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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年归来仍少年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盛世唱响

    完后,柱子又冲着大肚子笑了笑说:“这路的确被碾得没球样子了,但他们这也算个空车,算了,不碍事。赶紧放他们走吧,都这个点了,他们能赶天黑前到医院都不错了。”

    “那,老板那里……”大肚子无奈地盯着柱子问。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给老板说。”“柱子拍了拍大肚子的肩膀又狡黠地笑了笑说,“不行了,就让老板从我工钱里扣。”

    大肚子支吾着,一时半会也说不出个什么来。

    柱子走到武军强跟前,将他攥在手里的铁锹放下,把车钥匙塞给他:“兄弟,你刚混社会脾气不能太爆。快点下山吧,我们后会有期。”

    汽车“突突突”打着了火,武军强他们一行几人都上了车。

    武福祥将手里的烟头扔掉,用脚尖死死的在地上顺时针旋转了半圈,又逆时针旋转了半圈将它熄灭。他拉开汽车门,上车前又冲着柱子问:“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梁柱子。邻省人。”他说。

    “我很喜欢你的性格和仗义,我交定你这个朋友了,以后有事尽管说。要找我就来县城味美乐饭店。我姓武,武术的武……”武福祥说完这话,一脚蹬上驾驶室“啪”的一声将车门关上。

    汽车冒出一股黑烟就朝山下驶去。

    就在武军强跟着父亲在密岩闯江湖时,在陆风省的西部,张琰正在地里干着农活。周王村一带是西周王朝的发祥地,在这一带,祖祖辈辈都传颂着后稷教稼的周文化历史典故。后稷乡这个名字的由来也与此有关。

    后稷是周人的始祖,名字叫弃。他的母是有邰氏之女姜嫄。姜嫄在野外发现巨人足迹,心里欣欣然便用脚践踏,结果身子震动好似怀孕一般,后来生下儿子。

    姜嫄认为这事不吉利,她就将儿子抛弃在巷子,可奇怪的是,路过牛马都避开不踏;她又想把儿子放在树林里,可正巧碰上那里伐木人太多,她就抱着儿子走开;接着她又把他放在水渠冰块上,想不到众多飞鸟竟用羽翼为儿子铺盖。姜嫄觉得这个儿子很神异,最后还是把他抱回去抚养成人。因最初想抛弃他,后来便给他取名为弃。

    弃从喜欢种植谷物,成年后更以种植农作物为乐,百姓都跟着效法,生活大为好转。尧帝听说后封弃为农师,号后稷,天下皆得其利。后来,舜帝把弃封在邰地,也就是在紫仙县附近一带,中国的农耕文明也就起始于此。

    周王村的人世世代代都非常重视农业,后稷乡和周王村这样的地名,也一再提醒着这里的人们“农,天下之大本,民所恃以生也”这样的说法。

    在周王村里,张琰的父辈们个个都是种地的好把式,他们根据气候和节气,能准确地把握四季的劳作,什么时候下种,什么时候灌溉,他们心里有数。长期务庄稼也让村民们学会了看云识天气,他们比谁都清楚,要想让地里多打粮食,不光得给土地吃饱肥,喝足水,还得让土地休息足。

    每年6月收完麦子后,周王村的人都要让农田间隔着空一茬,去年种了秋作物的地今年就不能再夏种了,这样,就可以让农田得到休息和滋养,待到秋种时才播下越冬的麦,充分休息过的土地来年庄稼的长势和收成都会很喜人。

    三伏天的烈日对休息中的土壤会起到非常好的作用,各家各户都会在这个时候用拖拉机把土地翻犁起来,把大块大块的土疙瘩暴露在阳光之下,让表层下的土壤充分地接受阳光的照射,吸取日月的精华。大家把这叫“晒胡基”。

    拖拉机翻犁过的土地被晒熟后,就需要人工用锄头将土疙瘩一个个敲碎,恢复成平地,这就是“打胡基”。锄把在劳动者手里不停地翻转着,大块大块的土疙瘩就这样会一点点变成土沫。

    张琰暑假回家后,父亲张有志心里很高兴,自从他考上中专以后,父亲跟以前判若两人,从来都不会再催着他学习,而且一高兴,就会去自乐班拉板胡。

    这天,一吃完午饭,张有志就要背着板胡又要出去。

    妈妈奚秀红嘟囔着说:“地里还有农活都没干,你咋就跟孩一样起了玩性”

    自从张琰离开农村后,张有志的脾气也一下子好了起来,他那张国字脸上大多时候都是舒展着的,而不像以前,总跟个芥菜一样是揪在一起的。

    “不急不急。明天下地,就那点活儿捎带着就干完了。”张有志说着就背着板胡出去了。

    奚秀红心,啥事都搁不住。她看着张有志的背影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妈,我去吧。”张琰见妈妈牵心着地里的活儿,就说。

    “你,你能干”奚秀红说。

    “嗨!这算个啥吗我都是大伙子了,妈,你放心吧,成天担心这操心那的,咱村里我们这一波孩子上初一时,每年暑假人家就干这活哩。过几年我都要工作了,还干不了这点碎活”张琰说。




第一百五十五章 压抑的童年
    “人家早都锻炼出来了,你看你这身板……还是太瘦了。”奚秀红用慈爱的目光把儿子打量了一番,脸上不由得浮出了幸福的微笑。虽然只是微笑,但却牵动着面部的每一处神经,眼角,眉梢,嘴唇。“我看你天生就不是干农活的料,咋看咋都不像……”

    张琰说没事,这点活他能干,全当去地里散散心,吹吹野风,然后就扛起锄头朝田间走去。

    悬在天空的太阳像一个火球,将刺眼的万道红光直直地照射下来,大地上一片灼热。张琰抡起锄头敲打了一阵子土疙瘩后,就累得气喘吁吁。

    这时,他细皮嫩肉的手掌心已经磨出了两个的水泡,心也“嗵嗵嗵”跳个不停,汗水先是从额头渗了出来,紧接着,微微翕动的鼻翼上也会冒出细细的汗珠,薄薄的并不怎么吸汗的短袖没多久就被汗渗透了。

    张琰不相信妈妈的话,干这种活儿还要锻炼尽管他很累但他一再坚持着,这活是所有农活中最没有技术含量的,要是让父亲来干,那就跟风卷残云一样三下五除二就收工了。

    张琰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坚持,坚持,一定要坚持,自己已经长大了,他要超过父亲,在过去的十几年里,他做什么事都不可能比过父亲,就连学习也没比过父亲,他才考上中专而父亲却是中学老师。

    他一直想证明自己已经长大了,但却没有找到有力的佐证。“坚持,坚持,继续坚持,一定不能停下来。”张琰似乎在跟父亲较劲,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

    可是日头越来越毒,锄头越来越沉,特别是手心里的水泡快要磨破了,钻地地疼,张琰觉得这会就连咽喉也像燃起了一团火,正在炙烤着嗓子。

    要坚持下去的呼声从内心渐渐淡化,一点点衰减,越来越弱,直到彻底销声匿迹。没过多久他就两眼冒金星,脚下大片大片的土地在旋转。这时,他的脑里一片空白,也不再去想父亲干这活风卷残云时的样子了。

    张琰像是从战场上败下阵来的士兵,耷拉着脑袋来到地头的一棵大树下,“扑嗒”一下,席地而坐,臭汗直流。

    一阵夏风吹来,轻轻撂起他薄薄的衣角,痒痒的。他喜欢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好奇妙,就像他和唐诚时候一起玩时,用狗尾巴草故意在对方稚嫩的脸上抚摸一样,痒归痒,还有点让人陶醉,有时能催眠。可别瞧这个狗尾巴草,要是定力不足,它还会把人逗得咯咯大笑呢。

    张琰的目光在一望无垠的大地上渐渐移动着,像用一双温柔的手轻轻地抚摸着生养他的这块大地,他不禁用手掬起一捧黄土,放在鼻子跟前嗅了嗅,像是要亲吻它。虽然他没有种过地,但他觉得家乡的黄土里散发出来的味道,才是这个世界上最芬芳的味道,

    张琰轻轻地扫视着远处的山峦和沟壑,眺望着广袤的大地与湛蓝的天空平行着结着伴儿向远方绵延,直到它们延伸到好远好远的地方,与地平线亲密接触在了一起……过了一会儿,他的眼睛有些困了,思绪却沿着大地与天空向远处飘荡。

    父亲张有志对学习的重视在周王村无人能比,这也让张琰从就没有参与过劳动,除了特别的农忙时节,他大都是被关在屋子里学习。张琰从好动,玩性很大,父亲对他一次次的限制,也把他雕琢的机智而敏感,大概从学六年级开始,张琰就有了反抗意识,这种反抗意识首先表现在犟嘴上,往往都是在厨房吃完饭以后。

    但他没成功过。

    “什么你再说一遍”每到他犟嘴时,父亲那双严厉的目光就朝着他劈头盖脸地迸射而来,父亲那张国字脸要是严肃起来,就有着雷打不动的坚定。父亲几乎没有跟他开过玩笑,他觉得父亲也从来就没有把他当成过孩子,在他的童年时代和少年时代里,父亲的表情一直很严肃,这种表情总让他感到沉重和疲倦,看了就让他压抑。

    每当张有志这么一反问,张琰就不再犟嘴了。这个时候他也不敢去看父亲,他怕他的目光,那两束冰冷而生硬的目光。

    张琰也会用同样的目光还击,只不过是低着头翻着眼睛去瞅他。他不敢抬头去瞅他,不敢让他和父亲的目光相遇,否则父亲可能会暴跳如雷,会给他扣上一个没礼貌、没教养的帽子。

    这可远比用目光盯着他要可怕,说一个没有礼貌和教养,无疑是对人最大的辱骂,就跟在文明时代里骂一个文明人没素质是一个道理。

    张琰翻着的眼睛可以扫视父亲圪蹴在地上的脚和宽大的上衣衣角,纹丝不动的脚和偶尔摆动的衣角,是父亲恢复到平静的标志,就跟钓鱼时浮在水面上的浮子一样可以传递信号。要是圪蹴着的脚突然站起来,宽大的上衣衣角从他眼前消失了,紧接着必然会传来一句抱怨:“不念书,你娃这辈子都不会有啥出息!”然后就再换个地方,蹲在地上一支接一支抽烟。

    奚秀红从来都不敢说话,这时就走到锅台前刷锅洗碗,锅碗瓢盆碰撞时叮叮当当的声响清脆而冷清。过一会儿她就停下手里的锅刷,对着叮叮当当的碗筷说“农民不好当”,然后就又刷了起来。

    每到这时家里的空气就凝固了。张琰脑子里突然会奇怪地想起李国强的爸爸李达富。他个子不高,一年四季留着寸头,发枝很硬也很密,一根根挺立在头顶,什么时候看都像是刚从山坡上蹿出来的密密麻麻的草,生命力极其旺盛的草。

    李达富是个孩子王,村里的孩子们都喜欢去他们家里玩,他动不动就会和孩子们一起玩,还会把他们童年的玩法说给大家听,演示给大家看,常常逗得伙伴们前仰后合。

    可是自己的父亲呢张琰觉得父亲对任何人都要比对他好,父亲并不是不会笑和不会说笑话,只是从来不对他说,父亲是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吝啬的人。



第一百五十六章 我就像个丧家之犬……
    有时,看到父亲对着村里的伙伴们和颜悦色,甚至还会半开玩笑,张琰心里嫉妒极了,面对着伙伴明明是一张阳光灿烂的脸,可是一转向他很快就阴云密布,这甚至张琰不止一次地怀疑过自己到底是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

    一阵风顺着地面吹来,带走了张琰一身的热汗。夏虫唧唧,茂盛葳蕤的草儿在风中轻轻地摇摆着身姿,周围洋溢着大自然的气息。张琰有些倦意,喝了口水就靠在大树上闭起了眼睛。

    他很的时候睡过两种床单,一种是蓝花粗布床单,这种床单特别硬,有时还会把皮肤磨出红印;另一种是粉色带图案的太平洋床单,这种床单里有棉,睡上去很软,天亮了都不想起来,他的指尖会顺着图案的上线条,像火车沿着轨道一样一直往远处划。划到头顶,划到身子旁,划到屁股下面。被子也有两种:一种是蓝花细布被面的被子;另一种是大红底色印有“龙凤呈祥”金色图案的缎面被子。

    后来,张琰在周王村学那个屋顶塌陷的教室里,边上课边“天天向上”看着屋顶上了学,学校搬到新址再上了几年,他就跟着父亲到了后稷初中上学去了。初中三年里,爸爸跟管囚犯一样管着他,再后来他就考进了洛明工业学校。

    张琰的父亲张有志喜欢看报纸和听收音机,每听到国家的好政策,就高兴得像个孩子,他上初二时有一天刚吃完中午饭,父亲就给他讲的南巡讲话,说自己是祖国的同龄人,已经没有机会走出农村了,而张琰是改革开放的同龄人,他们这一代人遇到了最好的时代,要他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离开周王村。

    张琰听得不耐烦了,要离开时父亲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说:“这个你必须知道,你们的时政题里肯定会考。果然,那年的政治试题中有“南巡”的内容。

    一阵阵风从田间地头吹过,张琰浑身舒畅,渐渐有了睡意。世界再美也不及家乡美,天地再大也不及家乡大,躺在这棵树下,张琰觉得整个世界都属于自己,一只蚂蚁顺着他的胳膊爬上来,痒痒的,他努力地将眼睛睁了一条缝,看看,又闭上,脸上淡出了不意被觉察的幸福。

    鸟啁啾,虫子低鸣,他完全融入到大自然当中了,不一会儿就睡着了。那么酣然,那么香甜……

    不知过了多久张琰迷迷糊糊感觉到,一双有力的大手推动着他的肩膀,他赶紧睁开眼睛,李国强的身影像长焦镜头里的拍摄对象,一点点变得清晰。

    “琰琰,不好好劳动居然躲在树下偷懒劳动是光荣的,继续努力……”刚从自家地里干完活的李国强说着就笑了起来,他把扛在肩头的锄头撂下,直直地站在他面前。紧绷在他身上的纯黑色背心,把厚黑的皮肤显得格外健壮。

    张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哈欠说:“累死了。”

    “你呀,就是个高加林。长得白白净净的,天生就是个秀才,就不是干这活的料。”李国强说着就把他的一只又黑又粗,长着细毛的胳膊伸出来,然后拉起张琰的一只胳膊与它并齐,一黑一白两只胳膊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你看看,你这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个城里娃,咋都不像个庄稼人。”李国强说。

    “那你的意思我连馒头也卖不了”张琰地把眼珠子转了转,调皮地看着他故意反问道。

    李国强这时弯下身子,跟张琰并排坐在树下开起了玩笑:“这个嘛……这个我倒不知道,不行了咱们试试”

    “哈哈。不用试了,我觉得我肯定不如高加林,人家至少可以把菜篮子提到街市上去,我可能连家门都不敢出,我一见陌生人就脸红,我一直都很佩服能把东西卖出去的人,这实在是太难了。”张琰说,“人家顾客又不是你,不是唐诚和咱们村里的那帮子伙伴,人家凭什么要买我的馒头”

    李国强憨憨地笑了笑。他个子不高,跟他爸爸李达富一样留着寸头,不过,要比他爸爸的略微短些,发枝也很硬也很密。

    他叹了口气说:“是啊,有些事情看别人做容易,搁到自己身上就不那么简单了。”

    “强强,你不去南方打工了”张琰问。

    李国强说:“我爸不让我不去了。今年春节时我买不到火车票,没回成家,爸爸后来一连写了7封信叫我回家,他说咱们村里的人世世代代都生活在周王村,也没见把谁给饿死……不过我爸说得对,今年我在火车站冰冷的广场上等了一晚上,都没买到回家的车票,后来我就回到了厂里。”

    “你们厂大不”张琰问。

    “我们厂是一个生产电子元件的作坊,几个人住在一间几平米大的阴暗的房子里,大家都是打地铺,宿舍有三个人都没买到车票,我们三个就在那里过了一个春节。”李国强说。

    “你也太可怜了。”张琰感叹道。

    “是啊,另外两个人比我大两三岁,也都是初中毕业后去的那家作坊。大年三十晚上,我们几个都很想家,大家就买了点花生米和啤酒边吃边喝,大家都说起了自己的童年,着说着全都哭了。”李国强回忆起那段日子,脸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忧伤。

    “在家时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孤独,而在那里,我们觉得整个世界都把我们抛弃了。我们是死是活都与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关系。琰琰,你不知道,那种感觉有多么痛苦你跟我不一样,你成了商口粮将来还有工作,可我就这样给人家私人老板打工,这也不是个事啊。”

    “你们可以到外边去转转,听说南方城市都很漂亮,是开放的前沿,那里的人也都很有钱……”张琰说。

    “满大街的人说的都是粤语,我们根本就听不懂。我们没有钱,什么东西都买不起,一点逛街的心情都没有。春节那几天,我们三个天天都在一起,有时也会出去到工厂周围转,工厂远在荒郊野外,也没什么好玩的。”李国强说,“我心里天天都想着以前在家里过年时的那种热闹劲儿。那时,我突然觉得我就像个丧家之犬,不管飘落到哪里,都没有管,没人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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