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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听到这个声音,玉真公主一个激灵就回过神,发现果是兄长,连忙起身施礼不迭。而杜士仪反应也只稍慢片刻,手忙脚乱起身的同时,他还不忘借机打翻了棋盘,结果行过礼后立时引来了玉真公主的怒目以视。
“好你个杜十九郎,我这马上就要赢了,你是故意的”
“是是是,还请观主别为难我了,否则那一篇祭三清文,我虽然已经有了眉目,可就不献丑了。”
“都是为天子近臣的人,竟然这般输不起”
玉真公主习惯性地和杜士仪斗了两句嘴,一抬头见李隆基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两人,她便连忙笑道:“阿兄怎有兴趣在上元节到这儿来?”
“随兴而来,想看看你们两个妹妹,却不想元元你已经有人陪了。”李隆基语带双关地笑言了一句,这才陡然看着杜士仪问道,“杜十九郎,听说你在蜀中收了个弟子?”
这种事怎么连李隆基都知道了?
杜士仪暗自腹诽,但却丝毫不敢怠慢,心下一转念便打起精神说道:“正是,我刚刚还和玉真观主提及此事他当初曾经跟着我出蜀,一路上为记室,也算是历练不少……”
“既是看重此子,怎能任由其从流外吏员出身?”
这话从何说起?
杜士仪纳闷到了极点,一瞬间竟不知道怎么往下接。可他终究机敏,很快便顺着天子的话头说道:“此子出身寒素,家中祖上世世代代都是务农为生,没出过一个读书人。跟着我在成都县廨住的时候,我想给他添一件丝绵小袄,他都一口咬定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如今身上还穿着一件木棉袄子,老想找些力所能及的活来于。倘若一味吃我的用我的,他心中不安,所以,我也是着实没办法对付他那执拗的性子。”
见天子果然并无不耐烦,接下来,他索性绘声绘色地说了两件陈宝儿的趣事。末了,李隆基便摆手说道:“流外铨选比流内难多了,而且,一经流外,日后再转至流内,必定会被人瞧不起。既是那般良才美质,何妨让其应童子科
“阿兄,他已经十三岁,年纪超过了”
童子科是专为那些早慧童子所开的制举,因而李隆基方才由此一说。此刻玉真公主解释了一句,杜士仪也摇了摇头道:“他启蒙太晚,纵使过目能诵,但经史的底子远远比不上那些自幼就有家学熏陶的官家子弟。至于文章,如今也才刚起步不久,纵使能够应童子科也是揠苗助长。”
“杜十九郎倒是颇有师长的架势。”李隆基信步上前,在玉真公主让出的主位上坐下,这才淡淡地说道,“不说你这弟子的事了。朕今日心绪不好,所以四处走走,到了元元这里,方才知道你也在。你在财计上头颇有所长,朕且问你,如今河南河北河东各州水患所决堤岸坝堰不计其数,而且救灾又屡屡拖沓,你可有什么办法么?”
玉真公主不想李隆基突然就改口说正事,想了想便悄然退出。等沿着九曲桥出去,看到霍清和杨思勖等人侍立两边,她招手叫了霍清到一旁柳树下,还来不及开口,霍清就突然满面惶急地说道:“贵主,我刚刚说错话了。陛下垂询杜郎君和贵主攀谈什么,我情急之下说是为了他那弟子,还说想谋一个胥吏之缺,可杜郎君分明不是为了这事来的……我真是罪该万死”
“没事”玉真公主分出一只手来扶住了霍清,这才轻轻舒了一口气道,“还好,杜十九郎顺着陛下的话头把这事圆了过去。你下次留心些,陛下既是今天混在杨思勖的从人里头微服来,下次还可能这么微服来。”
小楼之中,杜士仪面对李隆基这突然一个问题,着实有些闹不清他是发现自己在此而随口一问,或者是本来就打算问自己。真要说财计,他并不是十分在行,或者说,这种救灾减灾之类的事情,需要的是实际操作经验,以及能够信得过的人手,如臂使指的统一指挥系统。所以,他在仔细想了又想之后,便抬起头说道:“陛下既是垂询,容臣直言一句。咨议此事,比起只曾经判茶引使的臣来说,有人更加适合。”
“谁?”
“魏州刺史宇文融”
这个名字李隆基也曾经前后斟酌过好几次,如今杜士仪突然提起,他忍不住盯着人好一会儿,这才云淡风轻地问道:“杜卿和宇文曾有私交?”
“我当初任左拾遗和成都令的时候,是曾和宇文使君有过不错的私交。”杜士仪知道这种事瞒不过天子,索性坦然承认了,“但出蜀之后,因为宇文使君曾经就两税之事与臣交换过意见,打算在全天下推广,但臣那时候觉得还不到时机,有过一番争论。而后又因为某些缘故,宇文使君和我有些不愉快。不过,公是公私是私,宇文使君前年就曾主持过救灾的事,如今又身在魏州,正好统管此事。他曾有过任户部侍郎统筹财计的经验,远比臣这半吊子强。”
尽管并未设什么特务机构监察百官,但作为天子,李隆基即便不是耳聪目明,但如果想要知道什么,通过宫里那些内侍,还是能够大体打探到的。尤其是此前宇文融和张说针锋相对,他对这种党争关注得无以复加,所以杜士仪所说,他自然能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此次杜士仪成婚,宇文融甚至没送过贺礼,足可见这关系确实有些僵了。
“唔,你这举荐朕知道了,不要对人声张。”
杜士仪欠了欠身,这时候,就只见李隆基突然起身道:“听说公孙的弟子来了,朕多年不曾见过她们师徒二人同台献艺,倒要借着元元的地方观瞻观瞻
李隆基这么说,便代表自己过关了,可他说要去看公孙大娘和岳五娘的剑舞,杜士仪却有些高兴不起来。要知道,岳五娘今天是把罗盈一块带来的,那种和自己当初见金仙公主如出一辙的戏码,此刻定然发生在公孙大娘和罗盈之间。然而,要拦着李隆基是需要技巧的,他跟着出了小楼,眼见那边厢玉真公主和霍清主婢俩正站在柳树下,他突然灵机一动。
“今日上元佳节,陛下可要上花萼相辉楼赏灯?”
开元二年,李隆基把当年在登基之前住过的兴庆坊正式改为兴庆宫,此后多年陆陆续续扩建,从前年又开始扩建朝堂,预备用作李隆基听政所用。而和勤政务本楼相对的,就是这座用来宣扬天子与众兄弟情谊的花萼相辉楼。此刻他问了这一句,果见李隆基微微颔首,他便笑着说道:“容臣劝谏一句,今日上元佳节,陛下与其在玉真观中观赏公孙大家和岳娘子师徒剑舞,何妨请她们师徒在花萼相辉楼前献艺,陛下与百姓同乐?”
此话一出,李隆基先是一愣,随即大悦:“既是如此,朕从卿所请”
等来到玉真公主和霍清面前,他便笑道:“本打算和元元一赏公孙师徒绝艺,结果杜十九郎偏煞风景,朕回宫去了晚间花萼相辉楼之宴,你告诉公孙,让她和徒儿献艺花萼相辉楼前,朕和群臣百姓同乐你和八娘都记得早些来
玉真公主毫不介意兄长几乎没对自己说上两句话就回去了。等杨思勖等人簇拥了天子离去,她象征性地送了几步,就因为生怕别人察觉到端倪而留步了,这才冲着身侧的杜士仪微嗔道:“你好大胆子,为了给她们师徒打掩护,硬是把阿兄给哄了走”
“我这不也是被逼无奈吗?刚刚我和观主去下棋的时候,她们就抱头痛哭成一团,万一陛下问起什么岂不是麻烦?如此花萼相辉楼之下献艺,陛下远远的只能看到剑舞英姿,看不清人,就算把人叫上去,旁边还有别人在,兼且刚刚伤心过了,她们师徒也就不会如眼下这般难以自抑了。”
“你呀,果然是怜香惜玉”嘴里这么说,玉真公主却并不生气,吩咐霍清去传了话后,她问明李隆基究竟问了什么说了什么之后,就敛去了刚刚那戏谑的表情,“固安临行在即,这是一招险棋。”
杜士仪微微一笑,斩钉截铁地说道:“即便艰险,却也不得不走”
正如同杜士仪所说,师徒重逢的公孙大娘和岳五娘,刚刚确实没办法给李隆基表演什么剑舞。人前一贯刚强的公孙大娘,此时此刻两眼红肿,泪痕宛然,而一贯嬉笑怒骂全由己心的岳五娘,更是眼睛肿得和桃子似的。至于站在一边的罗盈,则是脸上一个鲜红的巴掌印,垂头讪讪地站在一边。
“五娘,既然答应了他的求婚,又已经在荒野之中拜过天地,那如今也不用为了我而补办,你二人已经给我磕过头,就算是礼成了。”话虽如此,公孙大娘却倏然看向了罗盈,那目光猛然间变得如同剑光一般犀利骇人,“罗盈,既然你已经知道五娘过去曾经受过什么样的苦,又害得她险些殒命,若是你日后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即使你逃到再远的地方,我也必定执剑追到那里,你可明白?”
罗盈难以置信地抬起头,见公孙大娘脸上虽是寒光毕露,可眼神中却流露出深切的哀伤,他立时咬了咬牙双膝跪下,再次磕了个头:“只要公孙大家肯把五娘嫁给我,我一定会好好待她的,绝不会再让她受一丁点的伤害”
“你还敢说,谁在路上一直闯祸的?”岳五娘横了罗盈一眼,这才笑吟吟地说,“师傅,别再担心我了。小和尚纵有千万般不好,可他心里只有我一个
“五娘”公孙大娘上前紧紧抱住了自己最心爱的徒儿,拍了拍她的脊背,这才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能找到意中人,师傅便再也没什么牵挂了”
“公孙大家,岳娘子”
匆匆而来的霍清看到这边情景,便在心里感慨幸好杜士仪聪明地搪塞了天子,否则还真不好解释。见那师徒两人总算是彼此分开,都看向了自己,她就把刚刚事情原委解说了一遍。听到杜士仪竟是把李隆基给敷衍走了,岳五娘登时眉开眼笑。
“到底是杜十九郎,真是艺高人胆大,如果圣人真的不期而至,我可没心情给他舞什么剑不过晚上就不打紧了,大不了舞完剑我就开溜,我可不想敷衍那些好色的达官显贵”说到这里,岳五娘一下子觉察到了自己的语病,不禁歉疚地说道,“不过,抛下师傅一个人呆在宫里,弟子实在不孝。”
“我比你耐得住,你这性子倘若进了梨园,只怕转瞬不知道闹出什么事来”公孙大娘谢过了霍清,等人离去之后,她方才笑道,“不过多年不见你舞剑了,未知你如今技艺如何。五娘,再和师傅同舞一曲好么?”
“好”岳五娘想都不想地点了点头,继而便对罗盈示意道,“罗盈,去请杜十九郎来,他那一曲楚汉,想必越发炉火纯青了”
这一晚的花萼相辉楼前,无数蜂拥而至想要瞻仰天颜,并那些宫中梨园顶尖人等技艺的百姓们,有幸看到了他们一生中都值得向人夸耀的画面。
在梨园乐工们演绎的那一曲楚汉曲音之中,他们不止看到了霸王雄霸天下的风采,更看到了不同于史书传奇所载的虞姬。那一身红衣相随霸王一路冲杀不离不弃,直到最后力竭,方才和霸王双双自刎的虞姬,为这个上元夜带来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悲凉。
然而,一曲终了,登上高三层的花萼相辉楼的,却只有公孙大娘一个。按照她拜谢天子赏赐时所说,岳五娘不惯人前露面,已经飘然而去了。李隆基即便叹息,可自己的梨园已经拥有了剑舞天下无双的公孙大娘,不能将其弟子收揽其中,也不过只是淡淡的遗憾。
而曲终没入人群,顷刻之间就在罗盈帮助下变装溜走的岳五娘,却在和早先就约好地方见面的杜士仪王容会合之后,笑吟吟地说出了一句话。
“这种欢腾的地方到底比不上下午在玉真观时,那一曲方才是真正的惊鸿一舞动天地杜十九郎,我和罗盈又要继续叨扰你啦,快走快走,这花萼相辉楼前的热闹有什么好看的,王娘子,咱们找个地方去赏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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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第五百三十二章 铁骨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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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节这一天晚上,花萼相辉楼前的热闹乃是长安之最。而东西两市前亦有灯车彩车,再加上诸王贵主家派家妓乐人出外巡游,整个长安城几乎都笼罩在喜庆欢腾的气氛之中。然而,这也不是没有例外的。花萼相辉楼上的赐宴,并不是所有大臣都能够尽欢,并不是所有皇族宗室都能够自始至终面露笑容,悄悄逃席而去的既有太子李鸿,也有几位不得宠的后宫妃嫔。至于群臣百官,借口年老体衰而退席的,就有宋憬。
宋憬是看完公孙大娘师徒那一场无双剑舞就告退离席。此刻从兴庆宫中出来,看了一眼那锣鼓喧天歌舞不绝的花萼相辉楼前广场,宋憬忍不住眉头打了一个结。刚刚在城楼上时,他就很想针对如此耗费巨大的节庆而谏劝一二,但最终还是硬生生忍住了。毕竟,顶着与民同乐的由头,他若是太煞风景,未免不近人情。离宫换了便服策马徐徐往自家所在的安兴坊而去时,他却突然发现前头也有一行人逆人流而行,而且其中一个的背影还有几分眼熟。
不过是微微一怔,他竟一抖缰绳策马追了上前,惹得两个随从全都为之愣住了,拍马再追的时候,已经被这位前宰相甩开了老远。而等到堪堪与前头那一行人平齐的时候,宋憬方才勒马说道:“没想到君礼你也去花萼相辉楼前凑了一回热闹”
杜士仪听到身后有马蹄声就停了下来,等发现赫然是宋憬,吃了一惊的他不由自主就向身旁的岳五娘看了一眼。这不看还好,当初宋憬也是曾经见过公孙大娘和岳五娘师徒剑舞的人,即便今天远观看不分明,可也听说是公孙大娘阔别已久的徒儿回到长安,因而在此佳节共同献艺,所以,他一眼认出了岳五娘,立时便诧异了起来。
“君礼怎会和公孙大家高足在一起?”
这么快就被人揭穿了,杜士仪登时哑然,还是王容欠了欠身笑道:“岳娘子和我当年在并州时颇有交情,又和杜郎在同罗部和奚王牙帐时有过生死之交,故而和她的新婚丈夫一块赶来参加了我和杜郎的婚礼,谁知今日在玉真观拜见公孙大家时被陛下得知,因而点了她献艺。她是受不得拘束的人,一曲终了便悄然而退,谁知道正好被广平郡公给撞了个正着。”
宋憬闻言顿时生出了兴致,见杜士仪连忙侧身让了罗盈上来,他不禁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青年男子,待要发问时,他突然笑道:“算了,这大冷天的不要当街说话。我家中那些晚辈们,大概都已经出去赏玩灯会或是玩闹了,没有别人。倘若你们不想在外头凑上元节的热闹,到我家里坐坐赏月如何?”
岳五娘刚刚说了找个地方赏月,这会儿宋憬就来邀约赏月,众人不禁面面相觑。杜士仪一直真心钦佩宋憬的品行风骨,见身边的王容没有异议,而岳五娘则更是爽快地点了点头,唯有罗盈有些不知所措,他便开口说道:“宋开府如此盛情,我等就叨扰了。”
安兴坊位于兴庆宫的斜对面,内中达官显贵云集。东南隅是岐王李范的赐第,西门之北陆象先宅,陆象先宅之北便是宋憬宅。此外,武惠妃的父母,已故郑国夫人杨氏和其父曾经封过恒安郡王的武攸止,宅邸也在此坊中。当杜士仪这一行人跟着宋憬,由东门而入,经过岐王宅、恒安郡王宅、陆象先宅,最后来到了宋憬的宅邸门外时,岳五娘忍不住惊叹了一声。
“都说这兴庆宫附近住的是大唐最权势煊赫之人,果然一点不假。”
“权势再煊赫,倘若不知道每日三省吾身,也未必能永保富贵荣华。”宋憬不以为然地答了一句话,见门前家人上前迎接,果是说儿女孙辈都不在,甚至连老妻都被儿子们哄了出去逛灯会了,他也不解说杜士仪之外的人是什么身份,只淡淡地说道,“惹上几壶酒送来后头暖阁,至于夫人和郎君娘子们,还有那些放了假出去观灯的,不用惊动了他们回来。”
宋憬家中素来是客人稀少,今天一来就是正主儿四个,下人们无不纳罕,但主人素来不喜有人探根究底,谁也不敢造次,自然只是按照宋憬的吩咐去预备。而宋憬带着杜士仪等人来到后院一处暖阁,见岳五娘一进屋就嚷嚷说热,脱了外袍,他就点头解释了两句。
“这屋子是当年工部奉敕督造时,就通了地龙的。原本主屋书斋等等都要如此安设,我嫌弃花费太大用炭无数,只保留了这一处,每年最冷的时候就动用几日十几日,平日里炭盆取暖也就够了。今岁天暖,前几天才第一次烧地龙,今天正好人多,却也相宜。”
堂堂宰相竟然如此俭省,岳五娘不禁悄悄吐了吐舌头,杜士仪却是知道,宋憬出了名的不收礼不说情不好客,所以当年为宰相时便是门可罗雀,如今只怕更加变本加厉了。等到他依着宋憬的话,也脱下了外头氅衣,到宋憬的左下首坐下,他便只见宋憬若有所思地看着岳五娘上首的罗盈问道:“岳娘子昔日功绩斐然,却不等封赏便飘然无踪,我也从圣人那儿听说过。如今悄然回京,却已为人妇,我却有些好奇了。”
“问你呢”岳五娘微嗔横了罗盈一眼,见其有些踌躇不知如何开口,她便索性落落大方地代他说道,“广平郡公,罗郎出身洛阳安国寺,为寺中主持从小养大,曾经寄在嵩山少林寺习武多年。后来因为身世之故,他离开洛阳前往河西,曾经在如今已致仕的张相国麾下征战过,以斩将夺旗的殊功获勋骑都尉,官拜麟州镇将。只不过,他留在麟州是为了查找当年曾经因罪流西域的父亲下落,后来查到后丢下官职前往找寻线索,结果正巧我遇上马贼,就被他救下啦”
这话大部分真,唯有最重要的地方是假的,杜士仪和王容心知肚明,罗盈自然也为之目瞪口呆,唯有宋憬信以为真,讶然叹道:“如此经历,称得上传奇了你和你师傅那等绝艺,又不肯为权贵折腰,更不愿为人媵妾,确实也要好男儿方才配得上”
一句好男儿说得罗盈简直惭愧得无地自容。哪里是岳五娘遇到马贼他去相救,分明是他孤身一人跑去西域碰上马贼劫道,虽然他尽力拼杀,可终究寡不敌众,最后岳五娘神兵天降,而且为了救他,险些连命都丢了可他才结结巴巴说了个我字,话头就再次被岳五娘抢了过去。
“广平郡公,罗郎这人憨实不会说话,还请你不要见怪,他除了武艺了得,其他的就都不行了”
“既然有好武艺,不要荒废了。岳娘子如此绝艺,有何逊于当初的武威郡夫人夏氏?”
罗盈和岳五娘都是从西域经河西陇右回来,怎会不知道武威郡夫人夏氏的名字?当日李隆基因王君鼍屡败吐蕃,设宴于广达楼,其妻夏氏因为战功亦一同出席,一度获封武威郡夫人。听说便是这位武威郡夫人,每逢王君鼍临战,必定亲自率亲卫在旁扈从,击敌亦有功,甚至在凉州有娘子军之名。可偏偏是王君鼍遇伏被杀的这一次,她没有随从,听说在之前李隆基亲自设祭悼念王君鼍并进行追赠的时候,这位武威郡夫人一度哭昏厥了过去。
岳五娘轻轻皱了皱鼻子,随即便笑吟吟地看着王容问道:“王娘子,广平郡公说我能成为武威郡夫人呢,你怎么说?”
王容早就见惯了岳五娘那机灵百变让人措手不及的功力,此刻微微愕然,待见宋憬也瞧向了自己,她想了想就摇摇头说道:“之前王大帅于河西四部有旧怨,因而他后来节度河西,四部耻于在他麾下,他没有想方设法令四部折服,而是告他们谋逆,以至于四部首长长流岭外,其部族视他为寇仇,欲杀之而后快。武威郡夫人勇则勇矣,可夫婿这样的不智之举,她却没有劝谏,结果便有了此次的丧夫之痛。妻者,齐也,并肩于战场,固然一时英豪,可倘若能辅佐夫婿全始全终,方才是真正的贤内助。”
宋憬本就是借着岳五娘考较王容,此刻不禁微笑颔首。而岳五娘见宋憬立时调转矛头,开始饶有兴致地考问起了王容,她登时松了一口大气,盯着罗盈便用只有自己二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训丨斥道:“你听我的就行了,少乱说话我不想当什么郡夫人国夫人,只想自由自在地过日子,你少胡思乱想”
“五娘……”
罗盈犹豫了好一会儿,这才下定了决心,“以后我都听你的,不论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
“这就行啦”岳五娘得意地扬了扬眉,若不是宋憬就在上首,她一定会和平常一样去拍拍罗盈的脑袋。只是这时候,她更感兴趣的,还是脸上掩不住关切的杜士仪。就只见他看看宋憬,又看看王容,那副不镇定的样子瞧着就让人好笑。观察了好一会儿,她非但没有自己惹出这番局面的自觉,而是还揉捏着下巴,轻声嘀咕了一句。
“男人着意女人,这才是恩爱呢”
杜士仪当然没听到岳五娘这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嘀咕。他怎么都没想到岳五娘竟突然祸水东引,把宋憬的注意力转向了王容。
关于王君鼍和武威郡夫人夏氏夫妻俩,他和王容新婚燕尔在床笫枕席之间,自然提过很多次,但都是当成反面案例。要知道,尽管天子对于死后的王君鼍极尽哀荣,制赠特进,荆州大都督,甚至把灵柩运回京城,官供丧事安葬,甚至还令和苏并称为燕许大手笔的张说为其草拟神道碑,并亲自书写碑文,可夏氏却在拜见武惠妃时,不是痛哭流涕以表痛楚,就是要求天子拨兵马让她回凉州和吐蕃兵马血战以报夫仇,根本没想到两个儿子。
据说是两次之后,这位武威郡夫人即使想要拜见武惠妃,都被那位武惠妃以夫丧为重搪塞了过去。
关于这件事,他不担心王容会在宋憬的考问下露怯,但接下来宋憬实在是问得有些驳杂了。什么教子之要,什么官场上人情往来时那些往夫人处走动说情的情形该如何自处,甚至还夹杂着关于他从前封还杖姜皎制书的旧事也拿来让其评判。以至于当王容笑看着他时,他一度很想去出言帮腔。
“封还之责,乃是拾遗补阙的本分,而且拾遗补阙,人微却言不轻,要的本来就是不惜位而劝谏,故而杜郎做的并无不对。如果那时候我便是他的妻子,他若因此被贬,我自然安之若素地与之同行。”王容看着杜士仪,心里却闪过了那时候因此事而拦阻前去求情的金仙公主和玉真公主的情形。那时候,她在两位贵主面前固然侃侃而谈状似有理,心里想的却完全是另一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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