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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归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天使奥斯卡
如此朝不保夕的阶下之囚生涯,耶律大石还问萧言讨了几本书,其中就有大宋名臣司马光的资治通鉴,还直惋惜他的那本精心点校的资治通鉴已经亡于燕京大火之中。每天饭后灯下苦读不倦,细细眉批,仿佛还在他大石林牙的书斋当中,而他还是统带万夫,是大辽擎天一柱。
此时此刻,他的小帐当中灯火摇曳,在帐幕上映出了连他带着四名貂帽都亲卫的影子。帐幕里面安安静静,只有书页卷动的声音。
正看得入神之际,就听见帐幕门口传来脚步声轻响,风也从帘幕入口处卷进来,让灯火一阵摇动。耶律大石忙不迭的伸手护住灯火,带得手上镣铐一阵轻响,他不满的皱眉道:“贺六浑与宇文黑獭正战于玉璧,双方奇谋百出,胜败相间,何方恶风,扰人读书?”
帐幕入口处传来萧言轻轻的笑声:“大石林牙好兴致这般安坐于危难之际,行若无事,我不如也只是家里来亲戚了,好歹也得见见罢?”
耶律大石缓缓放下手中书卷,转身过来,就看见灯火下帐幕口,萧言长身而立,身边站着一个怯生生明眸善睐的少女,灯火下眉目如画,不是大辽蜀国公主是谁?
他啊的一声跳起,带着镣铐拜倒:“公主在上,臣大石参见”
小哑巴站在萧言身边,有点想哭,忍住了,缓缓上前搀扶起耶律大石:“大石叔叔,大辽已经没有了,哪里还有什么公主?我是来看看你,谢谢你当日以家将护着我逃离燕京城的,耶律拔斡叔叔也死了…………此时此际,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是带了一点自己亲手做的吃食,你留着慢慢用…………我现在很好,比任何时候都觉得安心,你不用再牵挂我啦………”
耶律大石缓缓起身,脸上满是慈祥之意。当日小哑巴在燕京,就最得耶律大石照顾。这位乖巧的蜀国公主,耶律大石差不多就视若自家子侄一般。天赐皇帝即位,萧普贤女与萧干谋划将这位耶律延禧的正宗血脉除掉,又是耶律大石以家将护送她逃离燕京城。当日突然在萧言衙署看到这位小公主无恙,当真比什么都欢喜。
萧言看着两人这副模样,摸摸自己鼻子,朝着耶律大石一笑:“乱世飘零里面相逢,我也就不打扰了,这里亲卫我也暂撤,容小哑巴和大石林牙说说话…………大石林牙,此事只能一次,我不过是难得心软,将来对你看管,只会比现在还要严密,你要稍有半点异动,我杀你也不会皱眉,话就如此,你自便罢。”
他说完就一招手,带着四名貂帽都亲卫退出了小帐。也不走远,就在帐外缓缓踱步。目光不时向另一侧看去,自己中军大帐另一侧,还有一顶小小的帐幕…………
这个时候萧言真的很想来一根烟,最好是自己穿越前家乡的南京烟,最好是那种广告曰省厅级的享受,一百五一包的…………
不过萧言自己也知道,这等乱世,容自己儿女情长的时日只有这么短短一瞬而已。身外之世,仍然是冰冷的现实在环逼着自己。稍有不慎,这点小小的奢侈都难以复来这个世道,也只有让自己的心再硬一些,再硬一些…………
他捏了捏拳头,骂了句脏话,低声嘟囔:“他**的,此间事了,暂时没人对付得了老子了,说什么也要在汴梁休息个三俩月的,谁干活谁是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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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城以外,北安州之西。
数十女真骑士,簇拥着一名女真贵人模样的人物正在瞻看西面夹山处的景致。这名女真贵人身侧,还有一名做女真服色的长大汉子策马随侍。
这名女真贵人五短身材,只披着半甲。本来一副厚重有威的面孔,但是在鼻梁处却被一处恐怖的伤疤割断。上下两截鼻梁朝着不同方向歪过去,说不出的狰狞可怖。
这名贵人,正是当日伤在萧言手中的完颜银可术了。
而他身边随侍的长大汉子,浓眉大眼,英气勃勃,却正是当日丢下完颜设合马逃离了死地的董大郎
周遭的女真骑士,投向董大郎的目光都是满满的不屑和恨意。当日董大郎间关逃回完颜宗翰处,宗翰震怒,差点就杀了他,要不是银可术力保,董大郎有十条命也丢了干净。宗翰虽然是一代人杰,但是对设合马的溺爱却是不讲道理的。虽然不能杀了董大郎泄愤,却再也不用他,原来的新附军军号,也彻底取消。银可术保下了他,就让他以家奴身份在银可术身边效力,并且给了董大郎一个新名字厄恨,就是女真语驴的意思
在这几十骑的身后旷野,是一片密布的军帐。女真军,新附之奚军汉军渤海军,帐幕接地连天,直向远处伸去。
在南下失败,痛失爱儿之后。宗翰终于打叠精神,挥军西进,去讨正在云内诸州苟延残喘的耶律延禧。夹山以东一战,七平八凑起来的辽军四万败绩,夹山各处山口全失,辽军远遁向西,耶律延禧一口气逃到了鸳鸯砾。探马回报,哪怕丧败如此耶律延禧也不安生,还杀了自己深得军心的儿子晋王敖鲁斡,上下离心。
要不是这一带实在荒凉,女真人马也要吃饭,正在筹集粮草转运上来,女真连同新附军数万早就过了夹山,追亡逐北去了。
瞻看前面地势良久,银可术懒洋洋的挥着马鞭,笑道:“对着耶律延禧这么一个敌手,实在有点打不起精神来,夹山内外,已经全无敌踪,在这里不战,耶律延禧还准备在哪里战?下面无非就是挥军直进,最后将他擒获罢了,女真雄鹰干这样的差事,实在是浪费大郎,还是和萧言厮杀有几分味道,你说是不是?”
董大郎一直默然不语,听到银可术动问,忙不迭的陪笑道:“叫俺厄恨就是,俺现在怎么当得起大郎的称呼?萧言这厮,将来自然有诸位贵人去对付,却不是俺厄恨能参与的了。将来银可术南下,萧言这厮定然也败亡在银可术手中,这还用说得么?”
银可术面上怫然不悦,转头定定的看着董大郎:“大郎,男儿大丈夫,最要紧的是不论什么情势下,都万万莫要轻贱了自己。某也知道你们汉人的习气,这个时候就是藏拙自辱,听闻连替仇家尝粪的都有,在某面前,却不必如此某用的只是好男儿,不是那种藏头露尾之人”
董大郎咬着牙齿,并不说话。
银可术回顾身后女真大军的军帐,缓缓叹息:“大家都想拣耶律延禧这个窝囊对手打啊,俺们女真,也比不得才起兵于按出虎水的时候了。此次缴获不少,都想早点擒获耶律延禧,回上京去夸耀此次南征的财富,好生享乐一番。却不知道,俺们女真不管是和大宋还是和已经灭亡的前辽比,这点财富算得了什么?没有这股锐气,俺们女真还能享国多久?”
说到这种话题,董大郎更是不敢开口,唯唯而已。银可术却自顾自的大发感慨:“只有不断征服下去,才是俺们女真的立国之道等打下了一个大大的疆土,能让后人慢慢守业慢慢败坏了,俺们女真才能有百年国祚比起南朝前辽,俺们根基实在太过浅薄,人又实在太少大郎,你是不是好奇于某为什么要力保于你,哪怕和宗翰有些生分了?不是某记着这脸上一刀之仇,却是某要在前辽彻底覆亡之前,看能不能为女真大军前驱,先掀起和南朝的大战,在俺们女真兵锋未钝之前,赶紧找出下一个敌手对南朝用兵,第一就是燕地,而要经略燕地,就少不得你”
董大郎微微动容,却仍然不说话,今日银可术不知道怎么了,一说就不可收拾:“宗翰其实也和俺是一般的念头,但是他位置和俺不一般,眼看得阿骨打皇帝不成了,皇位谁属,就决定各家族今后十几年几十年的命运,所以他不敢再生事了,踏实将耶律延禧擒获便罢,等着今后尘埃落定再推动南下之事…………俺却和他不一样南人此次北伐,已经冒出了一个萧言,再拖延下去,谁知道南人还能冒出什么英雄豪杰出来?南人地广俺十倍,人多百倍,到时候说不定就是俺们女真反过来覆亡所以只要能在燕地搅动风雨,能早一日引俺们女真大军南下,就好过迟一日只要燕地有这么一个机会,俺就不会错过”
他斜睨着已经绷紧了全部心思的董大郎,淡淡道:“某自己建立了探知南朝军情的队伍,也让你参赞机宜,得知俺打探出来的一切,你是聪明人,想必也知道俺的心思…………粮草军资已经转运上来,明日就要大军发进,西渡夹山,燕地却有了这么一个机会,不能错过,某不能亲至,就是你的机会来了,你可明白?”
董大郎终于缓慢的开口,语气当中,再没有了谄媚的味道:“可是甄六臣的奉天倡义复辽军?”
银可术冷冷颔首:“不错萧言杀郭药师,甄六臣也算是曾经是你旧部。他在幽燕边地经营起不小声势,你要是能将他联络上,在俺们大军回师之后,将燕地彻底搅乱,让俺们女真贵戚上下,动了可以趁乱取之的念头。某仍然保你一个新附军万户之位,将来幽燕之地,任你自择一地立起家族门户,为你采邑,你董家至少可传百年某银可术向来是说话算话,想必你也明白。当然如果你愿意这么一直当厄恨下去,那就一切休提”
山风呼啸,将银可术的话丢进风里,董大郎努力的支起耳朵,将银可术的每一句话都听清楚,在心里面嚼碎了。
良久良久,才听见董大郎轻轻道:“有多少助力予俺?”
银可术一笑:“大军当中,昔日贵盛,现在为奴之辈也不少。俺多少也要照应宗翰面目,只能给你此辈五百,兵甲齐全…………再给你配马这五百人,当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足可一用,大郎大郎,这却是你最后的机会了,此次没有任何人掣肘于你,就看你能不能抓住,将燕地彻底搅乱了”
董大郎淡淡一笑,身上卑微之气,在这一刻全部都消散不见。他何尝不知道,当日三千新附军,一千女真军南下,仍然惨败。宋人又平定了燕云,自己五百人南下,纵然有甄六臣可供联络——天知道甄六臣是不是还记恨于他。难道遭际还能好过上次不成?
可是完颜设合马死于萧言手中,自己在女真前程,可以说尽毁。天下之大,已经无处可去。银可术保下他,也不过就是当死士棋子一般使用,派得上用场固然好,派不上用场牺牲了也无所谓。倒不是对他董大郎格外青眼有加。
可是这当真是自己最后一点渺茫的机会了,自己如何可能放过?不如就这样冒死而前,去博一搏罢…………哪怕纵横于燕地而死,也好过随着女真军以厄恨之名埋于沟壑他就不信,他这一辈子都要败于萧言手中
山风当中,就听见董大郎朗笑一声,仿佛混不在意前面艰险:“银可术有命,俺敢不遵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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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言终究还是没有走到郭蓉那个小帐幕那里去。
他只是静静的在耶律大石帐幕外等候,看着里面灯火映出来的那小哑巴小小的影子。有时还能看见小哑巴肩膀一抖一抖,那是小哑巴在哭。
不知道等了多久,小哑巴终于从耶律大石帐幕里面出来,耶律大石谨守君臣分际,一直送到帐幕口,他定定的看了一眼萧言,举手朝着萧言一揖,就转身回去了。这一揖,自然是感谢萧言对小哑巴不离不弃,万难当中不惜杀了郭药师和赵良嗣仍然保全小哑巴的意思。只怕也有感谢他全了萧普贤女名节,给大辽留了一点体面的意思在里面。
不过萧言和耶律大石之间情分,也不过就是这一揖而已。
几名貂帽都亲卫,已经跟进帐幕,继续履行他们监视耶律大石的职责。其他貂帽都亲卫向外走远了一些,给萧言和小哑巴留点空间。
小哑巴从帐幕里一出来,就已经扑在了萧言怀里,并不说话,只是偶尔传来一声低低的呜咽。今日和耶律大石一会,小哑巴终于将她前朝天潢贵胄那点牵绊斩断了罢…………
萧言摸着小哑巴的头发,低低道:“我还不够强啊…………要不然我不会从燕京避让。更不会行那些自己都觉得有点不舒服的事情…………也许说起来有点矫情,可是我真他**的觉得有点不舒服让燕地再乱如是,可能会杀了小哑巴你的恩人,这位堪称豪杰的大石林牙也是如此,本来我可以安静的放他走的,他会跑到很西边很西边去…………小哑巴,这一次,是我最后的避让了,以后不论在哪里,我都不会再避开对手,这是最后一次”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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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归 第二卷 汴梁误 第二十二章 剧本中的变故(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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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辽军中军景象,也并不比左军强上多少。甚至还要更差上一些。
中军也是四方渠帅会合而成,但是这四方人马,却比左军的那些渠帅兵力装备要强盛一些。女真兵锋扫荡辽东之际,大量的难民散兵逃燕北一带。天赐皇帝燕京即位之后,对于燕北这些辽东难民散军大为头疼,既不听调遣,又屡屡在乡间掳掠生事,而且这些辽东溃败而来之人,认耶律延禧这个招牌比短命的天赐皇帝那北辽的招牌更多一些。当日萧言提议用兵马剿洗,还是耶律大石阻止,出面安顿收编了这些人马,在燕北之地设了各处分屯之地,好歹将他们安顿下来,耶律大石也尽力调拨了一点钱粮,对他们接济。名义上面,这些在燕北之地分屯的辽东之人,算是北辽朝廷备北之军。
装备杂乱,器械缺乏,老弱多而精壮少那是免不了的。可是比起其他地方散乱豪强纠合而成的,这些人马算是有组织得多一些,其间辽人散兵也是最多。不少还是一路从中京败退下来的。当日北辽朝廷也知道这些辽东难民所成之屯军,是不大用得的。随着耶律大石倒台,更是不指望他们能为北辽朝廷效力。而且加起来最多不过六七千能战之士,也没多的甲胄器械兵刃给他们,又能起什么用场?也就撒开不理了。
燕京克复之后,各处豪强纷纷改换门庭,这燕北辽东难民所成屯军反而却是最忠诚的。没有向燕京低头,反而在想办法怎么去投靠耶律延禧。当日耶律大石出奔,最先想到的还是去寻觅他们,可是在他收拾家人出逃燕京的时候,那时候道路上已经难民如潮而涌,互相国裹挟着乱窜,耶律大石带着家人,不比自己单身一骑来得方便,竟然就被裹挟得失道了。
宋军克复燕京,也都知道这些辽东难民屯军算是唯一对燕京稍稍有一点威胁的力量,也派出了戒备。封锁往来通路。耶律大石想带着家人冲过宋军哨探戒备去寻觅他们,已经是不可能了。只有转而向西,希望出长城,绕一个大圈子再回来收拢点力量再想办法去投奔耶律延禧。
结果向西途中,就撞上了甄六臣这奉天倡义复辽军的西贝货。耶律大石往之一探,结果就落在了萧言手中
在萧言裹挟着耶律大石竖起复辽军旗号之后,这些辽东难民屯军顿时来投。这等算是相对而言有点力量的人马是怎么样也要严密掌控的,再说除了耶律大石,他们哪里会服气甄六臣或者余江的约束
萧言只有亲自监视着耶律大石,以辽东难民屯军几方渠帅为主力组成中军,压在燕京北面。对于这支算是有点力量的人马,当然要尽一切可能进行削弱。一则就是在里面以耶律大石的名义多设渠帅,则势多力分,二则就是将这支军马向着两翼不断延伸,号称是填补左右两军向南挺进后留下的空隙,将燕京城包围结实。
这般摆布下来,复辽军中军同样号称十万,分布得比左军还要广大几倍。乡野之间,路口草甸狂处,到处都有七零八落的营寨设立,流民老弱,同样依附在这大大小小的破烂营寨之外。营寨之间,几乎是毫无接触,两翼延伸得最远的,几乎和南下的左右两军相接。这等阵势,除了不通兵势的渠帅们自觉得声势浩大,就再无半点用处,反而到时候一旦有精兵击之,只有一扫而平的下场
阵型撒得如此之广,萧言也绝少奉耶律大石出来巡视各处。耶律大石名号再响,成日里不见面处于戒备严密的老营当中,大家心下也多少慢了一些。好在这中军也不用南下渡过高粱河,去攻城掠地,还不至于完全上下解体。大家就在这燕京以北苦挨。各方渠帅私下里都远出几十里,找还残存的坞壁堡寨攻打掳掠,萧言自然也都是装作不见。
名义上最有战斗力的复辽军中军不动声色的就被萧言削弱至此,只等左右两军在西军坐视不管下合围燕京。汴梁震动服软之后再一举发作,扫平这乱七八糟的复辽军。所有一切,仿佛都在严格的按照萧言剧本所规划的一切在次第上演
直到宣和五年二月二十六的这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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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切的说,宣和五年二月二十六已经过去了,此时此刻,已经是宣和五年二月二十七的凌晨。
天色还是黑得如漆胶住一般,夜空中似有乌云,连星光都半点也无。离中军老营不远处一个复辽军营寨,所有人都沉沉睡去。中军不动,就没有坞壁堡寨好打,就少有粮草接济。离耶律大石所在老营这么近,大石林牙威名尚在,大家也不好在他眼皮底下擅自离开,去别处发财,只好在这初春犹自寒冷的野外苦挨。
肚里没食,多睡一场就是多保全点身上热量的好法子。中军老营左近各处渠帅营寨,连按班值守的人马都找了避风处打瞌睡。更不用说其他人了。一夜下来,营寨周遭星星点点的篝火因为无人添柴,这个时候已经息了不少,四野当中,更是寒气逼人。也不知道到了天明,要从这四野当中,拖出多少冻死的老弱。
只有这些散乱渠帅营寨拱卫住的中军老营,寨墙上四下的火把仍然在猎猎燃烧,照亮了在寨墙上走动巡视的荷戈之士的身影。而耶律大石的大元帅认旗,就和奉天倡义复辽军军旗,在老营头顶随着夜风卷动。
周遭一切,如同万物都死了一般的安静。哪怕老营寨墙上值守之士,都被这死寂感染得眼皮子都有些打架。随宣赞而来,行此孤军深入险地之举,本来是报了九死一生之心,却没想到,直这般安静无聊这些乱军,不管声势如何浩大,还不是在宣赞掌心里头舞动?耶律大石这等英雄,西军数万精锐,甚至汴梁中人,谁不是在宣赞算中?宣赞这般一个白面书生模样的统帅,却是直恁得让人钦服仰视跟着宣赞一路行下去,还不知道会走到哪一步
想到这里,寨墙上值守军士就忍不住回头看了营寨当中一眼,萧言营帐,静悄悄的伫立在那里,几个貂帽都的亲卫,身形被火光映照得忽明忽暗,在他营帐之外按剑缓缓走动。
这一夜,就又算过去了罢…………
夜色当中,突然远远的传来了马蹄响动之声。寨墙上已经冻得浑身有点发僵的值守之士都是一震,倚着寨墙就像马蹄响动之声来路望去。就看见一片黑暗当中,十几名骑士,举着火把在旷野里穿行,那些战马都跑发了性子,马速都提到了最高。风也似的朝这里疾驰而来,火把在夜色当中高高低低起伏,就有如一条小小的火龙。
战马过处,免不了要踏过熄灭的篝火堆,从四野里到处都是的乱军流民人堆里面冲过。顿时就搅起一阵惊呼,不少人都被惊醒,麻木的看着眼前一切,偶尔有一两声议论,却都被马蹄疾驰之声盖住。复辽军中军合兵以来,平静得让人都麻木了,突然有这十几骑着火也似的赶来,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要多久,这十几骑就在四野里那些被惊动之人小小的扰动当中,疾驰到老营寨门之前。寨墙之上,十几个中空草扎火球点燃,用长杆挑起伸出来,将这十几名骑士映照得通透。寨墙之上,领班值守的正是一个貂帽都的小军官,他裹着斗篷,披着一身杂凑盔甲。按剑朝下呼喊:“大石林牙亲镇中军老营,何人冲撞?”
寨墙之下,传来了一阵刻意压抑了声音的焦急呼喊:“左军大乱,董大郎突然出现夺军,汤将军重创,俺们不敌,抢了汤将军,押着甄六臣这厮前来回报…………董大郎领着左军来火并俺们了,快放俺们进去,回报于宣赞得知”
听到汤将军董大郎宣赞这几个名字,寨墙上人都变了脸色。几乎人人都从寨墙上探出身子来。就看见营寨壕沟之外,十几骑在那里团团乱转,每匹战马都**湿透,还多有血迹。马上骑士个个盔歪甲斜,死战得脱的模样。其间一条汉子被用绳子牢牢的捆在战马上面,火光下看得清清楚楚,正是甄六臣还有一人,浑身血迹,身上甲叶残破,趴在马上,也被绳子捆在上面,头垂在马侧,生死不知。看那身形,似乎正是汤怀
每个人都大惊失色,那领班值守的貂帽都亲卫忙不迭的下令让手下赶紧去萧言处回报,回头又朝寨墙下人喝道:“诸位弟兄辛苦不过你们也知道规矩,夜里营门不可轻启,萧宣赞不多时就能上寨墙来,有什么事情,就在营门外回禀罢…………得罪诸位,到了天明俺自然赔情”
底下人顿时就嚷出了声:“俺们自然知道规矩,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哪里谈得到让哥哥你赔情?只是汤将军实在撑不得了,一路颠簸过来,现在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再不救治,只怕就晚了俺们你信不过,汤将军你却识得罢”
说着就有人跳下马来,解开捆在汤怀身上绳子,将他身子在马上扶起。灯火下看得分明,马上那人牙关紧闭,浓眉黑脸厚唇,昏迷当中仍然是一副木讷刚直的样子,却不正是汤怀?他衣甲之上满是血迹,也不知道实在伤在哪里,不过看这个模样,的确是有些熬不住的模样了
寨墙之上那貂帽都亲卫踟蹰,向下仔细望去,来骑十几人不少人都满身满脸的血,看不太清楚模样。其间几人倒是勉强识得,多是当日神武常胜军带出来的燕地出身之人。都是久在宣赞麾下效力的,能跟着余江先去将复辽军扶植起来,自然是信得过的。貂帽都亲卫出身的,却没分辨得出来。他心中倒是没有多少疑惑来人,甄六臣和汤怀俱在,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区区十几骑,就算是敌人,难道就能混下这足足有数百精骑的中军老营了?只是生怕干犯了军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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