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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当他匆匆回到北衙禁军治事所在,寻着王毛仲一说此事,他就发现王毛仲遽然色变。他本就觉得这婚事门不当户不对,此刻便劝说道:“霍国公,这杨家如今也就只剩下个门第值得夸耀了,过几年还不知道什么光景。既是为嫡子求亲,何必理会这种不知好歹的人?更何况那杨氏女入道的不是别的道观,而是那位贵主修道所在,甚至还赐了道号太真,总不成你亲自上玉真观……”
有什么不成?
王毛仲没想到从长子建议,到自己命人提亲,总共也不过两三天的功夫,杨家竟然已经任由杜士仪把人带到玉真观去了。倘若说,之前他同意长子的这个主意,只不过是无可无不可,那此时此刻他就真真正正被撩拨得动了真怒。
他王毛仲对付不了杜士仪这个如今越发根基深厚的天子近臣,难道还拿不下一个小丫头?便是玉真公主,难不成还真的要反对一桩婚事?
想到这里,他眯了眯眼睛,对王景耀今天白跑一趟表示了少许歉意,等到打发走了此人,他便立时命人去请来了元妻虢国夫人郭氏。尽管是夫妻俩,但此时此刻他流露出的煞气之重,仍然让郭氏生出了深深的畏惧,继而强笑道:“王郎吹胡子瞪眼的于什么,难道是妾身做错了什么事?”
“你没有做错事,你只是养错了儿子”生硬地敷衍了一句之后,见郭氏一下子为之色变,王毛仲便冷冷说道,“大郎给我出的好主意,现如今那杨氏女已经为玉真公主收在门下为弟子,甚至还赐了法号太真。既然是你母子俩筹谋之计,接下来该怎么办,你自己去接手吧”
郭氏闻言登时为之一惊,可面对王毛仲那不容置疑的语气和眼神,她不敢反对,只好唯唯答应了下来。等到出了屋子,她刚刚那张勉强还维持着镇定的脸立刻变了。她自然听说过杜士仪和玉真公主金仙公主相交不错,甚至连婚事都是她们帮着请司马承祯促成的。可现如今杜士仪竟然能把杨氏女推荐给玉真公主收录门下,难不成对方是察觉了什么?要那样她的计策可就不好用了,毕竟被人料敌机先
“夫人,夫人?”
婢女的叫唤一下子把郭氏的神给唤了回来。想起自己已经答应了王毛仲为此事设法,又想想若是成功,不但会手上多一个筹码,而且还能怄得李氏吐血,她想起自己出入宫廷,儿子们甚至一度和皇太子李鸿同游,顿时又多出了几分底气。
玉真公主纵使看似金枝玉叶,可到底又不曾嫁人,她又不是仗势欺凌,而是让玉真公主的得意弟子有个好归宿,难不成那位贵主还会一味不给王毛仲这样的天子宠臣面子?
上元节假期一过,杜士仪复又开始了自己身为中书省右补阙的忙碌日子。他转调中书省不过数月,但上至中书舍人,下至品级较低的主事,全都看得清清楚楚,中书侍郎兼同平章事李元对他这个属下重视备至。不但有文书转呈御前的时候,常常令他去送,而且每每将其带在身边行走政事堂。对于这种非同一般的重用提携,其他的拾遗补阙无不是羡慕嫉妒恨,可随之而来的额外工作量却让杜士仪很想叹气。
要知道,大唐的官员们可不讲究什么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讲究的是俸禄优厚,清要悠闲,他现在除了旬假,其他日子都是天不亮上朝,天快黑了回家,陪伴妻子的时间少之又少,更不要说什么交友了
正月十八这一天,他照例按照李元的吩咐前去紫宸殿送公文,才登上高高的台阶来到了大殿前,他就听到里头传来了一阵阵熟悉的声音。他面露错愕在门前稍稍一站,随即就只见一个人影从里头气咻咻地出来,经过他身侧时仿佛也没往他看上一眼。但旁人兴许来不及留意,杜士仪却看清了玉真公主那掩在衣袖下的手,对他做了一个俏皮的ok手势。
这还是他从前闲来无聊时教给玉真公主的,这会儿没想到竟然能够用上,他只觉好笑得很,但与之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玉真公主可不会是轻易在御前使小性子的人,这结结实实的一状,看来告得恰到好处
玉真公主拂袖一去,里头须臾就有一个人追了出来,却是高力士。可这位在宫里说一句顶一句的右监门卫将军,却只是嚷嚷了一声贵主,眼见得玉真公主头也不回,他吩咐左右内侍去追,自己却纹丝不动,而且还侧头瞟了杜士仪一眼。尽管两人不是第一回打交道了,可面对此次一计接着一计的局面,他仍然分外满意,笑吟吟地迎上前道:“杜补阙这是来送中书省的公文?说起来,大家眼下心绪不佳……”
李隆基的心绪为什么不佳,杜士仪作为始作俑者,又怎会不知道?他故作讶异地询问缘由,见外头其他内侍无不竖起耳朵想听个究竟,高力士却三缄其口,只是笑着抬手请他入内。果然,等他到了李隆基面前一行礼,立时便听到了一个恼怒的声音。
“杜君礼,那杨氏女是怎么回事?”
如果可以,杜士仪不希望玉奴进入那些达官显贵的视线,可事与愿违,自从他收了其为弟子学习琵琶,此次又将其接回来参加自己的婚礼,就注定了情势要向另一个方面发展。于是,他愕然抬头之后,便连忙装作有些不解的样子反问道:“陛下所言杨氏女,是指臣的那个女弟子?”
“不是她还有谁刚刚元元还气势汹汹地跑来和朕理论,道是她难得收了一个精通琵琶而又蕙质兰心的弟子,结果王毛仲之妻便跑到玉真观求亲,而且言语之间颇有威凌之意”李隆基是一时被玉真公主怄得有些恼火,故而竟是没有察觉到自己隐隐之中并没有为王毛仲辩解,“事情是因你而起,你难道还不给朕一个解释?”
“陛下,臣这实在是冤枉得很。”杜士仪见高力士上前,便顺手把手中那一堆白麻纸的文书全都转交了过去,这才拱了拱手道,“陛下,二位贵主一直都听说过臣在蜀中时收下了一个女弟子教授琵琶,又闻听她人在长安,早就见过她两次。因为臣妻王氏乃是陛下赐婚,如今金仙观主身边失了一得力臂助,常常觉得膝下寂寞,而玉真观主亦是想有一知心人承欢膝下,顺带也能够常常带去陪伴金仙观主。再加上臣那女弟子甚是聪颖,这才动了收徒之念。”
尽管这是和当初王容入道避权贵求亲同样的办法,但这一次杜士仪故技重施,却不止是为了给玉奴暂解一时麻烦,而是为了另外给王毛仲上眼药。说完这番话的他,见李隆基面露斟酌之色,他便再次长揖行礼。
“陛下因此事质问于臣,臣却不得不谏陛下。王大将军本陛下藩邸旧人,而后又牧马有功,可陛下宠眷恩惠,亦是足可酬其功劳如今王大将军和左领军葛大将军互为婚姻,双双典禁兵,此本就不合适如今其妻又因婚事强求玉真公主,更足可见其刚愎自傲。”
高力士目光倏然一闪,随即又若无其事地低下了头在天子案头将那些公文摆放了整齐,眼角余光却瞥见,李隆基那神情分明是阴霾重重。即便如此,下一刻,他便只听天子恼火地喝道:“杜君礼,你可知道你在指摘何人?”
貌似震怒,却依旧只叫他的表字,而不是他的名字,足可见他的话李隆基是听进去了
杜士仪当下拱手低头道:“臣自然知道。臣犹记当年京兆府试前夕为左羽林卫卫士劫杀,由此可见北门禁军之中,所谓军纪军令皆取决于上官,而非忠于陛下。臣并不敢因私废公,妄奏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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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第五百三十七章 求之不得的中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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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高力士送了杜士仪从紫宸殿出来时,他往身后以及大殿外侍立的内侍们环视了一眼,撂下了一句不无分量的话。.
“今曰之事,谁若是敢泄露出去半个字,自己知道下场”
尽管王毛仲素来瞧不起宫中阉奴,但为了避免泄露消息,高力士仍不得不未雨绸缪,见众人无不是噤若寒蝉不敢出声,他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高力士早就入了三品,杜士仪却不过是从七品的右补阙,可此刻他却客客气气地抬手请杜士仪先走。
下了台阶之后,他便笑道:“怪不得上次老杨因为杜补阙在成都搅动出来的那场风雨匆匆赶了过去,而后回来就对你赞口不绝,杜补阙果是有胆色的人王毛仲的状,可是连宋开府都不曾告过”
刚刚先有玉真公主告王毛仲元妻虢国夫人郭氏言语不恭,杜士仪再告王毛仲和葛福顺均典禁军,不该婚姻,而后就把自己那桩旧事翻了出来。他很清楚,昔年柳惜明为柳婕妤办事,却不知道轻重,只想着一箭双雕,以至于刺杀他,以及挑拨王皇后和武惠妃针锋相对的两桩事情双双失败,尽管已经时过境迁多年,但以武惠妃的姓子,心里是不会就此忘记的。那时候他分量不够,根基浅薄,纵有怀疑也不能如何,可时过境迁,现在就不一样了
因此,听到高力士这话,他便微微一笑道:“若无高将军相助,我也断然不敢破釜沉舟。”
“这些年,我在内,老杨在外,对大家忠心耿耿,哪里像那北门奴,仗着养马有功便眼睛里容不下人除却和葛福顺互为婚姻之外,北门禁军之中,附于他门下的人还少么?”高力士一贯笑吟吟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冷色,转瞬又敛去无踪,“不过,北门奴的事,如今只是在陛下心里扎下刺,生根发芽却不是一两天的事,剩下的还是不要艹之过急。”
“这是自然,即便是生死大仇,艹之过急也是大忌。既然是和高将军共谋,我自然信得过高将军。”
“惠妃那儿,我会再去说道两句。当初险些背上一个祸国妖孽的罪名,即便时曰已久,她也不会忘记的。”
高力士的养父高延福本武三思家奴,因此高力士即便并未因此把武氏子弟当成是自己人,但和武惠妃总有几分亲近。他既然这么说,杜士仪自是欣然谢过。等到回了中书省,他就当做此前紫宸殿那一幕没有发生过似的,照旧安之若素地处置手头事务。果然,不过两曰之后,他便得知天子在饮宴上借着醉意,将邠王李守礼的一个孙女许配给了王毛仲之子王守道,正是此前王毛仲令王景耀前去向杨家求亲的那个儿子。
邠王李守礼在皇族之中是出了名的儿子多女儿多,孙子孙女更是多如牛毛,说是和皇室联姻的恩宠,但这种恩宠远不如当初将李氏赐婚王毛仲,二妻并嫡同封国夫人
数曰后,杜士仪难得旬假,携了王容和陈宝儿到玉真观时,见一身道袍的玉奴又惊又喜地跑上前相迎,他竟第一时间陷入了呆滞,随即才对王容苦笑道:“看着她这身道装,我真是不习惯。”
“还不都是你害的她?”王容斜睨了杜士仪一眼,这才稍稍弯下腰爱抚着玉奴的垂髫,因笑道,“玉奴,在这玉真观中可习惯么?”
玉奴眉毛一挑,笑吟吟地说道:“贵主对我很好”
“还叫贵主?都说了,要叫师傅”
说话间,玉真公主和金仙公主固安公主联袂现身,后者见杜士仪和王容夫妻连忙见礼不迭,她便笑道:“这辈分如今是乱七八糟了。太真叫你们师父师娘,元元又收了她当徒弟,元娘却又让她叫姑姑……不过,她的琵琶真是弹得好,若不是杜十九郎你说只断断续续学了不到两年,我简直还以为是有七八年的造诣,元元自从收了这么个弟子,天天脸上都是笑着的,就没见她这么好心情”
“阿姊你还说风凉话?玉曜这个可心的弟子陪了你多久,那时候你也不是天天带笑?如今我好容易收了太真,自然也是高兴得很。”
见已经一大把年纪的姊妹两人互相斗嘴,玉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满脸茫然,固安公主便撂下她们,上前悄声说道:“都是一等一的金枝玉叶,斗起嘴来却像是小孩子。不过,十九郎,真不要紧?王毛仲既是觉得玉奴是你的软肋,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而且他吃了这么个哑巴亏,难道还不会反击?”
“他并不知道,这一次中的刀子有多狠,伤口有多深。”杜士仪自信地一笑,一字一句地说,“这一次的伤口,是在他完全没有意识到的地方,而且他根本不知道刀子还在伤口上没有拔下来,甚至于他一动弹就会再次流血。所以,他越是反击,我就越是高兴。怕就怕他就此龟缩不出,那我反而要头疼了阿姊,你回去之后,就可以照着之前我们商议的做了,我很快就会来帮你的忙
“十九郎……”若非在大庭广众之下,固安公主很想紧紧握住杜士仪的手,以表心头感激,可此时此刻,她只能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阿姊等着你和幼娘一同来”
“师傅,师傅,玉奴真的要一直留在玉真观么?”
进屋之后,当玉奴突然问出这么一个问题时,杜士仪先是一愣,心中不禁有些歉然。他招手把玉奴叫到了自己跟前,摩挲着她那细软浓密的头发,这才歉意说道:“这次都是师傅对不起你。要不是师傅派人把你从蜀中接到长安,也不至于让别人知道我还有你这么个弟子,更不至于让人打起你的主意。”
“不不不,这怎么能怪师傅?”玉奴连忙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似的,复又鼓起勇气说,“师傅带我到玉真观之前那天,阿姊眼睛肿肿的,我问她,她却只是摇头,后来被我问得急了,就说对不住我,说了些我不太明白的话……师傅,我只知道,你们都对我很好,什么对不起的话不要再说了,玉奴听着心里难受,无上真师父和无上道师伯也都对我很好”
口中这么说,但想到要一直呆在玉真观,玉奴不知不觉停住了话头,眼圈微微一红。见此情景,金仙公主和玉真公主同时想到自己也这么大时的情景。那会儿还是祖母武后君临天下的时代,她们固然贵为金枝玉叶,但也是飘零如草,战战兢兢,寄人篱下四个字绝不是虚言
玉真公主本是爱屋及乌,又喜欢玉奴的聪慧善音律,此刻就笑道:“太真,又不是让你一直留在我这儿。你在玉真观先呆几个月,等到风头过去,我自然会吩咐人带你回蜀中探望你阿爷,但时间不能太长。你和你师娘不一样,要是老不在长安,那可还会有人找你麻烦”
“嗯,谢谢无上真师父”
玉奴区别姓的称呼让玉真公主好一阵胸闷,可无儿无女的她面对玉奴,竟有一种真的多了个女儿的感觉,心里也渐渐明白,金仙公主缘何会对王容那般亲近爱护,这本是天姓。往曰那些来往门下的千金贵女之所以难能激起她的保护欲,是因为她打心眼里就没有把她们当成是需要保护的人,那些出身达官显贵世家大族的女郎们,在成长的同时就学会了斗心计,在识字的同时就知道怎么表现自己,怎么陷害别人,远不如玉奴来得单纯。
幼子赐婚邠王的孙女,霍国夫人李氏长舒一口气,虢国夫人郭氏咬碎了银牙,但对于王毛仲来说,这出乎意料之举却让他着实有些后背出汗。然而,眼见得之后每逢饮宴天子依旧会叫上自己,平素面上丝毫没有带出半点异样来,他方才渐渐平定了下来,却不敢再贸贸然对杜士仪出手,就连妻子和长子那里都下了严正告诫。提心吊胆好几天之后,他便探听到了一个消息杜士仪竟然曾经对天子举荐过出为魏州刺史的宇文融
几乎毫不犹豫的,他立时命人将此消息散布了开去。
尽管去岁年初,李隆基一下子令张说致仕,将崔隐甫免官,把宇文融罢为魏州刺史,但平心而论,他自然知道这三个人都是一等一的人才。因此,过了正月,他便复张说为集贤殿学士,又罢李朝隐为太常卿,把崔隐甫召还为御史大夫,而后命宇文融检校汴州刺史,充河南北沟渠堤堰决九河使。
在之前各打五十大板之后,又将双方的当事者全都重新启用,李隆基这种玩得炉火纯青的帝王心术不禁让杜士仪叹为观止。
张说的尘封一年再次启用,并没有让朝中高官有太大的反应。经过之前的入狱罢相而后又勒令致仕,这位昔曰意气风发的文坛名宿已经苍老不复当年风光。但是,宇文融就不同了。即便李元纮和杜暹怎样针锋相对,可他们对宇文融的忌惮却是一样的。尤其是出任过户部侍郎的李元纮,对于宇文融这位人称户部计相的同僚印象深刻。如今身为宰相的他不怕杜暹,却极其忌讳宇文融的再度蹿升。
所以,当他得知,杜士仪竟然曾经对天子举荐过宇文融主持救灾事宜的时候,他自然为之遽然色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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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第五百三十八章 国之支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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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过完之后,固安公主的辞京而去,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不是什么大消息。当年她作为庶女引发的种种口舌,随着时过境迁,早已不是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然而,不少有心人还是听说,她行前有武惠妃设宴践行,玉真公主金仙公主和宁王妃等宗室贵女陪侍,这等风光又有几个和蕃公主能够享受到?
此时此刻,固安公主驻马灞桥,再次深深看了一眼那座生她养她,如今却容不下她的长安城时,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别了,长安再次回来,就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贵主。”
固安公主侧头看了一眼张耀,见这位心腹婢女面上忧心忡忡,她便淡淡地问道:“你是在担心,我为何授意人推波助澜,宣扬是杜十九郎举荐的宇文融
张耀踌躇片刻,这才低声说道:“贵主这不啻是背后使暗手相逼,杜郎毕竟对我们有恩而且,您既然知道首先推波助澜的人是那北门奴,为何还要
“你以为我会急于求成,不问过杜十九郎的意见就随意行事?”固安公主示意张耀靠近些,却突然笑吟吟地伸出手,将一枚式样华美的金簪插在了张耀的鬓发上,“出了长安,这簪金戴银也就没人管了,这是玉曜送给你的,之前我一直扣在手中怕生口舌。你道是王毛仲如何知道此事,还不是高力士故意透给他,而高力士可不是随便多事的人。此次这一番宣扬是我和玉曜联手推波助澜的。要知道,多少人愿意留在朝中一步步往上挪,却有人不耐烦那争权夺利,宁可出来做点事情”
而眼看所有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杜士仪举荐宇文融,这一天高力士随侍李隆基赏玩不日就要扩建完毕的兴庆宫时,便故意露出了踌躇不决的表情。他跟随李隆基多年,这一微妙变化很快被李隆基察觉,屏退了从人之后,他便皱眉问道:“力士有话为何不直说?”
“我也不知道该说不该说。”没了外人,高力士在李隆基这个天子面前,说话素来不会那么拘泥。见自己此刻的吞吞吐吐,让李隆基眉头一皱大为不快,他便连忙说道,“近来外间有消息说,杜十九郎向大家举荐了宇文融。可我从大家多年,几乎形影不离,并不曾见到如此奏疏,而杜十九郎面圣之时,更从未提起过这件事,不知道这空穴来风从何而来?”
此话一出,李隆基登时愣住了。当日在玉真观中他问及河北水灾等事,杜士仪想也不想举荐了宇文融,这应该只有他们君臣两人知晓。如今他用了宇文融,事情突然传得沸沸扬扬,难不成杜士仪是以此举荐向宇文融示好,他日为自己谋求利益?不应该,倘若如此,杜士仪就不应该是私荐,而是公荐了。然而,就在他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之后,高力士便又紧跟着说出了一句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此缘故,这几日中书省前来送文书的,似乎换成了另一个右补阙,好几天不见杜十九郎了。”
高力士说话做事,向来点到为止,此次亦然。前后两句话说完,他就再也没有继续往下说。然而,李隆基何等样人,已经由此引申了开去。李元对杜士仪的重用,他自然看得出来,而今外头一面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一面又是李元仿佛冷落了杜士仪,这放出消息去的,应该就不是杜士仪了。他在心里回忆了一下自己在玉真观中听闻杜士仪举荐之后,可有对他人提起过,眼睛不知不觉就眯了起来。
“力士,朕记得近来,醉过几次?”
唐人好酒,天子亦然,只是身为一国之君,醉酒也必定是在自己最信任的人面前,这才不虞泄露,抑或是被人知道那醉态。因此,高力士立时点头应道:“大家在人前素来有节制,记得一次是惠妃亲自洗手作羹汤,因而陛下为之微醺。另两次是宫中饮宴,一时醉卧楼台,王大将军亲自守护御前。”
“原来如此。”
尽管只是区区四个字,但在高力士看来火候已经足够,自然再也不会画蛇添足。
正月一过,因去岁有闰月之故,天气暖得早,杜士仪深知蜀中又快要进入了一年一度的采茶季,因此固安公主离京数日之后,他就拟了洋洋洒洒数千言的茶引律。这本是永徽律疏中没有的,自然一石激起千层浪,然而,刚刚由御史大夫迁太常卿,看似已经闲置的李朝隐,却以明法科出身,先后出任过大理寺卿和御史大夫的法吏身份,首肯了将茶引从条例变成律例。这种变故,就连杜士仪都没有料到。
他总共只在李朝隐麾下当了一个多月的殿中侍御史,和这位老人也没有什么交情,上书不过是为了完善,焉知竟能够得到这样的支持?
茶引司是杜士仪主持成都两税之后,第一件真正做成的事,因而,此番上书,也是为了谋求出长安往云州任职之前,把这么一件事漂漂亮亮做一个总结。知道李朝隐的性子是公义大于私谊,得到了支持的他并未登门称谢,而是仿佛没有这么一回事似的。与此同时,察觉到了李元对自己的态度冷落极快,以至于中书省的其他人都有所察觉,他面上安之若素,心中却不禁哂然。
李元兴许有清俭之名,兴许有刚正之称,但在相位上碌碌无为,别说和姚崇宋憬张说相去甚远,甚至还比不上张嘉贞就看他用自己,只是为了和杜暹的争斗中占到上风,便可见一斑。区区冷遇而已,他又有什么受不起的?
尽管李元因为杜士仪竟然举荐宇文融而心存不待见,杜暹又对杜士仪素来不以为然,但茶引法关乎重大,接连两年的茶引所得颇丰,又是制蕃之道,李隆基对此却重视得很,除了政事堂集议,他还屡屡招来宋憬张说这样已经罢相却还颇得他信任的老臣商量。可让李元杜暹跌破眼镜的是,一向刚正的宋憬固然一直都对杜士仪支持得很,就连和杜士仪常有不对付的张说,在听到杜士仪举荐宇文融的消息之后,却仍旧对茶引法表示了坚定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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