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灵歌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酌颜
闻歌被他看得有些惴惴,“你这么看着我作甚?难道我说错了?你竟会见死不救么?”
顾轻涯摇了摇头,叹息一声,移开了目光,“凡事总有万一,往后行事,莫要再这么莽撞了。若是方才韩夫人未曾出声,我未必就能救下你。”他说完这一句,身子,便已是佝偻下去。
“你怎么了?”闻歌吓得脸色大变,连忙伸手就要扶起他,却连他无力地抬起手摆了摆,却是不要她动。
闻歌低头看他脸色扭曲,浑身痉挛,这样子,太过熟悉,不由惊疑道,“你方才,又碰了水?”只有这个原因。
顾轻涯却是强撑到此时,再也撑不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闻歌没法,却也不好碰他,知他发作之时,必然是轻轻的触碰也禁不得,所以,只得耐着性子等。
抬起眼,见前方韩铮仍是神色怔忪,显见今日这事,对他冲击之大,尚没有醒过神来。不过,也幸好如此,否则,哪里来的这空子给他们喘息?
闻歌轻轻松了一口气,扭头看向顾轻涯,瞧见他额角沁出的冷汗,方才,得逞的得意在瞬间灰飞烟灭,还真有些后悔起今日的莽撞来。
黑金色的双瞳深处有些懊恼,还有些更多更深更复杂的心绪纠缠,这是第几回了,他因为她,痛成了这般?
韩铮热切的目光在重重的黑雾之中逡巡,然后,终于,定格在了某一处。
一道身影,破开浓浓黑雾,像是从时空的那一头,从他已经淡忘了的经年的回忆之中,缓缓踱出。
韩铮望定了那道身影,再挪不开视线。
悬浮在他头顶的虎符发出炫目的光亮,他却一无所觉,只是定定地望着从浓雾当中走出的淳于冉,一步一步,终于近了。
随着她一步步走近,一些本来已经淡忘了的回忆突然一点点涌进了脑海,回忆,争先恐后,如潮水一般,呼啸而来。
终于,在她的脸容再次清晰地映入他眼中之时,与他脑海中乍然浮现的那张脸,完全契合。
是了!这是他的阿冉!
一瞬间,他心中四十年来,从未有过的柔和,嘴角轻牵,笑,发自内心,不带半分嘲弄。
他头顶的虎符似是有些不甘心地又大亮了一回,然后,便似失了生命力一般,“啪”一声,掉落在了地面,落进了韩铮脚下的尘土之中。
韩铮却是半点儿没有察觉,甚至没有往脚下看去一眼。
他只是瞬也不瞬凝着淳于冉,然后,朝着她,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真是奇怪!闻歌,你看!”方才,云懋便已捧了炼魔灯走到了闻歌身边,与她一道查看着顾轻涯的状况。回过头来时,刚好看到了这一幕,连忙指着那一处,对闻歌道。
闻歌扭头看了过去,刚好瞧见那虎符敛了光芒,跌落尘土的瞬间,韩铮眼里的血红居然慢慢地褪去了。而黑雾之中,正张牙舞爪,与叶空蝉和曲未浓师兄妹俩纠缠的万千恶鬼神色一怔,继而便是停了手,神色茫然四顾,却半点儿不见方才的狠厉。
闻歌见状,不由轻轻拧了眉。
云懋却是目光复杂看了她一眼,道,“这虎符,看来,很有些邪气,竟是个让人堕入魔障的东西。”
闻歌沉凝着一张脸,并不言语。
“阿懋!趁着韩铮这会儿不备,你先去将那虎符偷偷了。”
两人正沉默间,身后突然响起一把清雅的嗓音。
两人扭头望去,顾轻涯不知何时站直了身子,就站在两人身后,与他们目光,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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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处。
“顾五!你怎么样?”闻歌却是急问道,仔细看他,只觉脸色苍白,满头的冷汗,但好歹,却没有再那样痛得扭曲了。
顾轻涯轻轻摇了摇头,然后目光沉定,望向云懋,又道,“去吧!只是小心些,那东西有些邪乎,别被它影响了。”
云懋见他这会儿还能站立,总算是稍稍松了一口气,“你放心!我知道的!”说罢,便是小心瞄着韩铮的动向,一步一挪,蹑手蹑脚地靠了过去。
闻歌这才小心翼翼伸出手,搀扶住顾轻涯,道,“我扶你到边上坐坐吧?”他每回碰了水,都是元气大伤。哪里是能这么一会儿就能恢复的?闻歌心里有数,他不过是怕他们担心,所以强撑着呢!
顾轻涯转头,见她眉间紧锁,显见忧虑,目下轻闪,便转移了话题道,“你放心!我让阿懋去将东西起,一是这东西在韩铮手里,一会儿若是还要动手,对我们未不利。二是,这东西有些邪乎,我们沧溟岛有一种封印之术,可以暂且将它隔绝,不用怕被它邪气侵体,进而被它影响,等到此间事了,我们出去后,我自然会让阿懋将东西还给你。”
“我并不担心。”闻歌却是答得很是干脆,她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是,她就是信任了顾五,如同信任自己一般。也许是这一次次的生死依托吧!总之,她信他就是。
第264章梦醒时
一反倒是顾轻涯,没有料到闻歌会答得这般毫不犹豫,反而愣了愣,目下轻闪间,有些复杂地望向她,“当真?”
闻歌奇怪地瞅他,这有什么好怀疑的?难不成在他心里,她竟是个只会说话哄人的?“自然当真!”
顾轻涯又望了她两眼,这回,倒是没什么疑虑了。其实,本也没什么疑虑。眼前这位姑娘是个什么性子的人,他再清楚不过。方才那一句问,不过是因为心下有些不敢置信,所以,索要的一句确定罢了。
如今,确定了,他虽没有言语,挑起眉来,眉眼间,却染上了显而易见的轻快与欢悦。
他没了疑虑,闻歌却是有,“倒是你,我原本以为,你不乐见我将这东西交出去。”顾轻涯已经问过几次关于虎符之事,又说了此物邪乎,言谈间不无忧虑。她知道,他是担心让她找这样东西的人不怀好意,别有所图,其实,闻歌也不是没有想过。本以为他站在除魔卫道的大义之上,是一定会阻止她的,可是,他却为了让她安心,这时便做了承诺,会在事情了结之后,便将虎符归还,而他向来是个一诺千金之人,至少,他答应过她的事,便从未食言过。
“为何不乐见?这本身就是我们来此的目的,不是吗?亲疏远近,我最是分得清,这东西再邪乎,找你来寻这东西的人再怎么不怀好意,对我来说,都及不上你重要。这东西能换得对于你来说,至关重要的东西,你无论如何也会去换,对我来说,便也是一样。”至于其他的,还没有发生,便留待日后再去操心吧!而且,也未必就轮得到他们来操心。
闻歌倒是没有料到顾轻涯会说了这么一句,心里莫名的有些泛甜,可是,在顾轻涯微笑地注视下,她却又觉得有些不自在,匆匆垂下眼去,不发一言,避开了。
顾轻涯却也并不相逼,转而望向了韩铮他们那一处。
韩铮果真眼底心里只有淳于冉一人,云懋如愿地将虎符起,悄悄给顾轻涯比了个手势。如此,顾轻涯的心,倒是放下了一半。
无论今日这事能不能善了,韩铮手中没了虎符,若是动起手来,他们这方的胜算就要大了许多。而且,他们来此的目的已经达到,届时,若是实在不敌,大可寻个空子,逃了便是。
韩铮与淳于冉中间隔着一个身长的距离站定,相对而立。
闻歌从前听过凡间一个书生写的酸词,说什么“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彼时,只觉得牙都要酸倒了,如今,再看韩铮与淳于冉,经历过生离死别,又经过漫长的四十年,思念也好,麻木也罢,跨越了生与死的距离,此刻相对,还真有些那首词里的味道,不由啧啧了两声。这会儿也记不得方才差点儿韩铮掐死,脖子上还残存着一道醒目的红痕了,倒是又悠哉悠哉,饶有兴致地看起了戏来。
韩铮似是有些不敢置信还能再见到淳于冉,所以,只是瞬也不瞬,近乎贪婪地将目光牢牢地锁在她身上,目光热切而专注。
淳于冉不一样,她有心理准备,只是,心中有所忐忑,但她的性子自来也不是那种扭捏的,既然做了决定,眼下便不会后悔,自会坦然面对。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如今,望着韩铮,一时间,她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可是,却终究被韩铮那热切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韩铮?”轻轻唤了一声。
一如记忆当中的那一声呼唤,终于将韩铮的神魂唤了回来。
“阿冉?”他亦唤她,只是,那嗓音放得很是轻柔,似是怕稍稍大声了些,就会惊醒这个美梦一般,语调亦带着两分处于幻梦之中的不敢置信。“真的……是你?”
“是我!”目光轻闪,淳于冉轻轻点了头。
她话音刚落,下一瞬,便是被韩铮展开双臂,紧紧拥住了。“你这些年都去了哪儿?你知不知道,我一直都在四处找你?我还以为……你已经丢下我一个人离开了。”
她眨了眨眼,愣了愣,但这久违的拥抱,倒是让她方才一直惶惶不安的心,安定了不少。
她听出韩铮的话音里隐隐的颤抖,目光微黯,抬起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未曾真正说出过口,可是……她哪里舍得丢下他,独自离去呢?她也想一直陪在他身边啊,可惜……身不由己。可是,这些话,淳于冉却是说不出口,沉默片刻后,只是哑声道,“对不起。”
闻歌却是听不下去了,“你有什么对不起他的?你是被人施了禁灵之术好吧?被困在这里,四十年不得解脱,他是自己的选择,而你,却是别人踢你做的选择。”
这位,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啊!云懋看着无惧无畏走上前去的闻歌,朝着黑洞洞的天翻了个白眼,然后,朝身侧的顾轻涯使了个眼色,他是不敢拦,怎么小五也不拦一拦她?
顾轻涯勾了勾唇角,笑而不语,拦什么呢?有些事,终该了结了。
闻歌突如其来的插嘴,可得不到韩铮的半点儿感激,反倒是让他眼中的温情瞬间褪去,将淳于冉轻轻从怀中推开,却是轻侧了一步,将她掩在身后,这才望了过来,面沉如水,目泛杀气。
“那什么禁灵之术,还不是你们捣的鬼?我还未曾找你们算账呢!”
“韩铮!你误会了!”淳于冉在他身后轻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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扯了扯他的袖子,淡淡开口道,“若非闻歌他们救我出来,我还不知道要到何时,或是还能不能见到你呢!”
闻歌他们的话,韩铮不信,但淳于冉亲口说的,他自然不会不信了。再扭头望向闻歌他们时,目中的杀气总算稍稍敛了些。
顾轻涯缓步走上前来,就停在闻歌身边,与她比肩而立,倒是没有说话,只是抬起眼,以沉寂的目光回望韩铮还是有些锐利的盯视,表明了他是闻歌坚强后盾的决心。
韩铮知道,这个男人是提防着他突然出手呢!只是,就算他真要出手,他们,又哪里是对手?再提防,又有何用?
两个男人,哦!不!一个男人,一只男鬼默然对视间,已是看不见的刀光剑影,好几个来回了。
第265章该结束
一两个男人之间的无声对峙,闻歌却是半点儿未曾察觉,听了淳于冉的话,她心里略有些得意,就说嘛,阿冉可不是那忘恩负义的人,今日,自己以身犯险一回,到目前看来,总算没有白。
清了清喉咙,她朝着韩铮抬了抬下巴,“你听!我早先便告诉你了,我们于你有恩,你偏生不听。现在误会解开了,韩都尉总不该再做忘恩负义之人,行那忘恩负义之事了吧?”
“是啊!韩都尉!我看你如今的样子,应该是清醒着,便也该明白,我们根本不是什么奸细,当日,从暗河之中进到松陵原,实在是无奈之举,如今,误会解开,还请你见谅!”云懋也凑上前,虽然躲在顾轻涯的身后,但好歹能够大着胆子与韩铮说了一回话,虽然声音略有些发抖,但总算有些长进了。
却不想,韩铮却是不领情,“你们说,你们不是奸细,那你们来这儿的目的是什么?难不成,就只是路过,看这儿风景不错,所以进来一游?”韩铮的语调充满了嘲弄,目光中的锐利亦是半点儿不减。
顾轻涯几人对望一眼,一时,还真是不好开口说,他们是冲着他的虎符来的,何况,那虎符此时,已经躺在云懋的乾坤百宝袋里了。毕竟,说到底,那是人家的东西。
他们几人对望间,神情的闪烁,落在韩铮眼里,就成了心虚。就说这几人心里有鬼,是友非敌吗?还真不好说!何况……韩铮抬眼间,见到失了虎符控制,终于得以从千鬼之中脱身而出的叶空蝉和曲未浓师兄妹二人,一双眸子危险地轻轻眯起,至少与他们同行的人当中,有两个,明明白白,是他的敌人无疑。
郇山弟子,而且身负皇命?呵!
顾轻涯几人顺着韩铮陡然变了的目光望过去,见到正朝着这里走来的那两人,对望一眼,心中都是暗叫了一声“糟”!
这两个人,无论是郇山弟子的身份,还是身上背负的皇命,那都是韩铮心中大忌,因着这两点,今日之事,怕是不能善了。
但无论如何,今日,这师兄妹二人关键时刻,都与他们站在了一处,就冲着这一点,他们也不能丢下他二人不管。
“方才,你们说,你们不是郇山弟子?”韩铮开了口,目光转了回来,落在闻歌三人身上,问的,自然也是他们。
“是!我们不是!”顾轻涯几人对望一眼,终究是答道。
韩铮点了点头,表示了解了,然后,目光又挪回终于走到此处的叶空蝉与曲未浓身上,目光中的杀气又浓了两分,“那么二位呢?二位可是郇山弟子?”
叶空蝉又不是傻子,哪里看不出韩铮对郇山积怨颇深,但他还是没有半点儿犹豫地承认了,“是!”
韩铮目中幽深,“二位来松陵原,所为何事?是奉的师命,还是皇命?”
叶空蝉皱了皱眉,似在思索,与曲未浓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还是答道,“既是奉师命,亦是奉皇命。松陵大战过后,我师门曾派遣了几位师叔伯往松陵原来超度亡魂,帮着处理一些善后事宜。可不曾想,松陵原却是从那时起,便成了生人勿近的修罗鬼域,而那几位师叔伯也就此杳无音讯,我们此次来……”
叶空蝉思量了一会儿,还是选择坦言相告,哪里知道,话还未说话,却是被韩铮的一声嗤笑给打断了。“超度亡魂?拾善后?这是你们师门的说辞?真是好冠冕堂皇啊!你们来,怕就是为了来灭口的吧?”
叶空蝉皱眉,“韩都尉这是何意?在下委实不明白!”
“你装什么糊涂?这松陵原如今是这副模样,还少不了你们郇山的功劳。只是,为何萧旭不来,却派来了你们这么两个小娃娃?他可是不敢来么?”韩铮说着,眼里已是杀气毕露。
叶空蝉起先还以为韩铮所言,是因着岑骏以禁灵之术修炼邪功,才会如此,却不想,韩铮突然提到了萧旭,他扬眸一惊,才隐隐察觉出事情只怕没有他以为的那样简单。
“不过,就你们来了也好。郇山的小娃娃,又身负皇命,正好,拿你们的血,来祭奠我松陵数十万冤魂!”韩铮说着,手里,便已团了一掌黑烟。
顾轻涯与闻歌对望一眼,不好!韩铮果是动了杀心。
作为见证了一切的旁观者,顾轻涯与闻歌再了解不过韩铮对郇山,对皇家的恨,而这样的恨,其实也算得理所应当的,坏就坏在,若是韩铮要拿叶空蝉和曲未浓来泄他的恨,他们却是不能袖手旁观的。
“算了!韩铮!”出乎意料的,就在情势陡转,眼看着,一场战,又是一触即发的时候,淳于冉却是淡淡开了口。
顾轻涯几人皆是一怔,原本已经紧提在手中的法器又松了松,也许……一切还有转机呢!暂且观望吧!
韩铮也是先一愣,继而,却是回过头,不敢置信地望向淳于冉道,“算了?怎么能算了?阿冉……你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你不知道,他们这些郇山弟子,是怎么用他们的能力,帮着乾帝助纣为虐,将这松陵原数十万百姓葬送,将这松陵原变成死地的吗?”
“我知道!”淳于冉双目赤红,眼中已是含了泪,促声打断了韩铮,深吸一口气,平缓了一下急促起伏的胸口,这才勉强平静地望向韩铮道,“哪怕是我死后,我也一直没有离开,一直陪在你身边,所以……我都知道。虽然没有看到最后,但我也能猜得到。”
“既是如此,你为什么还要说算了?这样的血海深仇,如何能算?”韩铮没有办法理解。
“我不是不恨,韩铮!我也恨!我也怨!可是冤冤相报何时了啊!再说了,从前的事情,都过去了,即便郇山对我们不住,那也是他们的前辈,却又与他们何干?这些日子,我与他们一处,我知道的,他们与萧旭不一样。”争执。淳于冉早料到会有的争执,韩铮的执念太深,哪里是能轻易扭转的,可是,哪怕再难,她也得试,也得尽力。
如闻歌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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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一直这样下去,一直为难自己,一直困守,永生永世,不得解脱。
该结束了。
第266章放下吧
一“过去了?”韩铮听罢,却是冷冷地勾起了唇角,“不!过不去!在我心里,永远也过不去!你没有看到最后,没有经历过,所以,才可以说得这般轻松。”
韩铮的眼,似是含着些许失望,从淳于冉身上轻轻滑过,明明,只是这样一记轻飘飘的眼神,却是让淳于冉瞬间似是落入了冰窖一般,浑身冷寒。
淳于冉心里有些受伤,但她本就不是一般的女子,她既决定了要做一件事,便绝不会被眼前的艰难险阻给吓退。就如当初,她可以仅用两千多老弱残兵,就硬是将南夏十万大军拖住三日之久一样。当中,到底将多少不可能变为了可能,将多少困难踩在了脚底,只有她自己知道。
“是!或许确实因为如此,我没有你那样深浓的恨意,也做不来真正的感同身受。可是……韩铮!你的坚持,又换来了什么呢?”
淳于冉的语调很是清淡,但韩铮听了却是暗暗后悔,他也知,自己方才那席话,委实是有些伤人了。毕竟,阿冉是在虎威军中长大的,要论感情,她绝对不比他淡上分毫,虎威军走到如斯境地,即便她没有看到最后,以她的聪慧,又如何猜不出事情的始末?她的痛苦,哪里会比他少?自己方才实在不该一时激愤,就说了那样的话。
一时间,韩铮懊悔至极,经历了生离死别,他都已经绝望了,以为,直到时间的尽头,他也再见不到阿冉,幸而老天垂怜,让他们再见了,他知她,懂她,又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来伤她的心呢!
韩铮一时心中自责,所以,听课淳于冉的话,也没有马上生气,反倒是愣了一愣。
“这些年,你一直困守这里,却是出不了松陵原,你即便今日果真杀了他们两人泄恨,那又如何?罪魁祸首,不还是逍遥法外?萧旭一直龟缩不出,郇山只派出两个对当年之事一无所知的年轻弟子,而乾帝……乾帝只怕是早已不在世上了……”说到这儿,淳于冉询问似的望向了闻歌几人。
当年,乾帝便已是四十而不惑的年纪了,如今,又四十年过去,乾帝即便活着,也是垂垂老矣了,何况,彼时,能活过古稀之年的人少之又少,淳于冉几乎已经认定乾帝已不在世上,望向闻歌几人,不过是为了寻一个确定罢了。
但这事,闻歌委实不知,于是,转头看向了顾轻涯和云懋两人。
“乾帝已是在三年前,便已龙御归天了。”不等顾轻涯师兄弟二人回答,叶空蝉便已率先答道。
“听到了吧?乾帝已经死了。而到他死,他是解脱了,你却不得解脱,到底你的复仇,你的执念,有何意义?”淳于冉抓紧了机会,想要一举击溃韩铮的心防。
果然,韩铮似是受到了极大的冲击,目光有些茫然。
淳于冉咬了咬唇,不让自己心软,“他们的日子照过,四十年,你却让自己,还有这数十万军民,困守这里,不得解脱。你看看!”淳于冉走上前,拉了韩铮,让他看不远处那些神色茫然的将士,还有这满目的沉黑,问了韩铮之前闻歌问过她的那一句话,“你看看,如今的松陵原,还有这些虎威军的将士们?你可还记得,他们从前是什么样子?”
韩铮默然,眼中似有什么灰飞烟灭,整个人,意气消沉了不少,但看这个样子,却是有戏啊!闻歌双眸一亮,连忙给淳于冉使了个眼色,趁热打铁啊!
淳于冉却哪里用得着她提醒?她对韩铮的了解,自然比闻歌要深得多,见他有所松动,连忙道,“韩铮!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放不开,也是因为这些无辜的将士和百姓,可是,你看看,因为你的执念,他们都不得解脱。四十年了,世事轮回,他们本来已经可以开始另一段人生。来世,他们说不定无需征战沙场,更不用如现在这般,身无归处,死不安宁。他们可以娶妻生子,平平淡淡,寿终正寝……”
“你别说了!”淳于冉描绘的这些,却是让韩铮的脸色难看至极,显然是受了极大的刺激。
可是,事到临头了,淳于冉却不能就此住口,“可是,因为你一个人的原因,他们只能被困在这里。要说恨怨,他们哪一个会比你少上分毫?比起你,他们才是真正的无辜,不是吗?还有三哥、冯将军、义父他们与你有什么不一样?可是这里……为什么却见不到他们的踪迹?不是因为他们不恨,不怨,而是因为,他们懂得放下。韩铮……你执念太过,困在自己的心魔里,无法自拔。”淳于冉缓下语气,略有些不忍,抬起手,轻轻握住他垂在身侧,不受控制发着颤的手,抬起眼望着他,殷殷切切,“韩铮!算了,好不好?放过自己,也放过这些将士们!什么恩啊,怨啊,恨啊,生死便该作为了结了。放下吧!放下,方得自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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