事前一定精心布置过,巧妙地使这个女人为他保守秘密,而又不让她知道内情。以是之故,宇文不弃晓得如果弄得不好,反而会坏了大事,适足以使这个女人不肯交出东西。
随着这话声,青石径,花丛里,出来了两个人儿,从头到脚,一般的淡雅,一般地天仙谪,花丛里那些花朵儿,为之黯然失色。前头那一位,宇文不弃见过,正是那位妇人季彦凌,后头那位,宇文不弃这是头一面,她,模样儿跟季彦凌有几分相似,比季彦凌些,也比季彦凌瘦点儿,但却瘦不露骨,更显得清丽淡雅。
没有厌恶感归没有厌恶感,宇文不弃是绝顶聪明个人,他看得清楚,胸中也雪亮,展红绫对他的热情,有一半是做的,说穿了无非是为这位皇四子胤祯拉拢他,就连展红绫跟他见面,也都是事先安排好的!
所以,展红绫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这只是初会,所看见的,也只是表面,宇文不弃仍然怀着警觉心。
第八章 豆沙
散了席,日头已经偏了西,坐了会儿,喝杯茶,宇文不弃要告辞。
这时,双方都准备出手之际,突见有人泻落,还不知道来的是敌是友,数十道眼光同时急忙朝那人投去,才看清这泻落场中的竟是一个身穿灰布僧袍蓬头垢面,胡子如同刺猥的和尚。
他一袭灰布僧袍,虽然没破,但已经很久没有洗涤,油光光的,又皱又脏。和尚本是光头,但他除了脑门烙了戒疤,头发长得像芭草一般,脸也好久没洗了,有着泥垢,但他脸上肌肤却可以看出长得甚是白净,白的地方红润如婴儿。
这和尚居然使人看不出他的年纪来,既似三十出头,也像四五十岁,总之看去怪怪的。
“只因为在下是有道之盗,所以反而被你们这种滥官黩吏所欺。为了一匹马,你们可以置王法于不顾,可以假公济私,可以不择手段巧取豪夺。”
“哈哈!你说对了,天下事如此而已。辈,你认为本官为何要获取你的乌锥”
他也嘿嘿怪笑,说:“令爱已经说得够明白了,她孝心可嘉,说要送给你做上阵的坐骑。其实,神武右卫出身的货色,奢谈出边上阵,谁不知是欺人之谈你如果有了乌锥,必定用来临阵脱逃。早晚要受国法处决,乌锥反而害了你,何苦强夺在下的乌锥马没有乌锥,休想临阵脱逃也逃不了,可能死不了,反而可保全性命。”展红绫所说的真心话,煞费苦心。
郭正义又消了两分戒意,笑道:“你子把本大人看扁了……”
展红绫道:“这有什么,人好好色,恶恶臭,这是一定的道理嘛,咱们也不是世俗女儿家,干什么像她们,想说忸忸怩怩地不敢说,想做畏畏缩缩地不敢做呀,我就是这么个脾气,想说就说,想做就做,再说,男人家看见个姑娘能背地里评头论足,咱们女人家为什么不能”
展如烟皱着眉直摇头,笑道:“二妹,你让我佩服,看来我不如你!”
慕容廉明轻“哦!”一声道:“他先跟纪冲打上了交道,听纪冲说,他一次来雇了几匹牲口,纪冲见他挺爽快,是个少年,也就交了这个朋友,因为这关系,我也认识了他,他经常来坐,坐下来一聊就是大半天,别的不说,单茶就要沏上好几壶,您刚才没听他说么,让我别心疼茶风趣的,人爽快,够义气,有点事找他,他绝不推辞,给你办得比你想的都好,也就因为这,来了没三个月,朋友交了不少,像衙门里,各行号,旗营里,总之,上九流,下九流都有他的朋友,难得的是交情都不错……”
郭正义眼角带笑,公子注意静听的神色,使他渐渐对公子发生好感,他毫无隐藏的说出了心事:他说他师伯经过雪山时,恰巧救到一个女孩子,他把那女孩子形容得像天仙一般的美丽、可爱,他表示自己深深的爱上了她,只要她愿意,他付出性命也很高兴。最后他说:“可是那个女孩子,对谁都是冷如冰霜,毫不假以辞色。”
桃道:“那是战国的时候。像让是晋国人,起初在范中行氏那儿做事,不为所用,无所知名。干是,他转到智怕那儿做事,智怕很宠信他。后来,智伯为赵襄子所灭,豫让非常悲愤,漆身为职,吞炭为哑,使形貌完全改变,不再被人认得出来,然后图谋刺杀赵襄子,为智伯报仇。你猜他成功了没有”
季彦凌哼了一声道:“有什么出息,当初我是让鬼迷了心窍,现在我算是明白过来了,老天爷给了我这么一身本钱,我干嘛都把它扔在洗衣裳盆里,炉台边儿。妹妹,别这么儍,人生在世,不为自己打算,天诛地灭。咱们姐妹俩本钱都不差,只要想得通看得开,要什么都有,只因为你是我的亲妹妹,要换个旁人我还懒得管她呢。”
“是啊!”疯和尚坐着的人,也没见他脚下用劲,一个人忽然跳将起来,笑逐颜开的道:“你终于想起来了,莺儿,我们有多少年不见了,你还记得我们时候,并排坐在河边的一块大石头上,你取出包在衣衫里的一个豆沙包,悄悄塞在我手里,叫我快些吃……后来给你娘知道了,还痛骂了你一顿,你哭着回去,我心里好难过,所以从那时起,我就一直要吃豆沙包,我吃豆沙包,就会想到你,我当了和尚,也一直爱吃豆沙包,天底下,只有豆沙包最了解我的心了……”
他好像遇上了亲人,也忘了他是和尚,他把时候真挚的爱,天真的说了出来。
季彦凌被他当着敌我双方这许多人,当着她徒子徒孙的面前,说出来时候的情景,不禁脸上一红,说道:“阿干,这是几十年前的事了,你还提他作甚”
郭正义认为护手钩有三尺,对方的匕首仅长一尺二,一寸长一寸强,匕首短决难贴身发招,因此未免大意了些,招已发,双方相距甚近,看到匕首迎面飞来,象是一道飞虹,匕影入目,已无法闪避了,连转念还来不及!匕首便贯胸而入,身躯一震,叫吼声候止。
从人如怒鹰般扑下,手一伸便抓住了巴首柄,双脚端出,
“蓬”一声大震,郭正义仰面重重地摔倒,胸口血如泉涌,痛苦地挣扎,叫不出声音。
“当然,当然!”慕容廉明道:“当然会,要不他是一个读书人能在‘辽河’里打鱼,您知道,‘辽河’里的水有多大,要换个读书人把他一人放在船上,他能吓死,还能站在船头上一一地打鱼嘿嘿,人家就能,他只要往船头一站,那船就跟下了锚、插了篙似不动,任它水冲浪大,一动也不动,还有,前些日子有几个地痞找他麻烦,向他勒索敲诈,他起先忍了,每天总要给几个,谁知那几个地痞变本加厉,有一个还想要两个,把他惹火了,一下子放倒了五六个,好了,地痞们才知道碰上了扎手的,再也不敢惹他了,您说,这要没工夫,不会武行么”
眼前的景象,几使他不敢想像,他揉了揉眼睛,证实自己并不是作梦。
面前站着一个瘦长老者,怒目凶睛,瘦的胸膛上正插着一把骷髅剑,只剩三寸柄把露出外头,毫无一点血丝流出来,老者雪白的指甲不知为何,根根折断,老者的面色灰黄,不住的颤抖,鼻孔风却冒出阵阵淡白浑热的真气,似在运用内功抵挡伤处,对面毕直站着一个金衣装年轻俊美的人,呆如木鸡,不言不动,眼珠儿却溜滴滴乱转,似被点住穴道,眸子流露倔强,又无可奈何的求救的神情。
蓦地那干瘪老者怪叫一声,身形向前迈了两步,反手一把将骷髅剑从胸口拔出,滴血皆无,老者连哼两声,强忍苦痛,对他是新奇的,他令他惭愧,他虽目空一切,但这事的发生,几乎使他无颜做人。目光一闪,发现他徒弟也被人制住,怒哼一声,一个箭步到郭正义面前,左脚一蹬,郭正义股间被一股猛烈的大力往旁直送,身子像箭般飞出房外,“吧”的跌落硬石之上,痛得他的眦牙裂齿,身子已能活动,他一声不响,避往别处。
宇文不弃道:“不行。东厂的高手自知多行不义,所以时刻提防,警觉无比。他如果留宿此地,定必先行查看过全房内外,始肯放心住下;同时在附近可能还有他的党羽手下搜索巡逻,因此,我连附近也不能藏身,以免被他们发现,因而妨碍了你的计划。我定须躲在别处,等到四五更时才潜来此处。你可利用灯光作信号,告诉我下手的情形。如果顺刮,我就依照计划,进来替你作善后安排。如果不顺利,我便回去,等下一次有机会才动手。”
展红绫香唇边掠过一丝抽搐,道:“姐姐,我知道,现在跟你说什么也没有用了,你一定听不进去,你当初嫁的是个读书人,我现在心里有的也是个读书人,可是我的看法跟你不一样,感受也跟你不同,布茅疏淡,我能甘之若饴,我没想到你要接我来住两天为的是这个,要是知道,我说什么也不会来!”
疯和尚道:“你是的,你是莺儿,一点也没错,你总记得我们在树林子里捉迷藏,你那时候躲到树后面去,让我捉不到你,有一次,我给树根绊了一跤,跌破了头,你用手帕给我包扎,还用手指沾着口水给我揩血迹,问我痛不痛。我说不痛,你不相信。我说:你不相信,我再摔一跤给你看,你骂我是不知痛痒的楞子,我笑得很傻。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所以直到现在,我最喜欢捉迷藏,我也时常和街上的孩子捉迷藏,就是找不到你,只好和他们捉迷藏了。莺儿,我们再来捉迷藏好么”
他想用手去拉她!
这番话,听得大家都不禁暗暗觉得好笑。
第九章 雪耻
“嘿”宇文不弃似鄙夷,又似震惊,口中喃喃地说道:“十余年未见,白玉莲果然已经修成气候了,但,任凭她狡兔三窟,迟早终会被我搜到的。”
目光转到展红绫脸上,接道:“附近最方便的联络处在什么地方怎么联络法要多久才能接到回音通知”
展红绫道:“联络通讯的地方有两种,一种有人驻守,一种无人驻守,却藏着信鸽,只要发出消息,多则一天,少则个把时辰,就有回音。”
宇文不弃道:“寓此地最近的联络处所,是属于哪“是属于只设佰鸽,无人驻守的一种。”
“距离这座林子有多远”
“就在——”
突然一声冷喝道:“丫头,你太多嘴了”
随着喝声,一股劲风疾卷而至,撞在展红绫的胸口上。
展红绫闷哼了一声,双手掩胸连退三四步,”蓬”地撞上一棵树干,当插蹲下身子。
没等她蹲下,人影飞闪,两名穿月白色劲装的少女突然出现,一左一右架住了展红绫的胳膊。
另外一个灰色身影,缓步从林中走出来。
那是个满头白发的老妪,手里拄着一根沉重的紫蘑拐杖,外衣前胸,绣着好大一朵白莲花。
老婆子用杖头指着展红绫骂道:“下头片子,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办正事的材料,你却非要在姑娘面前讨这份差使,现在,你有什么话说”
展红绫分明已受内伤,见了那老婆于,更是吓得连头也不敢抬,呐呐地道:“婢子该死,求姥姥开恩。”
老婆子哼道:“回去我再跟你慢慢算账。金花替我押回去”
两名少女架着展红绫出林而去,理也没理会宇文不弃。
宇文不弃冷眼旁观,也没有拦阻。
展红绫被架走以后,老婆子才慢慢转过身,向宇文不弃上下打量一遍,冷笑道:“多年不见了,宇文公子还记得我老婆子吗”
宇文不弃微微欠身道:“夏大娘别来无恙”
被称为夏大娘的白发老婆子嗤嗤地笑起来力,你居然还认识我。”
宇文不弃道:“十余年阔别,大娘健壮如昔,只是地位日尊,比当年更威风了。”
夏大娘笑道:“彼此,彼此,你宇文公子也远非昔比,听说这十余年,神手宇文不弃已名满大江南北,刚才老身亲眼看见你那一手空掌劈剑的功夫,果然名不虚传。”
突然笑容一敛,正色道:“十多年不是个短日子,宇文不弃相公,如今彼此都已经有了身分,当年事也该淡忘了,你又何必再苦苦寻到西北来难道十多年岁月,还没有消磨掉当年的火气”
宇文不弃扬扬眉道:“莫非大娘认为我不应该来”
夏大娘道:“话不是这么说,当年彼此都年轻气盛,互相不能容忍,才闹得不欢而散,如今事过境迁,冤家宜解不宜结,再闹下去,又有什么好处,常言说得好:得放手时须放手,得饶人处且饶人……”
宇文不弃道:“大娘这话,是替她求情”
夏大娘道:“宇文公子,你不要误会,老婆子也是替你着想,白莲官这些年在西北一带也算得有势力,你再了得,只有一个人,真要斗下去,未必能稳操胜券。”
宇文不弃笑道:“铁某既然来了,就没有打算再活着回去,好歹我得跟她再见一面,将当年事作个了结。”
“宇文公子,见了面又如何你纵然砍她一千刀,也无补于当年憾事。”
“至少我也要让她领受什么是耻辱应”
“那么对你又有什么益处”
“可以洗雪多年奇耻,一吐胸中积怨。”这岂不成了意气之争”
“但也是雪耻之举。”
夏大娘默然了,良久太深,空言已经难以化解才叹口气道:“看来你怨毒之念老婆于只担心你们两败俱伤便宜了得利的渔人。”
恢羽拱拱手,道:“铁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夏大娘点点头,道:“好老婆于会亲口替你转告这句话,同时也要奉告一句话……”
“请说!”
“既然无法善了,老婆于身为白莲宫门下主,可顾不得彼此是旧识。”
宇文不弃冷冷一哂,道:“大娘尽管放手施为,“很好”
夏大娘举手轻搭拐头,微一欠身,道:“宇文公子多保重,老身回去就做安排,三天之内,必有回报。”
话落,飞身掠起,穿林而去。
宇文不弃昂首未动,只冷冷说道:“就让你们多过于吧十几年都等过了,何在乎多等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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