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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倘若杜士仪那时候真的因此被贬,在悄悄随同他去贬所的同时,那些袖手旁观之辈,她一定会拼尽全力让他们不好过
宋憬自然不知道王容的真正想法,他在武后年间便得到重用,官至御史中丞,对于那位则天皇后亦是秉持敬意,可这并不代表他就能赞同女子于政。在他看来,妇人事丈夫,便如同臣子事君王,谏诤辅佐全都不可或缺。因此,王容的话可谓是正对了他的胃口。
“能够看到前人的疏失,便知道如何补足,不错”
话音刚落,外间便传来了一个家人的通报声:“阿郎,夫人和二郎君回来了。”
崔夫人和宋升母子一进家门,就得知宋憬竟是请了杜士仪一行四人到家里来,都觉得纳罕无比。之前因为杜士仪赐婚王元宝之女,崔夫人知道丈夫面冷不好说话,没埋怨什么,宋家兄弟们却暗地里嗟叹了好一阵子,早知道会便宜一介商家女,还不如早些先下手为强宋憬多了这么个孙女婿,而他们多了这么个女婿,岂不是宋家还能再显达二三十年?
此刻,宋升扶着崔夫人快到暖阁前时,嘴里还低声叹道:“阿爷就是太固执了。”
崔夫人却低声提醒道:“你阿爷他就是这性子。待会儿见着杜十九郎,记得客气些,他可是二十有四就已经官居右补阙了。”
“是啊,张说三十有四方才官居右补阙,张九龄四十一岁方才官居右补阙,他这步子真的是比他们快太多了”
宋升口中这么说,心里却对杜士仪颇为殷羡。然而,他们几个儿子半点都没有宋憬工于文翰的影子,科场顶多也就是明经及第,大多都由门荫进,总算天子因为他们乃是宰相子而有所优待,可一到吏部选官,他们却每每因为宋憬不想被人说闲话,至今难得一佳官。宋升为人宽和些,心气稍平,如宋浑宋恕等弟弟,却都是背地里怨声载道,只谁都不敢去触碰严父的虎须。
可他扶着崔夫人才到暖阁门口,就只见门帘被人打起,一个陌生的魁梧青年男子先出来打起门帘,继而杜士仪出来,再紧跟着竟是两个女子。走在最后的宋憬含笑对三人颔首过后,杜士仪打头领着人向他和崔夫人行过礼,竟是就这么告辞了。见此情景,原本带着次子急着过来,就是想悄悄请托杜士仪照看一下刚刚入仕的两个幼子宋衡和宋尚的崔夫人,登时有些心中懊恼。
“你这是何故?我和二郎刚回来,你就急急忙忙把客人送走了”
“我邀了人来赏月小酌散心,不是用家务事相烦的”宋憬见宋升尴尬,而崔夫人则是面露怃然,他便正色说道,“但使我在一日,就绝不准用儿女之事去烦劳朝中人否则,我索性致仕告老还乡,让儿郎随着归乡奉养”
尽管今天晚上没能赏月,但两对夫妻却是各自策马并行,低声说着自己的悄悄话。杜士仪刚刚还为王容的应对捏了一把汗,可王容何其聪明,哪会顺着他的话题,当下便似笑非笑地问道:“今天我们这出来,你让宝儿一个人出去逛灯会,就这么放心他?”
“他如今十四岁,不是小孩子了,想当年我这时候……”杜士仪说着便卡了壳,他这一世十四岁的时候,不但灭蝗有成,而且还拜入了卢鸿门下,可上一世十四岁的时候又在于什么?于是,在王容那笑吟吟的眼神中,他只能打岔道,“放心,我又不是真让他一个人出门,后头派了人跟着……”
然而,等到真正回到宣阳坊杜宅,得知派去跟着陈宝儿的人已经回来,却是因为今夜主道上人流过多,而没能跟紧陈宝儿,杜士仪登时变了脸色。而随着时间过了子时,他不免就更担心了起来。每年上元节那三天放夜,固然是百姓的狂欢节,可巡逻的金吾卫即使翻了几倍,却也没办法阻止同样高涨的犯罪率。当年他在万年尉任上时,王缙不是还险些遇着劫道的,结果被崔俭玄给救了?
他越想越是忧虑,越想越是不放心,到最后于脆叫了赤毕来,令他拿着自己的帖子去隔壁的万年县廨,请人令差役多加留意。可脸色微妙的赤毕还没走,就被王容给拦住了:“你固然是师者慈父心,可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宝儿将来兴许也是要进科场的,你闹这么大,万一人一会儿好好的回来,事情却人尽皆知,你不是平白让他多了个肆无忌惮让长辈担心的名声?赤毕,你先带几个人去东西两市灯会和花萼相辉楼前找找。”
赤毕见杜士仪被王容说得哑然,不禁在心里暗叹一物降一物,答应一声就笑眯眯去了。而等到他一走,王容就把杜士仪按着坐了下来,转到他背后轻轻给他捏着肩膀,似笑非笑地说道:“今天看宋开府的言行,显然是对家中儿郎不甚满意。如宋开府这位昔日相国,如今一等一的朝中高官都如此,更何况别人,你眼下对宝儿这样用心,将来咱们的孩子你可有信心让他们有出息么?”
“那当然”杜士仪想都不想便迸出了三个字,转过头见王容满脸不信,他就捉住了她的手笑说道,“宋开府和我不同,他是太过于勤劳王事,以至于和家中子女相处的时间都太少,自然没时间去管束。而且,看宋开府为人就知道,训丨起儿子来肯定声色俱厉,难以令儿子亲近他,心里所思所想就更加不会吐露了。如果换做是我,我肯定会抽出更多的时间教子,摆事实讲道理,看他敢不听我的”
王容不由得调侃了一句:“说得你像是教子专家似的你哪来那么多时间?你难道忘了,咱们成婚之后,你销了假回中书省,每日里几时走,几时回?
“这个……”杜士仪也知道近来实在是忙了些,不禁尴尬地移开了目光,“没有我也有你嘛,宋开府固然贤明,可广平郡公夫人总不如娘子你。”
“尽挑好听的说”王容面露微嗔,却不防杜士仪伸手一拉,自己直接坐到了他的怀中。可就在她不由自主几乎和杜士仪脸对脸的刹那,却只听外间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师傅师娘,我回来了,你们看我把谁带来了?”
“师傅,师娘”
这两个几乎不分先后的声音传入耳中,下一刻,杜士仪和王容就只见一大一小两个人影进了门来。王容一时双颊生霞,几乎用最敏捷的速度猛然从杜士仪膝盖上弹了起来,旋即快步上前一把将玉奴揽在了怀里,这才头也不回地说道:“玉奴,师娘正想你呢好了,今晚你和师娘一块睡”
眼见得王容不由分说就把玉奴给带走了,杜士仪不禁目瞪口呆,好一会儿,他才怒瞪陈宝儿道:“知不知道你这乱跑让为师多担心?还有,在哪儿碰见玉奴的?怎么把她给带了回来?”
玉奴兴许没有看清楚刚刚那一幕,但陈宝儿却看清楚了,脸上尴尬得无以复加。因此,面对杜士仪的责难,他只能老老实实地说道:“我去了花萼相辉楼下远远张望了一会,又去了东西两市,后来在大明宫丹凤门楼前撞见了玉奴她们姊妹,正好一位夫人和她们说话,玉奴的阿姊就把玉奴交托给了我,自己陪着那位夫人去赏灯了。”
“夫人,哪位夫人?”杜士仪眉头一挑,纳闷地问了一句。
陈宝儿想了一想刚刚隐约听到的只言片语,便开口说道:“似乎是虢国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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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第五百三十三章 最毒妇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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虢国夫人郭氏这一年已经五十有二了。王毛仲当年由犯官子没为奴,随侍李隆基多年,如今官至极品,但郭氏是他寒微时所娶的元妻,自然提不上什么出身,只是从前临淄郡王宅中一介还算有些姿色的宫人而已。
她和王毛仲育有三子二女,可李隆基在开元初年赐婚给王毛仲的宗室女霍国夫人李氏,如今也已经有二子一女,刚刚生下来的一个女儿还在襁褓中就颇得王毛仲宠爱。因此,她对于长子王守贞的求恳,自然没法不上心。
二妻并嫡,本就是古来少有,但在大唐却并不罕见,王毛仲的爵位只有一个,将来万一一个不好落在李氏所出儿子手中,她和儿女们要怎么过活?
所以,今天自从杨家的牛车从家里出来,她就令人暗中盯着,在西市的灯市前“刚巧”撞上,她又略施小计让杨氏家人冲撞了自己,等杨家姊妹惶恐地下车赔礼时,她方才和颜悦色地现身,却是非但不计较,还拉着两人攀谈了起来。谁知道陈宝儿突然杀出来,她本还想顺带向这个杜士仪的弟子套套话,谁知道那少年郎年纪不大嘴却很紧,一味恭恭敬敬,旁的话一句都问不出来。就连玉奴也是一个劲呵欠连天,让她大为懊恼。
因此,当杨玉瑶自作聪明把陈宝儿和玉奴一块打发走时,刚刚从其口中已经问出一些事情的她心中一动,也没有阻止,任由杨玉瑶自告奋勇陪着自己赏玩灯市。相比杨家那一辆马车,她的座车自然更加奢华宽敞,携了杨玉瑶登车之后,她只看其东摸摸西看看,一脸殷羡的样子,就知道这位杨家娘子是何等性子,少不得对跟进车的心腹婢女使了眼色。
“小娘子可要吃樱桃?”
见婢女屈膝捧了一匣子洗得于于净净的樱桃上来,杨玉瑶登时大吃一惊。尽管由于去岁有闰月,冬天气候又温暖,据说樱桃会比往年上市早,但市面上至今还不曾看到过一星半点。而面对她的惊讶,虢国夫人郭氏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这是禁苑出产的樱桃,今日刚刚颁赐下来的。”
“王大将军果然得圣眷。”
杨玉瑶口中这么说,等到小心翼翼拈了一颗放进嘴里,那酸酸甜甜的味道一瞬间弥漫了开来,她不禁心里头羡慕极了。杨家说是做官的人家,可却并不殷实富裕,至少,哪怕在樱桃刚上市的时节买头茬来尝鲜,这都是不可能的,顶多也就是价格最贱的时候买一些来打打牙祭。尽管她这次进京说是来完婚的,但对于未婚夫裴家郎君,她并没有多少兴趣。
裴姓固然是大姓,可整个长安城姓裴的人足有数百,真正显赫的有多少?至少,绝不包括她的夫家
因此,早熟的杨玉瑶面对虢国夫人郭氏表示出来的善意,暗地里决定一定要抓住。当郭氏饶有兴致地问起玉奴如何成了杜士仪的弟子时,她便笑吟吟地将杜士仪令族兄杨钊把偷跑出来的玉奴送回去,而后堂兄杨蛞病急乱投医,把玉奴带了去成都县廨想要拉近关系,后来杜士仪又收了玉奴为弟子教授琵琶等等,一五一十都如实说了,见郭氏啧啧称奇,她便嘴角一弯笑了起来。
“杜补阙对玉奴可疼爱了,逢年过节送礼都是第一份,这次成婚,也特意让人到蜀中来接她”
“刚刚一见,确实是个粉妆玉琢的可爱孩子。”郭氏顺着杨玉瑶的口气赞了一句,突然心中生出了一个念头,遂故意笑吟吟地问道,“对了,未知你这妹妹可定了亲事无?”
杨玉瑶着实没想到郭氏会突然问这种问题,愣了一愣方才有些犹疑地摇了摇头道:“应该……尚未。”
“原来如此。”
郭氏心中越发心定了,点了点头后便再不问玉奴的事,只是闲聊些有的没的。可她越是如此,杨玉瑶越是觉得心中忐忑,打起精神陪着逛了一大圈,眼看快到了丑时,她终于困倦上来没法坚持了。这时候,郭氏便笑道:“再过一阵子就要天亮了,你还小,不要熬夜,再说家中长辈兄弟姊妹们也必然不放心,早些回去吧。今天遇上也算是有缘,这支簪子送了给你,权当是见面礼。”
看到那一支递到自己面前来的簪子,杨玉瑶不禁一瞬间为之失神。黄澄澄的赤金簪体,指甲盖大小的各式宝石和指头大小的南海明珠,缀成了一支栩栩如生的孔雀,乍一看去简直珠玉辉耀让人眼花。
这样的见面礼是她从未收到过的,此刻慌忙诚惶诚恐地推辞,但郭氏只摇头令她收下,她自然就拜谢了。下车回到了自己的车上,她仍有些不敢置信这天大的运气,展开手盯着那一支簪子瞧了又瞧,这才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这才是真正的煊赫……”
而郭氏在目送杨玉瑶那辆车远行之后,嘴角便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等到回了兴宁坊的霍国公宅,她一下车,王守贞便三两步迎了上前,亲自伸手搀扶了她下车,等进了门后见左右没有别的闲杂人等,这才低声问道:“阿娘,事情如何?”
“你阿娘出马,那等乳臭未于的毛丫头还不是手到擒来?”郭氏见王守贞喜得无可不可,她便板下脸道,“先别光顾着高兴,跟我进屋说话。”
然而,母子俩进了屋子一坐下,郭氏开口道出了自己的打算,王守贞立刻气得火冒三丈,蹭地跳了起来:“什么?阿娘你怎会想到这种主意,不行,那等败落户出来的毛丫头,只有杜十九那等人才会当块宝贝,我们王家怎能娶这样的媳妇”
“住口,你以为我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郭氏厉声一喝,见王守贞登时气馁心虚,她便哂然一笑道,“都说了这是计策,杜十九既然如此着紧那个小丫头,他又和你有旧仇,他会任由人嫁入咱们家?既然不肯,总会使各种各样的手段,那时候我们早有成算,守株待兔,不愁他不落入我们的掌心再说了,是你二娘的儿子,又不是你一母同胞的弟弟,真的有什么事,也轮不到我们担心,你急什么?”
“那”王守贞虽说还是有些不情愿,可想想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最终便咬咬牙道,“那就依着阿娘说的办。这事情,是我去对阿爷说,还是……
“你阿爷让你想主意,自然是你去说。”郭氏见王守贞等不及,一跃而起就要往外走,她连忙眼疾手快地一把将其拽住了,“记住,把话说和软些。要是你阿爷不愿意,你就说……唔,就说河中杨氏出自弘农杨氏,虽则关系已经远了,但听说杨家如今和楚国夫人有些往来。就算真的弄巧成拙,还能够和宫中惠妃搭上点儿关系,反正我们不吃亏否则,你阿爷要知道你算计你二娘和她那些儿子,你肯定又要挨训”
王守贞叹为观止地冲着母亲竖起了大拇指,长揖谢过就转身一阵风似的去了。而等到他站在王毛仲跟前,把这番主意再复述了一遍之后,他就完全没有在母亲面前那番信心了。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王毛仲的脸色,又着重强调了一番母亲最后那番利害之说。
“嗯,我知道了,你去吧。”王毛仲不置可否地给出了一个回答,见王守贞先是不死心,但张了张嘴却不敢违逆,最后怏怏去了,他不禁冷笑连连,等人一走便没好气地一巴掌拍在扶手上,“没出息的东西这等妇人的主意,也敢当成自己的拿到我面前卖弄”
恼火归恼火,可权衡利弊得失之后,王毛仲不得不承认,最毒妇人心,这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唯一的风险兴许就是要搭上自己和李氏所生的一个儿子。可即便如此,他确实知道武惠妃对杨玄琰杨玄畦兄弟有某种程度的关注,这不啻是一个向其稍稍靠近示好的机会。
“既然不能动明的,就试试妇人们这等主意吧”
揣着这么一支价值不菲的簪子,杨玉瑶自然不想立时三刻回家,吩咐下人载着她在灯火辉耀的大街上转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寅时都快到了,这才带着极度的疲倦和兴奋回了叔父在长安的私宅,可车进坊门,从十字街拐进旁边的十字小街时,前头的车夫和随从就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呼。紧跟着,她就听到了一个声音。
“车上可是杨家三娘子?”
杨玉瑶定了定神,一把揭开车帘,盛气凌人地问道:“是我尔等何人,竟敢拦下我的车?家门在即,就算不怕惹来坊中武侯,难道你不怕惹来杨家人
见杨玉瑶如此老气横秋,赤毕不禁暗笑,但面上却恭敬地说道:“某是奉主人之命相询。家主杜补阙,如今正在贵宅之中见杨公。只是因为等候已久,所以我才奉命出来看看三娘子可回来了。”
杨玉瑶这好容易鼓足的气势立刻如同皮球一般泄得于于净净,取而代之的是说不出的惶惧。等到进了家门,她好容易镇定心神,随着人进了叔父的书斋,可面对杜士仪那利如尖刀似的审视目光,她不由自主畏惧地移开了目光,随即方才慌忙行礼。
“三娘,你怎么回事我让八郎送你和玉奴出去观灯,你竟然半路上支开了他?你知不知道,这两京上元节观灯,短短三天晚上会发生多少案子?若有个万一,你如何交代”杨玄畦本来就对杨玉瑶不甚喜欢,觉得她小小年纪太过世故,今天就越发恼火了,“还有,随随便便就把玉奴交托了别人带走,陈小郎君毕竟还小,又没带从人,你身为阿姊,就不知道心疼你妹妹”
被叔父这接二连三一喝,杨玉瑶只觉得眼泪在眼圈里直打转。她支开杨蛞,杨蛞回来告状是必然的事,可玉奴跟着陈宝儿去了杜家,这是玉奴心里所愿,杜士仪也应该乐见其成,结果却特地跑到杨家来告她一状,这算怎么回事?现在也是,当年也是,她也愿意向杜士仪学琵琶,可杜士仪却根本不理会她,不但对杨蛞明示,更直接将她拒之于门外,她难道就那么讨人嫌吗?
这一委屈,她的眼泪很快就簌簌落了下来,一时竟是抽噎不止。杨玄畦见状本觉得丢脸,可玉瑶是她的侄女,又不是他的女儿,在客人面前太过疾言厉色却也不好,他一时竟有些为难。可就在这时候,他旁边的杜士仪却再次开了口。
“杨兄,正巧宝儿回来对我提到,三娘子在灯市上遇到了虢国夫人。我有几句话想要单独问她,不知是否方便?”
虢国夫人?如今长安城有国夫人封号的贵妇人中,邑号虢国夫人的,似乎就只有王毛仲的元妻郭氏,这么说,杜士仪特意赶到这里来,竟是为了这个?
杨玄畦对于王毛仲和杜士仪之间有什么龃龉并不了解,但他知道,朝堂上的有些事情,他这种层次的人还暂时没力量去考虑。而倘若真的是杨玉瑶年幼无知捅出什么篓子来,那就是天大的麻烦了。于是,他想也不想站起身来点了点头道:“既如此,杜补阙问玉瑶就是了,我先回避一下。”
见杨玄畦竟然因为杜士仪一句话,真的离开回避了,杨玉瑶虽然没法一下子停住抽噎,可心中却不由得惶急了起来。尤其是当杜士仪缓步来到自己面前在那儿一站,那种高出一头的压迫力扑面而来,她竟不由得有些牙齿打架,退后一步的同时,双手也不知不觉捂住了胸口。可因为动作太大,那支揣在怀里的金簪竟是为之叮当坠地,其中一颗珍珠掉了下来,倏忽间就不知道滚落到哪里去了。
可这会儿杨玉瑶根本就没工夫去理会那金簪。杜士仪就这么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伸手捡起了那支簪子,复又放在眼前端详了好一会儿。等到他收回了放在东西上的目光,又直直地盯着她时,杨玉瑶终于鼓足了勇气问道:“杜补阙有什么要问我的?”
“三娘子能否解释一下这支簪子的来历?”
杨玉瑶不禁心中一跳。可自忖从虢国夫人郭氏的车上下来时,她就已经把簪子藏在了怀里,别人都没看见,她就索性胡扯道:“这是我今天在灯市上的摊贩处买来的。”
“哦?”杜士仪面色纹丝不动,随手把簪子递到了杨玉瑶眼前,“加上刚刚掉落的一颗,这上头总共有四颗南海明珠,并各色宝石八块,再加上赤金的价钱还有工费,如此一支簪子,至少价值八百贯。”
“那……那又怎么样,别人急着脱手……”
“三娘子让我把话说完。”杜士仪把簪子调转过来,让杨玉瑶看到了尾部的一处记认,“这记号表示,这支簪子出自内造,是进贡被陛下的贡品,而且观其成色很新,应该就是这两年打造完成的东西。如果是在灯市上买到,就代表着窃盗官司,三娘子可知道轻重么?”
见杜士仪竟如此难缠,杨玉瑶几乎已经把红唇给咬出了血来。不得已之下,她方才涩声说道:“是今日遇到虢国夫人,她送给我的见面礼”
“既然是见面礼,有何不可对我明说的?”杜士仪的眼神倏然转厉,一字一句地问道,“你对虢国夫人究竟说了玉奴什么?”
心防一次又一次被猛烈撞击,杨玉瑶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她止住抽噎,猛然间抬起头来嚷嚷道:“又是玉奴,她是我妹妹,难道我还会害她不成?我只是陪着虢国夫人赏灯说了一会儿话,只是告诉她玉奴是怎么拜在你门下的,别的什么都没说虢国夫人送我金簪当做见面礼又怎么了,兴许是喜欢我,兴许是觉得投缘……”
“河中杨氏不管怎么说,也曾经是世家名门,而王毛仲人称北门奴,出身高句丽,而且是犯官之后,天子家奴,虢国夫人纵使诰命已至极品,昔日出身低微,见识也不过寻常,她会和你一见如故,无比投缘,甚至一出手就是价值八百贯的金簪?”一个反问让杨玉瑶哑口无言,杜士仪却又踏前了一步,“而且,你只知道王毛仲乃是骠骑大将军,封爵霍国公,官居开府仪同三司,你又知不知道,他的长子曾经派人劫杀于我,和我有生死大仇?”
杨玉瑶本就招架不住,当杜士仪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终于一下子面色惨白,整个人连连后退数步,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那么亲切和蔼地问我,还问我玉奴是不是婚配……”
她这话还没说完,就只觉得手腕突然一阵剧痛,等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已经被拽到了杜士仪跟前。在那令人不寒而栗的目光逼视下,她只觉得仿佛有一桶凉水从头浇了下来,竟是一时遍体生寒。
“你是怎么回答她的?”
“我……我……”杨玉瑶世故早熟,因而心智也远比一般同龄人要敏锐,此刻隐约已经猜测到了几分,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等感觉到箍着手腕的的手突然加重了力道,她方才痛呼了一声,旋即哀声说道,“我只如实回答她说尚未,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是那位虢国夫人为了避免引人怀疑,所以没有再多问吧哼”
杜士仪没好气地放开了手,见杨玉瑶不由自主坐倒在地,一时又哭成了一团,他不禁又是懊恼又是厌烦。尽管平心而论,这也不能全都怪杨玉瑶,可虢国夫人固然别有所图,要不是杨玉瑶主动凑上去献殷勤,何至于让人顺顺利利地打上了主意?相比玉奴的娇嗔可爱,他一向不太喜欢杨玉瑶,便是感到她太世故早熟了一些,今日面对虢国夫人的刻意示好而殷勤巴结,更是把这一点显露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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