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子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月关
展凝儿幽幽地道:“那蛊神教呢?也拆不散你们?”
莹莹敲了敲脑壳,迟疑地道:“蛊神教?我好象听说过这个名字,哎呀……怎么想不起在哪儿听说过了。二姐,这蛊神教是什么?”
展凝儿道:“蛊神教是我们信奉的一个教派,他们住在深山大泽之中,周围有九峒八十一寨生苗拱卫……”
莹莹一下子跳起来,道:“啊!我想起来了,我四十六还是五十二堂兄来着,哎,堂兄太多,实在记不住了,反正是听他们说起过。蛊神教怎么了,小天哥跟他们有仇么?听说他们很厉害的。”
展凝儿苦笑道:“叶小天和他们没有仇。只不过……叶小天就是这一代的蛊神侍者,也就是蛊神教的教主!”
“啊!我就知道。”
莹莹开心地道:“我夏莹莹看中的男人,又岂能是等闲之辈?我就知道小天哥一定是个有大本领的人,果然了不起呢。”
展凝儿道:“可你可知道,蛊神教有一个很特别的规定……”展凝儿实在是按捺不住了,便把蛊神教的规矩一股脑儿对夏莹莹说了一遍,夏莹莹顿时呆住了,半晌都没有说话。
凝儿同情地道:“他没对你说过这件事吧?呵呵,我就知道。二十年呐,你如今才二八年华,二十年后也不过才三十六岁,可他就要离你而去,你能接受么?”
“为什么不能?”
夏莹莹笑起来,大眼睛弯弯的像一双迷人的月牙儿:“哥哥们常说,这成亲久了啊,朝夕相处的,再深的爱也会变成亲情。我和小天哥若能做上二十年夫妻,等他回山做了尊者,再去跟他偷情寻欢,那可要快活一辈子了。”
展凝儿瞪大眼睛看着她,半晌才摇了摇头,心道:“她的脑筋真的少根弦,我就不该用正常人的心态看她。”展凝儿道:“罢了,该说的我已经跟你说了,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夏莹莹甜甜地笑着,看着展凝儿飘然远去,笑容渐渐隐去,心道:“如果这是真的,你早就知道了吧?那你为何还喜欢他?说来说去,不就是想骗我把他让给你么,我才没那么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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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天子 第08章 郎在高山打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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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小天溯河而上,安国维远远看见他的身影,对安南天道:“你回避一下。”
安南天扭头看了一眼,会意地答应一声,悄然避往林中。
叶小天慢悠悠地走到悬空大石旁,见一个头戴竹笠的老人正盘膝钓鱼,神态悠然自若,不觉站住了脚步。
可他站了一会儿,见老人还没钓上鱼来,觉得无趣,正要举步走开,那老人忽然回过头来,向他笑道:“小友,你方才骂得固然爽快,可你今日痛快了这张嘴巴,来日却不免要人受罪了。”
叶小天有些诧异地看了眼这个满面皱纹的白须老者,道:“老人家耳目灵通的很呐,栖云亭中刚刚发生的事情,老人家这么快就知道了。”
安国维微笑道:“呵呵,老夫的孙儿也在那里,事关晚辈前程,老夫岂能不用些心思?”
叶小天释然笑道:“原来如此,那就难怪了。只是那亭中人却不关系我的前程,所以,我不必用心,也不必紧张,骂了就骂了,他们能奈我何?”
安国维呵呵一笑,道:“那亭中有一个名扬天下的大儒,还有一个贵州学政。小友是读书人,读书人不外乎两条前程,要么求个功名利禄,要么求个诗礼传家,崔象先一句话就能让你在士林中声名狼藉。王学政摇摇头你便休想踏进官场半步,你得罪了他们,进也是死,退也是死。奈何?”
叶小天笑道:“进退不能,那我往旁边去就好。”
安国维一呆,叶小天又道:“若是左右也去不得。我就竖个梯子往上爬,再不然就挖条地洞往下钻,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安国维开怀大笑,道:“有趣,有趣,你这少年,倒是豁达的很。只是未免天真了些。”
叶小天道:“我倒觉得。是老先生你看不穿而已。”
叶小天看了一眼安国维身旁的鱼篓,笑问道:“老先生钓的这鱼。准备作何用处?”
安国维不知他为何忽然问起此事,随口答道:“几条鲜鱼,却也不大,回去熬口鱼汤。小酌几杯老酒,不亦快哉。”
叶小天道:“看老先生气度不凡,想必贵府不小,大一些的府邸中都有观鱼池,观鱼池中放养有许多锦鲤,老先生要喝鱼汤,何必舍近求远,来此钓鱼呢?”
安国维觉得这个少年愈发有趣了,便微笑着答道:“锦鲤是用来欣赏的。怎可入口食之?”
叶小天道:“这就是了。这河中鱼,老先生从未饲养过它,今日下饵钓鱼。钓上来,它们便不免一个入得镬釜的下场。那池中锦鲤,肥大异常,也并非不可食用,但老先生日日饲养,却不肯拿来熬汤。这是为什么?
因为鱼鳞美丽,赏心悦目。所以说。你对人有什么样的用处,别人便会用什么样的待遇来对你,你若于人只有裹腹的作用,就算你摇头摆尾地示好,还是不免镬烹的下场,你有一身锦鳞,自然会有那喂鱼的人来。”
安国维深深地望了叶小天一眼,只觉他这句话由表及里竟是越品咂越有味道,内中似乎透着层层玄机,似是咏志,又似清楚自己的身份,这才有这样一番比喻,不由心中暗凛。
可安国维是何等样人,便是杨应龙那样足智多谋之辈,言及他时也要称一声老狐狸,安国给的心神只是片刻失守,便即恢复清明。他清楚叶小天不可能识得他的身份,自然也就不可能揣测出他的来意,想来这只是叶小天自矜的一番言语。
安国维点了点头,道:“你这小子,有点意思!”
叶小天微微一笑,拱手道:“老先生还有何见教?”
安国维抛须一笑,道:“没有啦,你逛你的风景,我钓我的钓鱼。”
叶小天长揖到地,道:“如此,晚辈告辞!”
安国维回过身去,一扬鱼竿,再不回头,叶小天便也从容自若地从他身后走过。
安国维笑眯眯地看着在流水中轻轻起伏的鱼漂,心道:“这少年,不是池中之物啊,或者可以好好栽培一番。来日贵州之变局,以他的身份,或者可以起到大用处!”
叶小天一副坦然从容的模样缓缓而去,心道:“莫名其妙的会在这儿冒出一个扮世外高人的老头儿?整个贵阳府有谁会这么在意我?只有莹莹家呀!这个老头子十有*就是莹莹的亲爷爷了,今儿是来相孙女婿的,嘿嘿!也不知我刚才那大尾巴狼装得像不像,看他笑眯眯的样子,我应该是过关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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莹莹找到了正与大个子和福娃儿玩得不亦乐乎的遥遥,一起往坡下来寻叶小天。一路上莹莹便有些心不在焉,虽然她认为展凝儿是在骗她,目的是为了让她放手,可这番话还是听在了心里。
“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莹莹是个沉不住气的姑娘,这个问题就像一根刺,深深地扎在她心里,不问清楚她怕是连吃饭睡觉都要受影响。当她与遥遥来到山下时,叶小天正独自在河边徘徊。
叶小天一见他们走来,便笑着迎上去,道:“遥遥,看你跑得一脑门汗。跟大个子和福娃儿在一起久了,连你都有些野了,快去河边洗把脸。”
遥遥乖巧地答应一声,向河畔走去,福娃儿忙屁颠屁颠地跟过去,大个子则站在一边,向叶小天呲牙一笑。
莹莹咬了咬嘴唇,开门见山地道:“小天哥,我有件事想要问你。”
叶小天道:“呵呵,很少看你板着脸这么一本正经的样子。什么事啊?”
莹莹肃然问道:“小天哥,你听没听说过十万大山深处的生苗禁地有一个蛊神教?”
叶小天看到莹莹有些怪异的神色以及这突兀的问题,不由心中一跳。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莹莹,你听谁说过了什么,是不是?”
莹莹固执地道:“你回答我。”
叶小天沉默片刻,轻轻抬起头,向莹莹落寞地一笑,轻声道:“没错!我知道蛊神教,我去过那儿。而且莫名其妙的……就成了他们的尊者,我想不干都不成……”
叶小天的笑容有些苦涩:“我坚持了许久。他们也不想两败俱伤,这才让了一步,和我许下二十年之期,允许我在世间逍遥二十年。二十年后,他们就要我回山去做那劳什子鬼尊者,我不想去的,可是……”
叶小天慢慢低下头,轻声道:“对不起,这件事,我一直瞒着你。一开始是觉得你不过是个一个农家姑娘,我与你做上二十年夫妻,送你一场富贵。让你给我生儿育女,也不算亏欠了你。后来,我是从心眼儿里喜欢你。不仅仅喜欢你的美貌,还喜欢你的率真活泼,我是真的舍不得你……,可说到底,是我太自私了。”
莹莹喃喃地道:“原来这是真的……”
叶小天羞愧地抵下头,道:“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你走吧,我不会怪你。”叶小天慢慢转过身。不忍看见她离开的样子。
可是过了一会儿,叶小天忽然感觉一个柔软香馥的身子轻轻贴近了自己,一双柔软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腰,脊背不由一僵。
莹莹把脸颊轻轻贴在他的后背上,柔声道:“你是爱我的,对不对?”
叶小天用力点了点头,大声道:“对!”
莹莹露出了甜美的笑靥,柔声道:“我从小就听过曾祖母的爱情故事,羡慕得不得了。我经常幻想我就是生活在高高雪山上的那个女孩,直到有一天,有个她喜欢的男人出现在她面前,夸她貌美为花,愿与她长相厮守,那时就毫不犹豫地跟他走,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不管与他在一起有多少困难,只要彼此喜欢,就象生长在雪山泉水旁的一朵雪莲花,静静生长好多年,就为了等到那个有缘人撷取它、珍视它……”
莹莹眼中慢慢漾起晶莹的泪花,低声道:“当我坐在小桥上,你把我当成一个卖梨姑娘的时候,我们的缘份就已经开始了。当你气极败坏地吻住我的时候,人家的心就属于你了,你现在让我走?”
叶小天一寸一寸地转着身子,慢慢转过来,不敢置信地看着莹莹,欣喜若狂地道:“莹莹,你……你明知道我只能和你在一起二十年,你还愿意跟着我?”
莹莹用力点头,道:“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一天就抵得过二十年。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二十年也不如一天!何况……”
莹莹细细长长的眉,像出鞘的剑一般扬了起来:“蛊神教很了不起么?想跟我抢男人?哼!二十年后,我二十多个叔伯,一百多个兄弟,至少几百个侄子,用人堆都压死他们!”
“莹莹!”
叶小天感动地抱紧了莹莹,激动地道:“你真是我的宝贝!你是世上最可爱的姑娘!你放心,我叶小天也不是任人摆布的软柿子,蛊神教这件事,我一定会想出一个办法来!”
山坡山,树丛中,一道倩影孑然独立。
“妹的茶,
妹的茶里有油盐,
有油有盐茶赖记,
有情有意才好连。
哥的茶,
哥的油茶味道鲜,
只要情哥不嫌弃,
陪哥吃茶六十年。”
低回婉转的歌声在丘上林中轻轻响起,低得只有唱歌的人自己听得见。
“小天哥,我很用心地为你学了一首歌,可惜……我永远也不可能唱给你听了。”
看着南明河畔相拥的一双身影,展凝儿洒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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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天子 第09章 守不住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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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云之会本是贵州学政王浩铭为崔象先办得一场接风宴,同时也是这位中原大儒亮相贵阳、点评贵州士子的一个重要活动,本来注定要在贵阳士林留下一段佳话的,却被“浑不吝”的叶小天一通搅活,整个宴会都变了味道。
接下来任何人的诗赋策论似乎都没有了味道,崔象先和王浩铭等人固然是兴致缺缺,那些士子们高谈阔论的时候,一想到叶小天那声“国骂”以及借烤羊师傅嘲讽他们高谈弘论、夸夸其谈的情景,就浑身不自在。
栖云之宴草草结束了,王浩铭与崔象先同车离开。
坐在车上,想到好好一场风雅之宴,被叶小天这么一个浑人搅散,崔象先犹恨愤愤不平。王浩铭好言安慰道:“象先,何必对此事耿耿于怀呢,你的道德文章天下闻名,与这样一个粗鄙匹夫计较,别人不会笑他,只会笑你。”
崔象先长长地吁了口气道:“浩铭兄,如果他真是一介匹夫,便是说的再难听些,我也不会放在心上。我等读书人,岂会同那等样人一般见识?可这叶小天还有秀才身份呐,真是士林之耻!”
王浩铭淡淡一笑,道:“你放心,他这秀才,很快就不是了。”
崔象先双眼一亮,道:“浩铭兄,你是说……?”
王浩铭道:“贵州文教不昌,铜仁尤其如此,可笑那张绎还一向自诩风流。治下居然五年未出一个秀才。铜仁府教谕黎中隐年初时候曾被我狠狠教训了一顿,言明他再不能有所改观,便免去他的教谕之职。谁知不过数月光景。铜仁就出了叶小天这个秀才……”
崔象先恍然道:“这其中恐怕大有蹊径。”
王浩铭冷笑道:“依我看,恐怕不是大有蹊径,而是一定有问题。今年‘岁试’,我会亲自下去巡视,别处我都不去,唯独铜仁我是一定要去的,到那时候……”
崔象先听到这里。不禁会意地微笑起来。
所谓“岁试”,是秀才被录取后。每年都要进行一次的复考。此举是为了防止读书人学业上不进反退。如果参加“岁试”的秀才考试不及格,是要被剥夺秀才资格的,只有举人以上的功名才是一考定终身。
而这“岁试”,不是由取中他的当地官府和考官来测试。而是由上级学政衙门派人考评,这也是黎中隐连续五年没有取中一名秀才的原因,当地的读书人学识太差,就算他取中了,还是要在“岁试”的时候被剥夺秀才功名,何苦来哉?
直到王学政严厉批评了黎中隐的政绩,黎中隐迫于无奈,这才决定暂且弄虚作假应付过去。只要叶小天的才学不至于太拿不出手,等学政衙门派人来岁试时。再送些礼物贿赂一番,说不定就能蒙混过去。
可今日叶小天在栖云亭恣意张狂,辱骂了崔象先及一众士子。王学政这个宴会的主持也觉得脸上无光,不免动了真怒。往常都是他派人前往各地主持“岁试”,如今决定要亲自往铜仁一行,自然是决心拿下叶小天的秀才功名,是以崔象先一听便怒气全消。
王浩铭说完这番话,眉头忽又一皱。疑惑地对崔象先道:“对了,刚才叶小天吟的那首诗……是怎么回事儿?明明狗屁不通。你怎么还大力吹捧了一番?”
崔象先老脸一红,吱唔半晌,才对这位同门好友说了实话:“哎!浩铭兄,你有所不知,叶小天那奸诈小贼,那首打油诗根本就不是他做的,而是出自铜仁知府张绎的手笔。”
王浩铭怔了怔,道:“啊!张胖子……”
崔象先苦笑道:“可不是!我回家乡时,张绎曾设宴款待,席间便曾沾沾自喜吟起这首狗屁不通的打油诗,还说这是他近来的一首新作。这诗固然是狗屁不通,可你让愚弟如何作答?”
崔象先虽然是贵州按察使兼学政,一手掌管贵州的司法刑狱和教育,算得上是位高权重,可是同提溪张氏这种世袭罔替的土皇帝比,还是要逊色许多。王浩铭思量许久,自忖如果是张绎在他面前吟起这首诗来,恐怕他也得昧着良心夸奖几句,两人不禁相视苦笑……
崔象先到了贵阳后就住在王浩铭的按察府司,两人刚刚饮宴回来,都有些许醉意,回到府衙后便各自散去,到自己住处稍事休息。
王浩铭到了后宅花厅,吩咐侍婢给他送来一碗醒酒汤,正慢慢啜饮着,一个眉眼精明的小厮一溜小跑儿地赶进来,凑到他耳边对他悄声低语了几句。
王浩铭听了眉头微微一皱,奇怪地道:“红枫湖夏家?方才宴上不是见过了么,他有什么事又来拜访?快请他进来!”
不一会儿,一个红光满面的高大老者大步流星地闯了进来,那小厮一溜小跑儿地也追不上。那高大老者迈步进了花厅,一见王浩铭便拱起手,粗声大气地道:“王按察,夏某这厢有礼了,冒昧打扰之处,还祈恕罪。”
王浩铭赶紧迎上去道:“夏老兄说哪里话来,你我之间何必这么客气。快快快,快请上座,来人啊,看茶!”
王浩铭吩咐侍婢给夏老爹上了杯茶,便笑问道:“王某与夏兄刚刚还在栖云亭中饮酒共欢,却不知有什么事情不好当面说,偏要赶在此时一唔?”
夏老爹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为难的样子,道:“王按察,我夏某人是个大老粗,不会拐弯抹脚地说话,就不跟你说客套话了。我今天来,就为一件事情,我们夏家,今年要一个举人名额!”
王浩铭一听顿时呆在那里。呆了半晌才道:“夏兄,你们红枫湖夏家一向不大在意科举的,怎么今年……”
夏老爹不耐烦地道:“我这不是就在意了么?王按察。你可是兼着本省学政,录取谁不录取谁,就是你一句话的是,你就明白告诉我吧,这个名额,你给不给?”
王浩铭吞吞吐吐地道:“其实,朝廷对各位大土司一向都有照顾。对于举人,也一向默许可以拿出部分名额来。给各位土司家有心向学、但学识稍嫌不足的子弟。只是夏兄你既有意要个举人名额,就该早些提出来才是,如今各位土司都已打过招呼,再要有所变化的话……”
不等他说完。夏老爹便把牛眼一瞪,道:“这不是还没张榜么?有什么不能改的。王按察,你也不用为难,你只要许我一个名额,其他的事你都不用管,要是谁家不愿意,你告诉我,我去与他分说!”
夏老爹伸出蒲扇般的大手,“砰”地一拍桌子。大喝道:“他奶奶的,这么多年以来,我老夏家就没要过一个举人名额。今年我就想要一个,我就不信了,谁他娘的还敢跟我撩蜂拨刺找不痛快!”
王按察赶紧劝道:“夏兄息怒,息怒。这个……于情于理,既然你夏老兄开了尊口,今年这举人名额。各位土司都该让一个出来的。罢了!小弟这里先答应你了,只是各位土司那里。还要麻烦你老兄去打声招呼。”
夏老爹转怒为喜道:“使得使得,我回头就跟他们说一声。”
王按察无可奈何地吩咐人取来笔墨,提笔在手,对夏老爹道:“却不知夏兄想要取中的那人姓甚名谁,如果他不曾参加过今科会试,小弟纵然想要照顾,却也无能为力的。”
夏老爹道:“你放心,那人自然是参加过今科会试的,他姓叶,就是今日在栖云亭中吟过一首好诗的那个叶小天!呵呵呵,还算有才吧?”
王按察登时一呆,脸色难看起来,他本已决心找个碴儿夺了叶小天的秀才功名,如今反要取他为举人不成?王按察迟疑半晌,方才有些不悦地道:“夏兄,这叶小天……他可不像夏啊!”
夏老爹气呼呼地道:“谁说不是呢?可是……也不知我家老头子吃错了什么药,他非要送那混账一个举人功名,我有什么办法?”
※※※※※※※※※※※※※※※※※※※※※※※
叶小天和夏莹莹离开南明河回到贵阳城后,莹莹便带着小路和小薇回了夏府。一路上,莹莹比平日少了许多欢颜,她一向无忧无虑,事实上夏家也没有什么事需要她操心,而现在她开始学会思考事情了。
事业和爱情都能促使人成熟,对这个时代的女性来说,几乎不存在事业,对她影响最大的也就只能是爱情了。
像莹莹这样的女孩,一旦喜欢了一个人,那些相关的因素她都不会做过多考虑,在她这样的女孩眼中,理智从来都不能战胜情感。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对将要面临的困难完全忽略。她也会想,如果未来那一天真的到来,她该怎么面对,又或者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小路悄悄观察着莹莹的神情,对小薇悄声道:“莹莹似乎有心事呢。”
小薇忍俊不禁地道:“怎么可能,咱们莹莹心里从来不存事儿。”
小路摇摇头道:“人总是会长大的,我看她好象真的有心事,一会儿我去问问她。”
莹莹回到自己住处,便坐到花园中一架秋千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悠着身子,咬着下唇怔怔出神。
小路轻轻走到她身边,扶住了秋千,莹莹抬头看了她一眼,又慢慢低下头。小路柔声道:“莹莹,你有什么心事,不妨跟我说说。”
莹莹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小路绕到她面前,蹲下身子,一双大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她。僵持半晌,莹莹终于忍不住幽幽说道:“小天哥……是……蛊神教的尊者呢。”
小路轻轻扬起了眉:“蛊神教?听起来有点耳熟……”
莹莹把叶小天向她介绍的蛊神教的情形对小路说了一遍,小路蓦然瞪大了眼睛:“二十年?你是说,最多二十年,他就得离开你,到深山老林里去?那和出家有什么区别?”
“嘘!”
莹莹赶紧四下看看,小声道:“小天哥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他一定会想出解决办法来的。我爹本来就不大同意我跟他在一起,如果再知道这件事……,我可当你是最好的姐妹才对你说的,你千万不要说出去。”
小路忙不迭点头:“嗯!我明白,我明白!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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