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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祸桑岚季雅云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天工匠人

    我和季雅云之所以没有受严重的创伤,那是因为,我搂着她跌出车厢,滚下斜坡的时候,恰巧撞在了那头拉车的黑驴身上。

    然而,不久前还‘疯狂’飞奔的黑驴,此刻,已经变作了一具没有脑袋,只有半截脖子往外飚着殷红的驴尸。驴腔子里的血染红了大片的雪白,看上去无比的触目惊心。

    汤易缓了一阵,才涩声道:“这黑鸦子……还真他妈就是黑鸦子,咱们……咱们好歹是捡回了命了。”

    “其他人呢”我同样是从嗓子眼里挤着问道。

    汤易偏了偏头,“就老滑头伤得狠了点,其他人没大事儿。”

    三人互相搀扶着起身,转眼之间,就见斜下方横七竖八的歪着窦大宝等人。

    赶过去一看,潘颖、狄福生都还没怎么样,老滑头却是侧身歪在雪地里,单手捂着侧胯,圆睁着左眼,紧咬着嘴唇,鼻子里头直哼哼唧唧。

    我左右看看,见窦大宝正往这边来,咬了咬牙,蹲下`身,挪开老滑头的手,一看之下,忍不住使劲闭了闭眼。

    老滑头侧目看向我,从鼻腔和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下盘……废了……”

    随即又咬牙切齿道:“小爷,这时候你丢下我……我不怪你。可是要去四灵镇,就只有……只有我知道怎么走!”

    他手一挪开,虽是隔着棉裤,可也能看到胯骨部`位有三根手指攒起来那么大的血窟窿。

    我本来正贯注察看他伤口,闻言抬起眼皮看着他道:“我不是一定要去四灵镇的,所以,你别跟我嘴硬,更别戗我的火头子!”

    老滑头和我眼神一对,神色顿然一凛,偏过头不再吭声。

    见窦大宝跑过来,和潘颖挨到了一起,我环顾四周问:“韦大拿呢”

    “这儿呢!”

    随着一声答应,不远处一截粗壮的树桩后,猛地冒出一颗驴头。

    紧跟着,韦大拿从俩驴耳朵中间冒出了脑袋。

    他勉强一笑,下巴贴着驴脑壳,冲这边问道:“爷们儿几个,这回知道啥是黑鸦子了吧”

    我以前不知道什么是黑鸦子,刘瞎子尽管算是见闻广博,也从未提起过。

    这次,我还真就不用听谁说,‘轻易’就懂得了这个名词。

    黑鸦子,其实就是东北某些地区,在特定的时节,一种特别的气候,更明确点说,是一种风。

    和打卷儿的白毛风不同,黑鸦子不是从西北刮来的,而是自东南席卷前来,风势远不如白毛风大。

    但是,老林子里的雪树,受惯了西北风,堆积在树枝上的积雪,日经月累,都已经凝结成冰。西北风是常态,可一旦风向反过来,无论是树枝的承受力,还是积雪的附着力,都是难以逆向承受的。

    南风卷来,树枝折断,枝头上的冰溜子,更是如尖刀利刃般飞落,其威力与人畜而言,非是经历,难以想象。

    给我们拉车的黑驴,虽然有着本能的感知,将我们带离了密林,自身却难逃劫难,在脱离危机的前一刻,被从天而落,夹带着冰溜子的树枝,硬生生刺穿甚至截断了驴头……




第1328章 就差一个
    东北的深山老林,不怕雪大,就怕刮风。我本来以为白毛风就够要人命了,没想到竟还有黑鸦子这种更加可怕的自然现象。

    一行人虽然狼狈不堪,但总算是保住了性命,只是驴车散了架,拉车的黑驴也被树上飞落的冰溜子和树枝硬生生削断了脖子。

    见其他人没大碍,我又仔细检查了一下老滑头的伤口。伸手抬起他伤处一侧的腿,老滑头立刻疼的连连吸气。

    我放开手说:“知道疼那就没伤到神经,估摸着是胯骨裂了,得去医院接骨才行。”

    韦大拿走过来,苦笑着说:“现在别说是去医院了,没有了驴车,一时半会我都回不去了。”

    我先替老滑头简单包扎了伤口,随后看看周围。这一大片斜坡上有不少砍伐过的痕迹,也正因为及时赶到了这相对空旷的所在,我们才躲过了一劫。

    我问老滑头:“这附近有山场子”

    老滑头说:“对,再往东不到五里,就有一个山场子。”

    我说:“今天太晚了,没了驴车,也只能是先去山场子过一宿了。”

    韦大拿神色微微一变,问老滑头:“你说的是马鞭沟”

    老滑头干笑一声:“除了那儿,哪还有过夜的地方”

    韦大拿似乎有些欲言又止,最后一摆手,“也只能是这样了,来俩人,跟我去把东西捡回来归置归置。”

    我们这趟进山,目的是为了找大背头的魂魄,所以除了食物,就只带了少许我和汤易认为能用上的物品。我更是磨破嘴皮子,说服狄福生将他那个装满了小棺材的箱子留在了旅馆。

    老滑头的东西倒是不少,除了之前一直没离身的那个帆布口袋,还有一个装着折叠镐、铲子钻头等各种工具的大背包。

    要按窦大宝的想法,除了我们自己的东西,其它就都不带,那样还能行进便利些。

    我没同意,一来山林中环境复杂,往后指不定还会遇上怎样的凶险,带上这些工具虽然费点劲,但过后保不齐就能派上用场。

    关键是,我看出老滑头虽然受了重伤,但对他所追寻的宝物还没死心。要是把他的东西都撇下,那就等同是告诉他,我们现在就只是利用他,而非事先说好的合作关系。

    别看这老家伙外表就是个糟老头子,心可狠着呢,而且本来干的就是空手套白狼的搏命勾当。对这样的人,我可不认为,能够用性命要挟他。

    汤易找回了先前打出去的两支舅公镖,又和韦大拿一起,用零散的驴车部件拼凑了一副简易的雪橇车。把老滑头抬到车上,将从驴车顶棚拆下的帆布将他裹了个严实。

    就这样,我们几个男人两两一组,轮换着拉着老滑头,按照他所指的方向开始在雪山中徒步跋涉。

    说是只有五里地,但山中地势高低起伏不断,雪地徒步又是异常艰难,行进实在是缓慢。等老滑头颤颤巍巍的说‘翻过前边一个山岗就是了’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我正准备一鼓作气赶赴目的地,和我一组的韦大拿忽然喊道:

    “我不成了,拉不动了!换人!”

    窦大宝和狄福生过来接过捆`绑雪橇车的绳子,韦大拿一把拉住我,“走,咱哥俩先去前头探探路!”说着向我使了个眼色。

    俩人率先爬上山岗,果然就见下方的山坳里有一排桦木土坯混建的房舍。

    我看着有点不对劲,就问韦大拿:“掌柜的,这山场子今年还没开伐”

    我这么问是因为站得高看的远,在这山岗子上,对下头的房舍以及周围的环境一览无遗。放眼望去,那排房屋周围,可没有明显的人畜活动过的痕迹,而房舍本身也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味道。

    韦大拿低声说:“我喊你过来,不就是要跟你说这事嘛。下面这片儿叫马鞭沟,东头那一大片平地,其实是一条支流的河道,叫马尾河。就因为这里不能通车,又挨着河,方便放排,所以这山场子一直保留到现在。但是,去年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时候,马鞭沟山场子发生了一件怪事。怪到什么程度怪到地方林业部门,直接就把这山场子给弃了!”

    “弃了”我眼皮没来由一跳,“去年发生什么怪事了”

    韦大拿眼珠转了转,凑到我耳边小声说了两个字:“闹鬼!”

    “怎么个闹法”我越发被勾起了好奇。

    韦大拿嘴角抽`动了一下,说:“老山场子的人勤快痛快,干活利落的很,每年到了这个时候,该干的活,都早早的干完了,所以这个时节不存在你说的开伐。多数人都急着回家,搂着媳妇儿睡热炕去啦,就留下十来个精壮的光棍儿,擎等着东家来验货,然后就等开河放排……”

    韦大拿说,这一系列的程序,在这边的老山场子里就是惯例。他两口子开的旅馆,是方圆百里最近的一个落脚点,四方镇也是出山的必经之路。所以每年这个时段,旅馆生意都是最火的。

    去年这个时候,两口子和往年一样,储备了大批的佐料吃食,就等着生意上门。可是从初一等到十五,再从十五等到月末,就只等来了一个住店的客人。

    韦大拿本来就爱白话,又是开旅店的,见这年异于往常,就和这人借酒聊了起来。

    把这唯一的客人灌多几杯,韦大拿就问他,怎么着,你们马鞭沟也要荒了我记得你们那儿溜直的好松木不是海了去了嘛,咋地没老板肯收了今年没伐不放排了

    那客人也不是头一回住店,韦大拿知道他是个多喝两杯就嘴没把门的主,可这回无论韦大拿怎么问,对方就是不肯开口。

    最后韦大拿使尽浑身解数,嘴皮子连同舌`头根都快长出花来了,那人才说了一句:“马鞭沟出事了。”

    说完站起身就往后走,走到后门口,一手挑开帘子,却又回过头冲韦大拿一笑:“我没喝够,要不咱哥俩到后头屋里,接着喝”

    旅馆这阵子生意差的出奇,韦大拿早就上火的厉害,再加上被对方那句‘马鞭沟出事了’勾起了好奇,当下也就不假思索,让自己的婆娘点了个铜锅子,又拿了瓶大曲自己亲自送到了那客人住的房间,也就是前天晚上我和窦大宝等人睡的那间大通铺。

    进屋后,那人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像是喝大了,开始口若悬河,拉着韦大拿说个不停,却都说些山野轶事,又或谁家小媳妇儿二嫂子偷男人之类的荤话。

    韦大拿是当地人,又是开店的,哪能不知道这里男人的揍性,刚开始还敷衍着说,没喝几杯,就真被对方说的那些大姑娘的腿、小媳妇儿的腚给勾住了腮帮子。后来就真喝多了,韦家嫂子来喊了几回都被他撵了出去。

    不过韦大拿总归还是有酒底子的,不至于完全喝昏了头,看看差不多快到后半夜了,就推了酒杯,说要回屋休息。

    哪知就在这个时候,那人一把叼住他的腕子,压着嗓子说:

    “马鞭沟出大事了!”

    这一下又把韦大拿甩到脑后的疑问给勾回来了,当即就问:

    “山场子里能出啥大事”

    那人盯着韦大拿的眼睛,半晌没说话,再开口时,却是冷然一笑,从牙缝里迸道:

    “就差一个了,你替我吧。等到了那头,你就知道是咋回事了!”

    韦大拿喝了不少酒,迷迷瞪瞪的还以为对方在开玩笑,刚想插科打诨两句,猛不丁却发现,对方的脸起了变化。

    这人本来是一张十分周正的四方大脸,不知道怎么着,一下就撮起了双腮、鼓出了眼泡,变得似猢狲一般,并且双唇不断开合,似乎在默念着什么。

    韦大拿到底是此地土生土长,大惊之下,很快就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当即将另一只手伸`进脖领子,翻出一样东西,圆瞪双目高声冲对方喝道:

    “你一个桃脸儿红屁`股的缺德猴子,也敢来俺们这疙逞凶作怪!莫不是要作死吗!”

    话音未落,一道金光从他胸前射出,直传入了对方的眉心顶门。

    那人被金光射中,立刻露出痛苦万分的表情,咧开的口中,竟长满了野兽般的獠牙。

    韦大拿借机挣脱,顺手抄起炕桌上的酒壶,刚要冲这人顶门砸落,却不曾想,对方突然一手掐住自己的脖子,另一只手向韦大拿伸出,哀求道:

    “救我……救命……”

    韦大拿浑然愣住,不等反应过来,那人脸孔的其它部`位,乃至全身也都开始快速的收缩,直至萎缩的犹如七八岁的小孩儿一般,才侧歪在炕上,完全没了动静。

    这时韦大拿壮着胆子上前察看,就见对方已然变成了一具皮包骨的干尸!

    ……

    说到这里,韦大拿身子猛地一颤,边把一双手拢在嘴边哈着气,边盯着我说:

    “我当时只看出,那人是个顶仙儿的,以为是邪修的猢狲借他的身子作怪害人,哪知道他……他最后竟然变成了干尸。这人的后事如何就不用多说了,就说这事过后不久,就有一批城里来的人打四方镇路过。他们从山里回来的时候,在我店里住了一晚上,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他们是林业的人和官家派来的调查小组。进山的目的,就是去马鞭沟。原因是,去年到马鞭沟干活的,除了到我店里的那个顶了猢狲的家伙,总共二十四口人,全都没了!”



第1329章 鼠窝
    我说:“这事儿要是真的,可真是够邪性了。后来怎么样了那二十四个伐木工,就一直没找着”

    “可不嘛。”韦大拿呲了呲牙,“总共二十五人,就那个顶了猢狲的家伙算是有着落,不过也只有我知道这件事。其余二十四个,到了也没找着。要搁以前,这不叫事儿,这深山老林,哪年不得吃些个人啊现如今是新社会了,人是没影了,官方也怕再出类似的事,这不就把这马鞭沟山场子给弃了嘛。兄弟,你懂阴阳行当,你给说说,这事是不是鬼闹的”

    我说:“是不是鬼闹的不敢说,可这事儿还是得跟其他人说一声,好让他们都警醒着点。”

    汇集了其他人,下山岗来到那排屋子前。

    汤易虽然也早看出蹊跷,但见所有屋子的门都关着,也还是冲里头喊:“有人吗”

    连喊几声,没听到回应,汤易就想上前推其中一间屋子的门。

    这时我不经意间,目光扫过老滑头,就见他半张脸缩在帆布里,露在外面的一只眼睛中竟透着一股幸灾乐祸。

    我一把拉住汤易,往后退了两步,低着眼皮一言不发的看着老滑头。

    老滑头被我看的不自在,嘿嘿干笑两声说:

    “小爷,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火眼金睛。我本来想作弄作弄这位汤爷的,要不是他把脑袋拱到我身子底下,我也不至于伤成这样不是嘿,算了算了,算是我心眼窄了。赶紧的,都躲到屋西头去。”

    我笑笑,拉起雪橇招呼其他人往西走。

    韦大拿小声问我:“这屋里真有不干净的东西”

    我没吭声,只带一帮人来到西侧的土坯墙后头。

    老滑头忽然叹息一声:“唉,本来还想着今晚能安生的睡一觉,看来多半是要泡汤了。”

    汤易也不是什么好脾气,冷冷的说:“爷们儿,你要是心里不宣忿就冲我来,甭管使什么招,姓汤的接着就是。这个时候还磨磨唧唧,你是想拿捏谁呢”

    老滑头眼神转冷,“哟,脾气还不小。呵,这么牛气,你倒是过去把门开开啊”

    汤易脸一沉,拔脚就往外走,可走出两步,立刻转回了身,冲老滑头呲牙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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