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归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天使奥斯卡
除了上千随征班直之外,天子随从简单,就是同样乘车骑马跟随队列的内宦,也外着锦袍,内披甲胄,下裹战裙。一副雄赳赳气昂昂,仿佛秦翰李宪童贯等前辈附体的模样。梁冠上还镶着野鸡翎毛,一派内宦强军的模样。
这支队伍连同耀眼夺目的天子旌旗穿城而过,激起了一阵又一阵山呼海啸一般的万岁之声。可赵楷坐在车上,神色木然,除了只觉得害怕之外,竟然没感觉到赵家在天下人心目中海油足够分量,这一次御驾亲征如果利用得好,不失为赵家挽回失却威望的大好时机。
班直之后,又是百官队列,宗室勋贵队列,在后默然相从。这百年未遇之盛典,也未曾激起这些相送朝臣心中多大波澜。
反而更多的是惶恐。
原因无他,除了开国马上得天下的艺祖亲征之外,大宋天子。哪次亲征。不是出了大事?太宗亲征。高粱河惨败而归,差点动摇国本。真宗被寇莱公拥而亲征河北,那是大宋第一次生死存亡之机。拥驾亲征重臣,没一个有好结果。而真宗皇帝,亲征之后,也变成了假托天书封禅的荒唐君主。
而这一次,情势之危,还过于以往。因为拥驾亲征的。是大宋未曾有过的权臣!
群臣之中,绝大多数,未曾将女真入寇看成多么厉害的祸患。至了不得,如澶渊故事行款之后也能了结,无非就是花费点岁币岁赐罢了。但是权臣拥驾亲征,威福归于一身,如果再造出几场大胜来稳固威望,是不是在他们这一朝,就能看见禅代之事了?
禅代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大宋统治体系百余年来已经稳固。既得利益团体盘根错节。谁能愿意遭逢一次大洗牌?最主要的,作为统治体系主体的官僚们。谁愿意失去君王与士大夫共天下,这文臣官僚们,好容易才得来的尊贵政治地位?
然则萧言实在太过强势,两次兵乱,翻云覆雨,此刻中枢,已难有抗手。更重建了上四军,更引入了燕云强兵。就是西军这等强藩也不得不一时雌伏。现在又有谁敢跳出来的与燕王为敌?
除了一些实在没有节操,或者投机性极强的文臣改换门庭之外,大多数士大夫们还只是隐忍。冷眼旁观,更谨慎的以待时机而已。
汴梁百姓,欢呼声如山呼海啸一般涌动。百姓们骄傲于汉家威仪,骄傲于天子亲征,六军如龙的盛典。只是衷心期盼师出必克,所向皆捷。而朝臣队列当中之人,未尝没有暗中切齿期盼这权臣萧言在女真面前大败亏输之人!
天子旌旗,缓缓穿城而过。等穿过御道,走上狭窄一些两旁有屋舍的街道时,又是花落如雨。无数女娘掷下犹带露水花瓣,以汴梁特有的脂粉香气,为这些健儿壮行。
班直之士,除了老神武常胜军中人之外,不少还是从燕地所来军马中选拔强壮勇武之士充任。这个时候遭逢这等花落如雨的场面,一个个又惊又喜。马上男儿抬头望去,正正与楼上如花笑颦相对。
楼下铁甲兜鍪,高大雄壮。楼上轻软风流,秋波顾盼。只有此刻汴梁,才有这般绮丽动人的出征景象。此时此刻,不知道多少投于萧言麾下的北地男儿,暗自下定决心。说什么也不能让毁灭了辽国的女真鞑子打到这汴梁来。说什么也要在凯旋之后,穿着战痕累累的盔甲,夹着带有红缨的兜鍪,再上此楼,问问这女娘,还记得当日掷花与俺的景象么?
这样满城花落如雨的气象之中,天子旌旗,终出南熏门外。
在南熏门外,又出附廓民居,早有大军夹道而立。一个指挥又一个指挥的列成方阵。全是神卫军中精心挑选出来的精锐之师。不少已经是第二次经历这从汴梁出征的景象了。第一次是奉萧言之命寻晃一枪,这一次却是真的去寻女真鞑子,做分出生死的决战!
步军全部披甲,手持如林长矛,站得笔直。骑军每一指挥,都是一色的马匹,旗幡林立,煞气腾腾。铺满了视线范围之内。
数千大军,咳唾不闻,只能听见轻轻的甲胄碰撞之声。
当见天子旌旗之际,早已等候许久的钧容直,顿时奏起天子发六军以讨不臣的黄钟大吕之声!
数千完全用金属包裹起来的大军之中,一骑缓缓而出。白马黑甲,兜鍪红缨,在汴梁晨风中轻轻拂动。
马上骑士,腰背笔直如剑,兜鍪下面孔剑眉星目,虽然仍然显得年轻,却别有一种掌天下生杀予夺之权的威严。
正是燕王萧言!
无数目光,追随着萧言一人一骑而缓缓转动着。
南熏门而出的天子仪仗,也停了下来,班直之士向两边布列开来,让出天子戎车。而跟随在天子戎车之后的朝臣,也纷纷下马,向着萧言深深行礼下去。
萧言也翻身下马,摘下兜鍪,露出鬓边白发。他紧紧绷着面孔,甲叶铿锵作响中举步向前,突然单膝跪下:“臣。燕郡王萧言。敢奉天子御驾亲征而出。愿为天子前驱,以讨不臣,以扫四夷!”
数千甲士,发出一声整齐响亮,也全都持矛单膝跪下!
戎车纱幕一掀,赵楷终于从车中而出。他内穿甲胄,外着绛红锦袍,玉带围腰。按照他的卖相。应该是甚为英武的打扮。不过看起来却是说不出的别扭。也许就因为他的目光躲躲闪闪,不敢迎着萧言目光,更不敢看萧言身后那数千杀气直冲云霄的虎狼之士。
赵楷声音平平响起,没什么起伏波折,像是反复背熟的场面话。
“女真起于海东,击灭辽国,诚一时之强患。更背海上之盟,以犯皇宋。朕虽新立,却岂能坐观?当亲统六军而出,北巡疆土。以慑四夷。当命驾于卿,为朕前驱。卿当奉节。河北河东之地,文武百官,俱奉卿之调遣。临敌军事,一从卿之自专。为朕讨灭寇丑,以安北疆!近畿转运之事,亦奉卿之号令,若有不效,卿可奉节决之!国之重任,尽在卿肩,卿当勉之。如赦!”
萧言重重一顿首:“臣敢不尽心竭力,继之以死!”
数千甲士,同声大呼。
“万岁,万岁,万万岁!”
数千雄壮男儿整齐呼声,只是在汴梁城外回荡。赵楷震得浑身一震,目光回顾,只想躲回车里去。而送驾朝臣,也俱都变色,宗室子弟,更是头也不敢抬。
山呼万岁声中,萧言已经挺身而起,反身上马,扫视麾下甲士一眼,单手坚定北指。一马当先,自顾自的去了。燕王直甲士将他拥在当中,举着燕王大旗,当先而发。
一个又一个指挥阵中,金鼓之声响亮,次第整齐而动。数千男儿,神色坚毅,目光冷硬。追随着萧言旗号上路而行,无一人乱列,无一人回顾。
这样的力量之前,多少宽袍大袖之臣,只觉得相顾失色。
这样的出征仪典,不甚合礼仪,更是从简。萧言更没表现出多少谦恭臣下之态。不过此时此刻,谁又敢说出来?
号角金鼓之声,还在远处肃杀响动。更有分布在汴梁外各处营中的神卫军大队,同样而发。卷起滚滚铁流,向北而行。迎向从那里涌来的无边黑暗。
在没有萧言的时间线中,当北面黑暗涌来的时候,并没有这样一支坚毅的大军义无反顾的迎上去,不胜则死,不稍回顾。
为了让这个沉重的历史稍稍改易轨道,又有谁知道,萧言付出了多少心血?
天子仪仗,也终于滚动起来,在班直的护卫之下,天子旌旗没精打采的摆动着,也追随着这支铁流而去。
送驾群臣当中,不知道是谁,突然就冒出来一句:“这厮总算是走了!”
一句话说完,那人也知道不对,吓得赶紧低下头来,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周遭群臣赶紧将他身形遮护住,故作镇定的四下而顾。
在送驾队列前面宰执班次当中,方腾也听见了这个声音,却只是苦笑了一下,并没有去寻是谁发出这个声音。
燕王啊燕王,这一仗若是胜利,则地位从此稳固不摇。若是稍有不利,只怕整个天下,都要群起而攻之,不仅是你,就连吾辈这些追随你旗下之人,也要被撕咬得粉碎!
可是这一场决战,到底是胜还是负,只怕燕王你心中也没有把握罢?
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你走到此处。不知道是什么,让你在万难之中,也要打这一仗。我所能做的,就是竭尽所能,为你守护好这汴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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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梁城中,燕王府邸。
萧言内眷,并没有相送萧言。大军出征是至雄至烈之事,女眷相送,成什么样子?萧言并没有在这一点上和这个规矩对着干的意思。
甚而在天色未明之际,萧言就悄悄起身,未曾惊动什么人,就已然去了。可他的响动,一夜之中彻夜未眠的小哑巴她们。又如何没有听见?
小哑巴一直坚信。萧大哥是永远不会失败的。但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却有莫名惶恐。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该告别的已然告别了,该安排的萧大哥也安排了。就让他不要有什么挂碍而去,不要让他在血战之中,还顾念着我们了。
等萧言离去之后,小哑巴才来到院中,虔诚跪倒。一如当初在燕地之际。喃喃向天祷颂,祈祷萧言此去平安,祈祷萧言能凯旋归来。祈祷自己能在汴梁守护住萧大哥未出世的孩子。
若然能天遂信女之愿,则耶律余里衍粉身碎骨,又能如何?
在同一座府邸中,李师师也设了香案,喃喃祷颂。又持咒念诵了一遍金刚经。她已发愿,自萧言出征始,就持斋茹素,并发闭口誓。不以阴人口舌,以伤良人德报。虽然以李师师之聪明博识。向来只是以为这等誓言,只是村夫俗妇所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许愿便应,为何世上不如意事,十常**?
可这个时候,李师师不得不将一点寄托,都放在这往常为她所轻的俗妇所为之上。
焚香持咒已毕,李师师俏脸苍白,从此以后,直到萧言回返,就要一直闭口不言了。
隔邻院中,突然传来女子轻轻念诵之声。李师师微微讶然,举步来到院墙边上。
隔邻便是茂德帝姬的居所,两人一人为萧言作为招牌的正妃,一人为萧言还未曾过了明路的爱宠,更兼李师师和茂德帝姬父亲还曾经有过一段过往。虽然隔邻而居,却是老死不相往来。
茂德有孕的消息传来,李师师自然不会笨到去争正妃之位,也不想生一个世子出来。不过心下也难免免酸酸的,陪萧言几日,都暗中用了便于受孕的草药,更在事后萧言沉沉睡去,她还两条**翘得高高的,却不知道能不能有这等好运,有了萧言之骨肉。
那茂德帝姬不声不响的,却已然珠胎暗结!
小哑巴单纯为萧大哥高兴,更愿萧大哥有一个有赵家血统的世子,围着茂德帝姬只是打转。李师师自然不会去凑这个热闹。昨夜之后,茂德帝姬还是回返自家院落静养。李师师也只当不知。作为青史留名的大宋奇女子,也自然有大宋奇女子的傲气,才不会凑上去讨好什么帝姬正妃来着。
隔邻院中,响动的就是茂德帝姬的祷颂之声。却也不知道那些拨来服侍茂德帝姬的侍女,怎么就在风寒露重的凌晨时分,让她到外间来了。
一时好奇之下,李师师俏脸贴着墙壁,侧耳静听。
隔邻院中,茂德帝姬不知道旁边有人在听壁角。也苍白着一张绝美的少女容颜,诚心正意,不住祷颂。
“…………愿太上在河东平安无事…………”
“…………愿圣人在军中平安无事…………”
“…………愿信女腹中孩儿,能平安诞下。上天上天,信女只求自己亲人平平安安,就是这点愿望,上天能否垂怜而纳?”
“…………也让他平安回来吧,只求他能平安回来。赵家和萧家之间,若是要有生死。取信女一人性命就足够了,上天上天,信女拜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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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日间天子御驾亲征的喧嚣热闹,已然散去。市井巷里,只是觉得这场仪式简略了些,不甚过瘾。而朝臣之间,悄然邀约宴饮。萧言这段时日笼罩在整个汴梁的巨大阴影离去,让他们不自觉的就松了一口气。
而第八平在一家小酒肆中,饮了好几角烈酒,直喝得醉眼乜斜,踉踉跄跄的出门而来。
汴梁中人,对已然威望大损的赵家御驾亲征,犹自山呼万岁,只让第八平觉得胸口堵得慌。不觉就痛醉了一场。
等出酒肆,已然接近三更时分。要不是钱钞给得厚,说不定不住打哈欠的店家早就将这晦气脸家伙赶出门去了。等第八平走出门户,店家伙计一起上阵,手忙脚乱的赶紧合上门板,生怕这家伙出去风一吹散了酒气,回来再喝上一遭。
街巷之中,虽然没有宵禁,却也人影寥寥。毕竟两次乱后,汴梁热闹景象,还未曾尽复。
第八平扶着墙走了几步,不自觉的就举首北望。
天际当上,在他醉眼当中,似乎漫天星辰,都在摇摇欲坠。突然之间,北面一颗星芒突然光华大放!
正是破军之星!这光华带着血色,将整个夜空,在这一瞬间似乎都已然染红!而紫垣帝宫,在这一刻,就化作万千流星,没入这无边血色当中!
第八平浑身一震,揉揉眼睛再看。入眼之处,仍是繁星点点,哪里有什么异样?
可这晦气脸中年人,靠着墙壁,突然呵呵怪笑。
“破军星动,破军星动!就让一切,都毁灭了也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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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归 第三卷 补天裂 第五十六章 天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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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千胡骑,沿着岢岚山北沟壑道路,向南疾扑!
一夜之间,宁远寨火起,岢岚州缘边骚动。百姓们纷纷走避逃难,或者向西逃向保德军,或者向南逃向岢岚军州治岚谷县。而胡骑卷动烽火,一夜之间,已经飞速向南蔓延,岢岚军通往岚州道路上,庄寨燃动的火光,连绵不散,一路相望,就如烽火!
承平数十年的岢岚军,本身兵备就已然废弛。虽然折彦质抚丰府鄜之地,命令加强戒备。让折可求出动精锐整备岢岚军守御。可是折可求偏偏西走浊轮川。
经制之军无用,纵然河东缘边之地民间强壮不少,民风也素悍。但是一时间没有组织的他们,最多是保乡族一起逃难而已。或者是遁入穷山自守。哪里谈得上抵抗突然深入的胡骑?
而银术可在打下宁远寨之后,不及喘息,就强令胡骑跟随南下,就要一路席卷而南。过岢岚军,直入岚州,打下控扼岚水河谷的岚州州治宜芳县,转而横击,直扑太原!只要侧面杀入汾河河谷之中,就抄了韩世忠大军的后路,说不定就能将韩世忠所部堵在汾河河谷以北。而太原府就完全对女真军马敞开!
这个战略,就要寄托在动作必须要快。必须在极短的时间内,横扫数百里!
银术可虽然选择了西走岢岚州破边,但是对南朝内情,并不托底。他本来就准备豁出这条性命在南朝军阵中碰死,好过在女真军中受辱。
谁能想到,宁远寨一攻即破。当面南朝守军不堪一击。正常来说,要求稳妥的话,就是依托宁远寨,牢牢占据这么一个破口。在后续大军到来之前,只求扩大这么一个出发阵地,而不冒险深入。
可宁远寨如此不堪一击。让红了眼睛的银术可毅然就选定了继续深入的策略!
几千胡骑孤军而入,西面有岚谷县。当面还有若干险要军寨阻路。要是宋军能稳稳守住险要军寨,然后再从西面侧击,银术可这支军马就要全军覆没!
几个女真谋克表达了异议,而胡骑中也有要在周边好好抢掠一番的声音发出。银术可却一言不发,当场就砍了四五名发出异议之声最大的杂胡军将。而那些女真谋克,在杂胡军将面前,也必须选择维护银术可的尊严。
且这些女真军将,击灭辽国的血性冒险之心还未曾尽退。又回到战场上。如何没有建功立业之心?宗翰大军还在河东缘边当面一筹莫展,他们这里却打开了局面,一旦打穿了南朝防线,真正奠定了胜局,这是何等样的一场大功?那就冒险深入也罢,好似几年前才起兵时,俺们这些女真儿郎,还不是提着脑袋,击灭了十倍百倍与己的契丹大军!
击破宁远寨之后的短暂军议,很快就以银术可的高压手段达成了统一。除了留有一个女真谋克和数百杂胡据守宁远军寨之外。其余主力,就继续深入。腥膻之气,飞速的就向着南面蔓延而来!
而情势发展。看来银术可这次决断对了。一路深入,毫无抗手,南朝百姓,纷纷哭嚎走避。沿途还可见荒废烽火台与小寨。在西面银术可一直派有一支游骑遮护,防止南朝军马反应过来侧击。但是一两天来,这支游骑一路烧杀抢掠到了岚谷县前,这座岢岚军的治所,却闭城自守,无一军一卒敢于出城而战。连难民逃来。都不敢开门。让万千百姓,只能哭嚎绕城而过。躲避这在身后燃动的烽火!
两天下来,岢岚军已经一片烽烟处处的景象。只让胡骑纵横驰奔。
短短两天时间,银术可已经率领人马,杀到了岢岚军与岚州交界之处。此间南下道路,为一飞鸢堡所控扼,越过此处,才能杀入岚州。南下途中登高远望,都能隐隐看见坚固雄骏的飞鸢军堡,依山而建,险要非常。堡上强弩,足可控扼道路。其时在银术可身边女真和胡骑军将都面有恐惧之色,守军定然不会像是宁远寨那样无备了,在这军堡之前,还不知道要丢下多少性命!
在一众人想来,打到此间也足够了。整个岢岚军,已然为之敞开。等后续大军到来就是,据岢岚军,多少南朝村寨县治可以蹂躏,多少军资粮草生口可以掳掠。这份军功,已经足够银术可翻身,说不定还能得回部曲,再为宗翰麾下重将了。
可是这些军将,谁都低估了此时银术可的决心和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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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当中,飞鸢堡沉沉的坐落在黑暗里,背后险峻群山山影憧憧,望之令人生畏。在飞鸢堡以南,有隐隐火光闪动,这却是银术可所部一路侵略而南所造的孽。这些火光也夜色中一闪一闪,显得分外醒目。
攀山而上的山道中,几百条人影,正悄悄的向上摸去。当先一人,仍然是银术可。
攻拔此等军寨,银术可也拿不出什么新鲜办法。摆开阵仗打,既无攻械又无有攻坚经验的部众。唯一能拿出的手段,还是如宁远寨一般,夜袭而已。
入夜之前,银术可就率领部众在二十余里外巡梭,抢掠焚烧,摆出要在此安营扎寨渡夜的架势。天色一黑,银术可就选了数百精锐,衔枚疾行,直扑飞鸢堡前。指望用这样手段能迷惑守军,再摸入飞鸢堡内。
情势虽然很像是在宁远寨前,可是每个随银术可参与偷袭的军士,不论女真还是胡骑,都是心下打鼓。南朝守军,就是再白痴也当日夜有备了,就凭这几百轻兵,如何就能啃下如此险峻的军堡?
夜色中明月高悬。甚而勉强能分辨身边人面目。山径也照得颇为清晰。飞鸢堡上,一点火光也无。几百名浑身血迹臭汗的女真和杂胡联军,一边提心吊胆的朝上爬。一边在心内咒骂这悬在头顶的月亮。
哪怕堡上守军不用举火,再近一些。也能看见这摸上来的几百人马了。虽然堡上一点火光都没有,可是焉知他们不是故意这般,等到了近前,火光齐明,然后弩箭礌石灰瓶,就拼命的砸下来,到时候还不知道有几个人,能逃得性命出来!
看着最前面银术可的身影还在坚定向前。这几百选出精锐,动作却是越来越慢。这就是银术可没有自家心腹谋克的坏处了,这等要拼性命的时刻,没有嫡系心腹陪着他不顾一切的上前!
后面人越来越慢,银术可的动作却是越来越快。到了最后,居然拉开了三四十步的距离。透过摇动山间长草树木,已经有的时候不大看得清银术可的身影了。
突然之间,银术可加快了速度,居然直起腰来,向着飞鸢堡疾奔而去!
在后面的有一女真谋克阿罕。心里暗骂一声。银术可这是疯了罢?真的是要拼性命也要重回宗翰身边重将地位?俺们须得不陪你送死!
他猛的抬手,身边女真儿郎都是他谋克的,一直关顾着阿罕的动作。看阿罕举动。顿时就伏住不动。只是抬首向上看。一旦灯火齐明,箭下如雨,大家掉头便走。拼命也有个限度,现在这份打穿了南朝岢岚州的军功,已然是足够。
那些杂胡,更是比之女真军士不如。他们满心思都在打入南朝拼命劫掠上,银术可压着他们拼命向南,已然是老大不情愿了。这个时候还是保住性命要紧,身后还要多少南朝村庄城镇。等着他们去抢掠来着。
几百名连夜奔袭而来的女真杂胡联军精锐,就瞪着眼睛去搜寻银术可身影。等着飞鸢堡守军暴起的那一刻。
结果一切还是安安静静。飞鸢堡上,一点动静也无。
伏在草中的阿罕忍不住直起了身子。骂了一句:“南蛮子这是怎生回事…………”
一点火光,突然在堡墙上亮起。阿罕顿时身子就朝下一伏。就要招呼儿郎们逃下山道。轻兵奔袭而来,身上没有铁甲,手中没有厚重盾牌,拿什么和守军的强弓硬弩相抗?俺们女真人打仗是猛,可是不呆不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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