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归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天使奥斯卡
顿了一下自饮了一杯红着眼睛道:“要是中军不发,俺们自然扁扁的服。俺张七是条汉子,没有哄着弟兄们去送死的道理。可是燕王河东要紧,已然将中军遣了出去!俺们又有何惧?凭着貂帽都和燕王直,就想压服俺们这上万军汉不成?更别说朝中大臣,还有外间军镇,自然也要趁机而入的。到时候且看燕王就凭貂帽都和燕王直,能不能翻了天去!”
鲁勇身上冷汗已然流无可流,情知已然有一个天大的局正在形成。心里面也有些琢磨不透,燕王如此英雄人物,怎生就轻易将中军遣了出去?还是燕王定有后手布置?
想到此间,鲁勇忍不住又开口:“…………军中计议生变,燕王到了如此地位,岂是不警醒的人。如何会不先行动手?那时候大家就挺着等军法落在头上么?”
张七诡秘一笑,拍着鲁勇肩膀,很是越说越亲近的样子。鲁勇这般细细动问,反而让人放心,要是不管不顾拍胸脯就要加入大举。说不得就得将这鲁大郎丢翻了塞后院枯井里。那倒是可惜了这么一条和自家一起偷酒喝的好汉子了。
“…………大郎虑得是,可是俺们又如何没有预备?军中生变也不急在一时。外镇军马已然向汴梁而来。此间俺们只是老老实实,燕王说什么,俺们听命便了。这样燕王还敢下手。真不怕将这支军马逼反了?燕王还仗恃着这支军马压住朝中大臣呢…………等外镇军马逼近汴梁。燕王要用俺们去抵挡了。那时候再全军反他娘的,看燕王再有天大本事,还能生出什么花样来?现在不止是俺们几个兄弟在密密商议这桩大事,四厢之中,多少好汉子都在勾连,只等到时大举!”
张七说得细密,鲁勇反而更是胆寒。这等筹划,岂是张七这等军汉布置得出来的。背后不知道有多少大人物在暗中操弄一切!
张七语调阴测测的响动:“…………好叫弟兄们放心。燕王援河东军不走远了俺们不动。外镇军马不至俺们不动。了不得如常在营中苦熬便了。一旦消息到来,到时候就是一场富贵!”
这消息到来,想必是背后那些大人物在有把握了,才会传出来罢?
鲁勇沉默一阵,苦笑道:“七哥,这一场酒,倒是吃出天大的麻烦出来了。七哥你们这些好汉,已然计议好了如此一切。多俺不多,少俺不少。怎生就要拉俺入伙?此刻为性命计,也只有上七哥的船了。俺不求有什么富贵。只求以后还保着这个脑袋出气吃饭也罢。此次七哥大事功成,俺便退了粮饷。继续出去贩马也罢。汴梁此地是好,可不是俺这村汉蹲得住的所在。”
张七哈哈大笑,拍着鲁勇肩膀越发用力:“大郎大郎,俺们一见如故,说这般没趣味的话作甚?谁不知道你有义气,有本事?俺们这个左厢第三马军指挥,二百五十骑正兵,谁马上本事不是你在调教?谁不喊你鲁大郎一声师傅?你说话起来,轮不定比指挥使还有用处则个。到时候将这二百多骑拉出来,你领着在汴梁城冲杀,谁敢小瞧了俺们这些弟兄?”
鲁勇怔怔的看着张七,没想到这破落户闲汉心思还真是颇大,居然想将左厢马军第三指挥全都拉出来为他所用!他们这些闲汉只有市井之间斗殴的本事,指挥马军长枪大戟的冲杀是来不得的,所以才这般借重于自家!
想来此前张七在营中伙着自家一起偷酒喝,不时还给点小恩小惠,哥哥弟弟的叫得亲热。就是早为准备了。
张七扫视一眼屋内诸人,咬牙道:“什么事情,岂能全靠外镇军汉!功劳岂能让他们全领了去。俺们却是汴梁的坐地虎!不要最后,还是在这些外镇军汉手里摆布!要是能拉个三五百骑重甲骑军——宫变之夜萧言也就靠三五百骑才成了燕王!到时候俺们做出事业来了,燕王地位直是不想,凭什么就不能捞个横班武臣?这天下就要变了,兵强马壮,总是占着便宜!”
一众军汉给张七煽惑得热血沸腾,一个个拍桌打碗的压低嗓门儿叫好。仿佛看到一个个已经成为高品武臣,挂着遥郡官的头衔。手下有了多少原来都门禁军的生意,从此就人上人了!
鲁勇没奈何,也只能赔笑。单是这些军汉,他豁出胆子也能拼上一场,论不定还有机会杀出门去。可这些军汉,不过是这天大布局中最底层的人物,背后势力深不可测。出了这门,也不知道能不能安然回到营中!
就算舍弃一切,弃职潜逃。不到没奈何,鲁勇也再不愿意去北地做个万年出不了头的赶马行脚。身在此局当中,虽然心内因为紧张害怕而揪扯做一团,可忍不住总是有些兴奋激动。但凡大变,总是一些人的出头之机,只不过要拿命来博!
张七鼓动完毕,伸手到腰,掏出一叠钱钞,都是新届。面额都是最大的十贯。新届折四,这厚厚一叠钱钞,怎么也有个千贯上下!
“弟兄们只是将去分了,近日在营,只是寻意气相投的弟兄密密商议就是。只等消息到来,这钱只管散漫使去。一旦事成,这点财货,又值得什么?”
钱钞拿出来,室内气氛就愈加热烈。这可是实打实的东西,最能鼓动不要命的闲汉破落户的意气!
张七趁热打铁,将过一个大碗来,斟满了酒,腿带中拔出解手刀,狠狠在掌中一勒,血就滴入碗中酒水,一下晕开。
“今日就吃了这碗齐心血酒。来日生死与共。做出好大一番事业来!俺们弟兄。生不惧赵官家。死不惧阎罗王。富贵在前,谁还惧那个鸟燕王!”
军汉们都伸出手来,各自歃血。鲁勇也只得想张七讨那解手刀,狠狠一刀割在自家掌中。
日娘撮鸟的,这次之事,可不要站错了地方。只要选对,那真是出头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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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渭水向东南曲折而行的官道之上,一队军马。正疾疾而行。
陕西四路数十年与西夏的大战,大宋持之以恒的巨量资源投入。让陕西通往汴梁的道路,宽阔平整,适于大量后勤车马川流不息的运动。就是大军通行,也一样顺畅。
(大宋能达到的水准,到了后世的煌煌大清都远远不及。到了近代,调集军马赶赴战地都不能这般整建制而行,只能每起二三百人的分散赶路,到了战地再花大量时间重新集结起来。第一次鸦片战争时候,望沿海调集十万人左右的援军。持续一年多的第一次鸦片战争打完了,不少援军还在路上呢。————奥斯卡按)
这支军马约有七八千骑。正是熙河军中全部骑军了。自从老种亡故,姚古不等举哀,就召集自家早就预备好的这支轻骑,一路向汴梁驰去。(姚古是熙河军统帅,老种掌泾源同为四路经略,小种掌秦凤,前写姚古领秦凤军,是写错写混了,以上——奥斯卡按,打的时候别打脸…………)
为了此次去汴梁争泼天功绩,熙河军的老底子都给姚古掏出来了。除了与西夏数十年回易积攒的战马之外,连民间骡马,都近征发一空。出发的时候是八千余骑,人人除了坐马之外,还有备马,备马不足,就骡驴充数。
道路条件良好,而沿途为了与西夏的战事,也到处都有粮秣马料的仓储。姚古不管不顾,沿途征发,正少了大量后勤辎重队伍的拖累。一路有人掉队,也只是不管。军行之际,极为神速。
从关西入汴梁,沿着渭水侧官道而行,或直接入潼关,或从京兆府绕一个圈。到潼关也不过多加一日路程。
从京兆府到潼关,是二百八十余里路。两日疾行的行程。再过二百余里潼关路,就从关西来到了近畿之地。到西京两日疾行的路程。从西京直杀到汴梁,哪怕放缓一点,四五日骑军也就可大举掩袭而至。
熙河军这次在姚古的催促之下,走得快捷,现下已然过了京兆府,眼见潼关今日入夜就可赶到!
军中姚古也未曾打出旗号仪仗,与麾下军马一般轻装前行,自家备马驮着兵刃甲胄行粮。身先士卒,以身作则。西军将门重将,自从与西夏战事渐次平息以来,已然多年未曾这般艰苦朴素了。
在他身边紧紧跟随着他的儿子姚平仲。父子两人都是满面灰土,却精气神十足。姚平仲刚才催马前后转了一圈,各处鼓舞士气,这个时候开口嗓子都是哑的。
“爹爹,京兆府泾源军一部,已然决定追随俺们东进。遣传骑拼死拼活的追来,让俺们稍稍待上一阵,好与俺们合军。京兆府尹使节也在其中,说俺们大军过得匆忙,未曾有何犒赏,现下正从后追送而来,为勤王军马之助。”
姚古哈哈一笑:“谁鸟耐烦等他们?泾源军和秦凤军摊着一个没决断的小种相公,活该他们跟在俺们马屁股后面吃灰。至于行军犒赏,俺们不会去汴梁取?老公相还能薄待了俺们?这是拨乱反正,诛除权臣的不次之功。区区财货,又直得什么?为父就是不能入掌西府,这关西四路经略,也得姚家坐坐了。”
姚平仲摇摇头:“这西府不是俺们武臣好坐得的。”
姚古笑声更大:“痴儿,还以为此刻还是狄武襄公的年月?为父要是入掌西府,这些文臣辈谁能给为父脸色看?现今萧某人将桌子都掀了,正是破而后立,男儿建大功业的时节!”
姚平仲还是摇头,觉得仍然是关西好。不过姚古向来敢于行险,姚平仲比他胆子还大。这次突然东进,去汴梁建此不世之功,很是对他的胃口。
宫变以来,大宋格局,只是暂时安稳僵持而已。只是在等待破局时机而已,而都中诸公觑准机会,调地方强镇入京重整朝局。整个大宋都骚动了起来。尤其以京畿,河北诸路,关西诸路为最热烈!
萧言固然以强力掀了桌子,震慑得大宋各方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动作,但是一旦朝中诸公反应过来,主持反扑。这纠合起来的力量仍然巨大!
泾源军主力因为举哀小种不得行,熙河军又实在太远,一直预备的秦凤军,就成了西军强镇回师的主力。沿途经行郡县,文臣配合。驻军军将不少都抽调不多骑军加入了大队之中,谁都瞧准了这是一场大功,谁都想在这场大功中分一杯羹!
一路疾行而来的景象,让姚古甚是志满意得。只是觉得种家已然气运不在,更有个不识趣的宗泽老朽而已。
姚古扬鞭指向前路:“此刻渭河仍然水浅,船行不得。俺们不顾马死了多少,人掉队多少。怎么也要咬牙撞过潼关路!过了潼关路,黄河河面开阔,蒲津渡,西沃渡都是大渡,常年都有船行至此的数百条向关西运粮的船只。到时候全军上船,夹河而东,顺风顺水而下,比骑马不知道快捷方便了多少!到了西京再裹收拢西京那些不中用的军马,驻泊,守河,就是兵额匮乏,也完全上不得阵,可有一千便是一千,有二千便是二千,用来壮声势也成!然后直杀开封左近,切断河东到近畿之地诸渡口,顺势直入汴梁,看那萧言,还能有何动作!”
姚古描绘的宏大景象,让姚平仲只是热血沸腾,当下马上对父亲抱拳行礼:“爹爹只管放心,孩儿就算拼死,也要督促全军,三日之内,怎么也要过了潼关路!”
姚平仲不顾疲惫,又策马转回去,督促落在后面的军马兼程而行。而姚古只是举目东望,嘟囔了一句:“直娘贼,可不要给永宁军那些厮鸟抢到了前头!”(未完待续
ps: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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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归 第三卷 补天裂第二十一章 千骑卷 平冈(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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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武常胜军先发中军向河东而去,并没有对汴梁这座城市做多扰动。大军行进,在城外绕了一圈便向西北面西沃渡口行去。准备由此渡过黄河,然后顺临晋官道直入河东太原府左近。
中军十六指挥队伍精干,马骡亦多,所携辎重准备陆续后发,且沿途皆可就食郡县。去程极快,汴梁之中,似乎完全都没感觉到这支军马的离去。那日南熏门外校场誓师,也不过在汴梁城中留下一点谈资而已。
汴梁城中,这些时日有着些古怪的平静。连原来酒肆瓦舍中肆无忌惮议论朝局的声响都少了,不少朝臣都闭门不出,青衫士子风流之辈,亦少见影踪。那些瓦舍之中,充斥的还是不明就里的往来行商,让瓦舍中那些眼睛长在额角的女娘们都嫌弃的觉得软红风流之中,多了十分的村气。
而燕王萧言,这些时日,仿佛就在恩威并施的加强自己对剩下汴梁新军四厢的掌控。四厢军马,都向着南熏门外聚拢,除了占据原来广大的中军大营之外,还新设了多少营幕。每日里至少有上百条军汉撞在日益细密严苛的军法上,常常一排排的趴在营门之外,此起彼落的挨着军杖。
严刑峻法治军之外,燕王更不住加恩。隔两日不管什么由头,就犒赏一遭。四厢本地军士,隔一日就给假出营。倒是让汴梁城中充满了这些腰囊满满的军汉们。
老实些的军汉,就回自家,和妻儿守在一处。燕王赏赐。尽数将给浑家。为自家异日出征之后养赡全家准备。虽然燕王晓谕全军。但麾下健儿有所战亡。自当全其妻子口食,并养子女成人为止。可这些拱卫禁军出身的老实军汉,吃了上位之人的亏还少了?真正拿到手中,那才是真的。家中自然也少不得妻子哀哭,生怕夫郎去河东丧命。这些军汉每归家一次,都是长吁短叹一次。真不知这燕王新军的饷吃得是对是错。
而另外一些滑黠一些的军士,则是犒赏到手,便在汴梁浪吃浪用。瓦舍之中当红女娘们。除了浑身铜臭的行商之外,说不得还应承了不少这些军汉。往常里这些军汉是绝足不敢入这等上流场合,看场的青手不待他们靠近也只是将他们都掷出去。可是如今,都眼睁眼闭随这些军汉在各色热闹场合闹酒。说些浑话,一众人等也只当是未曾听闻。
而燕王除了这些恩威并施的治军手段之外,还有数般举动以稳固汴梁情势,以让他能安心出征河东。
一则是以张显现在提举的皇城司,到处派遣使臣,钻头觅缝,到处刺探城中消息。
饶是当初燕王利用球市子并使张显掌握了多少城中破落户。可现今这些破落户也会看风色。此辈本来就是最为狡黠的一群人等。上次被萧言利用,结果萧言闹出了宫变这般的大动静来。让此等人岂不后怕。幸而萧言成事了,不然大家都是掉脑袋有份!此次张显再使他们钻营打探,这些人都学得精乖了,背后也许更有人指点,回报回去讯息都是些不痛不痒的。有些军汉酒后说了浑话,就当耳旁风一般。仿佛全都有了默契,不去生那个事端。
而皇城司虽然由张显提点,但是时间仓促。张显精力又泰半在监护禁中上头。还没开始整顿洗刷皇城司。这些人遣出去更是不堪,找地方吃酒胡混一日,然后回禀,都是平安无事。
二则就是萧言不断将四厢军中自己心腹军将抽调而出,重归于在身边的貂帽都中。纵然此举有点饮鸩止渴之嫌。可如今局势,萧言先确保自家平安,万一有变也有足够力量杀出京城,赶赴河东。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掌控四厢的军将越抽越薄,而萧言在四厢军中恩赏就越来越厚,军法也越来越苛。这都是连带着的事情。
三则就是萧言卯足了劲儿,不断上表,欲今上早日诏告天下,御驾亲征河东。一则女真浸强,而大宋军力薄弱却是数十年未有,一旦河东有失,女真军马隔河进逼汴梁。局势之劣,将过于澶渊之时!二则今上可亲奉太上安养于河东,以彰孝行于天下。正是当留诸青史的美谈。如今今上迟迟不行,朝中不知有何人作梗。不知有何人以此伤今上之圣明!若然今上神目查察,发此奸尻,则萧言愿今上诛之以谢天下!
如今大军齐集,虎贲如云,皆怀奉君御驾亲征以立封妻荫子功勋之志。若然今上迟迟不决,则伤志士之心,然则军心动摇。萧言只恐到时有不忍言之事!
萧言几乎是每天一封的奏章,都是这么个路数。做足了拥兵自重的权臣姿态。还隐隐有以手中军权恐吓群臣的意思。在多数有心人看来,萧言当得如此,也的确是着急了。
而对萧言这一连串举动,朝中也应对得相当冷静。
萧言治军之举,朝中只是冷眼旁观,绝不插手。萧言遣张显刺探汴梁动静,朝中之人暗中化解,以他们在汴梁的深厚根基,一旦认真起来,回报给张显萧言的消息,只是歌舞升平。萧言一天一封奏章的催促早日郊祭改元,然后奉新君御驾亲征。朝中就是以大宋官僚体系那繁复的流程应对,绝不到断然应对拒绝萧言的地步,只是强调郊祭之赏如何筹措,郊祭之礼如何准备。既然御驾亲征,除神武常胜军外,当有强镇再为羽翼,调兵之事自然是西府筹商,但是东府准备军资粮饷也需要时间,一切就这样慢慢来吧。
唯一不同的是,原来朝中还不时有博名声的小臣,不断的上弹劾萧言的奏章,喊打喊杀的正气凛然。除了中枢之人上此等表文,各处郡县也少不了文臣中的愣头青。每日弹劾萧言的表章堆积如山。这些时日,地方郡县的不论。中枢之中这类表章却是少了许多。仿佛是怕在这个时候。刺激到了萧言一般。
整个汴梁。就是一派诡异中的平静。萧言在上蹿下跳的拼命收拢军心,推进御驾亲征河东之事。而朝中诸公就死样活气的应对,对萧言出格言论,出格举动,也都是逆来顺受,毫无怨言,只是事情却做得越发的慢了。
到了最后,哪怕汴梁中的市井百姓。也能隐隐觉出这似乎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而就在这个时候,萧言又将陈五婆解除了军职,暂时发遣在家中软禁。然后就编管到河东路去。
陈五婆是这支新军中标杆式的人物。拱卫禁军出身,有义气有担当,在汴河码头聚拢一帮同样的弟兄求生,但有拱卫禁军出身的人告哀到他面前,不管腰囊中还有几文,都尽力救助。后来为萧言所用,他一手就召集起数千前拱卫禁军儿郎,在宫变那夜出了大气力。
汴梁新军成立。陈五婆先在貂帽都中打了个转,然后随着新军四厢次第建立。又去为最后成立的后厢都指挥使。位置还没坐热,现今就被解职,马上就要发遣编管河东!
陈五婆这般下场,拱卫禁军出身的老实军汉,心中为他抱屈却也没什么法度。而那些准备适时哄起兵变的有心之人,却不在意陈五婆到底如何,这已经是个没用的人物。也从来没有想过去勾连于他。如此这般结果,倒是好事,越发使得新军军心瓦解,正方便俺们成事!
在更深层看来,这个举动,却代表燕王萧言,此刻方寸已然有些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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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沃渡口,黄河滔滔而过。
不比后世黄河已经近于枯竭断流,此刻黄河,仍然是水面开阔,浩浩汤汤。行舟河心,两岸不辨牛马。
而沿着黄河两岸,巨大坚固的河堤耸立,就是历朝历代治河不断的成果。
汉家子民,依托这条母亲河而生,繁衍争战,在秦汉之际,就将自家疆域扩充到了鼎盛。将东亚膏腴之地,尽数踏在脚下。
晋末五胡入主中原,在黄河两岸放马,焚掠屠杀。此间曾有汉家志士中流击水,最后却是浪遏飞舟。若非淝水一战,汉家气运几于衰竭!
北方胡人,在无法最后摧毁汉家文明之后,终于选择了将自身汉化。
然则这条大河孕育的最为顽强的子民,终究是挺过了那个黑暗时代。唐时再将汉家文明荣光,照亮了整个整个世界的天空!
可从唐末以来,五代纷争,割让燕云,党项崛起。契丹之后,更有更凶残的女真。然赵宋末年,在经历了党争与几代荒唐皇帝之后,已然将自家的抵抗能力摧残到了难以为继的地步。难道这条大河,又要再见证一次汉家文明的气运衰竭?
方腾站在舟船之首,看着无数拍碎在船头的浪花,抚今追昔,感慨无限。
就算是方腾这等大宋富丽风流的画布下闻出了末世腐朽味道的聪明人,纵然感到了这个文明又一次的绝大危机。却也没有想到,在没有萧言的存在的时空。大宋北方,在女真摧残之后,只剩下87万户生灵。有汉家君主破天荒的逃到海上以避女真人兵锋,有风波亭,有符离集惨败之后砍下自家宰相的人头。更在百年之后,有崖山日落!
此时虽然黑暗层层压来,却还有一点微弱的希望,在不屈的奋斗。
这希望何在?放眼左右,就在这滔滔黄河之上,无数舟船中的北上健儿身上。
若是方腾自己追随的萧言,是普通权臣。这个时候正经路数就是收拢军马,然后分遣在汴梁周边的要隘处。地方强镇来讨,就和他们放对厮杀。到时候打出个成王败寇出来。全部重心都放在对内,哪怕女真强悍,就如后晋石敬瑭行事又怎的了?
可萧言却没有这般做。而是将自家主力军马放在了河东云内。与女真死死相抗。自己身处汴梁。实力虚弱得让周遭政敌红着眼睛随时都会扑上来狠咬一口!
因为始终将军力保持在对抗在女真的第一线上,萧言除了在汴梁有些布置之外,近畿之地,都无法掌握。更不用说始终保持着对地方强镇动向的打探了!
此次中军北上,一路疾行。西沃渡口属于西京洛阳范围之内,地方官吏虽然客气应对,备船备粮。只等早早送这支军马过黄河入河东。稍稍动问一句关西动向,只是说西军安驻汛地。方宣抚因何动问?
在西京地方官客气笑容背后,方腾如何看不出内里的紧张防范还有仇视。方腾也敢确信,正有一支关西而来人马,正疾疾向着汴梁方向而来!
整个汴梁中枢,近畿之地,河北诸路,关西四路。此刻应该都在尽心竭力,对付这个唯一用尽实力在一线苦战,死死挡住女真胡虏的萧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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